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好摸鱼——火棘子

作者:火棘子  录入:02-09

得了油腔滑调的赞扬,裴野也没开心,眉梢皱了皱,恍然想起:“你一直很崇拜的就是他?”

60.

耐不住裴野每天纠结的念叨,简符索性把宁教授请到家里吃了几顿饭。

一回生,二回熟,定律就是那样,熟悉了,疑虑就少了。宁教授为人亲切,但凡是他的学生都热情,看着裴野也是大学生的模样,自然更是循循善诱。只要问他问题,知无不言还举一反三,深怕裴野不懂——其为人作风和他的风衣一样,款式很老、很板、但让人能长久喜欢。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

虽然不是很放心,也没有办法,裴野只能听之任之、除了每天晚上在枕边耳提面命一番,别无他法。

话说回来,这次裴野确实多心了,宁教授和简符相处极好,渐渐从师生关系走向良友关系,但绝对没有跨越朋友这一界限的意思。

一边忙于公司,一边盯着简符,裴野也忙得不亦乐乎。

心中有想法,落笔及绘入电脑中就快了,简符的别墅很快有了初稿,流畅通透的长方形体,原木与石材完美结合,大面积的落地窗。线条硬朗,但视野无限延伸,并与周围的林木融为一体。

这个别墅草稿,确实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与河边的少年的房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确,德国之旅,尤其是河边的房子,让简符内心的理想与渴望彻底爆发,并一发不可收。

宁教授坐在他旁边,娓娓道来:“记得你曾写了一个论文,我一看就很喜欢,很有德国味,但没有一点匠气,纯粹的线条没有修饰——看到你本人,就明白了,直直的,做什么想什么都不纠结,跟线条一样。”

听着这么文雅的比喻,简符嘴角抽了一抽:“谁叫我姓简呢。”

宁教授一笑,指着电脑里别墅顶层简约的线条说:“为什么屋顶要伸出这一块呢,直立下来会更干净利落。”

简符的鼠标往下一拖,屋顶呈仰视视觉,原来是镂空的长条的一格一格:“当阳光照下来时候,穿透这些切割出来的空间,在地上会形成钢琴琴键一样黑白图案:有阳光的亮,没阳光的暗。地面设计成坡形,也会有台阶的层次感。”

宁教授点了点头:“听上去很美。但是,总觉得不协调,这里忽然变得太柔和了,而且造型也非常怪异。把这块切掉,会更漂亮。”

简符想了一想,脑海中裴野坐在钢琴前的样子挥之不去,摇摇头:“我还是想要钢琴的效果。”

刻骨铭心?不是刻骨铭心的感觉。怦然心动?已不需要怦然心动。是血脉,裴野溶进了汩汩流淌的血液,不需要唤醒,不需要撕扯,一直在。听不到,看不到,但一直都在。

突如其来的沉默,宁教授咳了一声:“设计师有执念,也好!没有执念,就是匠人。但你不要以生硬的嫁接方式在屋顶,来,如果能融进建筑之中,不是更好?”

“嗯,我再改改。”

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就是不停地改动,通宵达旦,有时是参入了新的想法,有时是因地制宜,更多的是从单纯的纸上变成可实践的实体的思考。

以至于有一天,沈契飙过电话来:“简符,第七次了!我请了你七次,你一次空都没有!主席有你忙没?总理有你忙没?他们都有空上新闻联播让我看看,你就没空出来吃一顿?这是我最后一次啊,你要敢再说有事,咱俩绝交!”

简符乐了:“你绝你绝!行了,今天有空,我舍命陪君子啊……就现在,我在医院的公园旁等你,别太晚啊。”

医生不是想离岗就离岗。简符坐在公园的木椅上,闭目养神。

眼睛闭着,各种感官就变得敏感。不知不觉已是春天,清风拂过,柔柔的,吹进袖子,一股花香由远及近,而后,停在了简符的鼻尖。

睁眼,竟然是南倾。

南倾手握着一把淡黄色的栀子花,笑意吟吟,自行坐下:“简符,最近好吗?”

“很好,你呢?”俗世红尘琐事不断,渐渐就淡忘了那些纠结。

“我也很好。”南倾低头,浅浅地笑着。

简符想起了一句话:黄金有价,玉无价。有人如玉,只要在手心放过,就是温温的。很多往事原本美好,谁又总是画蛇添足,结果废了一张画呢?

