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某嘴角抽搐。
“你们这群……”
“殷大人。”见对方没有反应,反而小声嘀咕着,苏陌离再次出声,“您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殷某一张嘴一张一合,瞄了瞄身后几人,都在握拳为他呐喊。好吧,他承认自己感到压力大了,但压力再大,皇上还是得劝的。
“皇上,您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
苏陌离淡然:“哦。”
殷大人不屈不挠:“皇上,您不上朝,似乎不合礼仪。”
苏陌离抬头:“朕记得殷大人所属户部,而非礼部。”
殷某语塞,没想到看上去很好说话的皇上还稍微有些棘手,尤其是那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态度,这脾气,说话都觉得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皇上,臣只是略提一下而已,并非要干涉的意思。”殷大人赶紧摆明立场,“您不上朝,朝中也变得越来越乱,这样下去,不等君连云攻破城门,城中就已不攻自破了啊。”
苏陌离依旧不语。
“皇上……”
“皇上,您打算摆架去何处?”安顺贴过来,见苏陌离领着释迦罗准备离开,主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苏陌离却拒绝了。
“随便走走,不惊扰别人了。”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除了君宿炎、苏茜儿外,宫中住的大多都是宫主侍女,连后宫都是空空如也,自然不会惊扰到什么人。
安顺不会自讨没趣地说出来,诺了声以后,就迅速离开了。
留下一众大臣,和支支吾吾张口的殷大人。
“你们还打算留下?”
“唉?等等,皇上!等等啊!”
等?苏陌离轻笑,傻瓜才会等。
一挥袖,他已和释迦罗消失在了原地,留下的大臣都傻了眼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有人问:“殷大人,皇上呢?”
殷大人盯着看了半天:“我也不知。”
距龙元殿不远的一条小路上,两人突然出现,毫无征兆。
“呵,陌离娃子,功力大涨啊。”精通灵力的释迦罗很清楚地感觉到苏陌离身上的灵气,为老不尊地来了句。
“略有小成而已。”苏陌离说道,“那件事,真的办好了?”
“当然,你不必质疑。”对于苏陌离的不相信,释迦罗还是有些不满的。
苏陌离也懂,没继续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苏陌离突然问道。
“动静?”
释迦罗皱眉,放开感知,一拍手。
“好像是外来者,你们皇宫的守卫这么差了?”
“别忘了,你也是外来者。”苏陌离提醒道。
接着,身形已飘飞出去。
当初见到欧阳宇邪时,他也是偷偷溜入宫中的,虽然没引起什么骚动。那么今日又会是谁呢?
苏陌离突然有些期待了。
“陌离娃子,去哪呢?”释迦罗追在后面问道。
“去瞅瞅。”
“瞅瞅?”
苏陌离笑着:“恩,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第二十章:赵子曦
皇宫本该是个肃静的地方,尤其是叛军肆虐的时候。可如今的一条长廊,侍卫、侍女都凑到了一起,议论纷纷,形成一个包围的圈形,向其中探头探脑,好不热闹。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谁也没注意到正在寻找主子而四处飘荡的安顺。
安顺也算眼尖,一眼就瞄见这群不合规矩的下人,清了清嗓子:“咳咳!都在干什么呢?”
“听说突然从屋顶上掉下来一个人。喂别拉我!我得挤进去,看看那刺客长什么模样。”外围的侍卫显然没怎么在意安顺的问话,一甩手,挣脱了束缚,接着向人群里钻。
敢这么大胆直接闯入皇宫的,那可是生平仅见,要好好见识见识!
“掉下来的?”
安顺抬头,天上并无异样,这条长廊两侧都是建筑,难保那人是从屋顶上失足落下的。安顺眼中闪过精芒,身为大内总管,可得好好处理这件事。
“都让开!谁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他提高了嗓音,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可仍旧没人理他。
有人挥挥衣袖:“行了行了,你也是来看看那刺客的吧?别吼了,没用的,这可是宫里难得一见的稀奇事儿,谁不想去凑个热闹?你还是想办法挤进去吧,唉,身材小的占优势啊,我还是得少吃些……”
“好了别啰嗦了,那些家伙真是……哎呦,你小心点,踩到我脚了!”
安顺眼角直挑,这帮小崽子,胆子不小。
“你们……”
“啊!”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侍女的叫喊,“这……这……血……”
“你冷静点,不就是点血嘛,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她身旁的侍女不屑地说道。
“但……但是……”
人群之中的人声音不大,可武功不弱的安顺还是清晰地听见了“血”这个字,蹙起了眉。那刺客流血了?是遭了什么意外?还是被哪个护卫伤到了?
