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惜旒月望着那片花田,仿佛能看见那白衫人儿扶花轻笑的模样。不由暖暖一笑。“除去年前兰来住了些日子外,就如同往常一般。不过倒是遇见一件有趣的事。”
容惜馨月挑眉,看她堂兄的反应,似乎遇见了不一般的人……
“哦?何事如此有趣?”
“半年前我在陆界河岸……捡……回一个少年,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年。应是耀国的罢,不晓得他是如何来的。呵呵,等你见着他定会喜欢上他的。”四处看了看,并未看见那人的身影。“咦?今日怎不见他了?”
容惜旒月望向荷花池边的凉亭,平日里他都回趴在亭台上休憩或是看书的。寻人来问却都说今日不曾见过白祁韵。容惜旒月一时没了主意,只得教人去找。
“会去哪里呢?平日除了那些个地方,也没见他去别的地方啊。”容惜旒月见天色渐暗,不由担心起来。“馨,你先回房罢,今日也是累了。我去找找,晚膳你便先吃着。”未等容惜馨月回应,容惜旒月便先跑开了。
望着堂兄那焦急的身影,容惜馨月皱着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
“啊!嘶~”天黑黑的也不知道下方有什么,白祁韵照例从墙上跃下,因着腿上有伤,一时站不稳,又一次跌伤。坐了近一刻钟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辩明了方向立马回自己的院子。他能猜到此刻容惜旒月定是在寻他,一手扶着腿,摇晃着挪回去。
“韵……?”
白祁韵抬起头来,见容惜旒月不确定地望着自己,有些心虚地直了直身子,但始终不敢动一分。
容惜旒月冲向白祁韵,他明明看见他走路不方便,他明明看见他腿受伤了,他明明看见了。可是他在掩饰……容惜旒月撩开白祁韵的衣摆,虽然天色暗沉,但膝盖那片暗红色依旧隐瞒不了,且白祁韵今日穿的又是一身白衣,那伤愈加明显起来。
容惜旒月抬头看他,只见那人低垂着头,那似在等待责罚却又害怕被责罚的模样,心一下就柔软起来,便抱起他往主院跑去。
白祁韵心下叫道:“这下好了,好久不能走动了……”
第四章:容惜馨月
白祁韵自小就是一个空想家。前世因家族而失去太多应有的而一味地封闭自我,只做自己空想的理想家,今世因存在于陌世而沉浸在自我存在的空想家。因而造就了白祁韵如今这只想不动的坏习惯。
这大半年来,白祁韵同容惜旒月只说过一句话。说来还是挺有趣的。当时白祁韵还不大懂宁国的语言,一日,一个下人急急忙忙地跑来跟他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只听懂了“阿华,被调戏,在城外”,无法,只得告诉容惜旒月,当晚看见阿华一脸阴沉地回来,才知道自己会错意说错话了。这事还让容惜旒月笑了好几日,白祁韵觉得丢了脸,更不愿意开口了。
望着那毫无涟漪的湖水,白祁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向四肢蔓延,并且半随着一阵无力感从心底铺天盖地地涌出。人们常说,站在高山的巅峰,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白祁韵突然觉得站在平静的湖面前,心原来可以如此空白。
“心如止水。”白祁韵喃喃到。可是人的心怎么会平静呢?虽然湖水看上去的确没有一丝涟漪,但是湖底的汹涌澎湃是不能因为表面的平静而停止的。不然的话,鱼儿会缺氧吧。
立于湖畔的少年,一袭蓝衣,及腰长发却未束起,服贴地垂在脑后,宁静的容颜在树荫下显得十分柔和,皓如明月的眼眸出神地望着古井不波的湖。容惜馨月静静地看着,的确有些喜欢这少年了。不过,关于堂兄……
忽而一阵风吹来,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咦……
感觉像是站在船头,自己在倒退一般。
白祁韵开心地轻笑起来。感觉好奇妙啊!看看天色,白祁韵现在也会一点看天知时间的本事。白祁韵有些不舍地看了眼那微波徐徐的湖,提脚转身就走。容惜旒月大概已经在等他了。
不过转身看见近在咫尺的女子,把白祁韵吓了一大跳。不过,这女人真是好看。白祁韵心想。皮肤真好,不像现代的女生,小小年纪就会擦化妆品了。头发也好黑好柔顺,不知道用什么养的。哦,最好看的是眼睛,好大好漂亮,好像会说话一样,以前坐在我后面的那个女生的眼睛也这么好看……
容惜馨月原本对这少年的兴趣,在他眼眸出现惊艳的色彩时,瞬间荡然无存。
“我是族长的堂妹,容惜馨月。”
白祁韵回过神,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你不能说话吗?”
