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不开,”苏锦冷冷的回绝,说起吕铭,又让他想起了上次在酒店遇上的那个刘繁,恨屋及乌,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切!得了!你在家等我,5分钟到,别不开门啊!”
事实证明,吕鸣确实是掐着点儿过来的,一进客厅,就搓着胳膊上的毛孔,直嚷嚷,“靠!你他妈是死人啊,调那么低的温度,怕放臭啊!”
苏锦撇了他一眼,脸阴沉的跟锅底似的,从小到大,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他说话的也就俩人,一个是眼前这个穿着无比恶俗的沙滩裤的人,一个就是花嘉倪。
吕铭手里的遥控器不断的发出嘀嘀声,看看差不多了,往沙发上一撩,“有酒吗?你不会就让我这么干坐着吧!”
昏暗的镁光灯照在宽大的酒吧台上,苏锦抬手从头顶的架子上拿出两支酒杯,只满上了其中一只,而把另一支空的推到吕鸣身前,那人也不介意,抄起酒瓶自己动起手来,末了,又贼眉鼠眼的乱看了一圈,坏笑着怂恿道:“喂,怎么不见你那小情人呢,啊?叫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嘿嘿,看看什么姿色的美人能把你这苏大公子勾的连家产都不要了,”
“楼上睡觉呢,况且也没必要让你见,赶紧喝完走人。”
“噢!我该不会是打扰了你们的,嘿嘿,不过话说回来,你带着他跑出来,就不怕你大伯找到这来?我之前去了趟那边,等了两天都不见你,我就猜准了你是回这了。”
苏锦没说话,他来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因为恰恰厌恶到极点,所以才会选择这个地方,苏家的人都知道,他是一步都不愿踏进这栋房子,甚至是恨的牙根痒,所以也自然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边。
吕铭弄了个自讨没趣,扒了扒头发,语气也跟着正经起来,“你下一步准备干嘛?真不打算结婚了!?不会真要这么下去吧!”
“就这么下去,只要他愿意跟我,随便去哪都行,大不了把公司卖了,重新开始,”
吕铭看着苏锦说的一脸平淡,就跟讲别人的事儿一样,惊诧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苏锦原来是和他们一起混的,谁几斤几两重那都心里明镜的,尤其是这姓苏的,那小情人换的就跟换床单似的,腻了烦了甩几个钱就走人的混蛋事儿干的多了,从没动过感情的人这现在是怎么了?吕铭实在想不通,心里真估摸着是精神不正常了。猛的一探身,差点撞到苏锦脸上,“操,你他妈什么时候看上琼瑶剧了?!这还是你吗?!太科幻了吧,你确定脑子没病?”
苏锦摇摇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仰头缓缓喝掉,低沉而又清晰的说道:“没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要搁在几年前,打死都不敢相信这事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自从花嘉倪出现了,就好像对谁都没心思了,就想跟这个人好,好一辈子的那种好,就算两人一波三折的走到现在,可他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每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苏锦扯出一丝苦笑,光线打在他的棱角清晰的脸上,显得是如此的落寞。
第七十四章:不祥之客
花嘉倪今天意外的不用做早餐,因为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了一张紫色的便签贴在床头柜上——公司有事,好好在家!
字写得有些潦草,看起来像是很着急的样子,花嘉倪顶着烂轰轰的鸡窝头,拿着便签踢上拖鞋在整个别墅里晃了一圈,又往窗外看了看,还真是只有自己一人,难道不怕自己再跑了?!念头一闪,花嘉倪忽地有些自责,不管这是善还是恶意的揣测,至少都说明了自己还在独自摇摆不定,胆怯又窝囊。
何必在乎世俗的眼光,为自己活就好。这句话谁都会说,可现在想想真是打骨子里矫情,人是群居动物,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叫世俗,如何逃的了,试想,如果说一段没有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话,那一场处处被人赶杀驱逐的爱情才是最可悲的。
自己只是普通人,是不是允许畏缩不前,毕竟安于现状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苦笑的走到门边,带着那么一点儿兴奋扭动了门锁,咔咔!咔咔!花嘉倪心里一沉,终于知道能让苏锦如此自信大胆离开的原因了,只要把钥匙从外边多扭一圈比说上一百句恐吓的话都要管用。
花嘉倪顿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手心一紧把便签握成皱巴巴的一团,怒冲冲的对着门板泄愤的踹了一脚,狠狠的骂道:“苏锦!你这变态!”
