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的队伍在这一叫中瞬间四散。
吉娃娃闪到高空,朝着芦荟的中央花杆部分飞去。那地方似乎对芦荟很重要,它收起了七八片叶子死死地遮住中央的花杆和花蕊,其余的叶片则警惕地转向大狗……
倪晨就在这时发现了奇异,他摇摇魏真良的手,指指芦荟脚下无数的根须:“嗳,你看……”
“我的天……”
魏真良惊奇地发现,这株芦荟会走路,它繁杂茂密的根须根本不是生在水泥路上而是暂时路过,此时此刻那些根须的一大部分已经移到了草坪上,剩下的也在凌波微步地蠕动,准备离开二单元门前。
更惊奇的事还在后头。
在芦荟第三次射出三根叶片妄图包围抓住大狗时,黑色的大狗竟然往芦荟的叶片底下直射出去,它的肚子一瞬间暴涨膨大,如同吞下了一头小牛。
芦荟挥舞叶片急忙回防。
大狗的肚子又在刹那间忽然缩小,它张大了嘴,“訇”地一声喷出了一团明亮的橙红色火焰,大如篮球直直打到了芦荟根部。
像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又仿佛激发了所有的潜能,这株庞大的绿色植物在猛烈抽搐后,剩余的根须突然如钢针竖起,它飞快爬上了墙壁,几个呼吸间消失在了转折处。
第八章:人
见芦荟逃走,乖宝率领众狗急忙追去。
魏真良想叫,倪晨推了他一把:“快上楼看看!”两人转身,就听背后31号楼里有人压着嗓子叫他们:“大侠,大侠……两位大侠救命啊!”
31号楼跟30号楼正对着,再过去就是小区的围墙了。
在东边三楼的卧室防盗窗外一只白胖的手甩着长长的流苏红围巾朝着他们使劲甩,看不清脸面,听声音是个男人。
“等会儿再带你走。”魏真良急着上楼,说完才想起没问身边人,“这样行吗?”
倪晨点点头,那人却急了:“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倪晨皱眉,眼睛左右看,没发现任何异常。
“那芦荟……是芦荟吧?没死它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到时我们谁都出不去!”
“为什么?”
“还有什么为什么,你看你们那栋楼,那儿还有活的吗。那天晚上那鬼芦荟从墙上爬下来杀了好多人,我亲耳看到的,你相信我吧大侠!”
他说得又急又快,连亲耳听见都变成了亲耳看见。
魏真良转身就想上楼,倪晨一把拉住他,“等等。”又问:“这里的丧尸呢?”
“我知道我知道,它们怕芦荟!”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31栋楼的西边二楼传来。窗户开着,一个清秀的十岁小男孩的脑袋贴在了防盗窗后面,看他们看过来连忙招手问:“叔叔叔叔,你们能救救我和哥哥吗?”
“你哥哥在哪儿?”
“他被丧尸咬了,全身都是血,”小男孩说着哭了起来,“我拿被子捂,怎么都捂不住,呜呜,呜呜……哥哥,哥哥你醒醒,呜呜,呜呜……”
“别哭了,想死啊!”
东边红围巾一叫,小男孩吓得立马收了声。
紧跟着,头顶上又传来“咚咚”两声敲击,两人抬头一看,西边四楼的卧室窗口,一个男人手拿铁榔头跨坐在窗边。那儿没有防盗窗,一边的窗户上清楚明白地贴着一个红条子七个白条子,触目惊心。
“兄弟,能救救我吗?”
远看去胡须满面的男人见吸引了两人目光连忙说道,声音有气无力。
“可以。”倪晨应下,扭头看向刚才的小男孩,“别哭了,乖乖把能收拾的东西收拾下,叔叔一会儿来救你。”
“那我呢那我呢?”
东边那位立马又甩开了红围巾,魏真良看这人不爽了,拉着倪晨转身就走。
“大侠大侠,我马上收拾好,马上!”
