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切的开始
“你又是谁?”
我毫不友善的打量了他两眼,除了声音稍微有些耳熟之外,相貌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也是,单凭这张脸,见过想不起来似乎是不太可能。
他靠在讲台上,长腿叠在一起,微笑的看着郭老。
“啊,这是我远方亲戚,这次和咱们一起行动!”郭易峰,将近五十岁的老头给我来了个童子兵标准的敬礼。我忍住没往他给我挖好的坑里吐。
“柯霂临。”那人伸出了手。见我没回应,就直接拍了拍我的头,冲着郭老问道,“果然,反应是有些慢,老头,带上这人去不会拖咱的后腿?”
“行动反应是有点慢,关键时刻挡死还是管点用处的。”
“你们一唱一和的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行动?”我厌恶的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柯霂临放在我肩头上的手,他微笑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抱在胸前,眼睛却是没闲着,在我身上打量着,痞气十足,刚才优雅公子哥的形象全无!什么远方亲戚,是穆斯林的吧!
“当然是去柳镇。”
“柳镇?真有这么个地方?”
“当然,裹脚布的事情也是真的。”郭老耸了耸肩,“刚才不就说是真的了么,只是裹脚布的事情还没有完。”
“我们这次去,是为了去找到一个东西。”柯霂临接过郭老头的话茬,轻声说,“不感兴趣么?”
我狠狠的摇了摇头,“都说了拿我来挡死了,还能有什么兴趣?”
“你不想知道那股气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崇尚科学。”
“那还学玄神学?”
“我……那只是个梦而已。”
“你确定只是梦?之后你还能闻见那股气味吧?不仅仅是在那个梦里,在你的周围,你的日常的生活里,在蓦然之间,你还是能闻见那股味道,对吧?”
我浑身一震,“你到底是谁?”
“说了我叫柯霂临。”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为什么他会知道?
那股气味没有消失过。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和郭老说过,自从那个梦开始之后,身边总是隐隐约约能闻见那股莫名的气味,我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这是不是从我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味道,但周围的人却从来都说没有闻见过那股奇怪的味道。不仅仅是气味。还有梦,梦里面的那个黑影,也出现在我每晚的梦境之中。
“我也做了那个梦。”他盯着我,字字句句的说道,“和你一样的梦,和你一样,也有一个黑影,也能闻到那个气味。”
我震在原地。世界上有没有可能,两个人做同样的梦?难道有这样的真实性?一样的梦境,一样的感触,一样的境遇……我怀疑的盯着他。
“他没骗你。他在你跟我说那个梦之前就问过我。”郭老边说边收拾他讲台上的讲义,把老花镜折叠收到了小牛皮袋子里,抬头问道,“现在,你想去了吗?”
我只得点了点头。刚才裹脚布的那个什么胡扯传说我还没有忘,若真的是又来一股气味的话,再过几天我是不是也满脸绿色倒在自家地板上就那么挂了?
“很好,那这家伙交个你了,明天十点西站见。”老头拎起包,窜得比脚下抹油的还快。
“那今晚就哟喽西哭了。”对面的家伙吐出了句阴不阴阳不阳的日语,“那老头家里都是书没我呆的地方,现在宾馆一夜都快上千了,总不能为了张床花这么多钱吧?”
“我也收费!”我没好气的拎起包,大步向门外走出去。那老头知道我不住宿舍肯定故意把这么个大家伙留给我,什么‘油漏西哭’啊,再漏我就哭了。
“哦?你一晚上开多少价?”他跟了上来,不怀好意的挑着唇角。
“……”
“靠……你不是反应慢么……怎么打起人来下手这么狠……”
“我是校散打队的。”
“……”
要上路买的东西倒是不少,我和柯霂临先去的超市。本以为随便买点吃的也就算了,谁知道柯大少挑东挑西,竟然还买几瓶子精油,说是什么在火车上安神用的。
他自己买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说,反而是把我挑的什么鱼罐头全扔了出来,对我嗤之以鼻,然后往推车里装上了一车的压缩饼干,牛肉干和巧克力。
郭老的老家确实是偏僻的很。不要说坐什么飞机,根本连个火车站都没有,是在一个山沟里。我们要坐将近两天一夜的火车,然后再做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才能到云谷镇。
云谷镇我以前倒是听郭老说过那么一小段儿,这镇子到有些像个世外桃源,相传祖上是给万岁爷起课问卦的那么一个人,是皇家御用的占卜师。郭老家乡的人应该是受了老辈的影响,好像世世代代都把祖宗留下的东西传了下来,郭老掌握的玄神的东西确实是不少,有的就连古书中都没有。
话说,当年那位祖上在有一次占星拆字的时候不知道占出了什么,面目惨白,晕倒在地上。等他清醒了之后,万岁爷问他到底占出了什么东西,他只回答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之后的晚上就带着一家老小躲进了山里。便就有了云谷镇。
所以这镇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血缘关系,要说柯霂临是郭老的远房亲戚可信度倒是不低,但是那个经常满嘴洋文往外冒且处处看着有十足优越感的柯霂临柯大少,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从那样的一个古镇出来的人。
我随便下了两包方便面,还好看似养尊处优的柯大少爷比较好伺候,乖乖吃了面,就去冲澡。
我本来还想问的详细一些,为什么郭老说那个裹脚布的故事还没有完?去柳
镇我们到底是要去寻找什么东西?
