这是一间简洁的卧房，大概是不怎么使用，反倒显得整洁些。想到自己将房主关在门外，邱楠有些脸红，倒不是因为愧疚，只不过自己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一定是个小孩子。从跟着师傅混黑起，邱楠就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孩子了。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邱楠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毕竟伤还没有痊愈，一沾上柔软的床铺就睡了过去。
一丝食物的香气飘了进来，门外传来谈讳的声音。“邱楠，出来吃晚饭。”
谈讳的家里实在称不上整洁，典型单身男人的公寓，幸好面积足够大，再添一个人也不会拥挤。餐桌大概不怎么使用，没有桌布，谈讳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正懒散地坐在桌旁。
邱楠定了定神，坐到另一把椅子上，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挑了挑眉。“都是你做的？”
谈讳毫不脸红地回答：“餐厅订的，都是有助于恢复的食物。”
邱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壳还是软化了一点。
谈讳也不多说，端起了一碗蛋羹，舀了一大勺到邱楠的碗里。“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尝尝。”
邱楠早就注意到这碗突兀的蛋羹，失败的造型实在与其他菜肴相差甚远。
嫌恶地皱了皱眉，邱楠径自吃起其他菜来，却在谈讳不注意时，悄悄吃了一口蛋羹，味道……还好。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谈讳心中直痒，直道这孩子太招人疼。
邱楠错过了午饭，肚子早就空了，谈讳却是不怎么动筷，时不时和邱楠说上几句。
“宗彦说你是暂时住在这里，等伤势稳定下来再搬出去，不过到时候就要重新混黑道了。”谈讳道。
“这是我自己选的，你放心，我不会赖在这里不走的。”邱楠的语气冷下来。
还真是敏感的年纪啊，谈讳心中感叹着，解释道：“我是不介意你多住一阵子，你年纪还小，还是不要每天打打杀杀……”
“我不小了！”邱楠将碗重重放在桌上，怒视着谈讳。
“你今年多大？”谈讳好奇道。
“十五……大概。”邱楠的声音弱了下去。
“都能叫我叔叔了。”谈讳装作没有留意到邱楠的异样，随意地回答。
邱楠疑惑地问道：“谈讳，你几岁？”
谈讳甩了甩头发，“二十五，看不出吧。”
“还不到三十？”邱楠意外道。
“太打击我了。”谈讳嘴上说着，语气却全然不同。在谈讳看来，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了，打扮也总是刻意显得成熟。
被这么岔开话题，邱楠已经忘记自己刚才的不满，却听到谈讳道：“昨天是你和宗彦第一次见面，就把那天当做你的生日好了。”
“生日？”邱楠道，与宗彦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不记得，这也是与谈讳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明天通知宗彦，让他也记住才行。”谈讳又道。
邱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和宗彦是朋友？”
“只是给他打工而已。”谈讳道。
“你对自己的老板会直呼其名？”话音出口，邱楠才想到一种可能。宗彦曾经要求自己做他的奴隶，说明他是喜欢男人的，那谈讳和他……
“你不也是？”谈讳反问道。
邱楠沉默，潜意识里他想要和宗彦站在平等的地位，也不想让谈讳将自己当做要人照顾的小孩子，所以才会直接称呼姓名。
还是不够成熟，所以宗彦才会推给自己吧，谈讳心道。
餐桌上安静下来，晚饭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先去泡个澡，小心伤口。”谈讳道。
邱楠没回答，但还是乖乖去洗澡，至少目前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谈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脑中闪过邱楠的资料。从表面看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没人想到自己会在那时经过那条偏僻的小巷，所以他们的相遇纯属偶然。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对待这个少年了。按照宗彦的意思，想要将邱楠培养成黑道头目。宗方想要在D市站稳脚跟，势必要与黑道有所交集，未雨绸缪也是应该。只是邱楠的成长速度能跟的上吗？
随手点燃香烟，千百种计划在头脑中整理、筛选着，这就是他的工作方式。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邱楠的脚步声传来。谈讳总算是停下了思考，将几乎燃尽的烟头按灭，开口道：“你先去睡吧，药放在床头，记得……”
谈讳的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邱楠吸引了目光。
因为头上的伤口，所以泡澡时特意用毛巾包住头部，只露出微湿的发梢，脸上是热气蒸腾出的潮红，稍尖的下巴微微扬着，露出洁白的脖颈。由于穿的是临时准备的谈讳的旧睡衣，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突出的锁骨清晰可见，晶莹的水珠画出晶亮的痕迹，甚至连胸前……
“你看什么！”邱楠虽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但还是察觉到了异样。生活在那种环境里，总是对恶意敏感些。