终于是不耐的安顺干脆运气内力,向前踏出一步,不懂武功的侍卫侍女们被气流冲到了一边,中间形成一条真空地带。安顺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向前走去。
看热闹的人群好似也没发生什么异常,依旧自顾自地或惊叹或兴奋。
安顺斜眼,宫中舒坦的日子过多了吗?
等安顺拨开最内层的几人时,有人不依地叫嚷:“先等会儿!咯咯,这人还是个小帅哥呢。”
安顺越过侍女上方看去,此时侧身躺倒在大路中央的男子样貌不差,生得俊俏得很。那模样也不像是一名刺客,至少没有蒙面黑衣之类的装扮,都让安顺对这男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却不料,身后又有人惊呼。
“啊!安总管!”
“安总管?”
“天哪,真是!”
“总管恕罪!总管恕罪!”
一时间,侍卫侍女们都没了刚才的高兴劲,垂头认罪,倒也诚恳。安顺叹了口气,摆手。
“这是怎么回事?”指着地面,他更关心这陌生男子的事。
不能让陌生人踏入皇宫,有威胁皇上的机会,这也是他的职责。
“这……”
“安总管,方才奴婢和小红正准备去怀玉宫,路过这里,谁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接着就看见这男子掉在了路中央,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
“是啊,我们使着唤醒这位公子,可怎么也叫不醒,好在还有呼吸,应该不是死人。他背部有个大口子,大概是受了重伤才一直昏迷不醒,奴婢想叫人来,结果大伙就都围过来了。”
安顺翻过男子的身子,果真在背后看见了仍旧出血的口子,挺身,不过幸运的是还未伤及内脏要害。
“出了这种事,怎么没人汇报?”安顺的话里有些怒气,要是等这人醒了,也不知会不会太晚了。
好在他今日四处走走,看见了。
两名侍女垂着脑袋,支呜着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说,安顺又如何不知道?从几名侍女脸上的红晕不难看出来,她们是动了私心了。安顺眯起眼,考虑着宫中下人是否该整顿整顿。
“总管,人总不能一直丢在大路上,这人,该怎么办?”
身侧,有人喂喂诺诺地问着,小心翼翼,颇为谨慎。
安顺闻言,也懒得再计较几名侍女的问题,思考了一下。
“送去牢里吧,先别急着审,把人照料好了。”
情报还没套出来,这人还很有利用价值。安顺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本就虚弱不堪的人整得彻底断了气。只要吩咐下去,邢部的人也够聪明,会懂怎么做的。
他又看了眼身边的下人,果然该找些精明点的才行,否则未来他的位子让谁来接?
下人们连连称是,就要接过安顺手中的男子,却听见耳边骤然传来空灵的声音,如乐般悦耳。
几人倏地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这位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算了安顺,这人,不必送去邢部了。”
安顺不解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皇上,而释迦罗嘿嘿一笑,从旁问道:“陌离娃子,你认识这人?”
扫视了一眼:“恩,认识。”
这人,他有过短暂的接触。
虽然时间不长,却也大致有些了解。男子极为嗜睡,没有一丝身为羽刹宫精英飞凰阁一员的觉悟,还有一个看起来青梅竹马的搭档,打打闹闹,关系却铁得很。
他记得洛逸派他去做了另一件事,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
“去取盆水来。”他吩咐安顺。
安顺领命,刚准备下去,就看见男子动弹了一下,眼皮颤动。
苏陌离赶紧回神,盯着他看得全神贯注。
“赵公子……”
男子的双眼终于是睁开了,眼里写满迷茫。
第二十一章:未知
“赵公子……”
“是你!”赵子曦说话时都有些费力,“唔……总算找到了,找不到少宫主,只好来找你了。”他突地正色不少,“欧阳宇邪被人劫走了,对方……”
他的脸色很难看,想到那压倒性的力量,那抹血红的身影……
“太强了……”
说完,就再次昏迷过去,留给苏陌离的只有深思。
苏陌离接住赵子曦昏厥的身子,丢给安顺。
“带他龙元殿。”
安顺朝边上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下人凑过来,恭敬地将人抬着,从几人身边绕开,全然没了刚才看热闹的欢快神情。释迦罗将赵子曦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拍了拍苏陌离的肩。
“那小子是那个姓洛的娃娃的人吧?”释迦罗笑呵呵地说道,“人倒是长得俊,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就是这实力……啧啧,在你们这儿叫武功对吧?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世界的水准,至少在我们那儿,一个十岁娃娃都能扳倒他。”
苏陌离轻声恩着,目光迷离。
“陌离小娃,想什么呢?”
