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兰草是我两年前在山上挖到的,开出来的花确实挺像小荷花,可能是当初我挖的伤了根,去年整整一年都没开花,今年才长了两个花骨朵儿出来,就这两天开花。”
吴老板眼睛一亮,忙问道:“这么说你这株兰花是夏兰?”
张爷爷对兰草的了解只限于能卖钱,什么品种他是真不懂,便有些忐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吧。”如果夏天开花就叫夏兰的话,他怎么记得那会儿刚挖到兰草的时候是春季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两株兰草就在开花吧?兰草前后开花的时间不一致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
张爷爷心电急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最终含含混混把这事儿给混了过去。
张爷爷家在山上,公路没通,唯一的一条进山的大路只能容得下机动三轮车通过,轿车只能停下山脚下。吴老板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些年卸下家族事务后,他便经常出门去深山老林里爬山游水一为锻炼二为寻兰,身子骨硬朗的很,张家村的山在他眼里跟矮山包似的,爬起来完全无压力。
张爷爷的房子是很旧了,是原先他儿子结婚时修的,二十来年过去了,当初雪白的墙灰斑驳了颜色,暴露在外的红色墙砖有着风化的痕迹,五间小平房左右两侧搭了个草棚子砌了猪圈,小院里还喂了六七只老母鸡围着院子中央的大枣树上飞下窜。
张爷爷今儿一早就进城去送他的宝贝孙子进考场没来得及打扫,家里实在算不得干净,尤其是现在正值高温,动物粪便的臭味随着热浪一股一股的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然而,就在这股熏天臭味中,一缕清幽的兰香突兀的飘进了大家的鼻子。
吴老板循着香味儿看去,只见院脚边石墩上一株略显孱弱的兰花悄然绽放,雪白无暇的兰瓣宛若仙荷初绽,娉婷玉立,摇曳生姿。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褪去颜色,他挚爱一生的女子穿着她最爱的月色旗袍站在他的面前,无暇的柔荑摇动着美人团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芷兰……”吴老板痴痴呢喃,伸手过去,美人如雾散去再无踪迹。
“爷爷,你看这是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张爷爷仿佛看见张悦鑫高兴的扬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大力,我,我有了你的孩子……”张大力恍然看见自己媳妇儿摸着肚子眉目含羞。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梦不曾入梦来,魂梦不曾入梦来……”吴老板心中一痛,无法自制潸然泪下。
张爷爷和张大力心神一震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对刚才那一瞬间的幻象觉得挺邪乎的,同时又全傻眼了,吴老板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难道他也看到什么了
这念头在张爷爷和张大力脑海里一闪而逝,不过很显然他们俩都不打算深想这事儿,双双心照不宣没说话。
“老爷,您没事吧?”跟着吴老板一起过来的管家赶紧从后面走上来扶着他,刚才他一直垂首站在吴老板身后,什么都没看到便不疑有它,只当是自家老爷突然想起了伤心事。
“芷兰,我刚刚看见芷兰了,这么多年了她连个梦都不给我托……”吴老板想起亡妻不禁又红了眼圈。
“老爷,夫人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您别难过了,您这么难过,夫人在天有灵知道了也会跟着伤心的。”管家劝慰道,吴老板跟他的夫人青马竹马从小订了婚约,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两个人结婚二三十年一次脸都没红过,感情好得不得了,奈何,夫人身体不好,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吴老板从没忘记过他深爱的妻子,一直鳏居三十多年,当深爱之人的音容笑貌随着漫长的时间一天天从记忆中消减,没人能够了解他的难过和痛苦。
吴老板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不好意思,一时想起拙荆,失态了。”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兰花跟前细细品鉴起来。
“荷瓣,素心,叶型草,色白无瑕,清幽宜人,极品!真正的稀世极品!”吴老板越看越激动,很想摸一摸那鲜脆欲滴的叶子又恐伤了它,一时间竟觉得无处下手,他激动地蹲在石墩前看了一下午,嘴里念念有词,张爷爷跟张大力一句都没听懂,但并不妨碍他们知道一个事实,一个即将发大财的事实!
