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用牛排让老头闭上嘴，那边一位留着可笑八字胡的胖子又开了口：“子爵大人的话我很赞同，特别是不能随随便便让一个贱民玷污了家族高贵的血统。”说完还自以为得意地瞥了一眼莱依，终于让我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走到了尽头。
第四十二章：银月城堡
虽然莱依没有参加诺亚对我的“贵族礼仪集训”，但他自己其实相当注意举止，可惜还是不小心被爱说教的劳尔子爵抓住了把柄——在给面包涂黄油的时候用了切牛排的银餐刀。结果，劳尔子爵兴致勃勃地开始说教。幸运的是由于没有吃饭，战斗力不足，他的演说只持续半小时就结束了。
不过作为最年长的长老，劳尔子爵的发言为这次家族聚餐定下了基调，接下来其他长老都异常好心地轮流给莱依这个晚辈“善意的提醒”，内容从拿餐刀的姿势到穿着品味再到莱依脸上的那道伤疤，可谓相当全面。因为都只是“提醒”，所以让人连发火的理由都没有。
面对各种冷嘲热讽莱依始终保持着沉默，我感觉到达庄园后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有限的几次发言中所表达的情绪也不怎么积极向上，这让我有些担心。现在，居然有个家伙因为太过得意忘形而使发言内容脱离了“提醒”范围，是在主动给我找机会发泄吗。
按我的惯例应该是什么都不说直接把那白痴毁尸灭迹之后再继续吃饭，不过我至少记得我现在正在扮演凯特，贵族会怎么做呢？虽然老是标榜自己有多么高贵优雅，但诺亚给讲我过的例子里就有因为餐桌上争执而掀桌的……掀桌？
我看了眼莱依，他应该已经吃完了。于是我咽下最后一块牛排，喝了一小口餐酒，用仆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解下餐巾，然后才对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的八字胡胖子说道：“约瑟男爵，你一直是我所尊敬的长辈，但是没有想到……”
我猛地站起身，口气也激烈起来：“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样侮辱我的父亲！”
“我，我没有……”约瑟男爵似乎被吓到了，他的声音有些结巴，但是很显然已经没有人会注意他说些什么了，因为我已经开始试图把桌子掀翻。
说试图是因为我发现掀翻一张可共三四十人同时使用的长餐桌有一定难度，于是我换了一种方式——抽桌布。金属餐具“叮当”作响，瓷器“呯呯嗙嗙”碎了一地，汤水在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地毯上绽开，哦，还有先生们的礼服上，所以我能听到这些高贵优雅的先生的难得一闻的惊呼。
我能看到莱依不赞同的目光，但我向他眨眨眼睛，然后继续折磨约瑟男爵的心脏：“你竟然指责我父亲的行为玷污了家族荣耀，我想你应该明白道这样的指控对于一位贵族，特别是一位为家族兢兢业业奋斗了一辈子的贵族是多么严重！现在，我必须维护他的名誉与尊严！”
我知道我说的这一段话其实与约瑟原来的话没什么逻辑关系，但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似乎也不对，而这正是我需要的效果。再说了，争吵需要什么逻辑关系？自然是能扣帽子就扣帽子，能泼脏水就泼脏水，语气要够激烈，气势要够强悍……顺道说一下，这些绝对不是诺亚教我的。
看到我气势十足的样子，劳尔子爵想过来劝说，但是对于他来说，含着食物说话时绝对不允许的，所以他必须先努力地把口中的小牛排咽下去，结果，他噎住了。
其他人立刻围上去抢救可怜的劳尔子爵，或者说假装抢救劳尔子爵，显然有些聪明人已经看出我的意图，而不想掺和其中。于是就形成了劳尔子爵身边围了一群人，剩下我和约瑟对峙的情况。
“我真的没有要侮辱伯爵大人的意思！”那家伙终于能完整地说一句话。
但很可惜，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已经决定把他当作一个生动的例子让那些长老老实一点。事实上，我已经把上衣口袋里的白手套拿出来了。
“约瑟男爵，按照决斗规则，作为主动要求的一方，我必须先告诉你我目前的战斗等级。”我对脸上开始冒汗的男爵露出了笑容：“我的武技到达了剑师，而魔法水平则是高级魔法师。”
于是我们的这位男爵大人，倒进了他的椅子里。让我猜猜，他会选择接受的决斗要求并因此失去性命，还是选择拒绝，从而失去名誉呢？我一边玩着手里的白手套一边猜测着。对于贵族来说，拒绝决斗的懦夫会被所有人鄙视，不过借决斗之名故意杀人的家伙也绝对会被归入害虫一类，当然，名誉什么的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正当我准备扔手套的时候，餐厅的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罗德，看到餐厅里这样一副乱七八糟的样子，明显不满地皱起里眉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他身后穿着盔甲的男子打断了。
“哈！看起来挺热闹，先生们，这么早就喝醉了吗？”男子一边说一边大步走进了餐厅。
我几乎立即就在凯特的记忆里搜寻到了这张脸：“休达叔叔，您回来了！”
中场休息。
我的计划被打断了。现在另一位看着凯特长大的长辈现在也回来了，我被拆穿的风险成倍增加，因此我必须小心应对，也就没有什么闲情去和约瑟男爵决斗。
逃过一劫的约瑟男爵脸色苍白地坐在位子上，似乎暂时无法说话。被众人抢救过来的劳尔子爵正在接受治疗师的检查，也还没有回复元气。长老一方的气焰因此被打压了下去，倒是个好结果。
与长老们一一见过礼，休达把目光放到了莱依身上：“你就是莱依吧？”
“您好，休达叔叔。”莱依也向他行礼。