“……”
楼道上去,一路白墙坑坑洞洞,地上到处是墙体碎片,血迹,时不时还能看到篮球大的坑洞,周边布满烧灼的黑色。402的外墙直接炸开一个大洞,边缘布满蛛网般的裂缝,整栋楼看起来就像危楼。
到家一看,魏父魏母还没回来。
魏真良又放心又担心,他想起了那个不祥的梦。
客厅里大大小小的箱子和五六袋五十斤装的大米面粉还在,那是冬至日采购来的,魏真良直截了当地对倪晨说:“晨哥帮个忙,帮我都带上吧!”
倪晨没反驳,只是冲着魏真良笑,黑漆漆的眼睛如同一汪深潭闪烁微光。
魏真良不知道他的心理又扛不住他的眼神,别过头去保证:“我知道你行的,我不会跟人说,真的,说了就让我被丧尸咬死,大卸八块!”
倪晨一听笑出了声,“真良你不用发誓。”
他拍拍魏真良的肩膀,说了句“我愿意相信你。”带着他往前,当着他的面摊开左手一一碰触那些箱子,一拍,一摸,大件小件一样样凭空消失,魏真良哪怕心里再有数此刻也掩不住满脸震惊,这可不是小说!
“衣服呢,还有要带的吗?”
“带带,”魏真良回神,想起这位连浴缸都不会放过,又道,“我的牙膏牙杯……算了,把我卧室整个搬走吧。”
“……”— —
******
魏真良在底楼的墙上分别贴了两张纸,一张给他妈的留言,一张是给大学同学陆震的。陆震在21号下午打电话过来说坐火车南下,两人还约了第二天一起吃早饭,但现在……
刚贴好,倪晨带着小男孩回来了,看清了内容皱皱眉走了。
小男孩木呆呆两眼发直,魏真良一安慰男孩翻来覆去就一句:“哥哥死了,我哥哥死了。”眼泪一串串滚下来,哭声一点没有。
没多久另外两个也被带了过来。
四楼的男人叫江正,35岁,面皮黝黑体态结实。甩红围巾的叫吴书鹏,41岁,白胖微矮。两人的模样都很周正,事实上从末日后魏真良就没见过歪瓜裂枣,个个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年轻五岁至少。
江正拽着个小包一脸沉重,吴书鹏提着个红色的大旅行箱心神不宁,时不时瞄倪晨。
魏真良直觉其中有问题。
倪晨掏出了对讲机呼叫顾盼,过了很久对讲机才呼叫通。
“阿盼,我这里有……”他说了人数和打算,再从原路返回那是找死。刚才在楼上他观察了下,从31号楼后面的矮墙出去成活率最高,那儿外面就是条小街,因为没有店面屋,刚才过去的丧尸也就三两个,“大概位置是在……”
说了方位,接着有个麻烦的事,这些人这些狗,一辆车不够。
顾盼却把这问题包了,“我来想办法。”
等顾盼的过程乖宝回来了,身上开了一道口子还在滴血,魏真良从边上交差的两个箱子里取出布条给它包扎,乖宝却朝着楼上叫,让他跟上去。
李奶奶死得惨,全身的血肉被吸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层黝黑的薄皮和薄皮里碎了的骨头,骷髅似的脑袋上一头银色的发几乎全脱,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件恐怖的尸衣。这大概是芦荟的杰作,也是乖宝仇视芦荟的原因所在。
乖宝凑到那诡异变形的尸体边呜咽,咬着那脚跟骨头把那薄薄的尸皮拖到魏真良跟前,抬起头来眼睛里水光荡漾满是祈求。
……
魏真良将李奶奶埋在了楼下草坪上,乖宝去30号楼后方将根须焦黑的死芦荟拖过来一把火烧了。它仰天长嚎,悲痛的呜鸣如同失去了最亲的亲人。这一刻魏真良喉头发梗,倪晨也咬牙切齿:【有些人,连狗都不如。】
他没有指谁,魏真良却本能都感觉他在说吴书鹏。
很快,对讲机里出现了顾盼的声音,要倪晨帮忙过来开车。
接着没多久,一行人狗没多大波折地分两辆车离开了福田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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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彪的越野车外壳一塌糊涂,车身凹陷打了无数丧尸爪洞,车顶驾驶座上方打起卷皮,卷皮周边无数的枪洞,顾盼苍白的脸胸前的血迹都昭示着遇到青色丧尸的惊心动魄,要不是王彪暗地给了他一支消声手枪防身,这会儿顾盼早死了。
