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听他讲什么,因为我全身心的精力都投注在怎么恭维他之中。
当他下场时,全场雷动。
散场之后,他的朋友们纷纷赞叹他魅力四射,演讲时落落大方,头脑清晰,声音优美……
我绞尽脑汁怎么夸奖他,当所有人都夸奖过他之后,我终于找到了独特的夸奖方式,绝对没有人夸奖他过。
“穆恬,你的领带真不错,这花样,这长度,这牌子——哪买得?”
说实话,他这一身都很不错,很整洁,西服,肯定是名牌。
穆恬总算肯花钱打扮自己了,人靠衣装。他本就相貌俊雅,这一身正装,更是衬得他英姿勃发,帅气无比,当然要夸,必须得夸。
我满以为此话说完,穆恬当心花怒放,看出我的与众不同,从此不离不弃,爱我至深,视我为生命中的另一半。
结果此话说完,众人面面相觑,全员寂静。
过了两日,我才偶尔得知,原来穆恬当日所着衣服的来历。
全校演讲选手,校方统一借服装。
我这一个马屁,拐了好几个弯,还是拍在了马脚上。
Chapter 8
我虽然知道穆恬脾气倔强,但我却从来没发现,他的脾气倔强到这样的程度。
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求,满以为可以手到擒来。上课的时候缠在他身边调戏,间或频频道出我对他的心声,偶尔对他的无动于衷表示愤懑,花钱送礼物如流水一般,几乎手段用尽,他仍对我毫不在意。
我在他眼中,只是一粒尘埃,常常遭到无视。
即使我再缺乏情商,再没有知觉,但我仍然会感到糊涂,感到难过,感到心痛。
我决定亲自去问他。
下课铃一打,坐在我旁边的他,立刻整理好书便站起来要走。他每次都是这样,从来不正眼看我,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不忍直视。
我赶紧拉住他的手臂。
穆恬站住了,被扯住的手臂肌肉顿时僵硬起来。
我扯了扯嘴角,干笑道:“你别走。”
穆恬没有说话。
“走,我带你去玩,认识认识朋友。”
穆恬仍然只是站着,没有答话。教室里的人逐渐往外走,虽然有几个人好奇正在拉扯中的我们,但基于下课只想离开教室的惯性,没有几个人停留干涉我的行径。
我站起来,拉住他往外走。
他没有拒绝。
我心里一喜,觉得他并非对我无情,连忙打电话招了我几个朋友。
这边正打电话,我握住他臂膀的手逐渐往下滑,到手腕处犹豫了一下。
“我们去哪玩?”我心不在焉地问。
心里发了发狠,手掌往下挪了一寸。
电话另一边传来回话,“老地方。”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一边手又往下挪了一寸,滑到他的手心里,五指微弯,握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
他没有拒绝,只是手指本还僵直着,不多时,松懈下来,回握过来。
所谓老地方,没别的,就是夜总会。
灯红柳绿,眼前朋友怀里均抱着一个女人调戏,我和穆恬枯坐着。
穆恬本来还和缓的俊脸,坐了这一会之后,开始紧绷起来。
我其中一个朋友见了他,哈哈一笑,“赵明泽,我还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一位朋友,看起来——”他长长地拖着音,调笑似的说,“看起来可不像是我们这样的。瞧这俊脸,瞧这拘谨的样儿。我说赵明泽,”他看向我,“你到底从哪弄出来这么一个人来,你俩居然能成为朋友?就你那品味,还能和这样的人结交?”
他一咧嘴,“赵明泽,你还挺厉害的。”
我乐了,瞟了瞟脸色仍然没变好的穆恬,雀跃的心情稍微低落了一点,回头笑道:“那是你小瞧我,我赵明泽要是没有识人之能,能认识你们几个?”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笑了。
那朋友笑道:“赵明泽呀赵明泽,几天没见,你精明了不少,”他一瞥穆恬,“肯定是这位的功劳。”
我忙不迭点头,“是是,我是哪根葱,自然后面有诸葛亮候着呢。”
众人又笑了笑,我这边正打算哄着穆恬高兴高兴,我那朋友却示意我和他出去,我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穆恬,只好跟朋友走出门去。刚一关门,我那朋友便笑道:“我说赵明泽,虽然咱们一直以来,都是在夜总会见面说话,不过我看你从来不带那些女人回家。我就觉得有问题。”
“我问你,”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是对女人无能?”
我喷了,“陈旭杰,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旭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这么多年酒肉朋友,也不是当假的,你对女人有没有欲望,我还看不出来?”他瞟了一眼屋内,“你喜欢那人?”
我连连点头,“你晓得?能帮我?”
