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嘉倪笑笑,抿了口水,解围的说道:“苏姐,你别这么客气了,天天给我送菜,不好意思的人是我,而且,我这可是提前送给小竣的生日礼物呢,小竣一直说他想上学,所以我觉得送这个比较有意义,”
“唉……这孩子,真是,”
屹竣妈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眼睛里有些不忍,花嘉倪看出了眼神中的为难,也不方便多问下去。
小家伙刚出去一会儿就跑回来了,拽着他妈妈的衣角嚷着肚子饿,花嘉倪一看到饭点儿了,就起身打算回去,小屹竣妈妈挽留不成,正打算站起来,忽然身子一顿,便痛苦的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气,霎时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花嘉倪赶紧上前扶着,一时无措的站在那,紧要关头,还是小家伙飞快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就着水,熟练的塞进妈妈嘴里。
花嘉倪惊慌的看着一脸镇定的小屹竣,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拿的什么药?”
“速效救心丸,每次妈妈发病了都吃这个。”
小家伙麻利的把稍稍好转了些的妈妈小心翼翼的扶着躺下,又盖上了被子,这才转过头看着惊诧的僵直着身子的人,压低了声音,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快叫张奶奶来,”
花嘉倪迅速回过神,赶紧按着小屹竣的话,把人叫来,张奶奶丝毫没有像嘉倪那样惊讶,只是坐到床沿上,和小屹竣的妈妈很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便一个劲的叹气。
屹竣沉着小脸,再也不是平日里的那种稚嫩的眼神,跑到床边亲了床上的人一下,从一边的钱包里掏出几张零钱,急匆匆的说让张奶奶先照看着,便拉着花嘉倪出了门。
花嘉倪也没工夫多问,就跟着小家伙一路跑出来,直到在一家小门面的药房停住了脚,“叔叔,两瓶速效救心丸!”
柜台里的大叔迅速的递出来两盒,顺口很头疼的劝道:“你妈妈又发病了?唉,我就说,这病得去做手术,吃药啊根本没用,你说说这,这不是诚心玩命呢嘛!”
小屹竣低着头,气鼓鼓的抿着嘴,像是受了莫大的痛楚,眼睛瞪的大大的,蓦地抬起头吼道:“不许你胡说!我妈妈说了有用!不会有事的!”
大叔不忍心的摇摇头,“你妈妈骗你的!赶紧回去跟你妈妈说,让她快去医院动手术,也许啊还来得及。”
花嘉倪浑身一震,霎那间有一股寒意一直布满了全身,难道小屹竣的妈妈……努力不敢让自己想到最坏,抬起眼皮惶恐的看着柜台里的人,大叔也看看他,只是无可奈何的摇头。
从药房出来,小家伙一直低着头,脸上还挂着泪,花嘉倪蹲下身子,给他擦了擦眼泪,慢慢把人搂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却找不到任何安抚的话来,毕竟,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任何话语都不足以抚平人的心灵,何况还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孩童。
小屹竣默默的趴在嘉倪肩上,眼泪簌簌的打下来,囔囔的径自说道:“妈妈不会有事的,那个大叔,我最讨厌他了,坏嘴巴!”
“恩,不会有事的,我也不喜欢那个大叔,以后咱们不去他那买了,啊?”
花嘉倪忍着鼻酸,轻声哄道,把人拉起来,看着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小东西,心里一跳一跳的疼,回到家,床上的人,脸色明显的没有之前的那么苍白了,只是说话声音很弱,好像随时都会发病一样,花嘉倪踟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让张奶奶先把小孩子领出去,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劝道:“苏姐,为什么不去医院呢,刚才听药房的大叔说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屹竣想想啊,你这样,让他以后怎么办啊!”
苏姐一听,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发白的唇,痛苦的哽咽道:“没用的,没有用了,治不好。”
花嘉倪又急又气,“你,没有治疗怎么就知道治不好,现在的医学那么,”
“先天的!”
