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行远和韩睿此时才确定,他们真正成为了飞鹰大队的一员。锐利的鹰头臂章发了下来,甚至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个绰号。
说起绰号,韩睿的比较强大,因为名字带有“睿”字,被某个满族的队员调侃为“睿亲王多尔衮”,由此“亲王殿下”“小王爷”等外号传遍了整个中队。盛行远的绰号则复杂多了,因为姓盛,某天吃饭时,有人大咧咧看着宣传栏里盛行远的名字叫道:“真奇怪,还有人姓盛饭的盛!”
众人哄笑,甚至有人提议干脆把盛行远的外号取做“盛饭勺”吧!多贴切呀!盛行远当然不答应,就算按照辈分来算他勉强能捞个“八一饭勺”的绰号,但是这能叫得出口吗?为了男人的尊严,打死都不能点头!
可是要取做什么呢?众人都犯了难,总不能叫“盛帅”“盛开”“盛远远”吧!最后还是韩睿为他解了围,说你看我都是亲王级别了,你做为老子的跟班也不能太寒酸不是?这样吧,赏你个王府长史当当,也不算辱没了你。
长史?王府大管家?盛行远笑眯眯点头应了。可惜这帮粗人没人明白长史是什么意思,直到于秋爽摇头晃脑说了一句:“就是王府第一走狗”之后,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就是看门狗啊!
盛行远气得咬牙,但是也没能阻挡住众人天花乱坠的调侃。
“阿犬”大名,就此底定。
盛行远和韩睿有了绰号,就不能不提一下罗豫。
因为队里刻意的保护,罗豫并不知道苏明离开的原因。不过他神经本就大条,再加上这一批队里刷下的人不少,所以他并未察觉到他的小命差点因为苏明的疏忽而葬送。
罗豫的绰号是“半斤”,对,你没看错,就是半斤八两的半斤,不过他的半斤是公制250克,也就是二百五的意思。由来嘛,得自彭跃。
彭跃大侠绰号“二两”,因为他从入队起就一直败在沈惟信手下,万年老二的帽子戴的牢牢的。一般来说,男人总不希望自己身上挂着“老二”的名号,因为有那么点奇怪的自尊心嘛。但是他拼尽全力也赢不了沈惟信,二二二二的算下来也不老少了。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二”下去?
还是领导聪明,说彭跃你不能叫二二,那不雅观,反正在咱们这二就是两,两就是二,以后你就叫“二两”吧!
彭跃欲哭无泪,顶着“二两”的名号在飞鹰混了开来。
现在,轮到新一拨的罗豫了,罗豫一听到彭跃“二两”的外号,当时就笑得打跌,老二还好一点,二两那是红果果的形容了彭跃的“本钱”啊啊啊!所以罗豫嘴巴快过脑子,大声道:“彭组才二两,老子至少有半斤!”
于是250克的“半斤”罗豫也新鲜出炉了。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下去。
训练的劳累与枯燥,执行任务时的紧张与刺激,韩睿和盛行远都觉得,只要和对方在一起,什么样的辛苦也甘之如饴。
不过,沈惟信还是在不时地敲打着他们俩,韩睿就像是天生的战士,他不论任何项目都能完成的又快又出色,队一级的领导对他真是各种满意。当然,盛行远也不甘落后,陪太子读书虽然是个说辞,但是他绝对要与“太子”并驾齐驱,不然沈惟信一定会为韩睿安排更好的陪练。
有时候,盛行远不禁在想沈惟信的那番话是不是变相的激将法,但是为了能和韩睿并肩战斗,他不允许自己有一点闪失。
任何付出都是有回报的,三年后,盛行远与韩睿已经可以自如地和各个队员搭配,这一批队员已经成为了队里的中流砥柱,韩睿这个名字,更是所有新晋队员的榜样。
“你们需要更严酷的训练。”办公室里,沈惟信微笑道:“国内的环境你们已经见识全了,现在有一个新的机会。”
盛行远与韩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期待与兴奋。
“请问是什么机会?”韩睿按捺不住地道。
沈惟信推过桌面上的一页纸,让他们细看。
《关于派遣士兵至委内瑞拉猎人学校学习交流的通知》只这几个字就吸引了盛行远与韩睿的全部视线。猎人学校!那个全世界最严酷的特种兵训练营?!
盛行远与韩睿激动地望着沈惟信,眼神里写满渴望,让我去吧让我去吧!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站上世界巅峰的特种兵也是不合格的!
沈惟信狭长的眼睛里染上笑意,这两个兔崽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与死亡为伍的训练,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胆量。
“队长!让我去吧!”韩睿大声道。
“还有我还有我!”盛行远赶忙举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沈惟信故作深思。
韩睿急得几乎要谄媚起来,这在一向孤傲的韩睿身上可是生平仅见。
沈惟信绷住笑意,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
韩睿与盛行远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珠子从左转到东,又从东转到西。
“你们,去了不会给我丢脸?”沈惟信终于停下脚步,慢悠悠道。
“绝对不会!”
