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紫衫(第一卷)——如斯良辰

作者:如斯良辰  录入:02-10

司马单恳切道:“陛下是万民之根本,若是您有了什么闪失,才是最让人忧心的,陛下不妨现行起驾回京主持大局,臣等自然竭尽全力保存百姓。”

裴安明闭上了眼睛,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你们都辛苦了,等以后平定了战乱,朕必当重赏。”

“臣等等着陛下重整大军,收回城池。”

裴安明走出了议事厅,淡然:“朕必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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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忠也是个人物,可惜又是与我们为敌。”

裴素安看着眼前波澜汹涌的难民在看见自己的大军到了以后开始疯狂的涌向城门,但是大门紧闭,无人回应那些灾民的呐喊。

裴素安淡淡地说:“这便是战争,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但是总有人实在受罪的。”

何萧苦笑了下:“是啊,或许,我们都是罪人。”

“桓阳不比其它的地方,他西面就是京城,所以守备是要更加严格的,何况还有像王守忠那样英勇的将军,有司马单那样忠君的臣子,还有不知几日之后,他们的援军也该到了。”

何萧看着眼前的灾民,皱纹思虑道:“他们现在是不敢放灾民进去,但是,等裴安明走了以后,却是说不定的对吧,我前些日子听闻,司马单和王守忠都不是会拿百姓的性命开玩笑的人。”

裴素安微微侧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开城门,能进去的,可不单是百姓。”

“你是说找人混进去?”裴素安低吟,“这倒是可以,但是人数一不能多,而不能太显眼。”

何萧笑道:“我这就去从军中挑选一些人,等夜间的时候混进灾民里面去,就等着开城门,到时候随机应变,大不了再像攻平城那般,想方设法放到一些人,开城门。”

“你去?”

“是,王爷身边离不开赵岭将军,青君性子不够稳重,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那边又辛苦你了,”裴素安看着前方的灾民,补充一句,“我们能做的不多,但求不要再伤及普通百姓。”

“属下知道了。”

夜时。

叶子坐在墙角处,抱臂看着天上星辰灿烂,却不禁有些怅惘,四处都是大军,哪里的是素安呢?走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到了桓阳,却不得进入。

叶子想,若是路上碰不见,回京等着总是没错的,他若是起兵,定能成大事。

身边一直有哀嚎声,人来人往的,叶子一直没有注意。

一直到身边有人坐下来,叫了声:“小兄弟?”

叶子微微一愣,看着身边温润却身着破旧的男子,问:“你叫我?”

“是,见你一人在这里坐着,我也是无聊,就想过来跟你说说话。”何萧说道,在遍地蓬头垢面的人群中,叶子这边却是很显眼,虽然他身穿的也是一般的旧衣,脸色也是很憔悴,但清冷温和优雅的性子,却是抹不掉的。

“这样啊。”叶子往旁边做了一下,给何萧让了个位置。

何萧从怀里拿出一个饼来,笑着问:“你饿吗?”

叶子摇摇头。

何萧也不在意,把饼放回去,问:“你是去哪里?”

“去京城吧!”叶子回道,“我家是在那边的,你呢?去哪里?”

“我是四海为家的闲人,没有去处,只是四处看看。”

叶子笑了,正想说话时,却听闻前方一阵躁动,有人喊:“城门开了!开了——”

叶子一惊,然后立刻往城门那边小跑着过去,并看着何萧:“你怎么不走?”

何萧点点头,跟在了叶子后面。

城门只开了一小会儿,有很多人并没有进去。开始的时候何萧是跟在叶子后面,之后却是冲到了前面紧紧抓了叶子,避开了疯狂涌动着的灾民与叫骂着控制着门的士兵,在城门关之前冲了进去。

叶子有些气喘,靠在离城门不远处的墙边,稳了一会儿,看着何萧,道:“多谢你,我这边就走了。”

“我会在这边留一段时间,看来,只能有机会再见了。”

“是呀,有缘是会再见的。”

不过是短暂相识,甚至并没有交换姓名,但在何萧心里,却留了一个美好的影子,无关情爱,只是温暖。

直到叶子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何萧才收回了目光,继而冷冷地注视着城门。

一连三天晚上,王传忠才将所有的难民都放了进来,而这三天,何萧却是默默的记住了城门处守军的班次、人数。

第四天夜四更。

桓阳城内忽然有几十道人影冲上了城门,每个人呢都手持利器,招招夺人性命,不多时,天上忽然闪现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远处裴素安看了一眼天上,即刻下令:“攻城!”

