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站乱,没有责任,没有阻挠。不用去担忧天下万民,不用顾虑世俗眼光,他们只要想着自己,想着对方,能过得无忧无虑。
人死了,总比活着轻松。
苏陌离眼神暗淡,心绪不定。
似乎是猜出了苏陌离的心思,男人用仍旧沙哑的嗓子说道:“别那么悲观,也许只是处世外桃源,就像你小时候呆过的那里那样。”
“小时候……”
想起从前,苏陌离的心定了不少。
“是啊,小时候的山谷里也长满了鲜花,每个季节,似乎都不曾变过,有蝴蝶嬉戏,群蜂采蜜,在阳光下斑驳的树影……”回忆着,他说道,“那时候的生活,我以为自己都快忘了,结果,还是忘不掉。”
“别多想了。”
“真的是逆天吗?我们在一起,真的天理不容吗?”
“陌离……”
“我倦了。”
说着,苏陌离侧身躺倒在男人身边,头搭在男人半跪着的双腿上,闭上眼。
“我们究竟是死是活?”他喃语道,“若是侥幸活了,让我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洛逸笑着揉搓他的脸颊,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没说的是,他知道,他们还活着。
那突然爆发的力量,将两人送来了这片未知的空间,而他们,却是实实在在存活在这世上的人,这一点,无可争辩。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的力量纯度竟提高了许多,比之过去,强上好几倍,虽然,还不足以面对那个人,但再次交锋,他却有十足的把握顺利逃脱。
他们本该死去的。
如同蘖槃一般,本该得以往生的他们活了下来,得到这短暂的温馨,等梦醒了,又要去面对连绵站乱,无情的鲜血剑影。
吻上苏陌离的侧脸,若是可以,他宁愿代替爱人承受这样的命运。
既然命运不可逆,就让他们好好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第五十九章:牢狱
“进去!”
一个大力,高大的男人被推进了阴寒的大牢,墙垣的点点烛光映射,只能看清男人的轮廓,是个俊俏的男人。
男人的发有些凌乱,不少发丝搭到了身前,遮掩住了面部,只有那双饱含怒火的眼睛直视着将他推进来的人,恨不得将他们生生凌迟、抹灭。
全身功力尽数被封,现在的他,除了还算健壮的体格,弱得还不如眼前的几个看守牢房的狱卒。
虽说早就猜到了这般结局,但真到了这时候,男人只能自嘲地笑着,被推搡着倒在牢中的草席上,“砰”一声,牢门已被锁上。
男人活动了几下筋骨,从地上爬起来,好在这里的规矩是只封了规矩,却没有枷锁之类烦人的玩意儿,行动还算自由——除了逃不出去这点以外,都还算如意。男人的视力适应了黑暗后,才看见和自己同一间牢房内还有另一个男子。
“新来的?”那个黑暗中的男子开口,“有名字吗?”
“第五凌天。”他答道,没想到第一个知道自己新名字的陌生人竟是狱中的同伴。他笑得有些牵强,自个儿盘下腿,坐倒在墙边,“你呢?”他问。
“名字?我最近倒是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就叫黯吧。”
“新名字?”第五凌天挑眉,对对方的回答不怎么满意。
“嘿,瞧你那样子,进来前在外面过得应该不错吧。”黯依旧闭着眼,说道,“从这里出去是无望了,以前我们这行可不准许有名字的,有的只是代号,现在估计得在这里化土了,若不给自己起个名字,死了,别人都不认识你,多不划算。”
“杀手?”
“赤夜楼,总该听过吧?”
第五凌天点头,这名字在江湖太过闻名,怎会没听过。
挪动了下身子,黯继续说道:“我刀没想到当初会有人下了刺杀司徒景赫的任务,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又是楼里不多的顶级杀手,就接了这任务,本想见见传说中的魔门门主是个什么货色,谁知……”他摇了摇头,暗自叹气,“把自己下半辈子都赔在了这里。”
第五凌天了然,这地方想逃出去可不是易事,更何况功力被封,如今司徒景赫又在门内,他也是够傻,一时冲动就跑了过来,结果……
“你是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了?”黯好奇地问,“上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和我一样跑去刺杀司徒景赫,可惜他太弱,比我还不如,怎会有好下场?听说他是龙宸宫的人,真可笑,龙宸宫难道以为派了那种人物就能解决了司徒景赫?”
“龙宸宫?”第五凌天心中一动,不露声色地问道。
“就是那个与魔门齐名的龙宸宫。”
“那人是谁?来刺杀司徒景赫的那个。”
“名字?有些久了,记得不清楚了,似乎也是复姓,复姓欧阳。”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第五凌天几乎脱口而出:“欧阳宇邪?”
