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本是出身官宦,却沦落风尘,一心争做人上人,却跌落红尘,染尽一身尘埃。
路子清自幼在寺院长大,耳濡目染尽是佛法,却也洗涤不尽,他对世道的怨怼。
一心想要报复抛妻弃子的负心人,却未曾想到踏上征途,
第一个真心付与的竟是同父异母的兄长,昔日兄长疼惜仍深藏心底,
母亲含恨而终却历历在目,他除了恨天怨地,怪责命运,又能如何?
他想要争,争得世人青睐认同,争得离弃他的父亲满心悔恨,
为了这个目的,路子请跌落风尘,不惜出卖身体,却在万千红尘中遇见知他懂他之人。
奈何一次次的计谋交错,一次次的深入险境,
让他精疲力尽,等到尘埃落定,他能否与心牵之人回到原来的轨迹,找回原本的初衷?
他算得到天数,却算不到人心。除去与他机关算计之人,这世间仍有对他赤诚一片之人,
让他在红尘轮回之中,体会到一丝温暖,感受到一丝平静。结义,是处心积虑,交心,却是造化弄人。
然而初识已是别有用心,他又如何能挽回这份得来不易的情义,在重重危机中与他护航?
路子清一生都在争,争亲情,争友情,争爱情,
然而历史洪流,波涛暗涌中,能否尽数如他所愿,亲情,爱情,友情,皆大欢喜呢?
文中给出答案~~~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子清,慕容昊轩 | 配角:柳思霁,上官云峰
第一卷:曦风霁月
第1章
夏至日长,蝉音不绝,古刹威严,梵音缭绕。位于京郊西南方,历史悠久的菩提寺内今日人潮涌动,多是为求神许愿而来。
雄伟庄严的大雄宝殿上,一名白衣青年笔直挺立,双手合十,两目微闭,身姿虔诚,面容宁静。这青年柳眉舒展,菱唇微弯,神似天中皓月,身如水中芙蕖。乌黑长发由一根槐木簪挑起,挽于发顶,垂于脑后,犹如神祈绢带,好比嫦娥轻纱,轻盈飘逸,随风摇曳。
旁人见了,只道是哪路的神仙谪降于此,不由的多看几眼,心中无不欢喜。更有甚者,暗送秋波,其义自不比明说。
只是那青年好似水中磐石,古井之波,半分未受四周影响。过了片刻,他才放松双肩,垂下双手,缓缓睁开双眼。霎那间,四周惊起一片噏声。
适才青年闭目祈愿,如悠远深长的山水泼墨,宁静致远,神可通天。可这一睁开眼,却势如破竹,气敌万军,凤目微凛,煞气通天。旁人见了,惊的一吸气,震的一呼气,纷纷避开了眼神。
青年嘴角微勾,也不甚在意,径自垂了眼睑,上了香火钱。想来他和寺院的人有些旧识,站在内殿旁,同小和尚交谈了几句,眉眼微弯,菱唇微翘,好似三月春风,沁人心脾,又似九月艳阳,暖人肺腑。
过了片刻,菩提寺方丈法缘禅师自后殿出来,看到青年,双手合十,行礼道:“路施主,久见。”那青年见了,忙回了一礼,恭敬道:“方丈安好。”法缘颔首,随即问道:“施主一别三年,可好?”
青年先是一愣,随后摸了摸脸,低声喃喃道:“不想已有三年了……”他自嘲一笑,不曾作答,只是颔首道:“方丈,子清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询。”
方丈看着路子清,无奈叹气,摇头道:“施主,往事十载,逝者已矣,施主何不放下?”
路子清嘴角上扬,微有讽味,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子清自知放下,只是方丈如何断言子清不曾放下?”