这一叫,把安顺吓了个半死。这老人家,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大不敬,竟然叫皇上……竟然叫上了小娃!简直就是……
安顺气得头顶冒烟。
“欧阳宇邪。”
“哦,就是刚才那娃娃口中提到的那个人啊。”释迦罗回忆道,“那个人很重要?或是说,被劫走了后果很严重?”
“没,就是觉得事出蹊跷。”
苏陌离更在意的是那个劫走欧阳宇邪的人。
马车的结界是洛逸亲手布下的,他也没少出力,确保百密无一疏,可谁知竟还有人能破开结界,带走欧阳宇邪。
他可以笃定不是司徒景赫所为,他司徒景赫还没这个能耐。
假如那更强大的人也是敌人……苏陌离不敢继续往下想。
忽地,他笑了。
眼前就像布满了迷雾,谁也不知会遇上什么,结果如何,也许下一秒就会迎上死神的屠刀,和人世隔绝。
他在恐惧,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恐惧。
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他和那个男人……那个为他付出两世的男人,还不想分开,不想再次天人两隔……再次失去……
“呼”、“呼”、“呼”……
苏陌离大口地喘气粗气,想到那些不好的回忆,他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那般无助。即使七情残缺,他仿佛仍旧能忆起前世彻骨的心痛,他义无反顾地挡在男人身前,大声疾呼。
然后,他倒在了血泊里,动手的是他的“亲人”。
他怕了……
他记得男人拥着他快要死去的身体痛苦不止,许了什么承诺……
承诺……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陌离娃子!”见苏陌离的表情变化不定,又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释迦罗运上了暗劲,在苏陌离耳边吼了一声,满意地看见对方清醒过来。
苏陌离揉了揉眼,歉意地动动嘴角。
“抱歉。”
“别对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就是刚才那样子怪吓人的,我帮着让你清醒清醒而已。”释迦罗说道,“人送去了龙元殿,你也打算回去?”
苏陌离点头:“当然,等他清醒了,还得问个明白。”
他想知道那个口中的未知人物究竟是谁,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弄清楚。
苏陌离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尽管他不信命。
“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了?”释迦罗捋着胡须,安顺恭敬地垂手站立,已将其他侍女打发走了,“该做的做完了,可别让我们失望。”
“一定。”他许诺。
释迦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上翘,消失不见了。
他刚一消失,苏陌离的轻松快意就瞬间消散。
他凝视着身后的一株绿藤树,总觉得那里,也有人在看着他。
这种感觉,有些糟糕。
第二十二章:幽寻
一次邀战不成,君连云竟许久没了动静,偶尔派些虾兵蟹将小戳小捣几下,倒也无伤大雅。洛逸也不像起初那样心急如焚了,他卷起广袖,一笔一划地在白纸上勾勒出两个大字。
——曦沐。
放下毛笔,洛逸细细斟酌着,屋内已挂满了同样的纸张,他写了很多,为了找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无论是从嘴中念出还是用笔写下,都会有种熟悉感溢出,却不真切。写得多了,他觉得自己总会抓住些什么。
只是,这次也还是一样,他用力将毛笔投掷到了一旁的笔架之上,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怎样的纠葛。唯一的错觉,是让他恍然觉得自己在面临着旧情人一般。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认定的只有陌离一人,自己要是先出了轨,就是不忠。
管这曦沐是人是鬼,只要敢横在他和陌离之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拔掉这碍眼的存在,不留半点情面。
君宿炎掀开门帘,走进帐中时,恰好看见男人在深思。
看着遍地的书法大作,字体飘逸不羁,倒是字如其人,就是看得多了,也会倦。君宿炎不客气地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对这帐中的特殊装饰努力做到视而不见。
“在军营里练字?日子过得倒挺滋润。”
“得了吧,老家伙,说话别总弯弯绕,多别扭。”洛逸给了他一记白眼,“可惜写了这么久还是没什么收获,灵感就是抓不住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出去换换气。也许心情畅快些,就懂了。”
“没那么简单,这世间许多事都要靠机缘,强求不来。”
忽地,他皱了皱眉:“老家伙……史书中有没有什么记录,提到这个叫曦沐的人?”
“连姓都没有,如何去找?不过我也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怎么,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稳妥,谁要废这么大功夫?”
洛逸抿嘴。
一直弄不清这人的身份,他总觉得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