因为迄今为止并没有出现被丧尸抓咬就变成丧尸的事情,只是局部出现尸毒。所以王彪并没有对顾盼隔离,只让石海帮着清洗包扎,转而亲切地询问起了新人。
主要是问有没有异能,养太多废人王彪是不耐烦的。
当然安小强是例外,因为他们之中没人能烧饭。魏真良也是例外,他是附属倪晨的,不过现在他好用了,因为那些狗。
可眼前这几位又有什么用呢。
小男孩李万宁第一个撇开,江正没打过,末日那晚他家吃冬至,七个丧尸全是直系亲属,他下不了手以至于差点饿死,这种妇人之仁王彪不屑。
至于吴书鹏,态度谄媚王彪管不着,一手翻开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水球。
“好,好,你是个人才。”
他被直接留下了。
倪晨嗤笑,撇过头去,吴书鹏看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惊疑不定。
中午饭王彪请客,但让倪晨饭后将李万宁和江正带到邻近的18栋B座安置。说是地方住不下,江正却明白他的意思,倪晨也明白。
他安慰江正:“放心,你们是我救的,我不会不管你们。”事实上,现在无用不等于以后无用,在倪晨的字典里,人品显然要高出一切。
江正羞愧,但表示,他会拼命的,不会浪费粮食。
将他们堪堪安置好,石海过来了,太阳又出来了,加上乖宝几条恶狗,他们今天的计划必须进行。倪晨没意见,一转身拍拍魏真良的肩,靠到他耳朵边叫他小心着点吴书鹏。
至于原因……
在吴书鹏锁了的卧房里,倪晨借着上厕所去看过,那里躺着个浓妆艳抹的死女人,不知道是吴书鹏的女友还是二奶,这个人全身赤裸,一条大腿肉几乎给吃光了。
第九章:暗算
出发前,魏真良到底被叫了过去。
乖宝不听王彪的话,王彪也不能跌份跟一条狗讲道理或生气,所以,“小良,来来来!”王彪笑意满脸地邀请魏真良出行。
魏真良很为难。
“王哥,乖宝受伤不轻,得养两天。”
乖宝是个能的,芦荟也不是个熊的,两者想杀必有损伤,乖宝的伤势深可见骨而且带毒,虽然乖宝不怕毒,伤口恢复地也很快,可至少需要几天养。乖宝是李奶奶的宝贝,它愿意跟着他不代表他就能把它的命随意挥霍。
王彪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出发前例行要给特制的丧尸服加盖臭气,这是以防万一。吴书鹏自告奋勇领了差事,这会儿在储物间剁丧尸听到动静探头看,被倪晨冷冷一眼扫了回去。
顾盼白着脸坐在一边说:“老大,乖宝不行就算了,要不换吉娃娃?”
魏真良他们的所作所为被吴书鹏全看在眼里,王彪一问他就事无巨细地说了,包括自己在22号晚上醒来听到的惨叫,看到芦荟吃人吃丧尸等等等等。
吴书鹏之前是个妇科医生,但魏真良和倪晨一致认为此人该去说书,多么详细绘声绘色,开堂口一定稳赚。
吉娃娃能高空巡查本身是不错,可惜指挥不动,它趴在乖宝背上就像乖宝的儿子,谁来就朝谁使劲“汪”,魏真良同样没面子。
王彪就叫了吴书鹏去,吴书鹏脸都绿了,说尽了好话想留守后方为众人保家卫国,石海哈哈笑,一拍他脑袋差点将人拍趴了,“没事没事,吴医生你胆大点,包你丧尸群中过,片血不留身。”
王彪小团队出门顺东西靠的不是杀伤力而是胆大。
穿上丧尸服,只要行动僵硬点仿效丧尸,死亡率绝对是零,当然搬东西的效率也高不了多少就是了。
吴书鹏不知是被石海弄生气了还是害怕,身体微微哆嗦。
倪晨就说:“吴医生你胆子真小。”
吴书鹏头垂得更低了。倪晨又说:“王哥,干脆多弄点消声枪,进超市后见一个杀一个,多爽,以后也少了后顾之忧。”
王彪笑笑:“子弹不多了。”
“没地方弄吗?”魏真良接了一句,“王哥你有办法的吧?我看电影里一枪一个,又威风又方便!”
