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攻破了,那门锁自然也形同虚设了——陶佳七手八脚地把翘起一边的门翻得更开一边嘀咕:“厕所厕所!”
“先脱身再说!”金国王朝陶佳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等出了小房间,金国王和陶佳才发觉他们其实被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公寓里——关着他们的,是最小的一个房间。
公寓看起来很像长期招租的那种闲置房,客厅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个破沙发和一个小电视之外什么都没有。
陶佳东张西望:“不知道这里的马桶还能不能用?”
金国王瞥到沙发边上有两个烟头,一把扯住陶佳:“先出去。”
虽然他们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听到门外有任何动静,但这不表示这里就真的没人了。
陶佳憋得脸色发绿,被金国王拉扯着往大门走。
自从那天房子疑似遭贼之后,金国王从来没这么紧张过——说到底,他们所面对的是训练有素,三两下就能分别把他们放倒的绑匪,还是粗心大意(或者小气)买了假冒伪劣产品的菜鸟土匪,他也拿不准。
陶佳抢先去开门——门却从外面反锁了。
而且这次不凑巧,大概是为了不显眼,大门反而是半旧的普通铁门,光是门锁都有锈迹了。
金国王和陶佳手忙脚乱地摆弄门锁,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
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对对,连冰箱……都没有……”
陶佳和金国王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往后悄悄退了一步。
门外的声音只有一个,金国王犹豫地回头看了一下,考虑是不是要暂时避回小黑屋里。
陶佳伸手拉住他,无声地摇头。
“水……可以……”说话声还在继续,门的另一边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陶佳轻轻用手拉住门锁。
“行,八点……电话……”
门从外面打开了,缓缓朝里推开——说时迟那时快,陶佳猛地把门往里一拉,门外的人猝不及防,手还握着门锁里的钥匙,险险往前跌了一步。
几乎是同时,金国王看也不看,起脚就是往前一踹!
铁门被掼到墙上发出剧烈的响声,手机被甩到地上,理着平头的男人被金国王猛地一踹,手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陶佳两步上前,一个漂亮的勾踢,金国王仿佛听到那个人脸上传来几不可闻的碎裂声。
不知道是下巴还是鼻子。
陶佳动作极快,迅速跟进又是一踢,随之一声大喝:“便便的怨恨!”
那个男人还未站起身来就又接了一脚,重新歪回地上。
金国王:“……”
金国王知道陶佳会打架,但那也仅限于之前看过陶家的保镖和他之间的“切磋”而已,眼下陶佳这么利落的就撂倒了一个男人,金国王一脚踩碎掉在地上的手机,一边拽住还要过去揍人的陶佳往楼道跑:“你这么厉害,怎么白天一下子就被拐走了?”
“这就叫偷袭的威力!”陶佳一边手捂菊花一边往楼下冲:“还有老天保佑他真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男人在开门前一直在说话,却没有第二个声音应答,于是两人冒险做了个赌注,没想到一击即中。
这栋半新的公寓楼里还有电梯,但是陶佳和金国王都很默契地一路往楼梯跑——但并不直接跑下楼,大概跑了两层楼以后,陶佳用楼道里的消防斧打破了楼梯转角的玻璃。
金国王探出头,发现他们现在处在大概三楼的位置,楼下就是一条很小的巷子,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路灯,巷子口有很浓的铁板鱿鱼的味道飘来,老式的电线杆矗立在路边,电线上几只小黑点正在叽叽喳喳。
“那个人刚才在讲电话。”金国王喘气:“他们一定发现了……”
所以坚决不能走电梯,也不能从楼梯下去。
“不知道有几个人。”陶佳说:“顺着水管爬下去。”
金国王和陶佳都不是胖子,很轻易就从不算大的窗格中钻了出去。
陶佳虽然看起来养尊处优,但是爬水管看起来却很是熟练,很快就滑了下去——相比之下,从小只爱读书不爱爬树的金国王却有些绑手绑脚,还没攀到二楼,巷子口就冲进来三个彪形大汉,装束赫然和白天一样。
原本长了青苔的水管就滑手,金国王又被那些人一惊,直接从水管上噼里哗啦地掉了下来,扒掉了一道墙皮。
陶佳握着消防斧回头看了一眼金国王,也吃了一惊:“擦!这怎么是个死巷?”
金国王落地的时候只觉得左脚一阵剧痛,这时被陶佳一说,才发现莫怪这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原来再往里就是两栋红砖楼的接缝处,无路可退。
陶佳握着斧头虚张声势:“你们别过来啊!我有武器!”