“我告诉你,”他调笑地说,“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只要发生关系,他们都得贴着你,赶都赶不走,”他手一伸,塞到我手里,“一会我灌他酒的时候,你就给他放这个,保管手到擒来。”
我攥紧手里的东西,惊奇道:“莫非你也和男人——”
陈旭杰笑道:“我是个双。”
回去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穆恬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让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陈旭杰很帮忙,灌穆恬酒不遗余力,什么名目都能使得出来。
我趁着穆恬正在喝的时候,偷偷把手里的药,塞到酒里,酒正好能给他最后一杯。
今天我才发现,穆恬并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试想他连男人最基本的吸烟都不会,更何况喝酒?
如今脸颊绯红,眼睛微微有些迷茫的模样,让我后悔不迭。
怎么能让别人看了去?那是我的穆恬,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一边后悔着,一边继续催促,“来,恬,这是最后一杯了。”我倒了酒,递给他,“为我们相识十六年,干杯!”
穆恬本还大着舌头拒绝,听了这句话,眼中不知道闪动了些什么,竟忽然静了下来,端起酒杯,“十六年,原来已经十六年了,”他微微一笑,“难为你还记住这些。”
那笑容闪得我心中一动,莫名觉得做错了什么,正想说这酒还是别喝了,一旁忽然有人一拍手,大笑着说:“原来你们已经相识十六年了,这不喝都不行了,更应该喝。”
我向说话人看过去,说话人正是陈旭杰。
我忽地觉出不对,正要劝阻穆恬不要喝了,穆恬却手腕往上一端,一杯酒已经灌到肚子里去。
我吃了一惊,穆恬喝了这一杯酒,脸上越发红了一些,向我呆呆地一笑,形容非常可爱。
刚笑完,便向前一倒,我连忙扶住了,低头看去,穆恬已昏睡在我怀里,似安然入梦。
罢了,若真能如此,便也……
我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手机铃声轰隆隆似打雷一样响了起来。我就如美梦忽醒,拿出来一看,号码晃着,这个号,我这一生见到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这是我母亲的号码。
我连忙接起来,听对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请问是赵明泽赵先生么?”
“是,我是。”
“您的母亲心脏病突发,已在XX医院进行抢救,工作者从患者手机中找到您的联系方式,请您速到医院来。”
母亲?心脏病?!
我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仍在怀中昏睡着的穆恬。
母亲虽与我不亲,但她好歹也是我的母亲,就算她再不喜欢我,她仍然是我的母亲。可是穆恬……
忽听一旁陈旭杰笑道:“你有急事的话,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把他寄放到我这,你回来的时候,再把他带回去。”
我顿时大喜,“陈旭杰,好兄弟!”说着,把怀里的穆恬往他怀里一塞,便飞也似的向医院赶去。
******
我躺在水里,静静地回忆着往事。
母亲有心脏病,并且是先天性的,三不五时地进医院,已经是常事。我的电话闪现出母亲手机号码的时候,常常都是因为她心脏病突发。
不过没想到母亲却非常长寿,而且不显一丝老态。情人一如既往地多。
那天,母亲抢救转危为安,我回去后,陈旭杰也把穆恬还给了我,不过他当天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一眼也没看我。
那天夜里,我将穆恬带到了我的房间,也许是因为我又见到了对我十分冷漠的母亲,心情不好,也许是因为我对穆恬的寄望太久,以至于到了我不发泄出来就受不了的地步。
我当天晚上将他脱得精光,把我自己也脱得一丝不挂,我将他抱在怀里,盖上被子。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只要看到他如婴儿般的睡颜,俊美的,温柔的,毫无犀利之气的,对我没有丝毫蔑视的。
我就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穆恬看到我的时候,看到我和他皆光裸的时候,他虽然震惊,却真的似乎接受了这样的关系。
我们成为了情人,而且是人人欣羡的情人,感情之好,没有人不羡慕。
原来两个人有了关系之后,真的有可能更进一步。陈旭杰没有骗我。
我本打算好好谢谢他,不过那天之后,他就渐渐离开了我的视线内,我们也渐渐不再是朋友。我只是偶尔暗暗唏嘘,觉得这人也不算很坏,就是想法多了些,花了些。
穆恬推门进来,一步一步走到我旁边,蹲了下来。
穆恬的脚步声永远很稳,像心脏跳动的速度一样慢,一样稳健,所以有一种平静人心的力量。
他撩起水,水珠顺着我的身体滚落下来。
我感到心绪一片平静。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身体往下滑,一点一点地,顺着肌肉纹理,直到我双腿间的东西上。
我感觉我再也不能跳动的心脏,忽然间跳了一跳。
他忽然道:“赵明泽,你一定不知道,我每次见你这东西,就恨得想阉了你。”
我感到心脏又跳了一跳。
穆恬手指温柔地在那上面抚触着,手上越温柔,语气的寒意就越甚,“你当年,怎么就管不住你这玩意?居然敢给我下药!”说着,重重一捏。
我吃痛。
我就知道,你恨我给你下药,恨我和你发生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成为我的情人?
