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一般没什么人给自己打电话啊，这会是谁呢？
“喂？”
“……李刚吗？”声音好熟。
“对，我是，请问您是？”
“陌言。”天啊，居然是陌教授，这暑假还没放几天呢，还不是很想见他呢。
“啊，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在家吗？你家离学校近吗？”
“我，我在宿舍呢，不回家。”口中如此回答，心中却想着哪儿还有什么家可以回呢。几年前早就被嗜赌如命的父亲拿去换了钱的家，早从那时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哦，这样那就更好了，你明天开始就来我家打扫卫生。9：00左右，我家地址是……”
“等，等一下陌教授，我暑假还有兼职……”
“不是让你辞退了吗？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这，这样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李刚，别忘了当时你答应我的条件，你满足不了，社会大门随时欢迎你。”
“别，别，教授，我，我去。”
记下地址，李刚就开始郁闷了。自己听过学长学姐们的读博经验，导师可以成就你的理想，但也可以把你折磨的死去回来，TA的话如同圣旨，耽搁不得。不过，做饭打扫这种活儿也是义务之内的吗？唉，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明天还得早起去帮教授打扫卫生，心情就开始莫名的烦躁，把手机闹钟调快了俩小时，这次千万不能再迟到了。
一整晚都睡得不是很踏实，生怕睡过头，像上次那样迟了到，所以不断醒来看看闹钟，最后勉强睡着了两个小时。
“额，几点了？”眯着眼伸手摸到了手机，“什么？！8：45了~！！”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每次见陌言都会出现状况？顾不了那么多了，随便收拾下就冲出宿舍。
跑到陌言门口，看了看表，幸亏教授家离宿舍近，“呼~还好，差5分钟到9点。”整一整衣衫，摁下门铃，没人应，再摁，再等，还是没人？诶？怎么回事儿，难道家里没人吗？如果换做普通人，至少会打个电话，想想别的办法。哪知道李刚是那种坚持到底，永不放弃的好孩子。
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让屋内的人发飙抓狂，看了看手机，才刚刚7点！“DAMN IT！”
开门，李刚和陌言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陌言，光着膀子，头发随意的松乱，睡眼惺忪，带着一股怒气望着对面又瘦又矮的小孩。
“啊，陌，陌教授，刚刚以为你不在家呢，哈哈，今天没迟到，时间刚刚好。”
“What‘s the time now！”标准的美式英语，快要抓狂的语气。
“9点零5分了。”
“What！！！！”
放大的手机屏幕忽然出现在李刚面前，着实吓了一跳。
“诶？为什么你的手机是7：05分吖？明明我的，我的是9点多了吖，啊！！”貌似忽然记起了什么，昨晚，打完电话后，害怕自己第二天又再迟到，活生生把时间调快了两个小时。所以现在是北京时间7点多？！！！表面保持着平静，但是内心的画面就如同那副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的名画《呐喊》一样绝望。
“哈哈，我时间快，快了俩小时，哈哈哈哈！！”
看着如同演戏般变换表情，哼，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愣在门口傻笑的李刚扛在肩头，纵使肩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也丝毫不影响陌言潇洒的转身，外加帅气的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到李刚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儿就已经腾空了。
“你来这么早，是想当我抱枕对吧？！”
“啊，什么抱枕？你，你先放我下来！！是我闹钟调，调快了。”即使今天没吃早餐，也不能无力到这种地步吧？像一条任人宰割的咸鱼，对于陌言来说，那点耍猴似地挣扎，敲打，完全没有一点制服的必要。
穿过客厅，走回卧室，直接扔到床上。
“啊！！！！”还没弄清东南西北，被摔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只大手死死的把他压在了床上。
“你，那个，放手，好吗？”
“别吵，我要睡觉。”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找到一个舒服姿势，索性一条腿也压在了李同学身上。这一下，咸鱼更加无法翻身了。
“陌，陌教授，我，我马上给您打扫卫生，你放手好不好？！”
“别。吵。你听不懂吗？”
“这样不太好吧，我是来打扫的。”
突然挺身，双眼盯着身下的人，顺势抓住了两只纤细无力的手，“你再吵，信不信，我把你吃了”可怕的眼神，恐怖的力量。大脑一片空白，但却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哲保身，不要跟野蛮人过不去。看着身下的人终于老实了，右嘴角微微得意上扬，真是个好欺负的人，重重地再次趴到了床上。这一趴，身下的人只觉得现场表演了一场胸口碎大石。一只手，一条腿沉沉的压着自己，无奈盯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这，这难道是梦吗？