谁知道那柯霂临生活习惯甚是良好,洗完澡出来九点半,准时蜷在床上,等我再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已经去和周公打牌去了。
我收拾着东西,又看了看柯霂临的行李。一把红色的瑞士折叠军刀,两圈钢丝绳。
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随即想了想,我跟着郭老头不过也就一年半而已,说到什么精华的东西他也没怎么教过我,跟了他这些日子就是嘴皮子越练越勤快。要是真有什么危险到拔枪的事情八成郭老才不会理我,不然我家老爹也会跟他拼了。我家老头和郭老曾经是同学,还是室友,见郭老的第一次还是通过我家老头。
我慢慢的把牛肉干往背包里扔。蓦地有股冷气吹了进来,我回头一看,窗户大开着,难道是姓柯的开的?开这么大的窗户他也不怕半夜睡觉中风!
我走到窗户边上,吸了两口晚上的冷气。空气中微微带了些清甜的味道。
不对!
我紧紧地捂住喉咙!这股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清甜的味道猛的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很古怪的味道,在我梦中那个恐怖的味道。
周围的事物似乎都不见了,尽是一片白色的迷雾。
“我们到底什么?”远处那个黑影漂浮不定。
“身为他们的后人的我们,到底是什么?”
我惊恐的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这黑影到底是什么?那股气味到底是什么?我们是什么?这都是什么!!
“叶清!”
我猛的睁开了眼睛。是梦,又是那个梦。
我回头看着柯霂临。窗户还是开着的,我趴在床边上,飕飕的冷风吹了进来。柯霂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风没了,窗帘也不飘动了。
他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声音,我刚想张口,他静静地靠着落地窗,轻声说,“身为他们的后人的我们到底是什么?”
我浑身一颤,僵在床边上。
“看来,”他轻轻一笑,“这次我们去定了。”
黑暗中,他的眼睛如同一块黑曜石般闪烁着。
是的,这一次,我们必须去一趟了。
四:柳镇续言(1)
下面的世界灯火阑珊。
黑色绸布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融入进墨色般漆黑的夜空。
神。
我的神。
您看到了吗?那一束黑色的光芒已经快要冲破困住它的牢房了。
您没有创造完整的世界。
我,来完成。
我便是神。
******
柯霂临转身从窗户眺望外面的风景,这个城市夜间依旧繁华,如同不夜城一般,灯火通明。锃亮的玻璃上反射出他的脸,说不出来那是什么表情。
“你不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吗?”他目光还停留在窗外。
“什么虚幻?”
“世界。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但是那个黑影问的我很不舒服,我们到底是谁?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吗?会不会是另外的一种生物创造了我们,然后躲在一旁开着我们为了虚幻的生活而忙碌奔波,看着我们一副傻傻的样子然后偷偷嘲笑我们。”他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实话,见到这柯霂临还不及二十四个小时,他这一番话倒是把我说懵了,同样是梦,对于里面那黑影的事情我倒是没有在意过,我在意的只是那个味道,我在疑惑为什么一种味道从梦中醒来还能闻见,而且还是那么特殊的味道。
他却对里面黑影所问我们的话去咬文嚼字。甚至是为了一些未知去逼着自己想,这倒真的像一种变向的洗脑。
确实,若单纯是一个梦也就罢了,和别人做相同的梦,甚至是做梦的时间都一样,梦中的事物不仅能在梦中感触到,还能在现实世界中感触到,这一些,确是会让人多了一种,我是不是其实就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
那个气味若隐若现,也许时间再久一些,或者我心理承受再差一些,早就该被人当成是神经分裂了。
我们没有被送到神经病院已经是上辈子造的福了。
他没有注意我,自己又喃喃着,“你不觉得,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恐怖吗?”
我浑身一凉,后脖颈一阵发麻,这个柯霂临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似乎白天是只会耍无赖的流氓,而转眼到了晚上,成了忧郁青年。
“既然活着,就要及时享乐,死了你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猛然回过头,看着我,我被他盯得一阵毛骨悚然。
这柯霂临怎么那么奇怪?
