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四)——雁过留声

作者:雁过留声  录入:02-13

本以为此事波难重重,却不想一句话便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上官邢看在眼里,满心欢喜。长安也替自家公子高兴。

云曦应下父亲,去看母亲之时,便将此事说与她听。待到午后,上官云逸,云曦两姐弟更是以讨教之名,将路子清带到了书房,三个人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入夜之后,路子清推说困顿,才被上官姐弟放回小院。上官云逸本想再同他一起,走到中途自己院外,就被长安请了进去。他心有不甘,但看路子清并无挽留之意,又寻不到借口与他离去,只得愤愤入了院门。

路子清见他入内,才松了口气,想若是再被他缠一宿,长安见了,那人便会知了,还不知会怎样。只是想到那人,又会不觉一笑,他急忙甩了甩头,快步走向了后院。

长安跟着他来到院内,合了院门,才道:“公子,那两个下人我给上官大人送回去了。”路子清闻言点头,长安又道:“只是就我一人伺候公子,怕届时有事分不了身,公子可需将清风调来?”

路子清看了长安一眼,道:“不用,清风留在暮颜楼,我身边有你,足够。”

这话说的分量十足,长安喜在心头,两眼便是一亮。

路子清不再多言,只是回了屋收拾一番,坐定后抽了本册子仔细阅读。其实上官邢备下的东西齐全,不许额外填充。今日长安送来的箱子内,皆是路子清平日穿着,还有内中夹藏着一些讯息资料。

路子清知华阳王有所筹谋,与他有关的官员,商人甚至江湖人都是暗影需要紧盯的对象,除此之外,华阳王不动声色,他亦无可奈何,只能小心翼翼,见招拆招。

待到了半夜,路子清仍是不露睡意,可脸上却有了倦容。长安见了,便奉劝道:“公子,夜色已深,不如早些睡吧。”

路子清低应了一声,却是心念忽动,起身向房外走去。

长安见了,忙从一旁抄起披风,裹在路子清身上。又当先开了门,走在路子清身前。

路子清见了,不由好笑,一把按住长安肩头,问道:“你可知我要去哪里?挡在前面,是怕我做什么,还是怕有人对我做什么?”

长安一愣,随后脸一红,退到了一边。他得了皇上旨意,要仔细保护路子清,只怕华阳王的目标是他,加上之前几次出生入死,都凶险异常,长安只恨自己不在身旁,未能及时护住路子清。因此此刻见他出门,下意识挡在了身前。

路子清知他一番好意,便不怪他,只是说道:“这里是上官府邸,再怎么猖狂的贼人,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动手的。”

长安识趣,退到了一旁,跟在路子清身后。

不知路子清要去哪里,却见他出了院子,沿着小路转了个圈,向着祠堂走去。长安不发一语,紧跟在后。

路子清入了祠堂,下意识找寻着自己的灵位,见当真不见了踪影,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了一丝的怅然。他悠悠的叹了口气,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了响动。

两人转头,长安立刻摆开架势。

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在一旁,借着月色她面色几分惨白,只听她缓缓说道:“夜色深沉,不知路公子在我家祠堂做些什么。”她声音低沉,只是一人仍是威严不减。路子清抬眼看去,说话之人正是莫华蓉。

第144章

路子清略过最初的惊讶,即刻沉下面容,一脸戒备。

莫华蓉居所虽在这祠堂里面,但佛堂与祠堂毕竟有一段距离,路子清自认不是毫无警觉心的人,加上长安功夫也不可能未能发现有人走进。她这般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当真奇怪。路子清又是一番打量,见莫华蓉穿的衣着正统,显然不似是夜间惊醒,心下料定她该是未曾入睡,但转念又想:她作何这般夜深,仍自清醒。况且她身后不见一个随从。

莫华蓉见路子清打探自己,便知他猜度,随即微微一笑,道:“路公子,这种时辰还不曾休息,可是重回故地,心绪不宁?”