他的黑眼睛眨啊眨闪闪亮,肉肉的红唇菱角似的一翘一翘就像在亲吻,看得王彪浑身发热,眼神就诡异起来。
“是吗?”他抓过魏真良的手摸看着,微哑着嗓子态度亲昵,“让我看看小良的手能握枪吗?”
魏真良莫名不舒服:“握枪还要看手?”
倪晨拧着眉一把夺过来,“王哥我来看我来看,啧!真良,你这嫩手就算了。”
魏真良脸都黑了,嫩手,嫩手?!指指倪晨的手:“那你的呢?”
他气得一转身上厕所了。
石海埋头闷笑,王彪扫了他一眼,对倪晨说:“枪我有,三四个大箱子,都在丽晶的地下三楼,可惜了,现在想拿也拿不到。”
丽晶是江州有名的娱乐场所夜总会,地上八层地下三层。
“穿着丧尸服也不行?”石海一边问。
王彪眼神微闪,“风险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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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拢狗的问题,王彪无奈放弃了乖宝,陈建上午从附近顺了辆运货的封闭式大卡车停在荷花池前两栋楼的地方。于是人员分成两批,王彪和陈建一车,石海倪晨吴书鹏一车,众人整装出发。
这天下午很顺利,进一步证明了丧尸服的英明神武。
南门超市被搬了一半,明天继续。
当晚王彪在二楼大肆庆祝,李万宁和江正都来了,喝着喝着,魏真良和倪晨都醉了,连怎么回房睡得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天阴阴的,魏真良揉着发痛的头问:“几点了?”
等不到倪晨的回应,他扭头看去。倪晨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条西装裤一脸阴沉,沉得都能滴水了。
魏真良吃了一惊,摇他手臂问:“你怎么了?”
倪晨瞟瞟门口说了句:“头痛!”却在魏真良脑子里恨得不知道怎么好地说:【昨天晚上他把我整个剥光了。】
魏真良使劲回想昨晚,只有王彪“小良,喝!”“喝!”的劝酒声还在回荡,他一直说我不行了我真不行了,后来都是倪晨替了他,“真良我当弟弟看,王哥你们别灌他了。”
这绝对是阴谋。
“要喝水吗?”他瞟瞟门又无声地问倪晨:你怎么知道?
“不用!”倪晨平静地回话,眼神冰冷,愤怒到极点,【这条西裤靠裤脚的裤内缝里有漏线,昨天早上我一穿把线穿到了小腿上,当时石海叫,我没剪,重新穿了。一穿一天,今天早上起来那条线又套在了我小腿的地方——那帮狗、杂、种!他们在酒里下药。】
如果不是这样,以他专门练过的肠胃就不可能这么快倒下的。
魏真良愣了愣,下药这种事离他的生活太遥远了,简直就像听到倪晨千里传音般不真实。好像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黑社会三个字的涵义,尽管这涵义的理解是如此浅薄。
不知道怎么安慰倪晨,魏真良就只能拍拍他肩膀,像一直以来倪晨安慰他的一样抱了抱他,倪晨慢慢平息下来,他像往常一样摸魏真良脑袋,魏真良没有拂开那只手,只是瞪他一眼,弯腰低头穿裤穿鞋子。
就在这一刻,倪晨的手忽然大力地扣住他胳膊,魏真良吃痛,“干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