“张老弟,你这株兰草打算多收钱出手?”吴老板问道。
“这……”张爷爷迟疑了一下,他看得出这位吴老板对这株兰草志在必得,他也看明白了这株兰草绝对极其珍贵,如此,他心里反而没底了,既怕自己报价太高吓跑了老板又怕自己报价太低吃闷亏,患得患失之间只好转头看着张大力。
张大力哪里能不知道张爷爷的意思,但这事儿他也很为难,买家是他介绍来的,可偏偏来人是他的顶头大老板,他哪儿敢漫天要价?可要是价格要低了,他又如何对得起张爷爷?以后要是有人传出什么闲话,他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兰花我也不懂,要不这样好了,鑫鑫不是一向顶顶聪明的知道的事儿又比咱都多,干脆你等他回来再说得了。”张大力把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
“可你不是说吴老板还有要事吗?鑫鑫这几天高考,要后天下午才能回来。”张爷爷为难道。
“无妨,我大后天再回去也来得及,正好,趁着这机会我再好好看看这花儿。”吴老板已经上过几次荷瓣兰的当了,有些兰花一开始开花的时候看起来是荷瓣的,实际上开上几天就变了,荷瓣兰跟普通的荷形兰在价值、珍贵程度的差异上可不止一星半点。
吴老板对这株兰花是越看越爱,天色渐晚仍舍不得离开,管家没办法只好依着他老人家的意思去给他置办一些日用品回来,他这两天就住在张家了。
今年的高考题对张悦鑫来讲,难度不大,如无意外他就只需要安心等S大的通知书就行了。
考试结束这天,张悦鑫回寝室收拾好了东西,正打算往外搬就瞅见他爷爷在宿舍门口张望。
“爷爷,你这么来了?”
“鑫鑫,这次的题难不难?考得好不好?”张爷爷关切的问道。
“爷爷,你就放心好吧,没问题的。”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爷爷就放心。”张爷爷乐得红光满面,压低声音道:“鑫鑫,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我有事情给你说。”寝室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不是说正事的地方。
“什么事情还整得神神秘秘的?”张悦鑫笑道,“行,那我们去操场边儿上吧,那边现在没什么人。”
到了操场的一个角落里,张大爷把吴老板的事情一字不漏的给张悦鑫讲了一遍。
“鑫鑫,大力说吴老板之前买的那株兰草还没我家的好呢,都花了一百二十多万,你说我们家那盆问他要多少价比较合适?”
“爷爷,我们不是答应过林圆以后卖兰草的时候优先考虑他吗?”短短几分钟,张悦鑫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最终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同样优先考虑的话,王韬也说过,不过张悦鑫选择性忽略他。
“我们是答应过,可林圆他拿得出上百万的天价来买我们的兰草吗?再说了,我以前不已经卖了一株给他吗?他那株比我们家的还好些,我就只卖了他三百块!”林圆对他们家是有恩,但他已经让他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了,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再把眼前这个发大财的机会白白拱手让给他吧?
“爷爷,你不是从小就教我莫欺少年穷吗?林圆现在是给不了我们这么多钱,但他手上有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
“比钱更有价值的东西?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张爷爷被张悦鑫说得云里雾里的。
“林氏火锅楼。”年纪不大阅历有限这些并没有局限张悦鑫天生的慧眼,他可以说是除了林圆外最早发现林氏火锅价值的人。
“火锅楼?你的意思是想要林圆的火锅楼?”张爷爷脑袋被他搅和得更晕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你先把话给我说清楚,脑袋都被你闹晕了。”
“爷爷,我想用我们的兰花入股林氏火锅楼。”
“说什么梦话呢?小林那火锅楼再好也值不了百八十万吧?有了百八十万你想要开什么样的火锅楼没有?”张爷爷恨铁不成钢,只想劈开自己孙子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如果把那盆兰草卖给吴老板,我们确实可以开很多家像林氏那样的火锅楼,可是,就算我们能够开再多,我们开的都不是林氏火锅。”
“你这话我就闹不明白了,如果林氏火锅真的那么好,你干嘛不把兰草卖给吴老板了,再拿出一部分钱跟小林合伙呢?”
“爷爷,你觉得钱能够打动林圆吗?”
答案是不能。王韬有钱,陈明一家也有钱,如果林圆想要钱他可以问他们借,可以找银行贷,惟独不可能随便拉一个合伙人进林氏,尤其是一个只有钱的合伙人。
张悦鑫看好林氏火锅楼的前景,也看好林圆这个领头人,他希望进入林氏成为林圆的合伙人,而他手里最能打动林圆似乎就只有这盆让林圆一直心心念念的兰草了。
吴老板来的时机非常好,让他摸清了这盆兰草价值,吴老板跟林圆都非常想得到这盆兰草,那么在跟林圆的交易中他是不是就能拿到更多的话语权呢?