好像努力的用尽力气喊出来,花嘉倪顿时被打断了话,瞪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床上抽泣的人,“小时候医生说活不过5岁,能到现在已经,已经很不错了。”
屹竣妈妈声音已经阻塞的说不完整了,这些年她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一个噩梦,那就是,屹竣扑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全身蒙着白布单的自己。
花嘉倪不知不觉的捏住了拳头,难过的把脸别过一边,吸了吸鼻子,问道:“那,那屹竣的奶奶呢?”
床上的人眼睛里忽地有些异样,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不愿意讲,花嘉倪只以为是老人不在世了,又继续问的说:“那,外婆呢?”
屹竣妈妈再也止不住泪水了,闭着眼睛,摇摇头,良久,像是在平淡的宣告,“我是在孤儿所长大的,因为园长姓苏,所以,我们班的孩子都一个姓。”
花嘉倪再说不出什么话,他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如此残忍的问题,把一个人心里最深处的痛都连血带肉的扯了出来。
沉默了好久,缓了口气,“对,对不起,”
“没事,都是很久的事儿了,早快不记得了。”
屹竣妈妈为了让他宽心,微笑着摇摇头。
从小屹竣家回来,花嘉倪定定的躺在床上,心神不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自己的痛楚和她们一比,根本渺小到了极点,屹竣的妈妈就算拖着病体,还是拼命的照顾着自己的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明明都快要走不下去了,可还是咬紧牙关硬撑着自己,小屹竣也是如此,那么小就能直起半个家的重担,就算面临着失去妈妈独自一人的困境,也仍然勇敢的面对生活,乐观的拥抱着每一天,可自己呢,只会躲起来自爱自怜,要么就是一味的逃避,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别人,想想这些,真是还远不如一个5岁的孩子。
花嘉倪惭愧的把脸迈进被子里,如果他也可以这么勇敢,哪怕只有他们娘俩一半的勇气,是不是就不会走到现在这种绝境,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沉思,直到意识渐渐模糊,进入了梦境……
梦里并不安稳,花嘉倪又看到了那双清冷的眼睛,失望的看着自己,满是痛楚,不停的在眼前晃动着,然后慢慢的消失,心疼的刚要伸手去抓,蓦地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像那个晚上一样,拿着一条沉沉的铁索,指着自己狠狠的骂着不孝子,好像浑身的细胞都忆起了那种火辣辣的灼痛,全都恐惧的不安分起来,花嘉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手指不安的抓着被子,冷汗淋淋的出了一脸,蓦地一个坐起,剧烈的喘着粗气,定了定神,胸前发紧,喃喃说道,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刚凝神端起来,顿时听见走廊里一阵惨厉的哭泣声,吓得手一抖,瓷质的杯子一下子摔的粉碎。
屋外的哭声仍在继续,花嘉倪听出了是隔壁屹竣的声音,提拉上鞋子就冲了出去,花嘉倪拨开小家伙往屋里一看,屹竣的妈妈正痛苦的躺在地上,手指死死的压住心脏的位置,花嘉倪心猛地一揪,还没散去的冷汗顿时又多增了一层,迅速反应过来叫了救护车,孩子的哭声很快引来了挨家挨户的注意,都纷纷匆忙的跑出来一探究竟。
花嘉倪带着小屹竣跟着去了医院,坐在抢救室的门外,小屹竣俨然哭得不成样子,花嘉倪怎么劝都不行,一直等到天有些微亮,抢救室的灯才熄灭,花嘉倪一把攥住医生的袖口,红着眼问了病情,医生摇摇头,说目前只是危险过去了,可毕竟耽搁了那么多年,要想根治,已经是不可能了,看着医院走开的背影,花嘉倪有种很坏的预感一点点袭上心头。
安顿好了病房,小家伙就一刻不离的守在那,哪都不去,好像生怕离开一会儿妈妈就会永远消失,花嘉倪不忍多说他,就出去楼上楼下的跑了一圈,终于才补办好了住院手续,回来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小屹竣高兴的又哭又笑的趴在床上。
屹竣妈妈孱弱的抬起眼皮,捏捏他的小脸蛋儿,又看看门口的嘉倪,说道:“小竣乖,先出去玩儿,妈妈有话和哥哥说,”
小屹竣撒娇的黏糊了一会儿,就嘟囔着小嘴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病房,花嘉倪搬了个凳子,顺手把刚打包回来的乌鸡汤放在桌上,闷声说:“你,有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下去?”
