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着维恩傻笑“活得太久也未必是好事,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体会不到一点活着的乐趣。”
“痛苦是一样的,但快乐却有很多种吧?我们可以努力制造”维恩笑着滚了一圈,抱住我
“哈哈哈~,你这么说也对,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很快乐的,至少在见到你和圣烈德的时候,我几乎不会去想令人不快的事,这就足够了”
“还好有圣烈德。”维恩趴在我身上闷闷地说
唉,这话说的
“其实你也想到了吧?”我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说斯蒂的事?”
“嗯”
“我想到的不多,我只是觉得斯蒂只是暂时将灵力储存在我体内,或许有那么一天,这些灵力会被从我体内抽走用在其他地方。”
“所以你就那么担心有一天灵力抽走后自己会消失。”
“是啊”他叹了口气抱紧我“我知道如果我离开了你一定会像以前一样那么孤独。”
我这个时候还死撑自己不感动那就太矫情了,只是想不到维恩的心思如此细腻体贴,真的很让我感动了一把,却也觉得心痛
“尹安,我很没用对不对,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给予我各种东西,我却什么也给不了。”
真是的,刚想夸他懂事,就又犯傻了
“你知道塔罗牌吗”
“知道。”
“里面有一张牌叫’愚者‘但并不是愚蠢的意思,而是象征无畏、勇往直前的精神,你就像这张牌,年轻、充满活力,却也缺少经验,有时看不到前方的危险,或者不懂得用迂回的手法处理问题,但你有很敏锐的直觉,在很多问题上就像开路先锋,为大家开创道路,所以你要看到自己的优点,不断地强化它,同时慢慢弥补不足的地方,知道了吗?”
“嗯,尹安,我不想离开你”他把头埋在我颈间,声音有些颤抖
16.孩子
寒风翻卷着落叶呼啸而过,呼呼的风声像生命的悲鸣,灵魂的哀歌
世界真的很寂寞
其实人类真的是被上帝宠爱的种族,不长不短的寿命,能体会世间百态,却也不至于看破红尘,而种族的不断延续和更新,带来了一轮又一轮的新生力量和精神文化上的冲击,让人们在忙忙碌碌之中,品尝着短暂的欢愉
血族却早已被上帝遗弃,在外界眼里我们或许优雅而高贵,每个成员都如贵族般谦逊得体,样貌出众,头脑灵活,可这一切正是对我们最大的讽刺
无限的生命正是上帝给我们的最严酷的惩罚,冗长的生命之旅令人倦怠,没人再想去改变,去迎接冲击,大家都冷静淡漠地相处,却也无意间建立了一道冰凉的石墙,阻隔了心的交流,无论如何出众,都只能孤独的活着,寂寞地看四季更替,斗转星移,孤芳自赏
我叹了口气,倾听着风的倾诉
“尹安,不要叹气,每次你叹气我就觉得你像在哭一样。”
“嗯”我抱紧维恩,感受着他的温度,其实我知道,和我抱在一起并不舒服,我太过冰冷,和抱一张桌子没什么区别
我贪婪的感受着维恩的体温和皮肤下血液流动的声音
珍惜着这可能走入末路的幸福
我们一直待到天微亮时才回去
灰太郎收获颇丰,一路上都兴奋地大吼大叫,遇到熟人就冲上去炫耀一番
我觉得就是一头大象和他走在一起,都觉得自己的脸被丢尽了
回到家后维恩被我赶去睡觉
圣烈德去找奎德,我继续研究草药
其实我并不是如此热衷于医学的研究,只是在无聊的生命旅途上,学习似乎是最好的消遣,而那些忙碌的人,很少甚至从来不曾留意书中的世界
这么说来,去掉天赋异秉的可能性,那些学识渊博的人岂不都是无聊的人?可是无聊的定义不就是基本上不做什么事也没什么事可做,那知道了这么多却不运用不就等于不知道?那么为了证明或巩固自己所知道的,就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可是做了那么多不就不是一个无聊的人了吗?不是无聊的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去知道那么多?不知道那么多又怎么会是学识渊博的人?学识不渊博的人又怎么会去做证明自己学识渊博的事?不去做的话就有很多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无聊的人,也就有很多时间去看书,从而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真是一个没完没了的逻辑怪圈
我坐在椅子上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活的太无聊了就容易胡思乱想,有时候想啊想的就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但在不知不觉间思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已无力停止
还是想点别的吧
斯蒂生前和尤利尔关系这么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手上似乎缺少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那斯蒂有没有可能把东西交给了尤利尔
如果真的有这些东西的话,斯蒂为什么不给我或者圣烈德
是怕我和圣烈德的家里被人偷偷搜查吗?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我和圣烈德家里有大量结界,而且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也不会放在家里。
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但交给我们就会被发现,也就是说……我们曾经被监视了?
