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直觉这件事被人知道不好,所以匆匆收了起来,然后撕成了碎片。以后这样的次数多了,胤禛也就越来越注意了,注意不在人前表露出来,父亲面前更是不可以。但是对于他超出同龄人的成熟,父亲倒是没有说什么,反而说,他们严家的人就应该这样。胤禛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完全没办法跟同龄的人沟通,他们的有些行为在他眼里实在是幼稚。时间久了,他就认同了一个事实,也许,他真的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吧。
9、前奏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离六年的期限越来越近,可是自从三年前见过一面之后,人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允禵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找机会去过之前的学校,无论他等多久,都等不到他的身影。渐渐的,允禵放弃了等待,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因为他在那一点感觉都找不到了。
他们之间是存在一种特殊的牵绊的,只要人出现在身边的话,总会感觉到的。允禵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可是他就是执拗的不相信,因为还没有到六年,到了那时候,他们一定会见面的。所以他只要等,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随着时间的临近,允禵强迫自己要完全相信大师的话,不能有一丝的怀疑,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如果到他六岁生日那天,他还没有出现,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允禵的感觉自是没有错的,他们两个的确是远离了,相隔了一个地球的距离。一个在东半球,一个在西半球。胤禛七岁那年,也就是他见过十四后不久,就被父亲,也就是严正带去了美国。如果不是后面那一系列事件的话,他们也许就一辈子在美国定居了,不会再回国了。
胤禛在美国的日子,跟他在国内没有太大的区别,每天还是有很多课程需要学习,当然语言是必须要掌握的。闲暇之余,一个人的时候,也觉得孤单,没有玩伴的日子,总是很漫长。或者不应该是玩伴,而是可以和他沟通的人。喜欢的东西想与别人分享,结果除了父亲,没有其他人会关心这些。他的父亲虽然对他严厉,有时候可以说是冷漠,但是不能不说,他的确是个好爸爸。胤禛这样认为,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会宠着他,但是却一直关心他所需要关心的东西。他们会一起讨论书法,家里收藏的很多真迹也不吝啬,给了他无比珍贵的信任。就像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要相信,你是严家的人,永远都是金子。
当然胤禛偶尔还会想起,那个与他有着一眼之缘的小孩,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或许他记不清小孩的长相了,可是那种眼神却一直在他脑子里。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小孩子会有那样的眼神,更不明白的是,他竟然是看到了他眼睛里的东西。
允禵五岁那年,对他来说,是个多灾多难的一年,一天天的加剧的心理折磨不算,还有其他事情在等着他。虽然他对现世父亲的感情不太深,毕竟他已经是活过几十岁的人了,但是人非草木,感情也一点点的积累了下来。
当他有一天幼儿园放学,没有人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出事了。为什么他会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呢,因为不管有再大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当中总有一个人会亲自接他的。有关他的事情,他们从来不会交给别人去做。他很平淡的看着幼儿园老师给父母亲打电话,结果可想而知,他看到的是打完电话之后,老师无奈的表情。
说起幼儿园,允禵又无奈又感觉放松,无奈的是他必须要听一帮小孩子整天叽叽喳喳,放松的是,他不用有在家里的那种负担了。在家人面前他必须兢兢业业的扮演一个充满童真,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样父母才可以对他毫无保留的喜欢。而在幼儿园,他在其他小孩的眼中就是一个不爱说话,显得有些傻傻的人。这样多轻松,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想很多的事情,想过去,想未来。
允禵没有人来接,也打不通联系人的电话,他只能被老师带回到家里去。对此,允禵心里别扭了一下,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他认得回家的路,但是没有钥匙,也回不去。允禵没有想到,他的幼儿园老师家很小,只有一间房,摆放着简单的家具,也只有一张床。
允禵心里很担心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的电话都打不通,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小孩子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懂。允禵看着一张不大的床很无奈,他在想,自己不睡可不可以。
幼儿园的徐老师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觉得自己带回来的小孩,对自己的床有怨念似的,她还小小的不好意思的一下。
“小祯,今晚你就跟老师睡好吗,明天你爸爸就回来接你了。”混孩子似的语气告诉允禵他必须要跟人挤一张床的事实。
“老师,那你可不可以睡地上。”允禵说出来的话,真的差点让徐老师吐血,她有种她被人嫌弃了的感觉。
“那个,现在的天气,地上有些凉。”讪笑了一下就去准备晚饭了,心想,她是多么负责人的一个老师啊。
