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终于老实地不动了。他也知道自己平时再忤逆皇帝也不会真罚他,但是牵涉到吴桑,还是听皇帝话的好。
要知道他今天可是有求而来的。
可是这么干坐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坐在殿下的人只静了一会,又开始叹气,道:“皇兄,臣弟苦哇——”
那声音听得内侍都鸡皮疙瘩一地,倒是皇帝还是镇定自若。
批完了手中的折子,皇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一边的奉安道:“去看看吴桑好了没。”想了想又道:“别催着他,他若还没好,先让他吃点点心垫一垫。”
凌琰年纪见长,吴桑司学已经不大忙了,前段时间跟皇帝说,要不把以前运送奏折的差事也交给他做。
以前皇帝是没有办法,为了见吴桑,不得不让他每天早起晚回的,现在人都在自己身边了,哪里还舍得。于是只说,那边有了人选,让吴桑去翰林院修撰。
可才修了几日,吴桑日日回来的迟,总说修撰关系天下士林儒学,不能懈怠。
皇帝提了几次,吴桑没有表态。
皇帝心中暗悔,面上却不敢再说了,只是悄悄多拨了一些人手过去。
吴桑今日回来的比往常要早一些。
一进来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六王神采奕奕,双目放光地看着他。
心中不免纳闷,不禁将目光投向了皇帝。
皇帝看到吴桑,笑了笑,回头从内侍的手中接过湿毛巾,替吴桑擦拭。
这双手十指修长,圆润的指甲泛着粉色的光泽,如精心雕琢出来的玉石。
皇帝忍下想要低头去吻的冲动,只一根一根指头的擦拭。
吴桑立在一旁任皇帝动作,被六王的灼灼目光看得不太自在,问道:“六王怎么了?”
皇帝开口,道:“别理他,不过是让宁思修去一趟江州钦查堤坝而已。”
六王叹气了一个下午,嗓子竟然还没有哑,道:“皇兄好福气啊,搂着意中人,不用体会相思苦啊。”
幽幽的语气,如同深闺中的怨妇一般。
吴桑觉得国事为大,江州去年洪涝死了不少人,于是也宽慰道:“江州来回大概半月光景,六王忍忍也就过去了。”
六王听到吴桑也这么说,忍不住怪叫一声,道:“小桑,小桑,你怎么和皇兄一样狠啊。本王记得你以前可是对本王比对皇兄要亲厚得多啊。”
皇帝拉着吴桑往侧殿走。
内侍已经将菜肴摆上了桌子。
六王也大喇喇地入了坐,看了两人半晌,道:“左右不过无事,小桑,你也不要去修那些破书了,不如出宫陪本王玩几天?”
皇帝扫了六王一眼,起身给吴桑盛汤,道:“吴桑,你想要去哪,朕陪你去。”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
吴桑抬头看着皇帝,笑着摇头道:“臣哪里也不想去,只想着把《老训》先修好。”
六王哭丧着脸,道:“吴桑,你可真是不够情义啊,想那年你来参加科举的时候,本王可是对你赞赏有加啊……”
六王话是对着吴桑说的,眼睛却滴溜溜的看着皇帝。
“好了。”果然,皇帝如六王所愿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宁思修身为御史中丞,一年不过一次皇差,已经少了。你再不让他出去,他迟早要知道是你在从中作梗。”
六王嘴角撇了撇,他知道皇兄说的在理,但是他就是不想宁思修走那么远。
以前他不肯回来,这年年的相思也能熬下去。可是人来了京城,日日可见,却反而连半个月都捱不住了。
皇帝看一眼六王,话锋一转,道:“他这一趟是要走的,但是朕也没有说,你非得留在京城不可。”
六王本来黯淡的眉目又亮了起来。跟皇兄磨了一个下午的事情,总算是金口玉言答应了。
也不打搅两位的温馨晚饭时间了,转身就准备出宫,琢磨着收拾东西了。
六王走了几步,又重新回来,拉着吴桑的手,苦口婆心地道:“小桑啊,你可千万别再离开皇兄啊,皇兄对你这么好,你可要珍惜啊。没有你不行啊……”
底下没有说出口的一层意思是,有你在,我们好办事啊。
吴桑的面上泛着一层清雅的光泽,笑得温厚中带几丝不易察觉的羞赧,道:“臣知道了。”
臣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听在皇帝的心中说不出来的舒服。
吴桑那日的失态和表白如同昙花一现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若不是人现在日日伴在身侧,是活生生的证据,皇帝真的觉得仿佛是一场瑰丽繁华的美梦。
一声臣知道了,仿佛是对当日的一个印证,一个承诺,如阵阵涟漪投在皇帝的心中久久不散。
被六王吵了一个下午的脑子也不疼了。
六弟虽然总是不堪大用,为着宁思修常惹出不大不小的祸事,但是偶尔的揣测圣意还是相当得帝心的。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