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相——引弋

作者:引弋  录入:02-05

文案:

这世上,谁又真正识得自己?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聂深弦 | 配角:风辄龄

楔子

清酒一杯,还未沾湿薄唇,邸下的宫奴就传来了旨意。朱雀神君私闯三生殿,乱了诸神凡物的缘分,帝君大怒,赐罪流离流落凡尘,尝人世苦痛。

听到这消息,诸策仙君疏青目光一惊,手中的棋子跌落,乱了一盘好局。空华面如平镜,不喜不悲,细细分拣起棋盘上乱了的棋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疏青斥问宫奴。

宫奴受到疏青的惊吓一句话也说不出,颔首颤抖。空华起身拂袖示意宫奴离去,宫奴如抓到救命稻草般,一眨眼就不见了。

“乱了帝君的天法,自是要受到责罚。你不必为他担心,不过是一世的凡人之苦,你站在这天上,人间的一世不过诸神的眨眼之间……”

话还没说完,疏青顿足而落,仙气霎间消散在俗尘凡间。空华额眉冰冷,指骨握得生生作响。正要下凡尘,却被乍然而来的赤炽横臂拦住,眼角的青鳞抖闪着嘲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我们千百年如一日的空华上仙又在急甚么?”

“你为何来?”

“多少年了,除了为你,还能为谁呢?”

空华不屑,偏偏离去。赤炽叫住他:“你不懂情爱,又怎知人世情苦?”

足下一顿:“又如何?”

“你我打个赌。”赤炽上前站在空华身前,说道:“三界皆知你空华上仙无心而得天道,道法超然,却不知情爱。我赌你即便知了情爱,终是尝而不得。”

“本君无心。”

“我借你一颗心。”赤炽满目热忱,空华眉目一挑,听赤炽继续说道,“若你得诸策,此心便归了你,若你不得诸策,你空华上仙便归了我赤炽小儿,上仙以为如何?”

空华直直地看向赤炽,伸出右掌来,五指顿生冰片,生生插入赤炽左心膛,掏出他的丹元来:“本君若有意,何物不可得?”

赤炽轻笑,眉目冰凉:“那我就等着看着,待上仙知情爱而不得之时,赤炽便要上仙应诺。”

空华不顾赤炽,顿入凡尘。

天池之上,彩云绕山一日,继而三年大雪。神医隐谷踏雪寻药,在雪中拾得一名婴孩,后将其收养儿,取名孜澜。

第一章:三月

三月,他取下貂绒,换上绿珠。铜镜中的脸清秀干净,干净得似冬日峰巅飘扬飞洒的白雪。温润,如泉中暖玉。

聂深弦提起朱笔在宣纸上染出疏零的殷红,红色由深变浅。几洒飞墨,将画面串成严冬中倚雪的红梅,他轻捋鬓边的银丝,怅然。泪,莫名地自眼中浸淌出来,滴落到梅芯,淡了一圈红来。他并不想为谁流泪的,只是……情不自禁。那个人走了,除了给他留下了往昔的回忆,甚么也未为他留下,从此世间再也寻不见那人的踪迹,世间似乎再也没有风落这个人,只有他聂深弦一个人单思而已。

锦绣山庄,宾朋满座,聂容丰娶妻续弦,然而聂深弦身为聂家独子,却未曾想要往课堂上去拜见继母,招呼宾客。聂深弦此时谁也不在乎,不在乎这庄子是谁的,不在乎这庄子里面来了哪些人,不在乎今后会怎么样,他只在乎这一屏红梅。他将它嵌好在屏框中,题上一行字,将它置于床榻与课桌之间。他撤了那幕白玉珠帘,置上了这屏红梅。

春风错,淡雪白梨为桃染红妆,年年今时美,君却去了,留人烙朱丹。

痴人错,忘情思昔将春镶空屏,点点伤泪冷,春又去了,催人空思量。

“公子,庄主让您去拜见新夫人呢。”家仆林舒在房门外焦急地催促着。

聂深弦轻抚屏上的红梅,不应林舒,他谁也不想见。即便出了门,这张脸,又有谁肯直目而视。江湖上谁都知道锦绣山庄的少爷生来白头。聂深弦取来青铜面目掩上他的一双血眼,无人知道他有这么一双眼睛。此生,除了他逝去的母亲见过他的这双血眼外便再也无人见过,连聂容丰也不曾目睹。