允禵被人抱着睡,几乎一夜没有睡着。之前被他妈妈抱着睡觉,他觉得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现在这是个可以说是陌生的女人,他自觉浑身别扭。尤其是以他们的姿势,他的头还抵在一片软软的地方。以前那个和他有身体接触的人是他的母亲,可现在这个是陌生人,他的那种心里的厌恶之感,怎么也消除不了。他自己不明白的是,他自觉他从来没有讨厌过女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
他上辈子被解除拘禁之后,府里的女人也不少,虽说他兴趣不大,但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厌恶。允禵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上辈子再不济他也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有人想倒贴,也不敢自己随意去接触的。他以前一直认为是自己老了之后,所以清醒寡欲了,所以一直不曾和女人有过身体接触。
允禵被人抱着的时候,突然想到上辈子小时候的情景,要是上辈子的时候,四哥抱过他睡觉就好了。在他的记忆中,一次也没有。但是,想想,那也是奢望了。即使在他还是弟弟的时候,那也没有可能。
想起他心里的隐秘,允禵越发的烦躁了,挣扎了一下,被放开了。迅速起身,从床上爬了下来。老师睡得的确太死,根本就不知道他起来的事情。允禵在房子里扫了一圈,也没见一个能够睡觉的地方,就又走回床边,倚着床边坐了下来,一个人发呆。直到他支撑不住,歪在床边睡着了。梦里,没有意外的,又梦到了熟悉的场景。
10、变故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允禵就醒来了,稍稍一动,胳膊就一阵疼痛,原来是被压得太久了。往窗外看了看,还早,又开始坐在床边发呆。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呢,允禵有种不好的感觉,只能等待今天有人能想起他来了。
允禵的妈妈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口守了半夜,等待她的是冰冷的尸体,她没想有想到,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离开她了。当她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就完全懵了,直到有人提醒她赶紧去医院看看时她才反应过来。到了医院,没见到人,人早已被送进的手术室。
对于夏念琴来说,她是真的爱这个男人的,虽然她遇到他的开始时,目的是不单纯的,可是,终究,她爱上了。他对她虽然不是百般的温柔,但是跟以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对比。在他面前,她不用整天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也不用被所谓的规矩束缚,没有得到过一丝的关爱。
可是,她的好日子不长,仅仅只有五年,五年,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离开他了,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夏念琴的现任丈夫,开车去外地办事,事情办完了,却没能安全的回到家。大雨之后的山体滑坡,非常巧合的将他的车子掩埋了,车子里的人在绝望中闭上了眼睛。
夏念琴看着眼前被白布盖着的人的时候,突然惊呼一声,想起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孩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之前她狠心,失去了一个孩子,无论如何,小祯她不能失去。
夏念琴疯了一般,从医院冲了出去,就那样近乎疯疯癫癫的跑向了允禵躲在的幼儿园。到了之后,看着紧闭的大门,她才清醒了些,这个时间,还不是上学的时间。想起她可以给院长打电话问问情况,可是一看自己两手空空,手里的包早就不知去向了。
大清早锻炼的人,路过看到一个女人呆呆的站在一所幼儿园的门口,频频侧目,但是被观察的人却毫无所觉。直到有人来了,来人还没有来得及把手中的钥匙塞进钥匙孔,就被人激动的抓住了手。
“老师,老师,我儿子呢?”
“额……那您是?”不是自己班上的孩子的家长真的不认识。
“大三班谷祯的妈妈。”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昨晚唯一一个联系不到的家长。”老师的眼神明显是对眼前自称母亲的人的不认同。“谷祯不是我的班上的,所以你还是等院长来了问吧。”说完挣开被抓着的手,开门进去了。
夏念琴被锁在了门外,不久就见到了院长,受教一般的接受了院长对她的教育,无论有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孩子。知道自己的儿子被班上的老师带回家去了,待会就可以见到,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允禵在老师的带领下见到自己一天没有见到的妈妈时,心里还是惊了一下,眼前这个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人还是那个一直把自己收拾的精精神神的妈妈吗。允禵还是很惊喜的叫了一声:“妈妈。”
还没等允禵自己行动呢,就被人结结实实的抱在的怀里,听到抱着他的人声音无力的说着:“小祯,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不能离开妈妈,妈妈就剩你了。”
“妈妈,你去哪了,爸爸呢,他也没来接我。”允禵把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两个人都没来,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是不会这样的。
“你爸爸……你爸爸他出差,暂时还不能回来。”说着还把眼神别过去,不敢去看允禵,她怎么能让他知道他爸爸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呢。
母子俩之间的对话,到这一步就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允禵也表现的很乖,好像很天真的似的,相信了自己妈妈的谎言,听从她的安排,把他暂时送到她的一个朋友那,晚上就去接他。允禵不是别人,刚才的对话,他已经明白了,看来是他爸爸出事了,而且很严重,最糟糕的后果就是他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个,他突然开始伤感起来,本以为他经过了那么多年,生生死死早就看开了。可是五年的相处,还是让这个对他百分之百付出的人,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