见她将话似有若无的挑明,虽不知这“故地”意指为何,但话音中质问之意却是了然。路子清眯了眯眼睛,道:“想必有些话,小妹已经向夫人说明。”

他口中小妹自是指“云曦”,故意为之,果见莫华蓉眼底神色一闪,但也是稍纵即逝。她面上雍容不减,故作恍然,道:“我说这夜色深沉,公子为何来宗家祠堂,是惦念先祖。那也该寻个黄道吉日,在各位族长面前,行三跪九叩,祭拜先祖。”

路子清闻言挑眉,莫华蓉又道:“这才好印证公子归心,否则就算迁入族谱,九泉之下,也无人知晓这名讳究竟是谁。”

言下之意,便是路子清纵然入了族谱,亦不得祖宗承认。对于他认祖归宗一事秘密行事,路子清虽然不满,但却想着吞鲸食象总要一步步,所以不是不急,却是再找时机。却不想此刻被莫华蓉点出,他心里气闷,眼神也是随之一变。

这两人皆是弄虚的高手,彼此被对方言语激的神色突变,也知及时隐藏。所以适才一番探问,已是过了一局,结果却是胜败未分。

路子清勾了轻笑,一脸的不在意,道:“夫人说的极是,只是这月吉日已过,不久便是年关,过了之后,自是大把吉日,任人挑选。我这份心意总有一日可以进献,也不必急在一时。更何况,人做天看,即同是一脉相承,自当有所感应。相信列祖列宗自在黄泉,将个人所行看在眼里,记载心底。总有一日,下了黄泉,再行计较。”

莫华蓉道:“说的也是,所谓行端坐正,自是不畏人言。既是光明磊落,便也不怕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上官家上下人人行的端做得正,若言日后,必当无所畏惧。”她微垂眼睫,道:“只是公子所为,不知列祖列宗会有何种看法。”

这话分明是指暮颜楼的一切,长安皱眉,扫了眼路子清,撤了身子来到他身侧。路子清却是微微一笑,道:“这一点自然不必夫人担心,路子清所行所做,从不违背良心,更不违天理伦常。即不曾祸害无辜,也不曾买凶杀人。子清自问,所做之事皆有缘由,亦敢拍胸而论,行端坐正。”

他挑眉看向莫华蓉,一脸傲然。

莫华蓉但觉气短,冷冷目光在路子清身上逡巡一阵,才微笑道:“公子即不觉得委身侍寝,妖魅人心这等事是伤天害理,也是作践自己,我自当不好多言。公子心下自有看法。”

路子清虽在暮颜楼,也的确行那侍奉苟且之事,但他从不认是自甘堕落。自从暮颜楼之主,自然有他傲然之处,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但毕竟出身在前,他无言反驳,却最恨旁人拿此说事,好似他周身不净,满心污秽一般。

微一挑眉,已是锐音再起。路子清道:“但凡天下人有的选,便不会走上不归路。只是夫人所言,暮颜楼是供人玩乐之所,出身于此,确实没得可选。我等权力不再自身,而在供钱玩弄之人。子清敢问夫人,是身不由己是错,还是凭仗权势身份,玩弄他人更差?”莫华蓉挑眉,路子清却不给她作答机会,径自道:“依子清看,就算身不由己,做出下作行为也是罪无可恕,但比起明知是错,却仗势欺人,明知故犯的人想必,罪过更清些。但夫人不可否认,两者皆是大罪不容于世。”

莫华蓉抿了唇,却是颇有微词的看向路子清。路子清的话叫人无从反驳,她知道路子清所指定是上官云峰,故而她一言不发。

路子清眉眼一垂,道:“子不教,父母之过。夫人你说,若是列祖列宗知晓一切,是该怪子清身不由己,还是怪那些为人父母,不知如何管教自己孩儿才是呢?”莫华蓉只当他要说上官云峰,却不想他敢直言指责她,一时间一脸怒容,竟隐隐透露出杀意。