那几个大汉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身后的路不通,动作反而慢了下来,不慌不忙地堵住巷子口慢慢逼近,这时他们身后又多了几个人。
借着边上楼层漏出的光线,金国王能看到前面几个男人眼神很有些不对,虽然一直在看着他们,但是瞳仁却是死黑一片。
“陶少爷。”领头一个稍微瘦小的男人点了一支烟,在离他门七八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谁是你家少爷?”陶佳说:“你这个品相的我不会养。”
那人并不生气,弹了弹烟灰:“我们只是请你过来做客而已,何必发火呢?我崔老酒跟你保证,我们不会对读书人动粗。”
“崔老酒?”陶佳说:“我不认识你,你的保证算个屁。”
“陶少爷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崔老酒扬手,手腕上明晃晃的金色表链闪瞎了陶佳和金国王的眼睛:“陶老爷子当个宝贝供在家里,后来又被陶川包得密不透风,干净得都不像陶家的人了。”
陶佳靠到金国王身边:“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还是谢谢夸奖!”
金国王忍着脚疼:“你确定他在夸你吗?”
陶佳转头:“他刚才的意思不是我出淤泥而不染吗?”
金国王沉默了。
天越来越黑了,金国王抬眼看了看天色。
他觉得崔老酒并不是这个意思。
“陶老爷子疼你进心坎,为你养了个陶川给你保根基,没想到他一去,陶家就易主了。”崔老酒弹掉烟:“陶少爷不会不甘心吗?”
陶佳说:“你能不能说重点?我勉强听一听,然后大家就可以散了。”
“秦爷是陶老爷子生前的至交,不忍看到老友的幼子家产被夺。”崔老酒说:“所以才派我来请陶少爷……你才是陶家真正姓陶的人,如果不是陶川实在太过嚣张,秦爷眼看陶家就要被毁在他手里,于心不忍哪。”
陶佳和金国王咬耳朵:“我听明白了,他绑架我不成,就改为想鼓吹我篡陶川的位。”
陶佳的“咬耳朵”从来不会控制音量,崔老酒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陶少爷说的什么话。”崔老酒淡淡地说:“陶家本来就是你的。”
陶佳说:“我爹已经给陶川了。”
“你确定?”崔老酒又上前两步。
陶佳攥紧斧柄:“我确定,钱归我,权归陶川,后来我把钱也给陶川了,当作让他一辈子为我卖命的聘礼。”
陶佳这一句话说得古怪,崔老酒没有完全明白,但却不阴不阳地抓了一个重点:“卖命?陶川不过是一只养不熟的狼,你失踪了这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到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把陶川当哥哥,人家未必把你放在心上。”崔老酒说:“如果他真的肯为你卖命的话?怎么会让你被人逼到这个地步却不声不响?我们并没有下狠手来关你,你能跑出来就说明了这一点——但事实上,陶川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医院,陶家一切风平浪静。”
“谁说不声不响?”金国王突然插嘴。
陶佳扭头。
“陶川早就在派援兵了。”金国王说:“陶佳,要相信自己媳妇儿。”
陶佳掩饰不住尾音的猥琐:“诶嘿嘿,我当然相信媳妇儿,共勉共勉。”
金国王试着动了动脚脖子,扶着墙站直身体。
崔老酒和他身边的一伙人都没有发现,贴着老军医广告的电线杆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无数小黑点,在电线上排成了密密麻麻的几排。
58.
“援兵在哪里?”崔老酒嘿嘿一笑。
陶佳握着斧头挺胸,然后也回头看金国王。
金国王抬眼,伸手把陶佳又往后拽了一点。
陶佳也抬头,大吃一惊:“怎么有这么多面露凶光的麻雀?”
其实麻雀的眼睛并没有发光,只是现在数量太多挤挤挨挨地排在半空,本来是很不起眼的东西,现在却因为遮住了夜空,生生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
崔老酒这时候才注意到——周围一直很安静,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小麻雀,他们几个人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仿佛是被惊动了,就在几人抬头仰视的时候,其中一个小黑点突然振翅飞起,紧接着就是呼啦啦一大片,数以百计的麻雀同时从电线上弹起,翅膀拍打的声音仿佛风拨树叶,密集得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短短几秒,小巷子上的天空就腾起了一朵小黑云!
陶佳目瞪口呆:“妈呀……”
金国王眯着眼睛,试图在那一大群小黑点里寻找某个灰色的影子——未果。
崔老酒脸色变了两变,刚想说话,巷子口就突然闪起一道强光。
不知道身后是谁沙哑地叫了一声,崔老酒转身,发现从巷子口射进的强光在黑黝黝的墙壁上打出一个巨大光点,光点中心赫然出现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巨兽!
连金国王都呆住了。
那是——
“喵……”
金国王:“……”
陶佳:“……”
崔老酒:“……”
那么软绵无力,又怯生生的猫叫,除了马铃薯不做第二猫选。
这时巷子里几人都适应了强光,这才发现光源来自车灯,半个黑色车头探进巷口,灯光里的巨兽不见了,一截猫尾巴消失在车边。
大灯熄了,只留下小灯,陶川坐在车里冷冷地看着崔老酒,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兰斯坐在驾驶座上,朝金国王勾勾嘴角。
金国王看到陶川来了,转头去看陶佳,发现陶佳的脸色比崔老酒更狰狞,不由得吓了一跳:“你干嘛?”