真傻,天真的以为深陷于感情怪圈无法自拔的只有自己,原来连向来品性桀骜不驯的他也没能跨越过这条混沌的沟渠,怒火之后,悲凉又渐渐袭上心头,回到客厅,泄气的匍匐在沙发上,看着窗台上偶尔停落的麻雀,如此的自由自在。
被锁在屋里的感觉是无比糟糕的,虽然什么都不缺,可那种怪异的空虚感像成群结队的小蚂蚁钻进身体里,总想让人忍不住想使劲的嚎叫一番。
花嘉倪从冰箱里搬出来一堆苏锦提前给他屯好的粮食,随手挑了张碟片,塞进影碟机,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慵懒的唆着西瓜味的棒冰,享受着一时的惬意。
如果有一天,连苏锦也离开了,他要怎么办?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不出结果,反正家是回不了了,难不成再跑一次,或者是苟且在另一栋房子里,继续像现在这样做他最隐秘的情人?!
“把门打开!”
一声冷厉而苍老的声音透过门缝穿了过来,随即传来彻骨的锁头的扭动声,花嘉倪在听到这个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后,浑身一震,一股电流迅速顺着脊梁柱直窜头顶,还是被找到了吗!
花嘉倪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扇门,像是等着最终的宣判,直到完全打开,老人伴着拐杖发出的笃笃声响,迈进了房间。
依然是那种不屑甚至带着浓烈的鄙夷的眼神,威严的坐在沙发上,后面是一排衣着相当讲究的随从,花嘉倪光是被这种气势都震慑的小腿发抖,更别说是说什么了。
“你还真是会躲,苏锦呢!”
花嘉倪僵硬的站在那,低着头,手指机械的抠着沙发,小声的答话:“去,去公司了,”
老人点点头,又继续说道:“那正好,我这次来目的还是一样,你也别怪我不讲人情,他明年都要做父亲的人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那孩子不是他的!”
花嘉倪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蓦地抬起脸倔犟的说道,老人一愣,眼神有些异样,整个事情只有医生和自己知道,两个儿子都没敢告诉,本来指望先用这孩子把这姓花的逼走,再推了兰家的婚事,苏家这么大的家业,还愁找不到女人?!可花嘉倪现在一副肯定的样子,不得不让苏老爷子有些心虚,难道他知道什么了?!不行!不能眼看看着计划付之一炬。
冷哼一声,“那你说,兰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恩?难不成是别的男人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连小叔子都要偷?”
花嘉倪顿时臊的说不出话,脸红到脖子根,“我和清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原来就认识,我在他店里,”
老人酸起一副不堪入耳的嘴脸,鄙笑着赶紧摆手打断,“哎呦,我可不是你们年轻人,听不了这些个乱七八糟,你说你也真够累的,伺候俩男人,旧时候的窑姐儿啊都比你强!也真可怜我这俩侄子蒙在鼓里还跟你玩上感情了,想想都觉得不干净。”
“你!你血口喷人!我一直看你是长辈,所以无论你几次羞辱我,我都没还口,可你,你别太过分了!”
花嘉倪气的嘴巴都不利索了,脖子上的血管一根根突显,老人不屑的瘪瘪嘴,严肃的告诫道:“我不想跟你吵,你这次不走也得走。”
“凭什么!?这是苏锦家,他让我住这里,跟你没关系。”
脸红脖子粗的一通儿气说完,忽然发觉自己有点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曾经天天想着怎么离开的自己,现在终于有人来赶他了,却又不愿走了。
苏老爷子从文件代理掏出两页纸,冰冷的语气审问道:“你爸是花大海对吧?在钢铁铸造厂是个机修工,异母叫方苹,提前退休在家,恩……,你还有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叫方健,自己成立了一家工作室,搞设计的,对吗?!”