“唔……”
“队长!!!”两人干脆耍起了贱招,一人一边扯着沈惟信的胳膊晃啊晃。
“兔崽子放手!”
“答不答应?!”两人耍赖:“不答应就不放手!”
“好了好了,申请我帮你们递上去,成不成就不在我了啊!”沈惟信“无奈”应道。
“谢啦!肯定能成!”两人欢呼。
韩睿还激动地在沈惟信脸上啵了一口。
“你给我住嘴!”刚还在笑的盛行远一把把他拖出门外。“你亲谁呢你!那种老狐狸的骚脸皮你也下得去嘴!”
“咦?我亲的不是你吗?”某人疑惑。
“回去再跟你算账!”
沈惟信听了门外不着调的对话,摸了摸自己的“骚脸皮”,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面具不断的龟裂、龟裂、龟……裂。
第八十章
委内瑞拉热带丛林
韩睿和盛行远看着眼前的大雨,深吸了口气。
他们和其他军区选拔的另外六名战士一起转了两次机,又乘直升机到了丛林边缘,经过一夜的颠簸,终于在凌晨时分到达了号称特种兵炼狱的猎人学校。
眼前只是一片空地,大雨咆哮着冲击着地面。而所谓的学校一样的建筑,却不知所踪。
“下车!选拔开始!”还来不及适应眼前的一切,像山一样壮的教官就开始在车下狂吼。
韩睿与盛行远来不及多想,背着40公斤重的装备,拿着指北针顺着教官所指的方向夺路狂奔。
一行八个人,谁也没有机会多说一句话,大雨哗哗地砸在身上,陌生的地域,陌生的气候,陌生的人群,就连教官嘴里吐出的英语指令都只是条件反射的执行,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真的站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
“你们这群猪猡!快跑!”后面,吉普车卷着一人多高的泥水呼啸而来,教官手持扩音器叫嚣着。
韩睿与盛行远不为所动,努力在大雨中调整呼吸,如果刚下车时看到的鬼画符没错的话,预计这段路程会有二十公里远。匀速前进,不要在一开始消耗过多的体能,不然可能连学校大门都进不了就被淘汰。
“狗娘养的!”队伍里最壮的东北兵骂了一句。
众人咧了咧嘴角,继续向前。
热带丛林里似乎从不缺雨,大雨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狂泻而下,韩睿跑着跑着就想到了做为预备队员时的那次野外生存,那时候他有盛行远,有山洞避雨,转头看看在他身边拉长呼吸匀速跑动的盛行远,韩睿勾了勾嘴角,只要和你在一起,老子就无所畏惧!
二十公里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在八个人相互扶持着跑进一座简易的大门时,他们知道,目的地到了。
校长莫克站在一个二平米见方的石墩上,身后是一杆高高的旗杆。
此人身材高大,褐发蓝眼鹰钩鼻,嘴唇紧紧地抿着,审视地目光在这一行人身上扫过。
盛行远抬起头与他对视,目光里没有丝毫退缩,莫克面如表情,几秒钟后慢慢转开了视线。
中国人不是唯一来此的队伍,这次来猎人学校受训的学员来自五大洲的九个国家。中国队的行进速度不错,得以站在第一排。大雨中,莫克穿着雨衣,静静地站着。八名中国军人,穿着普通的野外作训服,也静静地站着。衣服早就湿透了,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头发根,韩睿偷偷勾了勾脚趾,野战靴里全都是水,湿黏滑腻的感觉像蛇一样包裹着他,但是他仍然面无表情。
十分钟后,陆陆续续跑进来一些人,有人在低声抱怨,有人在向教官要求着什么,俄语、英语、伊斯兰语等等语言交杂着,甚至还听到有人在大门外咆哮的声音,雨雾太大,嚷什么听不清楚。只听到身后有人嘟哝着“可惜了”之类的话,也许还没进大门就被淘汰了吧,韩睿模糊的想。
“好了,各位。”莫克终于说话了,他轻轻地抬起一只手,止住各种的私语。不过总是有人在犯错,因为在莫克话音未落时,一声突兀的叫喊声在队伍后方响起:“哦!上帝!我的脚在抽筋!”
莫克看着他,目光冷淡,道:“现在,你可以回家享受舒服的热水浴了,它可以很好的缓解抽筋。”
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个铁塔般强壮的教官已经上前将他拖了起来。
“哦!你没权利这么对我!”该人嘶喊着:“我是奉XX将军之命来做国际交流的!”
莫克的蓝眸里没有丝毫波动,一直到看着该人被扔出了学校大门,才缓缓的开口说道:“这里没有国别,没有信仰,我就是这里的国王,我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明白了吗?”
众人沉默。
“明白了吗?”声调并未提高,只是语气里充满了森冷的寒意。
“是!先生!”