“……我,我不知道,我想了好多年,都,都没想清楚。”
花嘉倪心里一阵酸楚,叹了口气,从袋子里拿出碗,细心的把汤倒进去,屹竣妈妈看了看他,连连的欲言又止,不沾亲不带故的,怎么好再麻烦别人。
“……你有什么不妨直接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看出了她的为难,花嘉倪开门见山的点破了僵局,小屹竣的妈妈微晒的笑了笑,尴尬的开口道:“其实,要说我没私心,那是瞎话,我能看出来你对小竣好,所以就指望着你能常陪陪他,那次你教他写字,我真是高兴坏了,所以,就隔三差五的给你送东西,我现在这身体我心里有数,只是万一真有一天,醒不过来,还麻烦你能把他送出去,找个好人家也行,送到孤儿院也行,总之,别让他流落街头,好歹有口饭吃。”
一席话说的俩人都眼睛红红的,花嘉倪抹了抹眼睛,轻轻的点点头,病床上的人,瞬间情绪好了不少,脸色也有些光泽了,这是她最大的心病,有人愿意替他完成,那是再好不过的。
激动的拉着花嘉倪的手,连声说着感谢的话,听的人忍不住的心酸,花嘉倪看着她青黑的眼眶,舀了一勺香喷喷的乌鸡汤,递到嘴边,说道:“你身子那么弱,当初生小竣的时候,怎么熬过来的。”
床上的人闭了闭眼睛,想想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他是我捡来的,”
“什么!?”
花嘉倪几乎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望着床上的人,“我生下来就被检查出来有先天性心脏病,说活不久,后来就被遗弃了,之后幸运的是一直在孤儿院生活了18年,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就找了点零活儿赚钱,有一次去医院的路上,看到有个纸箱,过去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儿,冻的都快不行了,里面还有张纸,路上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理的,我看他挺可怜就抱回家了,一养就是5年,本来想着能好好生活,谁知道,身体却越来越不争气了。”
花嘉倪听着小屹竣妈妈像讲故事似的说着,自己的眼泪瞬时控制不住往下流,5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是什么支持着她,默默的奉献着自己的一切。
“为什么?你身体这样,你还,”
“因为我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爱我,爱一个人不就是要为他付出吗?给他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幸福,我也曾经把小竣送到一家有钱人家里,可他过得很不开心,每天苦着喊着找妈妈,我这才想明白,他的幸福是我,也只有我能给,所以之后就算我再难,我也要坚持。”
花嘉倪感觉脸上辣辣的,原来自己一直都理解错了,爱一个人不只是要为他着想,更要知道他想要什么,如果他的幸福就是自己的话,那就应该破除万难的陪着他,而像自己这样,强硬的把所谓的幸福塞给苏锦,还以为是为他好,如此幼稚的做法,怎么能配称的上是爱呢。
顿时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原来自己做错了太多,也理解错了太多,从头到尾都没弄懂得怎样爱一个人,现在才想起来,却已经太迟了。
花嘉倪低头不语,在心里早就把自己骂了无数遍,忽然听见小屹竣妈妈说了句麻烦你们了,才抬起头一看,楼里的老邻居都来了,还有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大叔,拎了好多的水果营养品。
张奶奶看看表,说道:“小竣啊,和你嘉倪哥哥先去吃饭吧,这里有我们呢,以后啊有的是机会陪你妈妈,快去吃饭。”
花嘉倪还沉浸在内心的挣扎里,也没说话便领着小家伙往门口走去,张奶奶说小屹竣有机会,那自己呢,还有机会吗?!