诺大的房间，因为主人心思细腻的布置，温馨舒适而且一点不显空寥。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晨光，卧室加湿器内放了几滴玫瑰精油，整个房间萦绕着淡淡花香，静谧的房间只听见身边的人沉稳安静的呼吸，似曾相识的环境，让李刚慢慢的卸下了紧张的防御。昨晚没休息好的身体开始主导了意志，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吵着要相见，就先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一会儿真的过了好一会儿，睡饱的陌言，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放大N倍的睡脸。一呼一吸，长长的睫毛跟着呼吸一颤一颤，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他，虽然不是那种顶级帅哥，但是五官组织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纯无垢，像一个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平常总是防御力场全开，睡着的时候总算露出本性了。想起那个醉酒的夜晚，自己想对李刚做的事儿，陌言一阵脸红。忽然旁边的人身体动了一动，感觉像只猫咪正在寻找一个舒适的窝，哼，就成全你一次，索性借他一个臂膀，一个怀抱，外加一场美梦。
放假的日子就是好，因为可以肆无忌惮的睡，即使晚上通宵DOTA也不怕。
“李刚，几点了？说好9点的打扫呢？”大脑快速运转，教授的声音？难道我睡着了？猛然睁大双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教授的怀里，旁边的人单手支着头，邪恶的盯着自己。这画面太诡异了，我居然躺在导师的床上，而且对方还半裸着身体！本能弹起，快速整理了睡迷糊的神经，偷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居然11点多了，自己怎么这么迷糊！！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红着脸，低着头，努力地扯着衣角，仿佛能扯出个所以然。
“过来。”
“啊？！”
“我说让你过来。”
平静的语气，可能，可能陌教授，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生气。
“哦，哦。”
陌言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眼神炙热，直让李刚觉得自己脑袋要烧出个洞。接着慢慢向前靠去，本能地向后闪躲，“别动！”口气不可抗拒地肯定，就差几厘米就要碰到了，李刚现在是大气不敢出，不知道对方又要干嘛，自己也不敢贸然行动。陌言瞧着被自己吓得紧闭双眼的李刚，就觉得好笑，一逗脸就红，胆不是一般的小。“我说，你是不是该去打扫卫生了。嗯？”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李刚耳边回荡，一个恍惚，现在的自己仿佛是一只煮熟的虾，连耳根都红得不像话。
“哦哦，是，我马上，马上打扫。”一溜烟地跑去客厅，看着逃跑的背影，陌言心想，哼，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9.从前有个method叫折磨（二）
每个月请个钟点工也就2000元左右，对于陌言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但是陌教授本人早已表态，“没必要花的钱，一分也懒得花”也是，对于自己这种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这个暑假可以算是李刚同学“最充实”的一个暑假了，每天早晨9：00开始去教授家帮忙打扫卫生，接着去买热乎乎的咖啡，下午开始帮教授整理搜集资料，赶论文，晚上还得看食谱，学做菜，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将近3个月。平常饮食不规，缺少锻炼的李刚，现在被折磨得愈发消瘦，当然事情都有两面性。这三个月，通过整理那堆积如山的资料，让他更加了解了搜索引擎最新动态，对陌言的能力也不得不用深度崇拜来形容，所以干起活儿来，相对有了那么一点动力，至少表现在盘子摔得越来越少了，意粉也没糊过太多次了。
相对于陌言这边，他发现让李刚来处理家政，确实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事，笨手笨脚不说，经过上次“同床共枕”事件后，此人的表现经常一惊一乍，像一只经常炸毛的猫，而此时总会伴随着锅碗瓢盆落地的清脆响声，因此陌言喜欢的GIEN家的餐具早已换成了廉价的超市货，再怎么有钱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不过这段时间，倒是发现李刚真的很适合学术研究领域，交代的任务，整理的资料，都做得相当认真仔细。但是每次听到碎掉的杯具声，也只能摇了摇头，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说到底还不是个生活白痴。
总而言之，对于学术研究，双方都是互相欣赏的，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随着9月将近，大学校园里也慢慢开始热闹了起来。大一新生的到来，丰富了学长学姐们猎奇的心理。取而代之的，就是各种匪夷所思闪电秒杀般的高效配对。刚刚脱离高三束缚的脱缰野马们，终于在大学找到了新的释放场所。
身为博士，李刚在校期间不仅仅要完成自己的研究课题，还必须作为一门课的助教协助自己的导师。当初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站到了上百号同学的面前，即使如何调整呼吸，那上百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感觉还是轻而易举让自己感到恐怖，像一种慢性自杀般的难受。最终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讲台上。这么稀奇可笑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校园几乎都知道了，U大有个长得不错的助教上课居然紧张到直接晕倒。后来，每星期一节的助教课，快赶上了校园演唱会，越来越多人跑来围观，情况演变的愈发不可收拾。自己带的学生居然懦弱到了这个地步，任谁脸皮再厚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学术界首屈一指的陌言。