他是一个被丢弃在锦衣玉食的庄子中孤独长大的孩子,谁都不愿多与他说话,聂容丰也从不过问他,风落来时聂容丰不知,风落走了聂容丰亦不知。聂容丰只知,江湖上提起刀剑暗格,都会想到锦绣山庄,这对聂容丰来说才是最实在的,所以聂容丰娶了裕隆钱庄的二姑娘程迎,这个都可以做聂容丰女儿的女子。

聂深弦启门而出,纱袍飘然,一句淡淡的“走罢”将林舒从愁苦中拉出,林舒喜极,上前为他引路。

因聂深弦的一头白发出现在宾客面前会显得不吉利,便让他在花厅等候拜见问安。聂深弦在花厅等了许久后,新娘才在喜娘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名门家的闺女到底是礼数周到的,还未等到聂深弦向她行礼,她便屈膝欠身拜见。

“程迎拜见聂公子。”程迎柔声道,声如莺歌。

聂深弦伸出右手轻托起程迎,程迎将手放入聂深弦的掌心中,聂深弦顿时似被蝎子扎了一般,蹙缩回手。程迎一脸惊疑,抬头见聂深弦那青铜面具下的碎发,正好将他的双眼遮住。

江湖人都知道聂深弦的白发,可从未有人看过他的脸,也许他的脸上留有伤疤,才会用面具遮掩,程迎想。

聂深弦向程迎作揖道:“深弦见过聂夫人。”

她的确漂亮,如那盛绽的芙蓉花。这么个女人嫁给了聂容丰,聂深弦觉得太可惜了。聂深弦不明白程迎嫁的不是锦绣山庄的少庄主而是庄主?聂深弦轻掠嘴角,这样也好,反正除了自己的生身母亲外,聂深弦都从未曾正眼看过别的女人,可生母却从不正眼见他。在聂深弦眼中,女子,不过是些好看的花瓶,再怎样也不过是好看而已。

“公子的脸程迎不能看么?”程迎微笑对聂深弦道,“为何要用面目遮掩?”

聂深弦轻触冰冷的面具,道:“深弦自幼便长得不怎么好看,怕吓着夫人。”

“程迎甚么样的人没见过,公子还是将面具取下将真面目示于程迎罢。”程迎伸手欲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一看究竟,聂深弦急退,避开她的手。

聂深弦向程迎告辞道:“深弦尚有琐事在身,先去了。”

见聂深弦匆匆离去,程迎掩嘴轻笑,自语道:“原来锦绣山庄的公子竟是如此害羞之人哪。”

此时,聂容丰一身新郎的火红的长袍自挽帘后走出,到程迎身边,岁月虽让他的青丝染上了霜华,但在他坚韧的脸上,却寻不见年岁的沧桑。

聂容丰轻握住程迎的双肩,低头在她的耳畔轻问:“夫人对为夫的儿子感兴趣了?”

“他不是我的男人。”程迎回头环住聂容丰的脖项道,“我只对我的男人感兴趣。”

聂容丰轻勒唇角,将整个小小的程迎箍在自己的怀里,将唇渐探向她的唇角。

房中,聂深弦拨到铜镜,推开茶盘和茶具,将屋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得七零八碎,也将壁上那一幅幅梅画拉进火盆中点燃——谁都不肯给他机会让他忽视脸上的这块面具,谁都不肯!