陶佳脸色青白,看起来倒是和苍白如纸的病人陶川不相上下了:“别跟我说话……”
金国王这才想起陶佳菊花告急已经很久了。
崔老酒背对陶佳和金国王倒退两步,发现车上除了陶川和兰斯之外并没人其他人跟着,而他身边几个壮汉发现所谓巨兽的影子不过是只断奶小猫,也重新气势汹汹地反包抄住了他们的车。
“崔老酒,是秦爷给你的胆子?”陶川靠在车座椅上,脸色平静。
“陶老板说这是什么话。”崔老酒又点了一支烟:“就算陶老爷子走了,秦陶两家也不见得要变得生分起来。秦爷一直把陶少爷当自家的孩子看,老人家想孩子了,差我们来请也是人之常情。”
陶川眼皮子也不抬地听崔老酒胡扯完,连姿势都不换一换:“想孩子?我怎么不记得秦宅在边上那栋烂公寓里?还是几天不见,秦家就没落到这个地步了?”
崔老酒眯着小眼睛:“既然陶老板也来了,不如和陶少爷一起过去看看他老人家?”
本来陶川出现,崔老酒的神色又变,但是说了这么久的话,陶川的坏脸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只差没在边上挂个药水瓶了。
虽然天色很暗,但也还是能分辨车里除了兰斯和陶佳之外空无一人,崔老酒眯着眼睛,有点不相信陶川会是这么莽撞的人。
不过——他转头看了看一样面有菜色的陶佳。
关于陶川对陶佳的保护程度,和陶老爷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陶老板的外套下面,不会还穿着病号服吧?”崔老酒笑了起来。
话音刚落,围着车子的几个男人就上前了两步。
陶川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并不答话。
崔老酒偏头看了一眼,站在车旁的一个男人伸手。
陶川仍旧一动不动,但是车门却在那个男人触及之前就打开了——在陶川和那个男人之间凭空蹿出了一团巨大而浓烈的黑影,快得瞳仁捕捉不及!
阴暗狭窄的巷子里,终于响起了一声嘶哑的惨叫——然后又被重重掐断,陶佳惊得后退了两步。
兰斯从另一边开门下车,斜倚在车旁。
崔老酒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眼睛死死盯着陶川那边打开的车门,动弹不得。
一只比寻常狮子大上两倍的浓鬃雄狮只用一只爪子就摁住了打开车门的男人,凶猛而危险的肌肉线条半隐在黑暗里,地上的男人在喊出那一半惨叫之后就再无动静。
不知是死是活。
无需咆哮,更不需要亮爪,超出众人常识的猛兽光是缓缓走上前,那周身带着的危险氛围就足以让人丧失一切求生的动力。
那是站在万兽之巅,属于王者的绝对力量,光是和那双金色瞳仁对上,就能让一切生物胆寒!
在黑暗里看起来更吓人了,金国王心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国王认为罗德一路都是靠脸开挂这个想法一点都没错。
人形的时候如此,变成狮子的时候更是如此——大狮子除了最初跃出车子把那人拍了个半死之外,接下来基本也就是靠脸和眼神就把崔老酒那拨人惊得魂不附体,让兰斯仿佛捆垃圾般踢到路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上车跟来的马铃薯在狮子绕回车边后又跳了出来,两三步爬上瘫在地上的崔老酒头上,低着脑袋死死挠住崔老酒的头发,喵喵叫个不停。
“它在干什么?”金国王一瘸一拐地摸到车边。
兰斯看了一眼:“自我认知混乱了。”
整天跟着罗德,马铃薯大概认为自己也是一只狮子了。
加上刚才在车灯前过了一把瘾,虽然弱受的声线出卖了它,但并不妨碍它从此在心中种下一枚强攻的种子。
陶川脸色十分难看,直到罗德重新变回波斯猫跳上车,他才松开抓着坐垫的手,金国王稍微瞄了一下,发现他袖扣果然露出病服一角。
陶佳不文明地在没有路灯的巷子里解决完人生大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扒陶川衣服,才伸爪子就被陶川瞪得缩回后座。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陶佳很委屈:“你不是不能下床么?”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用下床。”陶川冷冷地说:“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洗澡,吃饭,睡觉,不得出门。”陶佳举手。
“原来你还记得。”陶川眼角一斜,原本是带着愠怒的神情,被那样形状漂亮的眼睛一勾,竟平添几分诱惑。
陶佳扒上椅背:“我有吃饭洗澡……我以为你是怕我太累撒~没想到有人等着暗算我……那个秦老头和你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