路子清见激怒了对方,不害怕也不担忧,反而挺起了胸,一脸自傲,随即浅笑一声,道:“也是,夫人日日盘算如何除去心头祸害,自是不曾关注自己孩子。”

莫华蓉闻言,也是微微一笑,道:“我整日念经诵佛,也是祈求自家孩子可以福泰安康。日后也少不得要为公子祈福。”她波动手腕佛珠,接着又道:“只是不知道替公子祈福念经,要多久才可以洗去罪孽。”

路子清眉角一挑,“哦”了一声,道:“既是这般,那子清还要谢过夫人。”话虽如此,却丝毫没有谢意,路子清又道:“只是不知道,子清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伤天害理之事,可堪‘罪孽’两字。”

莫华蓉面露惊讶,连忙合十双手,道:“阿弥陀佛,众生在世,总有罪孽,公子还是切莫妄言。”

路子清见她一脸假惺惺,笑道:“即使如此,子清当真不便多言。”

莫华蓉道:“公子一身杀业,满手血污。”路子清闻言色变,莫华蓉接着道:“自公子踏入祠堂,我在佛堂也可感应到这份沉重罪业,”她垂下眉眼,转着佛珠,低声道:“公子日后出入还是小心些为好,江湖人总说,杀人人杀,天理循环,从不作假。”

路子清心下揣度,他知自己做事不择手段,一身杀业自无可辩驳,但知晓此事者,皆是知他身份之人。依他所见,上官邢不可能与莫华蓉讨论这朝中大事,上官云峰更是不能同他母亲说起这等血腥之事,那莫华蓉又是从何说起,她尽是胡言猜测,还是知根知底。若是后者,又是谁与他私下勾结。

路子清只闻一言,便是思虑千里,想的不是自己,却是这背后一系列可能发生之事。心下存了怀疑,眼中便露了猜疑,看向莫华蓉的眼神便多了几分防备犹疑。莫华蓉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反而转起了佛珠,似在低诵佛经。

路子清道:“夫人这话,子清听不明白。”

莫华蓉停了手,抬眼道:“公子之事,云曦已经与我说明,纵然非是生母,但公子不该唤我一声么?”

路子清眉头皱起,且不说他心中犹疑尚存,若教他对着杀母仇人唤一声“娘”,也是万万不能。但情理所在,他却无言反驳。顿了一下,才道:“夫人句句公子,我若是贸然唤您,岂不是徒惹夫人不快。”

莫华蓉一脸恍然,道:“说的也是,那便由我唤公子一声‘子清’如何?”

路子清莫名打了个寒颤,却仍是唤不出,抿了唇,一脸僵持。

莫华蓉却是一脸大度,笑道:“子清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且待时日吧。”路子清无言以对,半垂了眉眼。莫华蓉却因这一局搬回,心情转好,转而又道:“天色已是不早,子清还是早些休息。若说这祠堂,子清白日再来也是一样,列祖列宗都在这里,何日祭拜都可。只是你要记住,既身为上官家的人,便该知识礼数,夜探祠堂一事,若是被老爷发现,必定责你。”

路子清闻言便想大笑,他做事何须别人指点,但听了最后一句,他仍是眉头微皱,压下了口中狂言。只是点头拱手道:“多谢夫人提点。”

莫华蓉微微一笑,退后半步,让出门口,已是逐人之意。

路子清心下明了,莫华蓉如今居住佛堂,与祠堂是同院同门,他身为男子,夜间进入本就不好,虽然心下仍有疑虑,但对方底细未明,他也不便动作,只得先行退离。经过莫华蓉身侧,听对方低声说道:“夜路难行,虽说是自家院子,但以后也请子清入夜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惹人口舌。”

路子清身子微微一顿,只得回道:“多谢夫人提点。”

莫华蓉待路子清出了祠堂,才松下一口气,带着笑容的面孔立刻转了个态度,阴戾骤起。她冷哼一声,扫了眼祠堂,转身回了自己居住的佛堂。就在她进了佛堂,便有一人自佛像后面蹿出,莫华蓉登时吓了一跳,退后半步,待看清来人,才抚着胸口,皱眉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那人一身黑衣,蒙着半张脸,右眼上有一条疤,自上而下,尤为吓人。那人低声道:“夫人莫惊。主子命我,要看夫人确实安然回来,才可以回去复命。”

莫华蓉面色一变,皱眉道:“怎么现在王爷还不肯信我?”

