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吧。”
看着顾南把水盆放在茶几上,坐过来拉他的衣服,言奕忍不住有点别扭。好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虽然心里很高兴,可是感觉自己像废人一样。
“别乱动,右手抬起来。”顾南小心地将他的右手举到头顶,把T恤从头上褪了下来,滑到左手的石膏上方卡住了。
袖洞太小,石膏过不了。
“剪刀呢?”
“下边儿抽屉。”这件衣服还真不能要了,又是血又是汗,还有不知道在哪儿蹭的污渍。居然就这么在城里晃荡了一上午,估计路上吓到不少人,真是罪过。
“先将就擦一下,把手臂包起来再洗澡。”顾南拧了毛巾专心干活,抬起他的左臂,从肩胛骨擦到上臂,每一寸皮肤都没放过。擦到腋下的时候言奕缩了一下。
“跟你说了别动。”顾南抬头瞪他一眼。
言奕只好强忍着痒痒的感觉,别扭着让他擦洗。好丢脸,这几十个小时折腾下来,浑身又有味儿了,还是这种尴尬的姿势。
他在顾南面前真是什么面子都没了。而且,这个人怎么变凶了?似乎从自己手术结束,顾南就一改以往淡然的态度,说话做事都强硬了许多,语气里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好不习惯。
顾南给他用湿毛巾擦了两遍左臂没被石膏包起来的地方,拿保鲜膜覆上整条手臂缠了几层,确认不会进水了,这才站起来说:“别急着进来,等我把水放好。”
“哦。”言奕只好把抬了一半的屁股又放回坐垫上,“顾南……”
顾南回头:“怎么了?”
“谢谢。”
“不用。”顾南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说,“让你受伤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会。”言奕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是个男人,就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不管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怎么样的,我都不会后悔。在那种情况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仅没有做错,我还应该感谢你的。”
“可是万一恢复得不好……”顾南重重地捏住他的肩膀,眼里有深沉的担忧。
“绝对不可能。”言奕将他的手抓下来,分开指头扣住,嘴角含了些笑意,“有你监督我,我复健怎么敢偷懒,再难也能抗过去。到时候再来比削苹果皮,你肯定输。”
顾南攥紧了他的手,沉沉地说了声好。
拉着手进了浴室,言奕在马桶盖上坐下,看着他忙碌。放水、进卧室找干净衣物,又回来再次检查了他手臂上的保鲜膜有没有松掉,这才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伸出一只手来脱他的裤子。
“我自己来、自己来。”言奕忙扶着他的手,自己松了裤扣,连着内裤一起扒了下来。反正也裸呈相见好几回了,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顾南一手架在他腋下,一手捞着他的腰,看着他一只脚迈进浴缸。
“我是手伤,又不是脚伤,自己来就行。”言奕被他珍而重之的举动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人这么惯着,虽然是很幸福没错,可还是有点儿不适应。
“打了石膏会影响平衡,浴缸滑,你慢慢坐下去。”
躺进温热的水里,言奕长长地吐了口气。好舒服,紧绷了一天的身心瞬间就松了下来,脸庞也很快被热水蒸腾红了。
闭上眼睛正在享受热水的抚慰,突然听到水响,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胸膛。
“别动,我帮你擦一下。”顾南拿过沐浴球,挤了沐浴露揉出泡沫,蹲在浴缸旁,探手入水,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扣着他搭在浴缸沿上的石膏手。
言奕已经分辨不出是水更烫、脸更烫,还是顾南的手更烫了。只觉得粗糙的浴球沾染了细腻的泡沫在胸前滑来滑去,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只知道那只手眼看着就要往关键部位去了。
他闷闷地哼了一声,将呻吟咽入肚子里。人家顾南是在严肃认真地帮伤残人士洗澡,自己怎么能乱发情。可是,可是,这是顾南的手啊,这手天生带电啊,这么磨蹭来磨蹭去的让人怎么受得了!