“没、没事。”谈讳头一次真正慌张起来，“记得吃药，明天早上我会叫你的。”
“我自己能起床。”虽然还有些疑惑，邱楠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现在是自己的房间了。
听到上锁的声音，谈讳不由得想到回巢的幼鸟，还真得把这里当窝了啊。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时间再多做感想了，抓起身边的外套和车钥匙，快步走了出去。
也该是红裳街放松一下了。
5.同居生活（4）
“嗯，嗯……”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呻吟声，与激烈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现出一丝丝淫靡的气氛。
“啊——”呻吟声忽然拔高，随即只剩下疲惫的喘息。若可放松了身体，手指也放开了褶皱的床单，失神地看向身上的男人。
谈讳也放开了身下赤裸的躯体，随意地靠在床上，手指拨弄着若可的发丝。
“若可是吧，还是学生？”谈讳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若可当然不是真名，只不过看他长相清秀，年纪也只有十八九，谈讳才会选中他。
毕竟是高级会馆，提供服务的也多是有心思的，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下来。
做这种事，多半是有难言之隐，谈讳也不多问，只是看着怀中的仍显青涩的脸，总是想起自己家里那只小狼崽。
“知道邱楠吗？”谈讳问道。
“邱楠？”若可想了想，“是红裳街上的那个邱楠？”
“看来他名气还不小。”谈讳笑道。
“只在远处见过几次，毕竟都在这条街上。”若可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说是个孤儿，大概跟着石叔混了两年吧。”
“石叔？”
“一个老流氓。”若可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说半个月前就被仇家打死在街上了。”
看着谈讳若有所思的模样，若可又道：“邱楠出名是因为打架够狠，虽然年纪不大，但被他盯上就一定被会咬下一块肉来，所以一般没什么人去招惹他。”
“他不会招惹别人？”谈讳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若可答道。他毕竟还在上学，只有晚上有时间来红裳街“赚钱”，知道的不多。
谈讳穿好了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信用卡扔给若可。
若可伸手接住，还有些茫然。他们这里要价太高，客人都不会给小费。
“这种年纪就去好好读书，”谈讳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这么大的男生，都喜欢什么礼物？”
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邱楠不舍地在温暖的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还是爬了起来。虽然没学过什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道理他比谁都清楚，既然决定要重新回到黑道的生活，就不能贪恋现在的温暖。
不想被谈讳看低，邱楠不像以往那样不在乎外表，而是规规矩矩地去洗漱，这也是在宗彦的别墅里养成的习惯。
“多事。”在洗手间发现一套新的洗漱用具，邱楠嘟囔了一声，还是乖乖用了起来。
客厅里摆放着谈讳买回来的早点，邱楠有些意外。实在想不到谈讳会起这么早。
谈讳当然也看到了邱楠，指了指桌上的早点，示意邱楠先吃。
“知道了，我今天就过去签字。”谈讳一边和别人通着电话，一边关上了书房的门。
门外的邱楠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谈讳防备他也无可厚非，反倒是桌上几人量的早点更让他难以忍受。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没多吃一点了。
“谈讳，你够了！”邱楠忍无可忍道。
“不够不够，”谈讳笑道，“你真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充营养。”
“我说过别把我当小孩子！”将手中的购物袋扔到地上，邱楠冷冷道。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小孩子了。”谈讳的脸也冷下来，“既然是大人，就要学会照顾自己，而不是总想着去拼命，你以为你能遇见几个宗彦！”
邱楠浑身一震，谈讳的话重重砸在他的心里。无论承认与否，他都还不够成熟。谈讳也好，宗彦也好，恐怕都不把自己放到眼里。
看着面前失落又不忿的邱楠，原本打算再严厉一点的谈讳又说不下去了，脸上又浮起了笑容。
“你这种性格宗彦不会喜欢的，想不想知道宗彦的事？”
听到宗彦两个字，邱楠的注意力才转了回来。“用不着你操心！”
还真是别扭，谈讳摇摇头，“其实他没你想象中那么恶劣，虽然爱好有点特别，可从来不强迫人。”
“是不屑于强迫人吧，”邱楠冷笑道，“以他的身份，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爬上他的床。”
“你倒是清楚，”谈讳忽然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所以还是慎重些好。”
还没等邱楠明白过来，谈讳已经走远了。低咒几句，邱楠还是拎起袋子跟了上去。
光买食物当然不够，谈讳又带着邱楠采购衣服和日用品。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谈讳挑选的衣服分成两种，一类是像普通少年一样阳光型，一类则成熟地多，都是暗色系。