“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伯爵大人在世时，就一直非常想念你和你母亲，如果他能看到这一幕就好了。”作为凯特父亲的部下与好友，休达的语气有些感伤，而他的这番话也表明了立场。
休达的身份虽然只能算是家臣，不过现在家族里只有他还在军队中任职，他的态度长老们不得不考虑。
“流落在外的后人恢复姓氏的例子，各个家族都很常见，并不会对罗塞尔这个姓氏造成什么影响。”这时候，默克尔子爵忽然开口说道。罗德给我的资料上说他是最年轻的长老，而从会议开始后他始终保持着沉默，相当专注地，吃东西。
“至于一些长老的顾虑，一个小小血缘魔法就能解决。”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莱依，“我的建议或许对你有些冒犯，但请你原谅。我并非怀疑你的母亲，事实上我非常尊重这样独立的女性，但是当作为家族的长老，我们必须负起责任。”
“我愿意接受血缘魔法的考验。”莱依点头道。
“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默克尔子爵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要举行恢复莱依姓氏的仪式，我们就必须回到银月城堡去。”
我注意到，当默克尔提到“银月城堡”这个地名时，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第四十三章：家族秘闻
“现在不是夏天，去那里虽然称不上危险，但也不是个好主意。而且，今年夏天凯特就要继承爵位并且接任族长了，不如到时候两个仪式同时举行？”最后，默克尔子爵建议道。
可惜实际情况是，我根本不会继承什么爵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到夏天，而且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出现其他状况，对我和莱依不利。但是，从其他人的表情看来那个叫“银月城堡”的地方似乎有些问题。于是，我没有立刻表态，这次会议就在不怎么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
长老们板着脸，按照爵位的高低依次离开，唯有默克尔子爵经过我身边时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我不得不说，他的相貌虽然很平庸，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却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餐厅里只剩下真正的“自己人”，不再拘泥于什么贵族礼仪，我和莱依上前拥抱了休达，他则给我当胸一拳，大笑着说：“看起来在外面历练得不错！”
寒暄过后，我们谈起了目前的形势。
“长老们似乎有很多不满。”提起那些长老，休达皱起了眉毛。
“以劳尔子爵为代表的长老不满意凯特少爷这么晚才回来，而剩下的，则是不满意他能活着回来。”罗德再次拿下他的眼镜细细擦着，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时语言都特别犀利。
“如果告诉他们我将放弃继承权，办起事来或许会方便一些。”
“这只会让他们陷入争斗，使事情更混乱。我的建议是，选择好继承人后，再把既定结果告诉他们。”
“罗德，到时候他们会愿意接受既定结果吗？”莱依问道。
“莱依少爷，这一点就请交给我吧！”罗德站起来，向莱依行了一个礼。
“呵呵，你们就放心交给他吧，这家伙对付自己人的时候可厉害了！”休达笑呵呵道。
罗德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向休达，仿佛他脸上有没被清理干净的食物残骸，而休达也毫不想让地瞪回去。
“呃，我还有个问题，银月城堡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位长辈“噼里啪啦”的眼神交流。
“少爷，那里是家族的发源地，因此诸如族长的继任仪式之类重大仪式都会到那里行。为显郑重，莱依少爷恢复姓氏的仪式也应该在那里举行。”听到我的询问，罗德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那个地方是出了什么问题么？”我仔细想了想默克尔的话，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似乎只有夏天才能去。”
罗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迟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里似乎遭到了家族政敌的诅咒。”
“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据说那是五十年前的时候的事情了，有一个爱慕老伯爵大人女子在城堡里自尽了，她的灵魂一直徘徊在城堡里，变成了强大的怨灵！”
“休达？凯萨尔！这种没有根据的流言你怎么能在少爷面前乱说！”
“诚实是骑士准则之一，我只是告诉凯特我所知道的一切而已。”
眼看两位长辈似乎又要吵起来，我不得不再次出面阻止。我万分诚恳地看着罗德：“罗德，你知道，我的记忆并不完全，但正如我相信休达叔叔与他的骑士准则一样相信你。你说的一切，我都会认为是真实的。”
终于，罗德微微垂下了目光：“的确，家族里有一部分人相信这个传闻，并且认为艾妮伯爵夫人，也就是您的祖母，是被这个所谓的怨灵杀害的。”
“这么说这个怨灵常常伤人？”换句话说已经能实体化了，至少是个中阶幽灵。