他摘下面具,血眼怒视燃烧的画卷燃烧成灰烬。火舌一点点在梅画上蔓延开来,显出一点铜亮的东西来。聂深弦蹙眉将火盆踢倒,火星飞溅,一声金属击碰的声响,聂深弦捡起地上发烫的钥匙,钥匙在他的手上留下烫红的烙印。

这钥匙是……聂深弦猛然想起李云善临终前对他说的话——梅……中……

梅中。李云善的意思是有重要的东西藏在画中,聂深弦一直不明白“梅中”的意思,方才聂深弦将东西胡乱掷于火盆中烧掉。纸没了,轴没了,夹层中的钥匙自然就出来了。

“着火了——”

忽听见有人惊呼,聂深弦顾望四周,火星已将房屋内的木制引燃,屋内四周全是燃起的烈火。浓烟滚滚,而他方才只顾深思而忘了四周的情况,此时四周皆是熊熊大火,他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聂深弦握紧钥匙,被浓烟呛到,蹲在地上干咳,呼吸也越来越困难,隐约听见外面的混乱。

忽,大火中不知谁破门而入,躲开塌梁倒柱,将聂深弦从地上扛起,冲破房顶而去。

后山青坡上,清风将他被熏黑的脸吹得凉丝丝的。聂深弦自被放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醒来,只是不愿将眼睁开,则合格世界的一双双眼睛已令他惶恐不安。那人用随身带着的方巾沾了清水小心地擦拭他的脸,他的手。聂深弦的双手紧紧将手握成拳头,那人也就只是将他的手背简单地擦了擦,始终不曾说些甚么。

“你是谁?”聂深弦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问。

“封刀城,风辄龄。”那人毫无隐瞒地答。

聂深弦的两只眼珠在眼皮底下一转,道:“多谢你相救,你可以走了。”

“你不用报答我么?”那人挑趣地说道。

“我甚么也没有,要报答你甚么?”聂深弦的淡淡道。

“你还有命……”

不等风辄龄把话说完,便听见聂深弦冷冷道:“你喜欢你拿去好了。”

风辄龄狠狠一怔,他就如此不在乎生死么,对这个世界就绝望到了这个地步?

“你如此做人还真是少见。我们都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罢,这个世道,我们是没有办法过得安宁一些的。希望今日一别,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话罢,他如风离开,不带走任何留恋。

聂深弦躺在坡地上,始终不愿睁开眼来。他握紧了手中的钥匙,他要到哪里去?锦绣山庄从不曾属于他,这双眼睛让他去哪儿也躲不了。

去哪儿?他已是无路可走,去封刀城么?曾经有李云善一席之地的地方……

可去那里自己也只是个外人。世界突然在此时变得格外小,都无他的容身之处了。聂深弦起身叹气,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罢。锦绣山庄,至少他还有一个聂容丰的儿子这个名分。

聂深弦从锦绣山庄的后门偷偷踱进了自己残败不堪的房间寻回了他的青铜面具,它还完好,只是上面多了尘埃。他吹落上面的粉尘,将它重新掩住自己的脸。

“你回来了?”身后的聂容丰怒沉问。

“回来了……”聂深弦答。

“谁救了你?”聂容丰问。

“不知。”聂深弦答。他不该记得的,甚么都不记得甚么都好。

聂容丰淡淡道:“住在城南的别苑罢,把我给你的木兰雕带上,我不想祖宗的东西到你手上就毁了。你给我护好了。”

不住在山庄中却有他的去处,这倒是随了他的心意。

“我明白。”聂深弦道。

聂容丰嫌恶地一瞥聂深弦,负手离开。

聂深弦转过身来,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别的地方。聂深弦从烧毁的房中地板上取出一铁盒来,他带着铁盒,又悄悄地从锦绣山庄的后门离开,无人注意他,就像他从来不曾出现在锦绣山庄一样。

城南的别苑中。夜幕之前,他亲自将廊檐上的灯笼点着。原来除了整日在书房中画梅之外,他也可以做这样的事。晚饭依旧是一个人吃。也越来越静,掌心上的炙疼让他辗转难眠,也许是不习惯这里的陌生气息,也许是床的摆放位置令他不舒服,他需要新的环境,这比习惯锦绣山庄从此多了一个庄主夫人要好。

聂深弦索性起床坐在帐灯下,取出铁匣子和钥匙。他打开匣盖,取出里面的木兰雕,它是个球,上面浮刻有纠缠不清的木兰花饰。聂深弦打量着手中的木兰雕,聂容丰说,只有聂家血脉才有资格存护这个木兰雕,聂深弦摸索出藤雕中的一个深孔,试着将钥匙插入,他一直不明白,聂容丰娶李云善究竟想要得到甚么,是这把钥匙么?聂深弦自其他江湖人口中得知,聂容丰苦于无法打开“灵瞳”的秘密。木兰雕可是所谓的灵瞳?