“好像是叫这个名。”黯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你们认识?”
“碰巧遇见过。”
“这样,我还以为,你也是龙宸宫的属下呢。”黯冲他摇了摇手,“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会儿,你自个儿看看熟悉熟悉,等我醒来再说。”
说罢,已靠在墙边,嘴中有了鼾声。
第五凌天的心思却跑到了别处。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归顺了羽刹宫,甚至侥幸被收做了弟子,而如今他想做的,是守护住亲弟弟的笑容。羽刹宫选择站在皇室这边,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那两个人的关系摆在那里,是任何人也无法忽视的。
于是,他下了决定,来刺杀司徒景赫。
他得知司徒景赫离开了战场,回到南方魔门,立刻动身前往,做了自认为周全的准备,黑夜暗袭。谁知对方强得让他至今仍旧心生寒意,司徒景赫的一言一行,一蹙一笑,都让他胆寒。
那简直不是人能有的实力!
他被抓住了,关在了这里。垂下眸子,心思飘回皇城,也不知小五看见那封信了没有,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担心他?
担心……或许是自己奢望了,小五和他才刚相认几天……
是他错过了,本该和亲人共度的童年。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龙宸宫……
他永远也不会放过那里!
不过……看着眼前的铁门,第五凌天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连能不能逃出去都是个问题,哪还有时间去想复仇的事儿?
“小五……”第五凌天念念有词,眼前晃过弟弟的身影,以及……
“欧阳……宇邪?”为何会想到他?
第五凌天疑惑了,自己和他不过几面之缘,竟难以忘记。
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了?
“你刚才在说欧阳宇邪?”
第五凌天倏地睁眼,牢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妖孽的男子,轻挑的双眉,上翘的嘴角,魅惑非常。
第五凌天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司徒景赫,没想到你这么闲。”
“呵,红龙管事亲临,本座自当亲自前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司徒景赫略微躬身,语气却没丝毫见谅的意思。
第五凌天抿嘴,也不说话。
“以这种方式和红龙管事见面,倒是出乎本座的预料。不过也无妨,今日前来,本座有另一件事想和你聊聊。”
见第五凌天不说话,司徒景赫笑着说道:“红龙管事似乎也挺熟悉那欧阳宇邪?”
第六十章:温馨
洛逸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着苏陌离的皮肤,力量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这个未知的空间,就像是龙泉谷和羽刹宫那般的存在,类似于平行世界。只要有足够的力量撕破空间敝障,他们就能回到原本的时空。
不过,既然陌离喜欢,那就在这里多呆几日也无妨。
这儿的环境不错,刚好让陌离缓和些心情,前些日子听到战场的战况,想必他也一直没安稳过吧。
洛逸笑了,心底一片柔软。
这是他的爱人啊……
“嘤咛”一声,苏陌离的手动了动,眼也睁了开来。男人扶住他的身子,让他斜靠在自己身上。
“醒了?”
“恩。”苏陌离恩了一声,还不怎么清醒,“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吧。”洛逸随口答道。
“一个时辰?”苏陌离瞬间清醒了不少,赶忙望向洛逸的大腿,蹙着眉,指道,“麻了?”
“没事。”洛逸看上去很轻松,稍稍挪了挪脚,做了几下按摩,“陌离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最近没睡好吧。”
都变瘦了……
洛逸没说出这句话,苏陌离的体型本就偏瘦,可他偏偏能看出这人的体型又缩了一圈,自然对他这种不爱护身体的行为不满意。
“瘦了?你从哪看出来的?我最近吃得可不少。”
“光吃不长,还满脑子天下万民,当然得瘦下去。陌离,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能不能捉到些野味来,你也该饿了。”
伸手探上自己的肚子,苏陌离点了点头,时候不早,的确是饿了。
轻柔地将苏陌离放在草地上,洛逸拂去身上的灰尘,刚一起身,竟感到腿脚发麻,差点倒在地上,苏陌离也发现了他的异常,仰起头:“腿疼?”
“都说了没事。”稳定住身子,洛逸给了苏陌离一个安心的微笑,“我去去就来。”
洛逸走了,去捕食了。
苏陌离仍旧躺在原地,没有动。身边的景色真实得好似现实一样,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真是特别。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永远生活在这片极乐净土之中,身边,那个人陪着。
就着河水,苏陌离洗了把脸,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突然,他反应过来:自己饿了?