穆恬,你果然如此恨我。
没想到他忽然说:“我不恨你要和我……”他脸上红了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本来冷硬的脸,有些微的温柔,“我不恨你要和我发生关系,甚至我——”他顿住,没有说下去。
我惊讶地看着他。
穆恬的脸色忽然冷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是恨,只是恨你居然把我交给陈旭杰那个人渣!”
穆恬的手指,顺着我两腿间,滑过去,落到我身后那里,一指插了进去。
我震惊地感到体内的痛楚。
“赵明泽,我恨你,连他趁你给我下药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赵明泽,你该死!”
穆恬俯下身,解开身上衣服皮带的束缚,向我压了下来。
Chapter 9
这一定是全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和罗坤那个奸夫混在一起的穆恬,冷眼旁观情人被奸夫捅死的穆恬,一直对我冷漠的穆恬,居然说,他从未对我下药强行和他发生关系这件事,有半句怨言。
穆恬抓住我的胳膊,让我仰起头,如果我的眼睛是睁开的,那么他的面容一定距离我无比之近,他的瞳仁一定能映照出我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我从未以这个角度看过他,好似我忽然间低人一等。
低他一等。
如他的手指目前的行为。一具尸体,他也还会有性趣?
我们之间,他从未在上,今日,我死了,他却忽然想尝试一番么?
他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胸口,落在其中一点上。如果我还活着,那么那一点一定会兴奋地站起来。
他揉捏了一会那里,我仍然不得不奇怪,为什么我仍有知觉,能感受到他的触摸,那般诱惑。
“赵明泽,”他的手指从我的胸口又往上移了移,在我的咽喉处流连了一会,然后抚触我的脸,“赵明泽,那天晚上,就是你下药的那天晚上,你一定也是这样做的吧?”他的手指继续在我胸膛处流连,非常温柔。
穆恬露出微笑,他五官非常俊秀,平日里只有冰冷,但当他一笑起来,冰雪也能消融。
“不,你不是一定,你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因为你和我之间,在那天晚上,根本什么也没有做!”他温柔似雪的眼眸中,闪现一丝阴冷。
我一直知道,当一个人不机灵的时候,最好也不要把其他人当做傻瓜。
看,报应来了。
那天早上,我骗穆恬说,我们二人一身赤裸地醒来,穆恬往日镇定自若的脸,全是震惊之色。我便骗他说,我喜欢他,他喝醉了,我忍不住就和他……
他当时没说什么。我们也自然而然,一来二去——不排除我死缠烂打的原因,我们又发生了几次真的关系,然后就成了情侣。
说实话,对这事,我不是不愧疚的。那天晚上,我虽然什么也没做,或者说没好意思做,但是不代表我没有想过,否则我也不会答应陈旭杰下药。
我是愧疚的。我还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穆恬因此翻脸,乃至对我报复,我也无怨无悔。
对他,我认了。
谁让我先喜欢上他。
先爱上的先输,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我从来没想过,穆恬会答应和我在一起。他居然真的成为了我的情人。而且不是假冒的,不是同情我,是真的那种会一起烛光晚餐,一起去看电影,偶尔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情侣。
从地狱到天堂的距离,不过如此。
——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居然也不过如此。
穆恬摆着我的身体,吻着我的脖子,往下,在这个已经僵硬了的身体上,虔诚的亲吻着。
容我死后才真切地想到了“虔诚”这两个字。
“赵明泽,这些年,从大学,到社会,你真的,一点也没有什么进步。”他一边吻着,一边说,“而我,却羡慕你这种没有进步,羡慕你的家世,羡慕你的金钱。”
是的。我在心里苦笑,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有。
穆恬,你一直清高。我却没想到,你也会羡慕这些。
他在我眼中十全十美,羡慕我手里的钱,这算是他的缺点,还是那是我的优势?
我只得继续在心里苦笑。
“不,不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我整个抱起来,激起水中的浪花,他直视着我“闭着”的眼睛,“我还羡慕你更多。”
“我还羡慕你的为所欲为,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能想到,就一定要做到,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天大的事情,在你眼里,都不是困难。凭你的家世,你的金钱,你的胆识,只要你肯,你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手到擒来?”他咧开嘴,那虽然是个笑,但我却觉得那其中,有点苦。
“赵明泽,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少令人羡慕的东西。”
他弯起我的腿,让我跨坐在他身上,他整个身体都在水里,水渍阴湿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本就白皙,此刻就像是在微微泛着光一样。
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手到擒来?
穆恬,你知不知道,我眼前就有一个。
他抱着我的腿,我能感受到臀部下那样勃勃的跳动,我从未感受过的,看来我要在死后的今天,感受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