顾南见他咬着嘴唇不出声,只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自己,本来毫无杂念的动作突然就变得不协调了,偏偏还刚巧停在了尴尬部位,偏偏某人还真的就发情了。
水面泡沫不多,隐约能将热水里被泡得粉红的身体看个清楚,顾南忍不住笑,伸手轻轻地弹了他一记,“想入非非。”
“谁让你到处摸的,我要能软到底我就是ED了,不信你试试。”言奕伸手去抓他领口。
“别闹,等你洗好我还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别把衣服弄湿了。”顾南把他的手抓下来,用浴球擦手臂,胸口的布料已经湿了好大一块,暧昧地贴上里面结实的胸膛。
趁他放过自己右手继续往下擦的机会,言奕锲而不舍地摸上了顾南的胸口,手指用力地戳,戳了还不够,还伸长了五指捏。
手感真好啊,不像他自己,最近呆在实验室和医院的时间太多了,缺乏锻炼,身上的肉都松了。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在家里养着,说不定还能长出游泳圈来。
“还玩儿?”顾南长手一探,借着沐浴露的润滑扣上了正忙着捣乱的某人的屁股,稍微用力揪了一把。
言奕屁股一疼,“啊”了一声摔回水里,一个没坐稳,给淹了个闷头闷脑。顾南连忙架着他腋下把人捞起来。
还好还好,石膏手还算保得不湿。
“你偷袭我。”言奕指责他。
“你先偷袭我的。”
“谁说的,”言奕笑着浇了一大捧水到他身上,“我这是明袭。衣服湿了穿我的。”
顾南哭笑不得地看看自己一身湿透,索性把T恤扒下来扔到一旁。看到言奕此刻能笑得这么轻松,他心里也稍微好过了一点。有什么困难,两个人一起面对,不管怎样,他一定会让言奕的手恢复成以前一样,让他永远都能笑得跟个没长大的孩子,连洗个澡也能玩儿得这么开心。
“腿抬起来……左腿……右腿。”顾南一个口令,言奕就一个动作,笑嘻嘻地看着他给自己擦洗。
“你要是以后都这样,肯定会把我惯成猪。”
“做梦,等拆了石膏你就没这种好日子了,我会天天逼着你压手指,痛死你。”顾南放下他的腿,拍拍腰上的肉,“坐起来擦背。”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言奕给收拾干净了扔到床上,顾南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幸好前天买的新内裤还有多的,他才不至于光着出来。
言奕身高虽然比他矮不了多少,可是骨架子要小的多,衣服的肩部就比较窄,顾南挑了几件衬衣都扣不上。
“明明年龄比我小,偏偏身材比我好,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言奕只穿条白色内裤趴在床上,一边假装抱怨一边敞开了眼睛吃冰淇淋,指挥着他打开最左边的衣柜,找出件大号的白色T恤,背面印着大红色的校名。
“去年校庆的时候买来穿着玩儿的,这件总该能穿了吧。”学校统一印制的文化衫,版型宽大,言奕自己穿起来空荡荡的,套在顾南身上却很好看。
好吧,必须承认配上背后的字还是有点儿傻。
裤子是肯定找不到合适的,顾南只好将就把自己的长裤又从浴室拎出来穿上。
言奕拉开床头柜最下面一个抽屉,翻出家里的备用钥匙递给他,“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其他我这儿都有。”
顾南接过钥匙,掀开被子把他塞进去,“你先睡会儿,我会顺便带点菜回来,晚上在家里吃。想吃什么?”
“煮鸡蛋!”言奕一听他要下厨,立刻星星眼点菜。
顾南轻笑,揉揉他的头,“那个明天早上吃。我买白豆回来,给你炖蹄膀。”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看到言奕瞪圆了眼睛,就总觉得面前是个小孩子,忍不住想揉揉他,拍拍他,哄哄他。
这个男人,明明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很理智,有时候很成熟,可又会偶尔不经意露出不一样的一面。特别是两个人关系挑明之后,言奕在他面前的表现越来越自在了,三不五时还会主动挑逗他一下。虽然他刻意的挑逗常常会让自己觉得忍不住想笑,但偏偏不那么刻意的时候,不自觉流露的纯真和诱惑,每每勾动他的心弦。
想疼他,想宠他,想让他快乐。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以前跟林宓燕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理智的、冷淡的、礼貌的,做一个表面上的好男友,就像在照本宣科,真正的相敬如宾。
可面对言奕,他会想念、会心疼、会纠结、会忧虑,会因为他受伤而肝胆俱裂心如刀割,会因为自己力不能及而焦急万分失去理智。
除此以外,他还想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抚摸他,搓揉他,融入他,让他呻吟、喘息,让他面红耳赤羞不可抑,想看他用眷恋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看他为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触摸就颤抖不已。
爱是什么?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怜惜,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渴望。
爱他,就会想要和他在一起。
顾南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回头对被窝里的言奕说:“等我,很快回来。”
52.圈养
开学前的十几天,言奕很是过了一阵被圈养的日子。每天好吃好喝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顾南把他当三岁小孩一样照顾,能不动就不让动,什么都给他送到面前,生怕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会碰到磕到。第三天就开始严格按照时间表帮他做手部被动活动和轻柔的指腹按摩,把每天的锻炼时长、频率和细微变化都详细记录下来。言奕取笑他说他这是在拿自己做功能锻炼的实验记录。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全身不遂。”言奕靠在床头,电脑小桌架在腿上,随手刷着微博,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顾南正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好几本复健的书,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研究。他打算从各个方面入手,争取让言奕的左手早日活动自如。
前几天言奕母亲来了一趟,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顾南听得仔细,回头还挑重点给整理了出来。言奕笑着说她妈去当客座教授的时候,也没见过底下有这么认真的学生。
何湘明对小公寓里居然干净整齐井井有条有些诧异,也对言奕短短几天就胖了一圈感到欣慰,审视的X光再次将顾南扫了一遍,末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对于顾南的担忧,言奕表示完全不必要。
“放心,我妈没说什么就是肯定了。你都不知道她在医院里训人的时候有多恐怖,他们科室的小医生小护士被骂哭是常事儿。”言奕啃一口苹果,包在嘴里嚼,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的。
明天该去拆线了,伤处愈合的怎么样就要见分晓,他有一点紧张,可转眼就发现顾南比自己更紧张,他查资料做的笔记都快记满半个本子了。
“你歇会儿,都看一下午了,小心眼睛。”这人一钻进书里就忘了时间,吃完午饭就坐那儿,要不是自己中途溜下床想上厕所,他都不会动一下的。
顾南放下书走过来,把他的笔记本连带桌子一起拿走,“你也差不多了,又玩微博?”