“你到底想做什么？”邱楠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只是住一段时间而已……”
“总能用得上的，”谈讳丝毫不觉得过分，随口道，“还有，宗彦喜欢黑色。”
邱楠才要出口的反驳就这么被堵了回去，沉默地跟在谈讳身后，没看到谈讳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
“邱楠？”才走到停车场，不确定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邱楠下意识地回头。
“真的是他！”身后几个青年男人纷纷叫道。
谈讳回头，就看到邱楠紧绷着身体，脸色冷得厉害。“认识？”
不等邱楠回答，对方就围了上来。“上次阿正他们那么多人都让你跑了，你还挺有本事的嘛！”
“一群废物！”邱楠嗤笑道。
“你说什么！”对方纷纷叫嚣起来。
“废话少说，”将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向后一扔，“一起来吧！”
“呵呵。”谈讳发出意义不明的低笑声，后退几步坐在自己的车上，半后仰着看对手瞬间将邱楠包围。这次的人，比上次还要多吧，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6.同居生活（5）
砰！看着摔倒在脚下的人，谈讳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补了一脚。
“又一个，已经半小时了啊！”看了看时间，谈讳感慨道。虽然邱楠还没倒下，但身上已经青青紫紫的不成样子了。
“真是不要命的打法。”谈讳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邱楠的招式全都是在无数次的实战中摸索出来的，虽然攻击力不弱，但在谈讳看来还差很远。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邱楠的气势，明明是个摇摇欲坠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却如同恶鬼一般，将周围的人震慑地不敢上前。
抹了抹脸上划出的血痕，邱楠恶狠狠地盯着身周，其实他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撑不过五分钟。侧身看了看远处的谈讳，邱楠忽然涌起一阵委屈。表面上很照顾自己，事到临头还不是任自己自生自灭！
谈讳的脸色一变，却是看到了邱楠额角的血迹，伤还没有完全好，果然不该让他太拼命。
正僵持不下时，谈讳动了。与懒散的表情不相符，谈讳的动作快得吓人，加上是突然出手，转眼间就撂倒三个，来到邱楠身边。与邱楠不同，谈讳的攻击是盯准了人体的弱点，往往一下就能剥夺对方的行动力。
“你……”不只对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邱楠也吃惊地看着谈讳，完全想不到这是那个坐都坐不直的老男人。
扬起腕上的手表，谈讳低声道：“你现在的样子，说什么统一D市黑道，根本是妄想。”
“我……”邱楠想要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尤其是在见识过谈讳的能力之后。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谈讳居然笑起来，猛然冲出去将一名对手踢飞。
没有转移目标，谈讳似乎盯准了其中一个，直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扔到了停车场的入口处。
朝着众人扬起手臂，指了指头顶的监视器，谈讳笑道：“记得这里的保安还不错。”
“可恶！”
“你们等着！”
众人口中叫骂着，逃起来却干脆得很。
“切！一群废物！”邱楠嘲讽道。
赶走了对方，谈讳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回家吧。”
车上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丝气息，邱楠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谈讳生气了。寂静让邱楠有些心慌，只得开口道：“喂，谈讳，受伤的是我，你干嘛苦着脸？”
谈讳面沈如水，看样子在一心一意地开车，眼神中却是一片暗色。明明不想发脾气，明明不想投入太多，却还是忍不住在意。
从邱楠第一次上车起，谈讳就将这个少年划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如果说一点企图都没有，那就不是谈讳了，只是才十五岁的孩子，他怎么都下不了手的。
如果不是宗彦的提议，他最多给邱楠一点钱，给他一点好的生活。可既然已经留了下来，就不准别人动，权当是养个儿子好了。
“你够了！”邱楠忍不住道，“你都没动什么手，凭什么对我发脾气！停车！”
谈讳不为所动，根本当邱楠不存在。
“停车！”原本还有一丝理智的邱楠被谈讳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也不管车开到了哪里，直接拉开车门想要跳下去。
谈讳没想到邱楠的反应那么大，幸好自己反应及时，拉住了邱楠的手臂，将车停在路边。
“你不要命了！”谈讳头一次对邱楠大吼。
“是！我不要命！”邱楠也怒气冲冲地回答，“我要是怕死，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谈讳一愣，用力将急欲挣脱的邱楠拉回来，快速将车上锁。
“老实点！”谈讳警告道，从身后拿出一个档案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你他妈放开我！”邱楠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