“看你精神不太好,听厉尉说,JL集团的事全是裴野在管了,你完全不理会,这样好吗?”南倾关切地问。

“他在,我自然放心。”

南倾专注地看着他,话中有话:“我如果是你,就一定会仔细查看,直到没有一点儿问题,才能放心。”

简符凝目:“如果他都不可信,我不会再信任何人。”

沉默绵延了很长时间,南倾微笑着,看向远方:“建筑设计很好玩吗?我在那个大学见过你很多次,每次你都很认真,像是,找到了生命的价值一样——跟以前见到的你很不一样。”

简符哑然失笑:“我以前很像碌碌无为找不到生命意义的人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做任何事情都精力旺盛。”南倾露齿一笑,“你运动的时候就特别专注——每一场都很拼命;你现在就是这样,要把每一个细胞都用在你的别墅上一样。之前觉得你有点痞,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觉得,专注得特别可爱。”

听到可爱一词,冷不丁一个寒战,心说无论外表无论性格,自己都跟可爱无缘吧。

简符勾起一个不正经的笑:“怎么会不在乎,我很执着的,谁欠我什么,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南倾摇摇头:“不,你很不在乎,如果当时你能多有一点在乎,我都不会放手。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相信:你竟然会讨厌我。在那之前,你从来没有过一丝丝厌恶我的表情。”

“……”简符想,总需要一个理由放手的。

“不过,也不重要了。”南倾把栀子花放在简符手里,淡然地笑,“你觉得幸福,我就没有执着的理由了。”

飘然远去,像许多次那样,在转角处,背影消失了。

61.

“看谁啊?你眼珠都不错一下?”一只手搭在了简符肩上,久违的雪一样的白衣,除了沈契还能是谁?

简符没好气地狠狠回拍了一把他的后背:“什么呀我在思考!”

“呦,那赶紧把衣服一脱坐广场上去!”沈契揶揄。

简符横了他一眼,拾起那把栀子花,默默递过去。

沈契眼皮猛跳:“什么玩意?你小子脑子发昏了吧?竟然还有闲情送我花?你是……是不是裴野没在你又皮痒了吧?”

“我送给颜木!”

“想得美!别打我家颜木的主意!”沈契把栀子花夺过来,怪异地瞅了他一眼,“几个月不见,你还变得有情调了?气色不错嘛,你那别墅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下个月就可以施工了!”简符耸了耸肩,目光投注在沈契脸上,眼角一丝细纹若隐若现:“你最近也累?”

沈契唇角一弯:“累,但挺有趣!”

聊近况、聊心情、聊新闻、两人顺着公园的路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聊到了裴野,简符抑不住的开心,睫毛盖不住欣喜和温柔,比蝴蝶的翅膀扇得还厉害。

沈契跟着笑笑:“前两天听颜木提过,JL集团的管理层有很大的变动——裴野能应付得过来吧?”

简符微一愣,步子慢下来,睫毛也不颤了。

“我不太懂经营管理,不知道中间有什么玄机,不过JL也有你一半多的心血,可别真的不闻不问。”沈契嗅了嗅栀子花,若有所思,“防微杜渐都做不到完美,何况你这么一扔就大半年。”

“我相信裴野。”简符碾了碾酒红色的地砖。

沈契左手揣兜,驻足停下,神色肃然:“虽然他很能干,但还是太年轻,你最好扶持扶持,要知道他的对手可不止是市场上,还包括合作伙伴……”

简符抬起下巴目视前方:“沈契,我明白。”

明明还没说道点上,不明白简符明白了什么,沈契沉默了一会儿,按了按太阳穴,似有醒悟:“简符,弄完别墅之后,你回JL集团,还是有别的打算?”

“我想跟着宁教授,捡回老本行。”

“JL集团呢?”

“那是我送给裴野的礼物,怎么玩,玩得怎么样,都由他。”简符叹了一口气,忽然笑了,笑得诡谲,“至于我,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设计,总得弥补下当年我的遗憾么,哈哈,找回了真爱,你不为我高兴一下?”

沈契扶了扶镜框,慢悠悠地说,“高兴,怎么不高兴?你抛弃JL集团,就像抛弃旧爱一样坚决啊。”

“你和颜木之间,怎么样才会觉得自己有安全感?”话题一转,问得自然。

沈契沉吟:“他醉酒后选择回到我的身边——这就是我的安全感。怎么,裴野让你很没有安全感?他比我们年龄小太多,有点代沟也自然。”

露齿一笑,笑得很得意:“不是,裴野是最让我有安全感的一个,每当他把我看得很紧时,我就觉得踏实了。”

沈契鄙视看了他一眼:“变态啊你。”

简符轻松地笑了:“玩过蹦极的人都会明白,安全带把全身捆成粽子一样,简直是最让人销魂的感觉。”

沈契呸了一声:“呦!你俩还有艾斯埃姆的嗜好!”

“滚!”

风暖暖的拂过脸庞,有些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摆,沈契若有所思:“就你惹的那些花花草草,裴野对你,可没有一点儿安全感啊?”

简符无奈吐了一句:“他会有的!”