白祁韵想,她要找我谈话吗?可是他可能在等我了。
“对不起,我该回去了。”说着转身就走。那声音干净而清凉,听起来十分舒服。
“等等,我堂兄知道我来找你,等会儿一起回去罢了。”
白祁韵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像是在等容惜馨月追上来。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和容惜旒月从来都是散着步聊天的,虽然一直是容惜旒月在说,但他习惯了这种方式。容惜馨月上前,手负在背后,跟着白祁韵走。
“听说你是堂兄在陆界河岸带回来的,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对岸过来的。据我所知,可从来没有人渡过陆界河呢。”
白祁韵迟疑的点点头。怎么过去的,这可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总不能说是坐热气球来的吧。
容惜馨月轻轻拧眉,果真和堂兄说的一样,不爱说话。
“你喜欢我堂兄吗?”
白祁韵侧过脸看容惜馨月,还是点头。尔后皱紧了眉头,这算什么问题?
容惜馨月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明白了。真是个招人疼的人儿。
“这里的字都会写了吗?我是一名夫子。”
女老师?白祁韵惊讶地看着容惜馨月。他知道古代女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还没听说过有女夫子的,女诗人倒是有一个,李清照嘛。
“你真厉害。”
容惜馨月焉然一笑,她是听腻了这种话的,但不知道为何,从这人说出来,却如此真,如此让人心悦。
“我堂兄可曾带你出去过?”问这话时,容惜馨月显得有些紧张,顾盼生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白祁韵。
白祁韵垂下眼帘,很是不自在。容惜旒月的确从没带他出去过,但是他却偷偷地出去了一回。
白祁韵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沮丧的等待容惜馨月的盘问。
容惜馨月见他点头,心下一惊。又见他有些沮丧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动。她堂兄从未带他出去过,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人却没有任何怨言,且还为她堂兄着想,她怎能不动容。
白祁韵当然不知道容惜馨月心中所想,他只是怕这件事会让容惜旒月知道,怕他误会自己。
“过几日就要入冬,到时我便让堂兄带你出去好好地走走,等熟悉了街道,自己出去走走,堂兄也不会担心。”见他又是点头,有些无奈地问道:“你的家乡冬日里可有下雪?”
夕阳早已落下,只留一片火红晚霞,映衬着这俩人的背影,却是十分无邪。
“月哥哥,过几日便入冬了,我看你不如带祁韵出去走走,毕竟在府里待得久了,也是会生闷的。”
说话之人正是刚与白祁韵分手的容惜馨月。而容惜旒月正坐在案台前写着什么。
“嗯,我也有此打算。今日谈的可好?”
“自然是十分好。”容惜旒月听了微微点头,“今年兰是不会来了,如此正好,我见韵不喜穿厚衫,正准备带他去东国过冬,也好去游玩一番。”
说到此处,容惜旒月眸中也是亮了起来,隐隐有些期待。
容惜馨月却是皱眉道:“我看还是让他在府里过吧,也不是第一个冬季,该是适应了。”
容惜旒月眉峰一紧,手下却不怠慢,疾疾写了几笔,便收了起来。“天有些冷了,我去看看他。”
“月哥哥,你对他的关心,是不是有些过了?”