法缘闻言,打量路子清,见那双眼瞳,清澈如溪,不见半分怨恨。他犹记得十年前,路子清站在大殿之上,佛祖面前,大声咒骂苍天无眼的样子,一如此刻,眼神清澈如溪,眼底波澜不兴,可吐露的话语却教人不寒而栗。法缘心知此子双目如神通慧目,看得穿万千世界,藏得住千百算计,所谓执念,若他不认,纵使神佛也难看透。想到这里,法缘一脸惋惜,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路子清看在眼里,说不得是被人看穿的尴尬,只是他自幼得缘在菩提寺长大,少不得方丈对他了解一二,见他不语长叹,便换做笑脸,道:“虽是前尘往事,早已十载,但家母临终之言,言犹在耳。那场无名大火,若说子清心中放下,看来方丈想来是不信。但为人子女,只求为父母求一个齐全,为自己求一个心安理得,故此子清心中有些疑问,想求方丈为子清解答。”法缘听了,合了法印,垂首不语。路子清心知今日又将无功而返,心中不由暗道:“你不说,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不钻缝的地蛇,若我想知,日后自会探查。”他心中暗有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方丈不说,子清也不好多问,不过……”他脸色一变,登时凌厉了几分,道“方丈执意不说,是有意偏帮纵火凶徒,抑或是不愿子清为心魔所困?”
法缘轻叹,道:“施主一向心灵神慧,贫僧的一番苦心,施主又如何体会不到?”路子清盯视法缘半晌无语,颔首一笑,道:“十年前若非方丈仗义相救,子清断然不会活至今日,方丈不肯告知,是怕子清心魔自扰,误入歧途,子清自是明白,也不会勉强。”
法缘掌印合十,面露喜色,念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是不在执意过往,再好不过。”
路子清转首一笑,拢了双手,道:“自三年前子清不告而别,一直不曾来过。子清自觉颇多错处,还望方丈恕罪。”法缘忙还礼道:“施主多礼了。今日得见施主身子飘渺,衣着光鲜,想必施主如今非富即贵,贫僧自心底替施主欢喜。”路子清听闻,展颜笑道:“子清算不得大富大贵,三年奔波,心底一直挂念方丈,如今日子富裕宽松了些,才得空特地来看看。方丈若是不介意,可愿与子清叙旧一番?”法缘未曾回话,路子清接道:“子清在菩提寺十载,当年救命之恩,子清永生难忘。与子清,方丈便如再生父母,子清想来颇多记挂。”
法缘见路子清满眼诚恳,忆起十年相处,不由会心一笑,想他本是母子相依,却因灾祸天人永隔,十年辛劳,自是不必多言。又忆及当初为此子批过八字命理:“本是天皇子,原该富贵命。可叹慧灵心,缘愿求不得。”只道他是原该一生富贵,奈何如今流散街头,又道他是灵心慧眼,只可惜执念太甚,不知自己一心所求非是心底所愿,到最后恐怕难以善了,心中不由感叹,当年救他一命,可是福因祸果?
思及此处,法缘叹道:“贫僧当年一切,我佛慈悲,该当分内,施主又何必记挂。今日施主一切,全靠施主自己。施主记挂,贫僧多谢了。”
路子清道:“方丈宅心仁厚,若不是当日方丈收留,子清早已是枯骨一副,更不用提今日种种了。”法缘忙道:“施主聪颖,他日定会飞黄腾达,非是贫僧之由,全仗公子自己。”路子清见他一味推拒,也不勉强,只是轻笑道:“方丈过誉,子清所求,不过苟且于世。”他说着,眼底几分落寞无助,好似当年初入菩提寺时一模一样。法缘见了,心中几分不忍,自责对此子太过严厉,便要开口挽留。
路子清却又转颜一笑,脸上风月双霁,道:“方丈,将近未时,午课该开始了。子清也是时候告辞了。”
法缘一怔,见路子清请辞,想他自知问不出什么,故而作罢。心道也好,对于当年之事,虽说他亦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多少可以猜测一二,此子非是池中物,那日火灾一看便知内有蹊跷,恐怕是来者不善,是京中不可得罪的大人物。若是此子得知,以他的心性,若不讨个公道,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他不问不知,自是不会惹祸上身。