他若是死了,怎会觉得饿?这难道意味着,他还活着?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苏陌离精神一振,喜忧参半。
呆会儿,得找那个男人问个清楚,看他的样子,八成是知道事实的。
这么想着,苏陌离拨弄着水花,随意玩耍。很快,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陌离,是只野兔。这个头儿,竟比别的地方的大上大半个身。”男人炫耀般地举起手中的野兔,又有几分无赖的模子。
“恩。”
极为平淡的回答过后,苏陌离转身,靠在洛逸的肩上。
“逸,告诉我,我们还活着吗?”
活着……本是他不敢奢求的字眼。
洛逸目光闪烁,终是答道:“是。”
“逸,既然如此,我们什么时候出……唔!你在做什么?”
被强吻的苏陌离泄愤似的狠狠咬上洛逸的人脖颈,接着就被男人打横抱在了。
“放我下来。”
“不要!”男人霸道地说道,“先吃野兔。”
“等一下,告诉我出口……”
“出去又怎样呢?你还想去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挂着心吗?”男人愤怒地吼道。
“逸!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你心里装着别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眼里只有我,你的心里,”他指了指苏陌离的胸口,“这里,也只许想着我一个人。”
苏陌离嫣然一笑:“好。”
他也不想去想别的人,别的事。那些事,等他们回去了再说吧。
“陌离,吃烤野兔吧。”
“好。”
他喜欢,这份温馨。
第六十一章:出战
君宿炎不耐地敲打着木桌,心绪不定。
那日洛逸走得匆忙,本以为只需片刻的事儿,哪知过去了这么久,竟没一丝动静。前两日北方有红光闪烁的异象,总让他担心是不是血光之灾。
换了只手撑头,君宿炎的眉头皱得更紧。安顺恭敬地立于一旁,保持缄默。
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良久,君宿炎“蹭”地从座椅上站起身,一掀战袍,就走了出去。安顺刚想跟上,却被喝住:“你就留在这儿。”
“太上皇陛下?”
安顺一愣,反应了过来。每次太上皇心情不好时,都会去战场上撕杀一阵消消气,这种事儿,自己就没必要跟去了。
停下步子,安顺更关心前主子刚才用过的桌椅,该不会又被砸出什么问题来了吧?
“元帅,今日敌军并未邀战。”
一见君宿炎一身戎装,门外的将士立时就知道了他的打算,抱拳上前回报,如预料中一样,君宿炎的面色有些古怪。
“今日也是?”他遥望远方的城池,“这都几日了?”
“回元帅,五日。”
“五日?挺久了。”君宿炎颇为玩味,“过去可是三日为上限,几乎每日都要派上些小卒来打探打探我们的实力,五天未出城,君连云……在想些什么……”
年轻的将士哪敢接话?
兴许是觉得无趣,君宿炎竟吩咐道:“那便由我们去闹场吧。”
闹场——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找麻烦,主动出战,逼他们迎战。这是有人心里的不悦过度积压,而导致的后果。
挥挥手,将士会意地下去吩咐了,既是上战场,总不能让元帅一人孤军寡将,好在营里都是群好战分子,只会比过去更为亢奋、情绪难以遏制,却没人对此抵触。
这仗打得也确实憋屈,对方迟迟不出主力,战场上根本就是一边倒,杀得不够痛快。
这次主动出击,怎么的也得杀他个鸡犬不留!
“君连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会一并接下的。”君宿炎看着天边,喃语道。
他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原因有很多。野心大,能力却远远不足。想坐上一国之君的位置,以他那不成器的大儿子的水准,只会毁了圣国千年基业。
这是他欠陌离的!
他会帮陌离守好这片江山。
“元帅!”一个将士勒住缰绳,来到君宿炎身边,附耳道,“刚才探子来报,叛贼离开了城里,向着后山去了。”
“后山?偏偏在这个时候……”
犹豫了半晌,对着领命前来的众位战士,君宿炎大手一挥:“一百轻骑兵和我去山谷探探,剩下的,回营待命。”
“是!”
只留下一百人,无疑是在冒险。君宿炎正了正身子,高吼:“这一仗生死未卜,现在想退出的,随时可以返回营中待命。有谁怕了,立刻站出来,本将军不治他的罪!”
“绝不退缩!”
齐声呐喊,震惊了林中飞鸟,君宿炎满意地注视着这群圣国的勇者,肃然起敬。
“出发!”
“吁~”
群马奔腾,气势磅礴,势不可当。君宿炎一脸严肃,都说未知是最可怕的,他此时太阳穴鼓得厉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惜,倾绝不在了,否则……
垂下的眸子里藏住了谁也没注意到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