“等一下。”言奕把笔记本抢回来,“给你看个好笑的。我围观一下午了,沈立冰和他家杨医生又掐上了,这两人私底下整天甜甜蜜蜜,偏爱到网上卖腐卖萌相爱相杀,把底下的围观群众整得鸡血阵阵,看评论能把人乐死。”
顾南扫了一眼屏幕,伸手把笔记本合上,“看看就行了,不准跟着学,我是绝对不会配合的。”
言奕抓了一下没抢到,眼睁睁看着小本儿被扔得老远,抱怨道:“你最近怎么老是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太独裁了我抗议。门也不让我出,去小区门口买个东西都不行,天天就这么在屋里窝着,我都快长草了。”
“要散步我陪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不准到处跑。待会儿沈立冰他们要过来吃晚饭,有人给你解闷。”
“那让他们买熟菜过来,你别做饭了。”
“冰箱里有材料。”
“不给他们吃,你做的菜只能我吃。”言奕翻身下床,吊着左胳膊溜达进厨房。顾南在身后跟着,生怕他撞到。
不能怪他不放心,而是言奕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太大大咧咧。昨天趁他不注意跑到阳台上去查看西瓜苗,差点儿把花盆砸到楼下去,弯腰去捡摔碎了的陶瓷片又把手指割到,转身想进屋找创可贴结果撞在玻璃门上,现在额头上的包都还没消下去。
这种脱线家伙他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
言奕啃完手里的苹果,又开了冰箱找西瓜吃,单手抽出切水果的刀子正打算学独臂大侠杨过,把案板上的半个西瓜大卸八块,就被顾南劈手夺了过去。
“哎——你让我试试怎么了,又不会切到手。”言奕晃了晃石膏臂,“左手在这里,切不到。”
顾南看他实在是想自己动手,只好把刀还给他,自己把西瓜固定在砧板上方便他用力。
两人正玩儿的欢乐,客厅里的顾南的手机响了。走过去一看名字显示的言叔叔,顾南赶紧把言奕按到沙发上坐下,切好的西瓜塞他手里,探手接起电话。
言决明打电话来叫他们明天去医院拆线后回趟言奕外公家。老爷子有旨:乖孙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居然敢这么久不去报到,叫他洗干净膀子等着挨针。
顾南开的是免提,言奕听了这话一脸苦相。惨了,最近二人世界过得忘乎所以,两家老爷子那儿都没回去尽孝,爷爷那儿还好说话,外公这个小心眼儿的,肯定会给他苦头吃。
自从帮言奕接过一次电话之后,顾南的电话号码就已经存入了言家两位家长的通讯录。言爸言妈现在都是直接给他打电话,有必要的时候才转给自家儿子接听。言奕因此陷入一种两难境地。一面哀悼自己越来越没有地位,一面开心顾南已经顺利打入言家内部。
离冠上言门顾氏的名头已经不远了。
如果顾南实在不适应的话,他也不介意当顾门言氏的,反正也不存在以后生儿子跟谁姓的问题。
按照何湘明的指示,明天上午得去她工作的医院,她找了最好的骨科医生来给他拆线复诊。顾南悬着一颗心,把做记录的本子放进包里,手术后拍的片子也放好。言奕看他忙这忙那坐立不安的,忍不住拉他到沙发上坐下。
“你别走来走去了。我外公是有名的老中医,明天你跟他好好学学,回来给我做按摩推拿。最好是把全身的经络指法都学学。”言奕眼里有算计。
“好,那我明天陪你去。”顾南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点了头。他已经见过言母,言父也通过几次电话。他大姐言琳琳来过公寓一次,正好自己出去了没有碰到。明天去见外公,言家家长都认识大半了。
“那个,外公不知道我是gay,你明天可别露陷,别动不动就抱我扶我,或者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言奕叮嘱。
“那我用什么身份去?”
“师弟,或者学生,或者关系很好的普通同学。”言奕伸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
顾南抓着他的指尖拎起来咬了一口,“普通同学就别来招我,我最近已经忍得很辛苦了。”
“这不是还在家里么……”言奕嘴角上扬。他就是因为发现顾南养成了强忍的习惯才老爱逗他,这阵子两人除了浅尝辄止的亲吻,什么更进一步的亲密都没有,憋死他了。
勾着他的手指拉到自己胸膛上,从衬衫纽扣的缝隙里探进去,温热的掌心熨烫在胸口,暖暖的,痒痒的。顾南手掌一紧,脱离了他的手指开始自主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