法缘心想不错,却自愧对路子清过于严苛冷漠,见路子清合掌行了个佛理,转身离去,他唯有暗自叹息,只盼今日所做无错。
第2章
路子清别了法缘,缓步走出大殿,两名白衣童子立刻跟了上来。这两名童子名唤踏月,清风。皆是二八妙龄,生的面白唇红,煞是俊美。眼见两人不言不语,似心坚如石,暗叹小小年纪,定力早已不同寻常童子,一则欢喜,一则忧愁。想起自己这般年纪,也是如此辛苦度日,不由心底掠过一丝冰寒,回首看了眼大雄宝殿之上巍峨佛像。
旁人只道他心存留恋,却无一人知他心底狂言。
路子清虽说告辞,却带了两个童子来到侧殿,低声嘱咐了几句,那两个小童应了一声,便向寺内走去,身影极快,在人群中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路子清待两名童子身影不见,才转身向寺外走去。
信步走到天王殿,忽的身后被人大力一幢,路子清未有防范,低叫了一声,撞在了门框上,接着一矮小的身影从他身后蹿出,向外跑去。路子清双目一瞪,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急忙去探腰间锦囊。伸手一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路子清嘴唇一抿,眼瞅着小贼跑远,立刻追了过去。
寺院香火鼎盛,人群络绎不绝。推搡之间,路子清眼见那小贼身影越来越远,不由心中愤恨,贝齿轻阖,足尖轻轻一点,迈了个八卦步,眨眼间便越过了几名香客。他身轻如燕,步踏八卦,虽四下人潮拥挤,却不曾碰到旁人半分,足见他轻身功夫了得。眼见与那小贼身影越来越近,追到寺门,路子清却停了脚步。
寺内香客繁多,路子清虽用了巧力,却无人识得。寺外却是人生地大,他不欲为人知他脚下功夫,只是一个犹豫,那小贼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
路子清暗自皱眉,心道:“平日里自己千般谨慎,万般小心,莫说自己有几分轻身功夫,就是出行,也都是人前人后,从不曾被人占过便宜。今日却一时不察,栽在了一个小鬼身上。钱财既已丢失,追寻无意,不如就此作罢。”可转念一想,“钱财是小,却实是吃了闷亏。”他贝齿微阖,伸手探入怀中,寻摸了一番,脸色稍霁,暗道:“好在玉佩贴身而放,寻常人见不得,也不怕遗失。”
路子清想今日倒霉,失了银两,若是他日叫他见着那小贼,定不会轻饶。刚要回转,忽的听到寺外一声哀叫,犹如杀猪一般刺耳。
路子清登时顿住脚步,倚身站在寺门内,探头看去。
只见寺外一棵百年槐树下,一名衣衫褴褛的小童跪在地上,手臂被一个黑衣青年扭在背后,那声哀叫正是来自小童。
路子清打量那小童和青年,心中暗道:“莫非这小乞丐便是那贼?顺了我的钱两,却叫人捉了去?”
他正想着,只见那黑衣青年手上用力,厉声道:“小小年纪,竟学人偷鸡摸狗。”那小贼臂膀痛极,又哀叫了一声。
路子清躲在门内,暗自打量那黑衣青年,见他身材高大,一身玄色长袍,腰间一条月白宽边腰带,嵌着紫玉,绣着飞龙,一看就知出身不凡,大有来头,腰间系了一柄长剑,剑鞘古朴,剑穗精巧,想那鞘中长剑也非凡物。再抬头,看他面庞端正,神态威朗,眉似飞虹入云端,眼若繁星耀长空。端的是战神降世一般威武,绕是路子清阅人无数,见了这青年也不由的心中赞叹,好一个四方霸主,出水蛟龙。
他嘴角微勾,伸手在领口胡乱抓了两下,跑了出去。伸手推开围观的人群,露出一脸疲惫不堪的模样,又是气喘吁吁的脚下一软,身子向前扑去。
青年察觉身后异状,一手抓着那小贼,回身一揽,扶住了路子清。路子清不待站稳,便伸手指着那小贼,道:“他……他……顺了我的钱囊。”
黑衣青年听了,道了声“公子莫急。”
待路子清站好,掌下翻出一物,问道:“这可是公子失物?”