第七十二章:奇货可居(下)
到底张爷爷还是有些不乐意,比起一个才刚刚起步的火锅楼,张爷爷始终还是觉得真金白银来的更稳妥些。但他最终还是听了张悦鑫的话,同意张悦鑫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圆。
究其原因有二,其一,一直以来林圆确实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是他们张家的恩人,且不说林圆有没有能力将兰草买下来,如果他们背着林圆悄悄把兰草卖了,到底有点背信弃义的味道在里头,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将事情告诉林圆,他要不要买,买不买得起就是他的事情了。
其二,张爷爷始终相信他孙子不是笨蛋,既然孙子更倾向于把兰草转手给林圆,就让他试一把决定又何妨呢?他已经老了,不可能再把他的宝贝孙子护在羽翼下了,他如同一只脱了毛的老鹰,眼睛不再锐利,翅膀不再强壮,他既没有拼搏的勇气也没有锐利的眼光更没有为孙子保驾护航的能力,所以,这件事情他选择尊重张悦鑫的决定。
张悦鑫找到林圆的时候,他正在火锅店里忙事情,俩人去三楼找了间空包间,张悦鑫把事情经过给林圆说了一遍。
“你应该知道以我现在的经济情况,连那个老板给价的零头都支付不起。”林圆坦言相告,他现在手里只攒了不到五万块,比起那个老板给出的百万天价,他这点钱确实连零头都不够。可是,一想到这株兰花可能会给山谷带去的好处,林圆又觉得很不甘心。
他在长白山找了那么久,找了那么多有灵气的植物,可是它们合起来都没有山谷里那株兰花带去的变化大,张家手里的兰草跟山谷里那株兰草应该是相伴而生的,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林圆有预感,如果这株兰草被那位爱兰成痴的富商买走了,他日后恐怕很难有机会再得到了。
“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完成这笔交易。”张悦鑫微微一笑,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
“换一种?”林圆心下一动,他原以为这事已经没有转机了,没想打……也对,如果张家根本不想卖兰草给自己的话,他们大可不必明知自己买不起的情况下还来找自己。
“好吧,我觉得以我们俩的关系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我可以说服爷爷把兰草转让给你,但我的要求是以这株兰草入股林氏火锅楼。”
“入股?”林圆面带微笑:“就算我把林氏火锅楼的每一块儿砖拆开来卖了,也卖不了上百万吧,你只要林氏火锅楼的股份岂不是太吃亏了?”
“吃亏吗?”张悦鑫笑道:“嗯,如果让我吃亏的人是你,那我甘之如饴。”
“噗——”林圆嘴里的茶水没憋住,全喷了出来,“咳……咳……咳……”
喂!好端端的干嘛把话说的这么暧昧?!还有,做人不能这么脸皮厚的啊!
张悦鑫边给林圆拍背,边问道:“你没事吧?就算听我吃亏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咳咳……喂,给出林氏火锅楼的股份吃亏的人是我才对吧?!”奸商!张悦鑫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奸商!这家伙还没学过厚黑术吧?怎么就皮厚心黑成这样了?
“有吗?你看我放着百万金山都不要,费了无数口舌才说服爷爷把兰草卖给你,像我这么厚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就你还厚道,你的脸皮是用橡胶做的吧!”
“绝对人皮的,如假包换,不信你摸摸。”
“……你确定你没被王小韬附体?”林圆完败,清了清嗓子:“行了,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吧,你说你想要入股林氏火锅楼,谈谈具体的呢,比如你想换林氏火锅楼多少股份?”
“我要8万块钱现金,以及林氏火锅楼5%的股份。”张悦鑫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现金部分林圆并不太在意,以火锅楼现在的生意,在张悦鑫读大学前,这笔钱他肯定能凑足。
至于林氏火锅楼旗下5%的股份,这里头的含义就多了。
林圆盯了张悦鑫半天,最终淡淡的说:“你就不担心我只开这么一家林氏火锅楼吗?”
是的,张悦鑫不是傻子,现有的林氏火锅楼5%的股份能有多少,加上品牌价值一块儿评估,总价值也绝对超不过100万,而100万的5%只有5万块,再加上他要的现金也不过区区十二三万,一盆价值百万天价的兰花他怎么可能如此贱卖?
所以,他要的不仅是现在这家林氏火锅楼5%的股份,更要以后所有以‘林氏火锅楼’冠名的火锅酒楼5%的股份。
“你可能只开区区一家林氏火锅楼吗?”张悦鑫相信林圆不是没有野心的人。
“那你就不怕以后我再开的火锅楼不再冠以这个名字了吗?”的确,张悦鑫要的只是‘林氏火锅楼’的股份,那他以后再开火锅酒楼时只要选择‘林氏火锅楼’以外的店名,按照约定张悦鑫拿不到一丁点儿股份。
“你会是这种人吗?你做得出这种事吗?”
“喂,不要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啊,小心我坑死你!”林圆磨牙,哼,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啊。
林圆瞬间换上一副如沐春风的笑脸:“小张,既然你提了这么多条件,我是不是也应该提一个才算公平呢?”
张悦鑫心跳乱了两拍,面色如常不动神色道:“嗯,你说说看。”
“既然你想要得到林氏火锅楼的股份,那么,我希望作为未来股东的你能够成为林氏火锅楼的管理者之一。”想要我的股份可没那么容易。
“哟,这感情好,我还没读大学工作都落实好了,只要你给我发工资,我保证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行,那咱就这么说定了!”林圆心里简直乐翻了,5%的股份网罗一个商业奇才还买到一盆稀世兰草,做梦都没这么好的买一送一的事情!
哈哈哈,商业奇才又怎么样,亿万富豪又怎么样,还不是把自个儿卖给我了还帮我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