“well，知道为啥叫你过来吗？”
“……额……嗯。”
“……你倒跟我说说，你到底紧张个什么劲儿？”
“我，我就是有一点紧张。”
“你那儿不叫有一点吧，听说你都能直接晕了？God believes！”
“……”
李刚知道自己晕倒的原因，人群恐惧症。这个病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治好的，他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克服了，自从开学成为助教后，每一天都过得极其疲惫，原来的自己虽然也怕人多，但至少在校园是个默默无闻的学生，天天有容成昱陪着，倒也没发生什么离谱的事儿，但现在却因为上课晕倒事件，走到校园的每个角落仿佛都有人盯着，嘲笑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自己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看着对面愈发憔悴的李刚，陌言一方面觉得恨铁不成钢，一方面又觉得挺可怜，看得出来，他有在努力，但不是每件事情努力过后都会有好的结果。
“……这样吧，我帮你调到大一计算机的ME(Major Elective)课，他们都是新生，应该容易对付，并且是专业课，人数相对较少。”
听到这样的答复，李刚第一次这么由衷的感激一个人，欣喜的样子仿佛中了百万彩票一般。而坐在对面淡定的陌言，面目表情看着对面那张激动的快流眼泪的小脸，心里只能暗暗嘀咕，自己怎么带了一个这么不出息的学生。
“别愣着了，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具体事项我会发邮件给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嗯！”看着对方报以一个大大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陌言感觉到，仿佛触动到了哪根神经，那是是一种淡淡满满的幸福。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天蓝色的衬衫感觉更加空旷了，人怎么又瘦了？都没有好好吃饭吗？发现自己的思绪居然那么被动，陌言皱了皱眉，难道我开始关心在乎他了吗？
而李刚这边，压根没发现陌大教授思想上的纠结与疑惑，而是带着一颗虔诚感恩的心，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去饭堂打饭ING。开学以来李刚几乎没感觉到饿，本来吃饭就有一顿没一顿的，后来因为助教晕倒事件，饭堂果断成为了围观第二现场，自己也只能尽量少去不去，或者打了饭就走。虽然今天也是打个饭回宿舍吃，但是因为可以调课这件事，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一点久违的食欲。饭堂的人依然很多，为了节省逗留的时间，眼神落到了人最少的窗口，低着头，快速走过去。这时，忽然发现自己的领子从背后直接拎了起来。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李老师吧？”油嘴滑舌的腔调，预示着来者不善。
转头发现那是四五个打扮时尚，叼着烟头，像小混混一样的年轻人。
“额，我，我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诶？老师，您红了，就不认识我们了吗？”
仔细看了看对面几个人，貌似对站在最后，个子最高，顶着一头黄发的年轻人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我，我不认识你们。”
“老师，您可以啊，那天晚上在酒吧街拽着别人裤腿嚷着要酒买醉的人是谁啊？您别说自己失忆了啊。”
酒吧街？！之前容成昱曾经跟自己提过当天醉酒失态的事儿，没想到还遇到过这么一群人，大热天的，李刚却发现自己的背脊阵阵发冷。
“我，我……”一时窘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老师，您记忆力这么差，上上课还能晕倒，赶紧滚蛋吧！别在U大站坑不拉屎啊！”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着一群人围着一个清瘦的小老师，大家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后来，又听到什么，酒吧，裤腿，买醉什么的，更加激起广大群众围观的三八心。
渐渐身体有点发虚，发冷，胸口压迫着很难受，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喂，老师，你倒是说话啊！！”轻轻推了推低着头，捂着胸口的李刚，一个踉跄，差点就这么跪倒在地。
“傻强，意思意思就行了，今后我们还要跟老师好好相处呢。”一直站在最后没说话的黄毛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头吧，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不敢怎么造次。
走上前，低下头，“老师，你今天好可爱呢，哦，对了，我叫司祁，U大的新生，要记住我哦，今后还要多多照顾呢，呼~”贴着耳边话语，还有带着暧昧不清的热气，仿佛触动身体内某个可怕的回忆，低着头的李刚，更加不敢正视对面的人。
“我们走吧，老师，再见咯~”司祁看着对面紧张的人，浅浅的一笑，味道应该很不错啊，哼，以后还有时间慢慢和你玩儿哦，老师。
随着人群的散去，李刚终于缓过神来，自己何时迷迷糊糊得罪了这群人，还有那句“你好可爱呢”直让人毛骨悚然，这是一个什么大学？忽然想起了容成昱之前对自己的玩笑话“没有我在，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呐”貌似灵验了，“昱，你到底在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