这些情绪他都不能表现出来,长期的情绪掩藏,让别人根本看不出一丝他的真实情绪。这一世,他是这样的境遇,不知道自己的四哥是什么样呢。希望他不要跟自己一样,能有个完整幸福的家,然后开开心心的生活。对于上一世,他现在心里很明白,四哥他是留下了遗憾的,尤其是额娘。额娘的那些做法,不能说跟他没有关系,他真的是一个混蛋,鬼迷了心窍。所以,允禵在心里祈求,各方神灵,上一世的一切就让它彻彻底底的成为过去吧,让他能用这一世的时间去重新来过。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虽然选择了隐瞒,但是最终夏念琴还是告诉了允禵,以后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他的爸爸先去了天堂。亲耳听到,允禵不清楚作为一个孩子的他,该如何去表现。这样的事实,他已经完全接受了,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只希望他也可以投胎转世,重新开始。
允禵的不说话,夏念琴也只当是小孩子对一个人死亡的懵懂,然后收拾收拾心情,真正的开始母子俩相依为命的生活。
时间在毫不留情的流逝着,夏念琴以为自己的生活就会在这样一次挫折之后平稳的继续下去,可是总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今天被小偷偷了,明天又是孩子感冒发烧,后天又是自己丈夫留下的遗产账户出了问题。这样的琐事绕得她心烦意乱,有时候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给允禵发脾气。事后,她都无比后悔,一个劲的道歉,近乎有些神经质了。
虽然对他发脾气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可是允禵实在不是一个能够一直忍气吞声的人,所以他像小孩子一般的选择的离家出走。事实上,他不算是真正的离家出走,他只是想离开一下,透一口气,长久的积压下去,说不定他真的会去伤害到他现在的母亲。
允禵离开之后,才发现,以他这样的年纪,真的什么都做不了,真的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就会被当成怪物了吧。所以他只能选在出走的第二天,在烈日炎炎下,灰溜溜的往家的方向走。也许太阳真的很毒,也许是小小的身体太过劳累,允禵还是在路上晕倒了。
11、回国
胤禛随着父亲坐在飞机上,还是没能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就回国了,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在这个西方国家待下去了。胤禛看着身边表情严肃的父亲,直觉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自从前几天他看到父亲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心情似乎就再也没有放松过。
胤禛想了想,还是决定要问问:“爸爸,为什么我们突然回国?”
“去见你弟弟。”还有你的亲生母亲,关于自己儿子的亲生母亲,他不想提起。在他心里,从他收到她留下的那份信开始,他和儿子的生命中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胤禛心里无比震惊,他竟然突然有个弟弟了。但是相较于这件事的突然性,他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感。有个弟弟,他就可以不用在一个人了吧。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他心里很好奇,到底会是什么样呢,他的弟弟一定和他见过的其他小孩不一样,他心里这样坚信着。
可是,对于突然出现的弟弟,胤禛心里的疑问是更多了。为什么他从来没听父亲说过,而又是为什么,父亲提到弟弟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可想而知的高兴呢。这些疑问,在他嘴边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他心里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问也不会有结果。他需要的是,回国之后自己来搞清楚这些事情。
漫长的飞机旅程,胤禛的父亲严正一直表情凝重,消失多年的人重新出现,而带给他一个无比沉重的消息。原来他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女人走的时候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可是就是这样,她知道了以后,也没有想过要回来。严正心里冷笑一声,要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现在是她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想着再逃,儿子是他的,谁也没有资格碰他,尤其是那个女人。至于当务之急,就是儿子的病,不用她求,他也会尽心尽力的。
对于女人的话的真实性,他当然是有所怀疑的,但是他有一点很明确,如果不是真的需要,她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只要回国之后再证实一下就好。
胤禛他们还是回到了之前的城市,过去了一年多,有的地方变了,有的地方始终没有变,一年前的学校还是那样,只是校门前的路边宽了,还修建了一个地下通道。这些都是胤禛坐在回家的车上沿途看到的,看到了熟悉的景物,他心里温暖的笑了,回家真好。或许,他有机会还会见到当初那个留给他很深印象的小孩吧。对于自己会在安静的时候想到他,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也说不一定,他这样告诉自己。
在家里匆匆收拾了一下,父亲就告诉胤禛,他们还要出门,去见他的弟弟。这样的突然还有急迫,告诉胤禛,那就是他那个尚未蒙面的弟弟是出了什么事了。胤禛不动声色的加快了动作,换上了一身看起来比较温和的衣服,准备去见他的弟弟。第一次见面,他不希望自己给他留的印象显得太严肃了。
他们去会面的地方,不是胤禛所想的常规的见面地点,而是医院。车子停在医院之后,胤禛看着自己的父亲强硬的问道:“父亲,为什么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