瞬时间,擂鼓声与呐喊声开始混杂着向前冲。此刻何萧正斩下守门人的头颅,将剑背在身后,用力的打开了城门。

自此又是城战一夜未绝。

第二天白日之时,桓阳已经是血流成河。

郡守司马单自尽殉国,王传忠战死。

只是桓阳还有大量的人马被安置在四处,虽然没了主将,但还是不容小觑的。已经打到了桓阳,裴素安等众人反倒不急了,知道京城附近,肯定又是一场苦战,不妨在桓阳稍加休整一下,等待后面的援军。

于是,接连一个月在桓阳,都是不紧不慢的慢慢打,如今已经是开始收民心的时候,若是肯投降的一律优待,这么一来,敌对的人少了不少。

明帝十一年二月,桓阳沦陷。

把桓阳的百姓与难民都安置好了以后,大军开始继续行进。

第十六章:进京

明帝十一年二月,曲林、凤雀两郡起兵,投诚裴素安。

京城玉化们、谭真门遭两面夹击。

京师门外,也是聚集了大量从各地来的难民,但是到现在为止已经将近一个月,城门紧闭,每日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尽管知道前进就是赴死,但是每天仍有上千人用力嚎叫着捶打着城门,然后被乱箭射死几个、石头砸死几个,难民们会因为对鲜血的恐惧退缩一点,却因为对身后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乱军与饥饿不得已继续向前,迎接死亡的解脱。

那时候叶子在那里看着,每次都是深深的困惑,原来一个人的生命,是这么微不足道,是那么简单就会失去了的,死而万事空,他身后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所有的悲欢,他也都不知晓了。

几天下来,京城玉化门外,不知堆积了多少普通百姓的尸骨,现在已经是接近三月,天开始热起来,每次就是单单站在这里,都是一种折磨。

所有人都默默绝望着,等待着未来的审判,是死亡或是其他尚不知晓的命运。

这种感觉,叶子是熟悉的。

就像当年在誉亲王府的时候,因为饥饿和对未来还不清楚的危险的恐惧,人们宁愿即刻去死了,也不愿意等着极其虚渺的希望。

封府的第四天,有一个丫鬟上吊了。然后过了几天,又有人撞了墙。到将近第二十天的时候,有一些侍卫结伴想要闯出府去,结果被斩杀在了王府门前。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想活着,但是就连这点都求不得。

叶子想,当时最痛苦的,应该是素安吧,他是这个王府的主人,是整个王府的希望,但是他却面对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无可奈何,只是夜夜不能安眠。

叶子想给他一点安慰,夜间的时候,总是想要拉着他的手。而且,那时候,叶子怕有一天醒过来,会看见裴素安的尸体。

那种恐惧,大于对自己未来的害怕。

叶子深吸一口气,看着前面苟且活着的百姓,悠悠叹了一口气。其实,叶子现在,也是害怕的,他也饿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然后脚下似乎开始震动,叶子就听见四处惊慌四措的人们开始叫喊:“大军来啦!跑啊——”

叶子一惊,有些失神的看着那边,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在哪里?

走了四个月,一路上都是乱军的消息,每次身前身后,似乎都是他们的身影,但走走停停无数次地张望,从没有过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叶子随着纷乱的人群,不过是从一个方向,跑到了另一个角落,但难民们似乎是认为,这样,是安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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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安看着眼前杂乱、恐惧的灾民,心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何萧看着前方,目光也是很复杂,最后他说道:“不知多长时间才能攻破京城,到了那时,如何安置这些人,也是要好好想想的。”

何萧忽然想起前些时候曾经遇见过的青年,他也是要往京城来的,只是不清楚,现在他如何了,若是出了意外,倒是太可惜了。

悠悠叹息,何萧说道:“我先派人去帮忙处理了难民尸体,这天,若是不处理了,恐怕闹出瘟疫来,又是一场祸事。”

“你说的是,”裴素安也有些惆怅,眉角皱起,道,“告诉他们没有必要怕我们,我们是要铲除朝中恶人的,不是要他们的命的。”

“这我知道。”

何萧掉转马头,朝后面叫人准备去了。

裴素安却是继续看着前方重重攒动的人影,心若刀扎——他的叶子,如今尚不知是在何方,是不是也像这些灾民一样,在痛苦挣扎。

何萧叫了百人,走到难民中抬出尸体,火化掩埋,开始时那些难民带着惊惧的眼神看着他们,等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了他们没有敌意,才慢慢的放下了警惕。

整整有一个上午,何萧等人才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根本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不断有人在死亡。

他站在人群中时,忽然有人攀住了他的袖子,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女孩子面黄肌瘦像是就要倒下似的,却死死捉着何萧的袖子说:“大爷,给口吃的吧……”

何萧微微皱了眉,看着周围,果然,有人正在靠过来,不多时就跪了一地,虚弱的喊:“求您给点吃的!”