路子清见了,忙点头不迭,取了钱囊过来,打开点数。里面百两银票,几十辆碎银,待细细数过,抬头对那青年笑道:“不多不少,正是我所遗失,多谢公子。”
黑衣青年正打量着路子清,见他一笑之间若芙蕖绽放,似皓月流辉,脸上一热,忙垂首道:“不谢。”他伸手一提,将那小贼拉了起来,道:“我便将他交给官府,教他日后莫要为非作歹。”
那小贼听了要将他送官,登时手脚并用,挣扎开来。黑衣青年一时没防备,险些被他挣脱。他眉头一皱,伸手在那小贼肋下一点,那小贼登时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双晶亮的眼睛惊恐的看向路子清,满眼哀求。
路子清心道:“这小贼若真是被送了官,皮肉之伤在所难免。城中坐阵管事者,乃是当朝尚书张思诚大人的亲外甥李隆升,平日里最看不得沿街乞讨者,衣衫褴褛者,还有样貌丑怪者。凡事叫他见着,轻者赶出京城,重者带回衙门,施刑致死。如今张思诚大人不在京城,那李隆升更是行事霸道,他只对乞丐这般苛刻,旁人倒也无话可说。如今这小贼若是送去了官府,管教他横尸出来。”又转头看向那黑衣青年,见他似乎不是恐吓,路子清心底只觉几分玩味。
黑衣青年提起小贼,向路子清抱了一拳,道了句“告辞”,便要离开。
那小贼眼见无人开口,绝望的闭起了眼睛,嘴唇不住的颤抖。
路子清暗哼了一声,忽然出声唤道:“少侠,等一下。”那黑衣青年听闻唤声,顿住脚步,不解回头。路子清施礼道:“小生很感谢少侠追回了失物。”见黑衣青年微微颔首,路子清走过去,一手按在那小贼肩膀上,道:“可这小贼罪不至死。”
黑衣青年闻言皱眉道:“偷窃之罪,本应送官,不过几杖,一番教训,不会要他性命。”
路子清摇头叹道:“少侠若是将他送官,恐怕他非死即伤,再难活命。”见黑衣青年眉头紧蹙,路子清苦笑一声,举手挥散了人群,才拉过他,低声道:“少侠何以看待今日天下,可是天平盛世?”
黑衣青年皱眉道:“太平盛世虽不及,但新皇的确有些政绩,可谓明君。”
路子清微微一笑,道:“新皇的确是明君,可他手下却未必个个都是清官。”黑衣青年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此乃京师,天子脚下。难道天子眼下也是如此?”
路子清“呵”的一声,诘问道:“天子脚下又如何?”他见黑衣青年不语,接道:“新皇登基不过一载。昔日二殿下独揽大权之时,天下民不聊生,四处贪官横行。如今二殿下权贵已失,近臣再无昔日党羽,可旧日贪官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换下的?”路子清见那黑衣青年抿紧了嘴唇,问道:“你可知如今京城的府衙是什么人?”黑衣青年皱眉片刻,问道:“可是张尚书的外甥,李隆升李大人?”路子清点头,又问道:“少侠可知他为人如何?”黑衣青年摇头不知,路子清接道:“此人最看不惯的便是当街乞讨的乞丐,就算衣衫破烂者,也不能留,霸道至极。若是清官好官,见了乞讨之人,定是心念如何慰之救之,但若是李大人见了乞丐,定会安插个罪名,带入府衙,屈打致死。”
黑衣青年听闻,惊道:“什么?”遂又皱眉低语道:“素闻张尚书廉明,同上官宰相,莫将军三人,一法,一文,一武辅佐新帝。他若明知子侄如此,又怎可用他为官,落人口实,陷君王与不义?”
路子清摇头笑道:“少侠不知,这便是政治。”见黑衣青年不解,他接道:“李隆升虽然为官霸道,对贫苦乞讨之人不仁,但他不贪不污,无过无非。如今新皇正是用人之际,虽然他非是好官,却胜在他对张尚书言听计从,绝不敢有半点忤逆。这般的府衙,说的好听些,是个肥水的官位,虽说张尚书用人唯亲,但至少好过用个狼子野心的好。”他说完,见那黑衣青年不以为然,又道:“张尚书坐阵监里司,曾有言,任何冤屈案件都可以直接上报监里司。所以府衙不过是个摆设。等得日后有了贤人,自当有清官坐镇知县府衙。如今却只能如此。所以这些事,说不清楚,如今张尚书不在京城,这小贼若是送官,恐怕便是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