看着远远走过来的身影,正是裴野迈着急切的步伐,沈契摊了摊手:“我看,至少现在还没。”

裴野一向黏得很紧,跟护食的小犊子一样。沈契早都习惯了,迎着裴野质疑的目光,坦然地邀请这俩人吃个便饭,颜木亲自下厨,还能顺便去看看简符圈的那小块儿地。

“沈哥,你这花不错,哪里买的?”裴野一边开车,一边瞅着后视镜问。

沈契捏了捏花茎,看看裴野不动声色的脸,再看着简符递出来的眼神,忍不住发笑,咳了一声坦白:“不知道,简符送给颜木的。”

“噢,哪买?”裴野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向身旁的简符。

当然不是普通的问句,沈契幸灾乐祸,悄然地把身体往后面缩了一缩,他其实早猜到这栀子花的来历,他进公园时,正巧看见南倾出来——简符天生缺一脉浪漫,还真不是在情人节之外的日子里能送花的人。话说回来,裴野的嗅觉还挺灵敏,他怎么就猜到这花有鬼呢?沈契对裴野当场逼供的行为表示佩服加少许的鄙视:敢不敢不要这么性急啊,回家了床头打架床尾合,也不会连累自己这个无辜啊!

没有沈契那么多弯弯绕绕,简符稍一停滞,开口:“南倾的,公园里遇上南倾了。”

只听见车飞驰的声音,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在沈契几乎要担心飙车会失控冲出高速时,裴野吐出一句:“噢!”

竟然是如释重负的语气。

沈契有些困惑,很快释然微笑。

下了车,沈契第一件事就是告诉颜木:“一个王八一个绿豆,简符和裴野那俩混蛋的事,你就别瞎操心了,他俩能有事才怪呢!”

而到了沈契家后,裴野的第一件事就是趁没人时揪过简符:“南倾和你都说了什么?”

简符笑笑,摁了摁裴野的鼻子:“瞎吃什么醋,就随便问了几句。”

裴野眨了眨眼,皱了皱鼻翼,显然很享受这种亲昵的动作,又不满意这种囫囵吞枣的态度,推了推简符:“我才不信!南倾那个混蛋……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异常认真,眼神里有焦躁、有不安、也有害怕失去的脆弱。简符忍不住手指掠过长长睫毛:“南倾只是来告诉我,不会再有联系。”

“真的吗?”裴野闷闷地自语。

“如假包换!”简符捡起一颗果冻,“来,我喂你!”

含在口中,望着裴野抿紧的唇,温柔贴上去,一个缠绵的吻撬开不安的心绪。简符温柔地拥抱着,在白色的沙发上,以最和煦的温度传递爱的信号。双手抚摩裴野的背部,一下一下,极其温和。

虽然还有不爽,但被这出其不意的温柔打动,裴野咽下果冻,下巴靠在简符的肩上,嘟囔了一句:“算了!”

62.

暮春,懒懒的春风丝丝凉意。

夕阳曳走最后的一缕绛红,湖上升起一轮月牙,倒影映在涟涟湖水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简符拍了拍肩头的脑袋,微笑着说:“月亮那边就是我的梦。”

月亮下的那边荒地,现在矗立着笔直的杨树,摇摆着杂草,不久那里将会出现梦里勾勒的线条。

裴野头没抬,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知道。”

“怎么不高兴?”简符揉了揉那又黑又倔的短发,“都说了,和南倾,是偶然遇见的。”

“我知道。”

“那你赌什么气?”简符皱眉。

“我知道他和厉尉混一起,没时间勾搭别人了。”裴野眼睛一抬,睫毛刷在简符的脸颊。

简符惊了,什么,南倾和厉尉?这是哪跟哪?

裴野吐一口气,吹起简符鬓间的头发,心情不错:“勾搭一起都好几个月了,简符,你都快成世外高人了,什么都不管不顾。”

抱怨的话,却没有抱怨的情绪。

“不是有你吗?”收起惊愕,简符心情很愉悦,这世界,谁跟谁在一起都不是新闻。总有些人注定擦肩而过,看看背影就挺好的。

气氛凝蜜一般,却也极为诡异的静谧。

“简符?”裴野坐直了,偏头看着简符为他挑拣菠萝味的果冻。

“嗯?”

“南倾说你不愿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骗过你?”

“他说什么你都信?”简符好笑地又喂给他一颗果冻,“他骗过我什么?再说任何事都是分人的,不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不够喜欢。”

想了一想,裴野脸色肃然:“比起为什么你不选择南倾,我更好奇的是:当初你为什么和他纠缠在一起?”

这孩子,非要在一个问题上死磕么?

简符拍了拍他的额头:“小心眼,还耿耿于怀?我早都说了,一时糊涂一时糊涂,不是糊涂还能是什么?再加上看见你和董琮一起,我再一糊涂一生气就做了,咳,不该做的事。”

说完,摊了摊手,以示愧不能当。

裴野闷闷不乐:“才不相信。”

打情骂俏争风吃醋的事从来都说不清楚,简符也从没想过要说清楚——说糊涂,有;说暧昧,有;说交易,也有……当初跟南倾搅和在一起就不是清楚的事,他觉得能稀释就稀释吧,最后化成一股烟就万事大吉了。也知道裴野一直计较这事,不过简符很乐观,过去的事总会过去,裴野也不能记一辈子,对吧。

“沈契说你把JL集团送给我当玩具,对吗?”裴野话题一转。

想不到沈契的嘴也有这么漏的时候,简符再度揉了揉脑袋,正色地说:“对!也算我创业以后的心血,全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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