“好,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马上回国。二……”莫克的语气突然充满了怜悯,看着这些队员的眼神就像看着一群死人。“签下生死状。是生是死就看你们自己了。”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像不要钱一样爆裂的直晒下来。
“这鬼天气!”韩睿咕哝道。
盛行远歪头看了看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此刻他们正在泥潭里匍匐前进,猎人学校不愧为魔鬼训练营,他们放下行李就开始了第一场试炼,十五天的时间二十个科目,完不成就滚蛋!
“在这里,你们没有国家没有名字,你们只是一群到这里受训的猪猡!”莫克冷漠的话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谁能最快完成任务,谁能取得好成绩,谁就可以吃顿饱饭,也可以像人一样得到尊重。”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一个大活人自愿跑来过猪狗不如的生活,韩睿与盛行远苦笑着对视一眼,韩睿刚想说什么,就听后面传来嘭一声爆炸声,众人回头看,只见被爆炸带飞的泥水飞上了天,一个看不出国籍的战士在那里哀叫。
“猎人15号,触碰地雷,判断:死亡。”教官面无表情道。
“哦,不!”疼得趴伏在地上的士兵不甘地用手捶地。虽然地雷不是真的,但是能炸飞泥水的冲击还是会让人心口隐隐作痛。
“走吧!”教官踢踢他。
那人垂头丧气地从泥潭里爬起来,贪恋地看了看正在勇往直前的士兵们,落寞地离开了训练场。
经此一役,韩睿与盛行远再也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追我赶到了泥潭的终点。
“快点!快点!”耳边不断地大声呼喝着,韩睿和盛行远麻木地向上攀爬,这是一段几乎没有落脚点的悬崖,下面有教官拿着枪突突突地扫射,上面有人在往下扔石头。
累,从每一个毛细孔里渗透出来的累,如果说刚来猎人时,心里还有万丈豪情的话,现在也只剩下麻木和坚持。每天都有人离开,离开的人有不甘也有解脱,留下的人漠然地看着他们离去,如果还有一丝情绪的话,大约也是担心自己还能在这里撑多久。
十五天的时间,每天只能睡二三个小时,不断的奔跑、跳跃、射击、泅渡……时间仿佛停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极为煎熬。身体的疲累得不到纾解,睡眠和食物都变成了奢侈品。
“他妈的!”快要爬到悬崖顶端时,一桶冰水哗啦浇到了韩睿的头上,身体瞬间往下滑了一米,他死死地拽住绳索,愤恨地瞪着悬崖顶上的教官。
“嘿!你这猪猡!还是回娘胎里吃奶吧!”那人讥笑道。
韩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虽然这种谩骂几乎是随时随地的,但是有些词语却是韩睿的死穴,比如说:母亲。
“我的祖宗!”疲惫到极点的身体突然充满了力量,他三两下攀上了悬崖,用力一顶将教官顶了个屁股墩。
“妈的,有种!”教官不气反笑,踹了韩睿一脚,又开始荼毒下一个学员。
盛行远紧随韩睿身后爬上悬崖,看到韩睿躺在崖顶喘气,摇晃着走过去,道:“留点力气。”
要走的路还很长,如果总是轻易被激怒,是没有体力坚持到最后的。大家都累了,精神与身体的损耗同时折磨着他们,盛行远几乎不想多说一个字。但是目光仍然是温暖的,明亮的,他的关怀,韩睿比谁都懂。
“好。”韩睿眯眼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两个人肩并着肩站着,身体摇摇欲坠。
周围的人谁也好不到哪儿去,英语、西班牙语,中文……等等等等语言,就连中文也掺杂着东北话,河南话,广东话等方言,只要不睡着,谁管你说什么。
这也是一项训练,为了试探队员们的底线,他们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教官为了防止他们睡着,命令每个人都得站着。
但是这太难了,每个人为了不睡着,只得拼命的讲话,男人的第一次,女朋友的内裤,最讨厌的部队主官等等等等,韩睿与盛行远肩并着肩,努力支撑着对方不要倒下去。
“你,你,你爱我是吧?”韩睿努力瞪起睡眼,因为太困,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嗯,你,你爱谁呢?”盛行远点着头,不断地咕哝:“你爱我你不爱我你爱他他爱谁……谁爱他?”
“都他妈的放屁!”东北兵何大壮嗓门大了起来。
“嗯,屁是香的。”河南兵刘勇点头附和。
大家都在说什么啊?某人茫然地看着大家伙,跐溜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喂!蠢猪!醒醒!”
震天的呼噜声响起,踹都踹不醒了。
教官无奈地摇头,道:“这个淘汰。”
竞争是很残酷的,十五天过后,中国队淘汰了两个人。
相对于其他队伍来说,中国队的表现已经非常亮眼,但是要走的两个战士仍然是满心不甘。
“走好,回见。”大家握拳击打了他们的肩膀,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帐篷。
没有时间去告别,没有时间去思考,每个人连最基本的人格尊严都要丢弃了,向前向前向前,不管前方是泥潭还是深渊,不管子弹从哪个方向飞来,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
忘掉过往的辉煌,忘掉已取得的荣誉,在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