“什么?”
“是不是兰对你说了什么?即便是清,也不曾见你如此上心,你与他不过才认识半年罢了。”
容惜旒月看容惜馨月一眼,随即淡然一笑,“若是让兰听见你这话,怕是要被气倒。好了,你回房用膳罢。那是因为清儿从不需要人照顾……”
容惜馨月面色沉冷,顾盼生辉的眼眸透着凌厉。
她捉摸不透容惜旒月的心思了。宁国不兴男风,但确实有王族养这男宠。兰……不知兰是否对容惜旒月提起过,但这种事,不是容惜族里该发生的。
第五章:出城
头发长的麻烦就是多。比如洗的时候浪费水浪费时间,手还不够长。洗完还得擦干。这事要是放现代,要么一刀剪了,要么热风机吹干。
白祁韵披着袍子抱着一摞书往院子后的亭子走去。平日晚间白祁韵是不去亭子里坐的,但晚上洗了头发,且只有两个时辰看书,也只能到亭子里吹风。如今已是初冬,屋外凉得很,白祁韵抖了抖,毅然坐在亭下,才翻开书,就感觉身后坐了人,轻轻擦拭这他那湿漉漉的头发。
“怎的在外面看书,着凉了怎么办?回屋里罢。”
“嗯。”白祁韵不懂的反驳拒绝容惜旒月的话。
容惜旒月点上两个暖炉,一个手炉让白祁韵抱着。这才慢慢地给白祁韵擦起头发来。白祁韵趴在桌上看书,桌子用棉布铺着,十分暖和。遇上不懂的字便指着问容惜旒月,二人相处总是如此,有些静,美好如诗,美丽如画。
等头发干了,白祁韵便就势窝进容惜旒月怀里。
“韵……你今年多大了?”
“嗯?”
白祁韵有些难为情,他的身子有十七了,可是他上辈子不过十四,他说不出口十七,更说不出口十四。结果涨红了脸也说不出是几岁。
“你若是不想说,那便不提了。”温温润润的声音与平时无异,可白祁韵就是听到了失望。
“十……十六。”
十六?容惜旒月还以为他不过白十四五岁。但是不管那人几岁,他喜欢和他说话的感觉。
白祁韵倒不知容惜旒月心中所想,他只怕他说的会引起容惜旒月的怀疑。可是他不知道,容惜旒月怎会不信他呢。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依然会相信他的吧,一定会的,他这么善良,定不会骗他。
“韵,我之前一直未带你出府去,你怪我吗?”
怪吗?白祁韵想,自是不怪,怎能怪他呢。当初若不是他带自己来这里,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下场。或许是被野兽给吃了,或许是到处流浪,或许早饿死山野了。有什么好怪的。
“你该怪我的。我平日里也没能常陪着你,生了病受了伤也不能及时赶到。”看着白祁韵精致的容颜,容惜旒月心下一阵难受,虽然他总是笑靥如花,从不生气,也总是一个人静静的,从不吵不闹。正因为这样,才让容惜旒月有种困住他的错觉,他是美丽的金丝雀,也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我在府里很好。”
“城里是不许外人入住的,除非是有官府的文件或是入嫁,而且你又是外国来的,若是让不良之人告于官府,你会被抓进牢里的。不过现在好了,你会说宁国的话就不怕被认出来了。过几日我要出城置办年货,你随我一同去可好?”
“嗯。”
白祁韵有些雀跃,府里的书快看完了,他想看些别的类型的书。容惜旒月听他的欢快的语气,也是一笑。
“我见你像是瘦了不少,膳食不合胃口?”