他突然笑了两声,我立刻往后一退,惊悚的望着他。
“像不像?”他满目春光,懒洋洋的又靠在窗框便,长腿悠闲的交叉叠在一起,抱着胳膊问我。
“像……像什么?”他快速的转变让我有些应付不急。
“神经分裂啊?装的像吗?”他笑着走了过来,“以前在加州心理研究中心的时候他们说我演神经分裂能以假乱真。”
“……”
“叶清,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本帅的高超演技震慑到了?”
“你刚才是装的?”我抬头问他。那么无助却有些让人不敢直视的是装的?
“对啊!”他笑着点点头。得意洋洋的翘着尾巴。
“你吗的!看老子不揍死你!”
“反对暴力!……”他还没有吼完,门叮咚响了一声。
我望了眼表,将近十一点。这个时间谁还来?
我刚想去问是谁,柯霂临却笑嘻嘻一把拉住我凑过来小声道,“不是你说的,要及时享乐吗?”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所以呢?”
他神秘兮兮的指了指门外,说道,“叫了个美女来。”
这点?睡觉的点?能他娘的来什么女人?我猛的推开他,大骂道,“你敢往我家招?你还是不是人?”
“哈哈,你在想些什么?”他打开门,外面站着一脸怒然的送外卖的,苦着脸收了钱嘟嘟囔囔边走边骂,还真有神经病这个点叫外卖。
“你,到底几个意思?”
他扬了扬手中的匹萨鸡翅和啤酒,“咱们美好的夜间生活开始了,过来,陪大爷喝酒聊天!”
亏我还觉得姓柯的生活规律好,结果跟我都有一拼,我俩断断续续天南地北的闲扯,好像又因为一件什么传说意见不同到相互拼酒,最后几点睡的,我自己都搞不清。
第二天一直睡到九点,差么点忘了十点有正事要办。
郭老头背了个山地包,又拿了个箱子,死沉死沉。往放行李箱的架子上搬的时候我和柯大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大箱子托了上去。
“硬卧只剩两了,还有一个硬座,你俩不如猜个拳决定谁去硬座?”郭老安安稳稳的往下铺一坐,笑望着我和柯霂临。
“为什么连个硬卧都没有?”我忍着气瞪着郭老头。看着姓柯立马把自己的行李往床上一放的阵势,我知道自己想睡床是没戏了。两天一夜,难道这将近三十六个小时的行程我要跟个苦行僧一样坐着过去?
“买票晚了。”郭老头不怀好意的拍了拍我道,“想当年我坐的还是绿皮火车,站了一路,你小子有个坐该知足了,现在的年轻人得多练练……”说完拿着我们昨天从超市里搬回的战利品开始奋斗。
“老头,先别吃,我们要去柳镇找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裹脚布那个故事呢?不是说还没有完吗?”
“柳镇的裹脚布的那个故事,版本倒是不少,我们这次去柳镇就是要去找真正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郭老把屁股往边上移了移,给我们留了个坐。
“当年的人?民国的?还能有活的?”
“据说是一百零八的高寿。”柯霂临挤了挤我,凑了过来,道,“八成活着么久就是等着我们去给讲故事听,唉,
那人会不会老糊涂了记不住了?”
“你小子要是去了还满嘴的胡言,小心被扒了皮!”郭老眼睛一瞪,“到了云古镇你俩都长着点眼色,别到时候招惹谁家的姑娘被人家下个盅,最后整的半身不遂。”
柯霂临看着我阴险的笑了笑,对老头说,“放心,这有免费人肉盾牌。”
“奶奶的,你小子皮又痒痒了?信不信我都让你去不成云谷镇直接留在市中心医院?”
“好啊,给你当个病友睡你临床也不吃亏。”
“你是真的找打!”
“我胳膊腿都比你长,叶清你可想好了。”
郭老在一边看的不耐烦,给我俩一人一下,骂道,“都给我老实点。”然后深不可测的叹了一口气,“我先把我知道的裹脚布的后来的事情说完。”
我和柯无赖整了整衣服,端端正正的做好,郭老又开始比划起来。
“之后的事情很短。但是让柳镇从此之后立下了个规矩。
当年的柳二也不是正宗的‘柳镇’的人。柳镇在某些程度上和云谷镇有些相似,也都是一个祖先然后世世代代这样传下来,但是柳镇的人只和柳镇的人结婚生子繁衍后代。也就是说,柳镇的人从来不和柳镇之外的人结婚,似乎是一个传统。
柳二是和外面做生意的人,这份产业自然是从父辈传下来的。他的父亲当时在柳镇很叛逆,脑子却很好使,不仅自己和外镇的人做生意,还取回了个媳妇,生了柳二。
当年柳家的大当家早就入土为安了,所以柳二他爹取外镇的姑娘家里没什么人来反对,自然别人也只能是闲话。按柳二他爹的话来说就是,我娶媳妇给我生儿子,别人有什么权利去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