花嘉倪听到最后冷汗都下来了,一种可怕的预感冲击的他脑子一个劲的嗡鸣,下意识的嚷道:“有什么你大可对我来,我不许你去骚扰他们!”
老人抖抖手里的资料,呵呵笑了几声,“听说你爸不认你了是吧?他最近好像有意向要提升了啊,哦,还有你哥,听说被乾纳的老板看上,要签约做他们的设计师?啧啧,真不错,这才是真材实料呢,你以后出去了可得多学点,别老想着依靠男人,靠不住!”
花嘉倪被这打哑谜弄得怒火三丈,胃里像窝了一块发臭的蛋糕一样恶心,厉声道:“你究竟要怎样!”
“不能怎样,就是那钢厂的副总原来是我的助理,呵呵,乾纳和苏氏更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贸易伙伴,你说我要是找个人把你的事渲染渲染,将给那两个人听,你爸,和你哥是不是都得回家歇着了,到时候,你那异母跟你爸离婚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们得多恨你,啊?”
老人说着慢慢站起来,又长吁短叹了一番,好像惋惜的就像花嘉倪是他亲儿子一样,末了,步履蹒跚的走到花嘉倪面前,眯着眼睛冷厉如刀的目光直接刺进了他的血肉里,“其实啊,我一直是个很虔诚的佛教徒,我更不是那冷心肠的人,我实在不忍心啊,太可悲了”
花嘉倪恐惧的睁大了双眼,脑子里早就一团乱麻,如同世界末日的来临,虽然在只有18度的空调温度下,可细直的鼻梁上还是蒙了一层津津的汗渍,后背的衣料也有被沾湿的幻觉。
“别!不要害他们!我的事和他们无关!”
老人瞅了他一眼,硬邦邦的抛出一句:“不行!我不能答应,除非,你离开苏锦,永远不再出现。”
又要威胁了吗?!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所以每一次都掐的死死的,“怎么?不行?!那我明天就吩咐手下去办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老人佯装要走,花嘉倪几步拦住,脸色惨白,嘴唇都快咬出血了,为什么要一直逼他,全世界的人都在逼他,如今无路可走,连家人都要难辞其咎。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苏锦也好,家人也好,都是自己深爱的人,不能眼看着他们一一因自己而受难,还自私的沉溺于虚幻的爱情里,反正迟早是要分开的吧,至少现在答应的话会少一些人受伤,想到这里,花嘉倪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懦弱到了无耻的地步。
因为害怕伤害,所以选择不去面对,一意孤行的逃避。
满眼浸着泪水,痛哭的点点头,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脑海里映出的那双冷冽的眼睛,被带回的那一夜,那双眼睛一直是这样怒视着自己,空洞的快要把自己吞噬下去,只是这一回,再一次的妥协,再一次的负了他的心,对不起,锦,我的胆怯和顾虑,你会体谅的吧,不体谅也没关系,也许会在暴跳如雷之后彻底的失望,慢慢选择忘记也说不定。
至于结果,爱我也好,恨我也罢,都散了吧,这份感情太重,已经把我拖得筋疲力尽了。
“既然你答应了,明天下午4点我会派专门的出粗车来接你,至于想去哪随你,至于走的理由,也随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会让你的家人一无所有!到时候你就为了你们的真爱捡垃圾去吧,我就不信苏锦能管住所有人的嘴?!”