第七十九章:巧遇
两人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吃了点东西,就打算回医院,刚走不远,花嘉倪忽然发现小屹竣咬着嘴唇,正歪着脑袋往肯德基的玻璃窗里看,花嘉倪侧脸一瞧,里面的小胖子还故意舔了舔唇角褐色的泡沫,眯着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最后还嫌恶的冲着小屹竣做了个鬼脸。
花嘉倪也不知道哪来的不服气,对着那孩子瞪了一眼,低头问了一句:“小竣,想吃吗?!”
小屹竣摇摇头,妈妈告诉他,这里的东西很贵,随便一个东西能抵得上他们一天的菜钱。
“不要紧,来,看你想吃什么?”
花嘉倪把孩子领进店里,给他一张花花绿绿的硬纸板,小家伙看了一圈,指指右下角和那个小胖子一模一样的东西,抬眼看看嘉倪。
“麻烦一杯大可。”
“好的,您稍等。”
点餐员很快把杯子递到小家伙手里,然后开始找零,小屹竣也不等嘉倪了,端着可乐飞快的跑到门外的橱窗前,美滋滋的咬着吸管,眼里都是自信,小胖子看看屹竣,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小可,顿时没了底气,灰溜溜的低下头。
就算平日里再懂事,可说到底,毕竟年龄在这放着呢,这种孩子间炫耀的成败感,不管大小,都是成年人理解不了的。
小家伙只顾着往窗户里看呢,一听花嘉倪喊自己,也不转头就往前走,刚迈了两步,忽地撞到一个结实的身体上,手指瞬间一紧,可乐一下子从管子里挤了出来。
那人一声惊呼,看着自己弄脏的裤脚和皮鞋,气得伸手把屹竣推的往后顿了好几步,险些坐地上,花嘉倪赶紧跑过来,把小家伙拉到自己身后,扬着脸怒视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男人,开口指责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动手!”
那人先是一愣,很快戏弄的笑笑,指着自己的衣服,歹意的拿眼睛斜着嘉倪,“你知道这一套衣服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花嘉倪瞪着他,隔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是你先动手的,你必须道歉,至于你的衣服,我也向你道歉。”
那人从头打量了嘉倪一番,笑眯眯的弯下腰,极其和蔼的摸摸小屹竣的脸蛋儿,又抬脸冲着嘉倪眨眨眼睛,道歉不道歉的他可不在乎,只是这清清瘦瘦的男孩,长得可真不错,让人真恨不得上去咬一口,花嘉倪瞬间被这充满暗示挑逗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仗着有几个臭钱了不起的浪荡公子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花嘉倪抿抿唇,简略了说道:“对不起,我们要走了,”
不卑不亢的看了男人一眼,拉起小屹竣就走,男人眼珠子一转,咂咂嘴,这是修了几辈子福才能在这茫茫人海里遇见这么一位极品,哪能就轻易放过,赶紧跟着走了几步,胳膊一拦,颇有种调戏良家女子的意思,轻佻的笑道:“你们这是去哪啊?那么着急,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还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冷着脸,眼里满是不屑,“我们没什么好聊的,请你让开!”
“怎么会没什么说呢?咱们可是一样啊,啊?呵呵呵呵”
花嘉倪身子一顿,这句话似乎在哪听过,对!是欧晓羽,那天在别墅里,他傲慢的撕掉了伪装的外表,丑的直让人恶心!
想到曾经如此信赖的朋友,竟是一个圈套,往日里的伤疤被生生撕开,使得花嘉倪怒火瞬间凝聚,脸皮通红,男人都看的着迷了,还以为这小猫是羞的脸红了呢,乐呵呵的从钱夹里优雅的掏出一张名片,绅士的塞进嘉倪手里,笑笑,“鄙人姓吕,刚从国外回来,现在是400家连锁酒店的老板,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