但想要同时瞒过我和圣烈德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使用了魔法
如果对方真的使用了魔……虽然我和圣烈德并没有强大的灵力,但一般的魔法还是能够识破的,那监视我们的必定是灵力强大的巫师,但根据奎德的说法,过去的几百年间,在他祖父的打压下,除了斯蒂族里早已没有了强大的巫师
难道监视我们的是外族?
我烦躁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敲击着桌面。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
怎么会有外族的巫师潜伏在族里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
是因为歌芬的协助吗?
不对不对,歌芬根本没有如此大的权力,难道……
我起身在房间里不安地来回走动,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断回响,夹杂着风的咆哮声敲击着我的神经,一阵战栗袭过全身
从这些巫师进入领地,到安顿下来,都要经过护卫队的排查,如果护卫队对他们的到来秘而不宣,暗中掩护,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护卫队可是保护吉密魑族的主要力量,现在竟然连他们都牵扯了进去
没想到除了歌芬族里竟然还有另一个叛徒,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操控者?为什么奎德的祖父会知道斯蒂的存在?谁又会有如此强大的权利操控护卫队?
是我想多了吗?
微弱的光线在艰难地挣扎,拼尽全力穿透玻璃的阻隔进入房间,撒了一地的瑰丽
我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眼前的一切都疑真似幻,像一个令人沉醉的梦境,却又真实的令人心悸
无力的感觉突然袭来,只是转瞬之间体内的器官开始痉挛般抽搐,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头痛欲裂,口舌干燥,肌肉酸痛,原本令人慵懒舒适的柔和光线此刻也疯狂地撕咬着我的肌肤,阵阵嗜骨的疼痛令我几乎丧失理智
跌撞着冲向不远处的柜子,疯了般扯开柜门,抓过一袋鲜红的液体,也顾不上寻找开口直接粗鲁地咬穿,黏稠的液体喷涌而出,带着血液特有的腥甜包裹着我的味蕾,滑下喉咙,流入腹中,在血管中蔓延
身体慢慢平复下来
我摸索着找到匕首,割开手上的动脉,冰冷的紫蓝色血液从苍白的皮肤上流过,在指尖凝聚成泪珠般的一点,最后滴落在地板上,蜿蜒着流淌开来,构成一幅抽象的画卷
瘫倒在地上,光线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身体
其实血族一次放血不能过多,我们每次吸血都只是换走体内的一部分,但我此刻真想就这样永远躺下去,任那些散发着寒气的血液流尽,然后亲吻死神冰冷的脸庞
……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掐了掐自己的脸
吸干袋里的血液,再强行用酸软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
屏息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
很快,伤口处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渐渐开始有些刺痛,大概一分钟后,刺痛变得像有无数蚂蚁啃食般疼痛难忍,我闭着眼睛,浑身战栗的等待着痛苦过去
或许无论任何生物,在脆弱的时候都会特别留恋过去,我的思绪开始跌入记忆的深渊
眼前不断闪现着各种片段
帝都的钟声响起,在微露的晨曦之中,斯蒂站在古老的钟楼上,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我,黑发在风中翻卷,不染纤尘
我向她微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策马奔进苍茫的晨雾之中,身后是气势逼人的千军万马,象征着荣耀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为将士们奏响前行的圣歌
还有在那风中吟唱的,我的母亲,这个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优雅的举止,精致的五官,像太阳般夺目的金色瞳孔,令无数人为之倾倒
她风情万种,却又高贵圣洁
她曾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微笑着告诉我,身为一个血族,要学的第一课是优雅,第二课是坚忍
她总是在我出征前,温婉地倚在窗边,说“尹安,你是我的骄傲。”
但他最终选择了死亡,选择了永远离开我
当她用匕首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坐在遍地冰蓝的血液中时,哭的如此绝望
父亲失望痛苦的眼神,族人的谩骂和鄙夷
血族对道德和礼仪的追求已几近疯狂
无数画面在我眼前穿梭,闪现着诡异的光芒,最后交织成一片,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睁开眼睛,窗外最后一丝光线已经褪去,黑暗重新笼罩大地
我起身走出房间,身上沾满了蓝色的血液
浑浑噩噩的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圣烈德已经回来了,正在和加洛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后他转过身,诧异地瞪着我
我向他摆了摆手
他飞快地朝我走来,抓着我的肩膀“你之前到底多少天没吸过血?”
“不记得了。”我摇了摇依旧晕眩的头
“你!”
“尹安。”维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叹了口气,转过头,维恩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
“你怎么了?”他一看到我的正面,马上紧张地跑过来
“没事,不小心弄到的。”我笑着安慰他
“你就继续欺骗无知少年吧你!”圣烈德有些气恼的倒在沙发里“血族正常来说每天都要吸血,最少三天就要有一次,否则会浑身酸痛无力,超过一星期就会死亡,但这家伙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有问题,连续几天不吸血也不会感到不适,一直要到身体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才会来一次大反扑,痛得他生不如死,但你看看他”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我“他就是不知悔改,这都第几次了?而且这样一次性换走几乎全部的血液,跟自杀有区别吗?到底还要不要命了!”