那人道:“绝非如此,只是路子清此人太多聪明,若是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只怕夫人会惹人怀疑,夫人不怕路子清,却不能不怕当年所作所为被人翻出吧。”

莫华蓉面色阴沉,冷哼道:“哼,当年所做,寻不得人证,找不到物证,我怕他作甚。”

那人道:“只是人言可畏,夫人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中道理。更何况,当年一事,夫人真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么?”

莫华蓉一脸惊疑,随即便想怕是对方试探自己,于是笑道:“大人说笑,我不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也相信若要找出证据,事隔多年,却是不太可能。”

那人道:“夫人所言不差,只是主子甚为关心夫人,毕竟夫人也算是我主表姨,既是一家,自当为夫人分忧解难。”莫华蓉沉吟不语,心下却在思索。那人又道:“路子清向来心性高傲,他此番入府,极为隐秘。以他之心性,自是不肯吃此闷亏,所以他前来,定是心有所图。”他见莫华蓉面有动摇,凑近低声道:“他这多年精心安排,先是拉拢大公子,又攀上皇权,他所图一目了然,就是为了抢去上官家的一切。如今皇上对他爱护有加,只怕日后二小姐的婚事也将是破难重重。”莫华蓉闻言面色一沉,那人趁机接道:“到最后只怕大公子为他自甘堕落,身败名裂。二小姐也会因他受尽波折。上官一家便是他的目标,他这是要夫人尝尝那撕心碎骨之痛。可见他之用心,确实险恶。”

莫华蓉咬牙道:“凭他,也配。”

那人道:“若只有他一人,自是无忧。但是他身后背景极大,牵扯甚多。虽然他毫不起眼,但太多事情都是以他为轴,一动而牵连全局。这个人既是王爷的威胁,也是夫人的威胁。如今大公子为了他日夜买醉,哪里还有昔日风采?”

莫华蓉听他提及云峰,面露忧色。那人趁机说道:“夫人爱儿心切,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子女,当年他便是个威胁,如今仍是,而且比起当年,更为可怕。就中厉害,夫人该心知肚明。”莫华蓉闻言却是心神不定,她今日在佛堂听闻云曦所言,便心生惧意。知晓路子清前来,必是为了多年往事,知他有心寻仇,更是怕他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上次上官邢寿宴,她便知晓路子清身份,也加之她的算计,让路子清含恨而去。本以为凭着他的傲气,断然不会轻易妥协,却不想他竟然答应了认父一事。

上官邢虽然有心暗中安排,莫华蓉精于筹谋,多年来她早已和上官一族的叔父同气连枝,这等事情自然瞒不过他。所以为难路子清,也是她想出的。只是不想路子清这次竟是忍气吞声,硬要入这个家门。就如同他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一般。

莫华蓉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哼了一声。转而又想自己平日不曾多加约束儿女,如今上官云峰被路子清迷得神魂颠倒,另两个孩子也是对他颇有好感。莫华蓉心中一惊,生怕他真的抢走自己的一切。

她登时面色大变,双眼瞪的浑圆,隐隐充血,恨声道:“路子清绝不能留。”

蒙面人听了她这一句,道:“夫人说的不错,路子清有备而来,又有极大的势力,身后有人撑腰,连上官大人都不得已要让他三分。试问这世间哪儿有老子让儿子之理?”他说道这里却见莫华蓉阴冷的目光瞪了过来,他立刻改口道:“那等野种,不过是狗仗人势。这类东西,便该给些教训,叫他知晓什么人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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