何萧喟叹了声,叫着自己身边的一个护卫,道:“你去问问王爷,咱们多出了多少粮食,拿过点来。”

那护卫看了一眼,点点头去了。

何萧拉着小女孩儿的手坐下,安抚道:“我们是誉亲王的人马,如今朝廷无能,奸臣当道,而有内忧外患,誉亲王贤德有为,只望铲除奸贼,保家卫国。”

一干人等却只是默默听着,没有人有反映。

何萧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不着急,只是坐着四处的看,希望视线中会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密密麻麻灰扑扑的人群中,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而裴素安得了消息后,即刻问身后的人:“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不多时,粮草处的官员就过来说道:“回王爷,我们军中尚有五千石,十万人一月所需已分几批人马从平原、平城、桓阳等地运来,期中有一批明日便可到了。”

“先拨出一千石来,即刻就派人去分给难民。”

“是!”

京城是王气之根,若无意外,裴素安并不想对京城有丝毫破坏,如今展开的困守之计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有见效,此段时间内他不想再见到有一个难民死伤。

下午时候,裴素安又叫人在城门北侧一里的地方拨出一块地方来,把多余的帐篷都拿出来安置灾民,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只愿攻破京城后才能拿出来措施,彻底解决这些事情。

叶子在跟随着士兵走时,很想问一声:这是谁的队伍?

但话到嘴边,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军队的方向。

自此之后十天,裴素安每日只排除千人左右袭扰,却从没有安排人大规模的攻城,他在等着里面人的投降。

但是裴安明,却日日坐在深宫之中,没有丝毫投降的意思。

这辈子,他不会向那个人低头,永远也不会!

自小,那个人似乎都比自己优秀一点,但是自己才是太子,才是未来这国家的主人,就连父皇也是这样想的,他是臣子,会是一辈子的臣子!

开始的时候,裴安明以为这只是裴素安一场小的叛乱,他怀着愤怒与激动亲临战场——他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裴素安会是输的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原来裴素安已经有了那么多的、足以与他抗衡的力量,战事一开始的时候,裴素安已经得了小半个天下的相助,但是他什么也不知道,到了战场才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反击之力,一路招摇着过去,一路惨败着回来。

所以,他失了云城、桐城、平原、安原、东祁、平城……桓阳,如今,裴素安已经在了京城之外。

京城现在上到达官贵族下到贫民百姓都是人人自危,要求迁都或是投降的话裴安明已经不是听到一次了。

但是,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

“皇上,尽早做决定吧!如今这样下去,京城迟早会空的!”现在京城粮价已经达到了一两银子一斤的高价,一般人家哪里还吃得起粮食,慢慢的,哄抢大户或是官府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而越是往后,越是无法收拾,轻叹一声,安令轩再次恳求道,“皇上还是尽早离开,往西走,再做打算把!”

“再作打算?”裴安明重复道,“还有什么打算可做么?”

“皇上是国之根本,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那些忠于您的大臣可真的是没有指望了,臣求您即刻带太子、皇后出京吧!”

裴安明靠在龙椅上,静静阖目。

如今,京城的守将已经是最疲劳不过的,但安令轩还是尽快找出了近千人的精装队伍,连夜护着皇上皇后太子几人出了京城。

这消息,起先的时候瞒了好几天,但是不久之后,每天都跪在宫门外的大臣们还是发现,原来,他们的皇帝,是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以身殉国?皇帝逃了,外面的那个也是本朝的皇子。

或是开城门迎接新帝?但是没有人想留下一个骂名,而且,还有很多人每日都叫骂着裴素安是乱臣贼子。

明帝十一年三月末,左丞司徒拓带领十余名官员开城门,跪迎裴素安入京。

裴素安一个人坐在马上,把大军留在城外,只带了自己的亲信与卫兵千人,看着城门大开,目光微微上移,轻轻叹了口气。

叶子,你现在在哪里呢?

第十七章:王府

“王爷,难民……”

裴素安想了想,回道:“若是京城中有亲属的就放进来,家园被毁的暂时每人发五两银子让他们回故乡去,等之后看各地报过来受损情况和伤亡,再行放款方粮。”

何萧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裴素安揉揉额头,看着眼前仍旧跪着的人,想大笑,却只露出了个苦涩的表情。

一路纵马直到皇宫正门前,裴素安心里才升起一种成功的念头,只是如今看来,这成就,太过渺小。

裴安明来到正清殿时,尚有不少人安安分分的跪着,裴素安却觉得有些疲惫,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王爷!”

“裴安明是从那个方向走的?”

“是从西门崇景门,他身边只有右丞安令轩和卫兵千人。”

裴素安指着地图,轻声说道:“你们怎么看?”

如今跪在这里的都是起先愿意投降的京官,先前都是裴安明的臣子,有不少人还是他十分看重的或是可能还有个女儿在宫里——他们能怎么看呢?

好在裴素安并没有执着,轻笑了下,就说:“你们都下去吧!今日几位大人为京城可是免去了一场祸事的,小王以后还是要依仗各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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