老人走了,花嘉倪默默的软身坐在地上,苏锦就算再有能力,可也终究管不住所有人的嘴,这点儿他的公司的时候已经尝到过了,那种能生生把人活吃了的异样眼神,自己更是体会的淋漓尽致,怎么还能让家人一起跟着再受同样的屈辱和痛苦,以后还能让他们有何颜面在这里立足。
花嘉倪啪的一声甩了自己一耳光,悔恨,委屈,不舍,悄无声息的趴在沙发的坐垫上,绝望的泪水布满脸颊。
扣扣扣——!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隐隐约约传来,这会儿又是谁?花嘉倪一想起有可能是苏锦回来,倏地胡乱撩起衣服抹了把脸,又使劲揉揉鼻头,试图减少那块只有哭泣才能留下的红肿,不能被看到,如果看到,一切就都完了。
拼命克制自己流泪的冲动,努力平复了几下呼吸,故作镇定的走到玄关,压压嗓子里浓重的鼻音,说道:“谁啊?”
外面的人轻笑了一声,却听起来很是怪异,让花嘉倪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难道真的是空调开的太低?迟迟不见开门,那人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拎着一包装有两三件毛料的东西,还趁机整了整新买的衬衫,甜腻腻的说声有叫了一遍:“开门啊,我是晓羽。”
欧晓羽也不换鞋,直接踩着地板就进了客厅,左顾右盼的好像在找什么似的,花嘉倪也不好意思说,甚至还在想,如果欧晓羽知道了自己和苏锦的事,该怎么去解释。
“真就你自己?”欧晓羽挑起眼角古里古怪的问道,“恩,就,就我自己,”
终于松了口气,量苏程那娘娘腔也不敢骗自己!不然有他好看!还是自己聪明,临时让苏程从那边公寓的衣柜里拣出这么几件破东西,亏苏锦还如视珍宝一样的收藏的整整齐齐,要搁自己,白给都不要!
欧晓羽二郎腿一翘,从包里扯出几张面巾纸,沾了沾鼻翼上有些溶掉的隔离霜,然后随手一扔,从地上拎起袋子像丢垃圾一样丢在花嘉倪怀里,“呐~,听说你要滚了,把这推破烂儿还给你,做工真是有够差,连苏家的佣人都不会穿,更何况是苏锦了,他也是,那次去我家住,顺手就扔那了,我还得给他收拾,最后才知道,原来是你爸给的!
所以就一直想找个机会,亲自给你送回来!“
花嘉倪皱着眉头,甚至都些没听清,这真的是欧晓羽吗?那个善解人意,处处对自己关心照顾的欧晓羽?
“哼!别拿你看勾男人的眼神勾我,没用,咱俩啊都是一样货色。”
花嘉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不上手里的东西,抬手抱住欧晓羽的肩头,急切的说道:“晓羽,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听说什么了?对,对不起,之前因为好多原因,没有告诉你,但不是不相信你,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别生气。”
花嘉倪刚止住的泪水又要流出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起来戏弄自己的?可这口气明明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
欧晓羽生硬的把肩膀上的手推开,又无比嫌弃的装模作样拍了几下,好像生怕染上灰尘。
“打住吧!谁当你是朋友,实话跟你讲,这戏演的连我自己都想吐了,亏你还那么白痴的相信,那个电话合着你是被上迷糊了吧!欧宝贝还记得吗?!真想不通苏锦喜欢你哪一点了,论身材,论长相,论穿衣品味,就连床上取悦人,我都比你强一大截,真不公平。”
花嘉倪惊诧的合不拢嘴,他要是再听不出来怎么回事,就真是白痴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欧晓羽竟是……那个夜里的电话,那个让自己窝在苏锦怀里一宿都没睡的电话……
欧晓羽看他一副乡下佬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又忍不住狠爆了个料,“知道那照片是谁送的吗?嘿嘿,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我找人跟踪偷拍的,听说你爸差点没把你打死,不过你还是要谢谢我,要不是我让苏清语那二货去接你,你早死了!”
花嘉倪眼睛烧的通红,浑身的气血都憋不住往外翻腾,他真是失败,一步一步被算计到现在,甚至可悲到了可恨的程度,亲情,友情,全都统统颠覆,他还剩下什么?!在不断的背叛着别人的同时,别人再也狠狠被伤害着自己,只是所有伤害的原因都默契的指向了一处,那就是他罪恶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