“据说夏天那里很安全，但如果有人在其他季节去城堡过夜，那么每个夜晚‘她’都会杀死一个人，在城堡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绝不会少于一百个。”
“这么高的频率？”我也有些惊讶。死灵生物憎恨生灵是习性，但单个的死灵生物“觅食”还是有一定周期的，特别是幽灵系的死灵生物。
“也就是说那里很危险？”听到这里莱依也皱起了眉。
“对我们来说或许是，对你们来说却不是。”休达接过话。
看到我疑惑的目光，罗德扶了扶眼镜解释道：“这五十年来受害者，大多是城堡的仆役，也有来拜访的客人，但没有一个是罗塞尔家族的子孙，从第一个换句话说‘她’不会伤害罗塞尔家族的血脉。”
“果然是个相当痴情的幽灵啊！”杀死这么多人，应该累积了不少灵魂能量吧。准确的选择性，则说明保留的相当的智力。我不得不说，这个幽灵的传说再次引起了我的兴趣。
休达回来之前，我和莱依还有些担心他无法接受凯特放弃继承权的事情，但他却没有责备我们一句——虽然会议结束后以“考验武技进展”上为名在练武场把我揍得惨兮兮的。嘴上说不会原谅我们的罗德，其实也没有任何行动，还提前叫来了家族的治疗师候在练武场边。
接受治疗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今天忙碌了一整天，但我暂时还不想休息。会议上长老们的一些发言让我非常介意，我思考着解决方案，忽然想起被我扔在魔法空间里的一些材料。那些材料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特性我也已经试验过很多次，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我忙碌了一整个晚上，终于取得了一小瓶成品。盯着水晶瓶中翻着气泡的墨绿色浆汁，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摇铃叫来仆人，让他把莱依请到我的房间，我要和莱依一同用早餐。
莱依同样是一脸疲倦，看样子昨晚也没休息好。
“这么早找我来有事么？”
“哥哥邀请弟弟一起吃饭需要理由么？”我挥手让仆人们都出去后，才继续道，“好了，不要再瞪我了，我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找你。”
“银月城堡的事你不需要担心，恢复姓氏的仪式在哪里举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只要说服那些长老在这里举行就可以了。倒是选择继承人的事比较令人伤脑筋，罗德准备的资料我已经看过好几遍，却依然无法决定。”
“呵呵，你什么时候见到亡灵法师会担心怨灵？继承人的话，当然还是要见面接触一下，不过我今天找你来可不是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着，我拿出了那个水晶瓶。
莱依盯着瓶中的浆汁，面无表情：“你是准备毒死那些长老？对这个主意我一点异议都没有，只是想提醒你最好换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这像是毒药吗？我又看了眼水晶瓶里的液体，好吧的确很像：“虽然我的确很想毒死他们，但这瓶药却是给你用的。”
“哦，原来你想毒死我么。可惜我们契约还没完成，我的灵魂暂时不能交给你。”
我或许应该为莱依难得出现的幽默感鼓掌，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你脸上的伤疤应该是加持过魔法的武器留下的，所以普通的治疗咒无法消除。这药的原料是食人树的树汁，有极强的恢复力，应该能消除这伤疤。”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
“知道吗，我虽然早知道你关注的重点总是异于常人，但偶尔还是会有无力的感觉。”片刻之后，莱依说道，然后坐了下来。
“昨天那些老家伙不是还嘲笑你了吗？”我把水晶瓶递给他，“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但我觉得做人应该低调点，不要随便把勋章挂在脸上。”
“真是被你打败了。”莱依接过瓶子，语气有些无奈，却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不过当他的目光转移到水晶瓶上时，又皱起了眉，“这个东西的原料就是你在西进荒原收集的那些？”
我点点头。莱依拔出水晶瓶的塞子，闻了一下，立刻抬起头看着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眉头皱的更深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第四十四章：情报收集
无论如何，莱依最后还是收下了我的药水，顺便把一堆资料扔给了我。这些堆成小山一般的资料，都是有关族里风评较好的年轻人的，由罗德亲手准备，而我们将从这些年轻人中选择出一位合格的继承者。
每个人的资料都相当详细，甚至包括他们贵族学院的成绩单。不过资料上的评价没有什么价值，都是千篇一律的夸奖之词，毕竟身为贵族，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或者说错误被人揭发前都是“高贵正直勇敢”的。所以罗德在每个人的资料前都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他对这些人的私人评语，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张纸条才是整份资料最有价值的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