不吃五谷杂粮的后果啊!白祁韵在心里嚎叫。
“……可能是跟我在家里吃的不一样。”
容惜旒月微微皱眉,果然是这个原因么。
也许是屋里太暖和了,也许是在容惜旒月的怀里太舒适,白祁韵有些累了,手软软的拿不住书了。
容惜旒月见状,好笑地搂紧怀里的人,等他睡熟了才将他抱上床,盖紧了被子。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唉……
白祁韵很不高兴,虽然今天要出城,还是很不高兴。
今日一早容惜旒月便起身收拾好行李让人喊了白祁韵起床,在外堂里等白祁韵的空儿,容惜旒月想着这几日如何过,但见白祁韵只着两三件薄衣,一阵哆嗦,也不问问他的意思,便硬是给他套上了狐皮大衣。白祁韵很不高兴,虽然是初冬,但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自然是不愿多穿衣的。不过容惜旒月是一番好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人生闷气了。
白祁韵趴在车窗台上,看着外国的街市,心绪也转移开来,到底是个孩子,总是爱玩的。
街市的人流并没有因为冬日的来临而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大概的和容惜旒月一样是为过年而准备吧。而且人也是和动物一样有冬眠的习惯。
白祁韵看着车窗外的路人,街边的小贩,店铺的掌柜小二,突然觉得这样真不错,比起前世。
不知过了几个城市,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中午了。白祁韵一直看着外边的景物,头有些晕。容惜旒月带着他找了间客栈住下,用了膳,这才睡下了。
白祁韵是有睡午觉的习惯的。容惜旒月见他睡熟了,收拾了些东西,蹑手蹑角地走了出去。
城主府
“阿月,你可来了!怎么,真以为我进不了你那族城?”
坐于上位的男子不满道。男子面容俊雅,一袭青却显风流。
容惜旒月坐在那男子手边,讪讪地笑笑:“我这不是来了吗。”
“哼!打算住多久?”
“我住外面。可……”
“行了。”男子挑眉,显然有些怒了,“算了,我近日心情不大好,陪我喝一杯?”
容惜旒月有些意外,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即使是被陷害而被贬那会儿,也不见这人皱一下眉头,依旧是吃喝玩乐,一样不落。到底出了什么事?
男子看了看容惜旒月,轻叹口气。容惜旒月,若是你再不来,我可要疯了。
男子名为敖清,出生于没落的敖氏家族,但其天生聪颖,自小饱读经书,刚及冠便入朝为官,但其生性不喜争权,只做了外使相,从不上朝,这也是受了容惜旒月很大的影响。
敖清相貌十分好,又是出生于没落的大家族,不少王族子弟看上他,不过都让他给封了口。
敖清和容惜旒月的关系是极好的,只是他管的是城市,容惜旒月管的是族城,不常来往。但一年中总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以往容惜旒月都会住在城主府里,这却是住在外面,这让敖清十分意外。
二人背着西阳静静地喝酒,一如既往的宁和。
第六章:遇敖清
容惜旒月是被扶回来的,白祁韵正趴在桌上写着字。笔墨纸砚是下午他让店小二买来的,书是府里带来的。白祁韵虽有午睡的习惯,但也知道一天不能多睡。白祁韵的作息习惯也是极规律、健康的,午休通常保持在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白祁韵刚醒来那会儿见容惜旒月不在,也不敢出去走动,看了会书,又在窗前看了会外面的街市,见天黑了容惜旒月未回来,这才叫来小二给他买了笔墨纸砚。
这会却见容惜旒月醉酒,忙帮着扶他上床。那几人向白祁韵行了礼也离开了。
“容惜旒月!醒醒!醒醒!”
容惜旒月迷迷糊糊道:“清儿,送我……回客……栈……我,我,我……”
白祁韵叹了口气,刚刚的一些怒气也是随之消散,醉酒后的头痛他可清楚着。让小二端来醒酒汤和些吃食,白祁韵坐在床边慢慢地给容惜旒月擦着脸。其实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脾气也好,唔……为什么没有妻子呢,像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可都当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