钥匙插入,左转,雕面的藤纹突然分裂平面,散开来。以钥匙孔为地盘,球面裹束的含苞纹面松脱,三十六片花瓣绽开,一层一层地散,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工艺。待最后一层散开,内呈一团羊皮卷帛,聂深弦取出卷帛,木兰雕即刻反合至原来模样,钥匙回转自行从木兰雕中退出跌落在地上。聂深弦拾起钥匙,将木兰雕回放于铁

匣中。他展开羊皮卷帛来,里面记录的并非是江湖传言的藏宝图和武林绝学,而是一首诗,只是一首诗,戴叔伦的诗。

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兰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鲤鱼来上滩。

聂容丰想得到的就是这首诗么?

他随手将羊皮卷帛置在桌上,将铁匣子重新放回密格中,将钥匙与这别苑中的钥匙扣在一起,掩被睡去。

梦里,聂深弦回到了李云善临终前的情景,她临死的时候,眼里究竟包含着甚么,那几乎要嵌进聂深弦肉里的指甲究竟在愤恨着甚么,她一口血急喷而出,腥染了他的素衣,那双眼不暝地瞪着屋梁。

她说,聂容丰你歹恶如此,必绝后!

李云善的声音响彻在聂荣深的梦魇里,午夜惊醒,冷汗湿了枕绢。透过薄窗,屋外檐下的灯笼还晕晕地亮着,园子里连虫鸣都息了,此时醒着的,也只有他聂深弦了罢?聂深弦的唇角突然僵硬地勾起苦涩的笑……聂容丰无后哪!

一声鸡鸣,打破了黎明的寂静。聂深弦借着屋檐下的烛光摸索到门边,打开门,一股凉风袭来,让他还有些昏沉的脑子顿时清醒起来,甚么时候起,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只是一个人……

院子外面突然出现马蹄声,渐渐近了。聂深弦看见园子的大门外亮堂了一片,继而有人开始叩门,叩门声很急,惊扰了睡梦中的下人,周围人家拴养的够也闻声吠了起来,管家聂深弦披了件外衫匆匆除了房门到大门去。

“谁呀?”聂林闷着怨气问。

门外锦绣山庄的总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应道:“老林,是我福安,快开门,庄主让送客人来此休息。”

话未落完音,聂林忙开门,换上一副笑脸,站立于园门右侧迎客人。

门外是锦绣山庄的总管事聂福安和几个庄中的小厮扶着醉死的男人,聂深弦隐约闻到了空气中有些呛人的酒气,他绕过石屏,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昏暗的光线遮隐了他血色的瞳子。

“公子,”聂福安客气地对聂深弦道,“庄主令福安送这几位客人来此休息,还请公子安排。”

聂林退到聂深弦身侧,聂深弦的目光落到那几个醉死的男人身上,酒味重德他眉头一皱,共七个。聂容丰都把人送来了,他还能拒绝么?

“老林,让人把西院的几个厢房打开,让几位客人休息。”聂深弦吩咐道。

“聂深弦向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开了路,聂福安扶着醉酒的男人进门来,刚踏进门槛,聂福安肩上的男人便松开聂福安,上前靠着聂深弦吐了一地的酒,他怕是把聂深弦当了靠墙罢,整个身体倚在聂深弦身上,聂深弦倒也没脸色,没等聂福安上前搭手扶那个男人,聂深弦拿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示意聂林带路。

人送到了厢房,接下来就让丫头们照顾了,可聂深弦偏偏遇到了个不好伺侯的主,从把那个男人送到厢房躺着开始,他就没松过拉住聂深弦的手,聂林他在外面招呼着聂福安,聂深弦心里有些急了,天快亮了,这双瞳子怎能示于人前?

奋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手,试了多次,似乎注定是徒劳。

“怎么,照顾一下你曾经的救命恩人就这么难为你么?”蓦地,他烧的厉害的喉咙挤出一串沙质的声音,吓了聂深弦一跳。

推书 20234-02-05 :二货儿子闷骚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