我继续叹气,微笑着说“我福大命大,这不没死吗?”
“找面镜子看看你的脸,你现在出去晃一圈,鬼都能被你吓死!”
“好了好了,我没事不就行了,去试衣服吧,小心迟到。”我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几件衣服
他愤愤不平地扯过衣服,走上楼
我拍拍维恩的肩膀,保持完美的职业笑容“这次真的是不小心忘了。”
维恩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我学他的样子皱眉看着他
他开始瞪我
……
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看来今天不给个说法他是不会放我走了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保证,再没有下次。”
他扁了扁嘴,垂眼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要太晚回来。”
“嗯。”
我俯下身,微笑着亲吻他有些冰凉的嘴唇
有隐隐的笑意从他口中传来
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像甘甜的露水
在金色的微光中,折射着幸福的身影
17.亚度尼斯·希尔
安顿好后,尹安如约来到维兰瑟的房间,要带他去之前说好的地方。
维兰瑟穿着贴身的白色上衣和黑色长裤,领口微微敞开,衣服的袖口到肘部有一排金色的纽扣,腰间则有宽大的饰带。
尹安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很久。
维兰瑟假装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扭过头去拿放在床上的外衣,耳朵泛着一点微红。
尹安轻笑了一声,说“家里不冷,又没有外人,不用穿外衣了。”
维兰瑟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后收回来,他握住袖口,扭了扭手腕,低低地嗯了一声。
尹安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带路,维兰瑟心情微妙地跟在他后面,偶尔打量一下走廊两边的装饰画和塑像。
走了一会儿,尹安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门面前。
尹安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扁扁的金属块,金属块呈圆形,大小约为手掌的四分之一,正中间刻着一朵精美的小花,一圈细密的圆点绕着花朵连城环状,圆点外面是一条带状的凹槽,上面刻着一些非常奇怪的符号,再外面又是一圈圆点。
金属块上突出来的部分是暗金色的,凹下去的地方则是黑色。
尹安将金属块按在门上的一个凹槽内,一个圆形的魔法阵突然从金属块下崩裂开来,发出夺目的亮光。
那阵精光闪了一会儿,慢慢黯淡了下去,紧接着吱吱吱的几声响,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尹安将金属块放回袋内,走进房中。
房间里共有八面墙,每一面墙都由二楼直通上三楼。
除了那扇镶着大门的墙外,其它墙上都嵌有千年古木制成的巨大书架,暗红色的木头上雕刻着非常精细的花纹,书架上则整整齐齐地排满了各种书籍。
每两个书架的间隙中各有一尊与书架齐高的撒旦雕塑,路西法的雕像伫立在正中间,脚下是巨大的六芒星图案,闪着暗淡的金色光芒。
雕像的前方是一张巨大的书桌,上面堆放着很多图纸和文书。
房间的正上方烟云缭绕,在那缱绻的薄雾中,一些半透明,泛着浅浅蓝光的亡魂张着嘴一边无声地嘶吼着,一边快速地移动、逡巡,但他们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住了一般,只能在高空徘徊而无法来到下面。
尹安从离门最近的那个书架开始,顺时钟将各个书架指了一遍,同时说到“前六个书架上每一个各放着一类书,依次是政治、军事、历史、经济、魔法、医学,最后一个书架的上半部分主要用于摆放一些较零散杂乱的书籍,下面则是存放一些木雕和图纸。”
尹安打了个响指,一束强光从屋顶射下,照量了每个角落,亡灵低声嘶吼着化作一团团烟雾纠结在一起。
维兰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
他仔细地将书房看了一遍,说“比记忆中的要漂亮。”
尹安笑到“你记忆里有这部分啊。”他想了一下,指了指地上的六芒星说“这也是斯蒂的杰作,她曾经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然后留下了这个,但却不肯告诉我们这东西有什么用,你知道它的用途吗?”
维兰瑟摇头。
尹安微微皱起眉“难道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可是她把东西留在这里,就很可能会跟圣烈德有关,可是跟圣烈德有关的事大部分跟我也脱不了关系。真是奇怪……”
维兰瑟有些不悦地抽动了一下嘴角,扭过头去看身旁的书架。
他一开始不过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一排木刻的小人,其中一人的样子和圣烈德非常像。
维兰瑟朝木雕走去,凝神细看,发现那个小人确实是圣烈德。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木雕制作的非常精细,虽然还未到纤毫毕现的地步,但也算得上是活灵活现,人物的神态非常自然,其他人物维兰瑟不认识,但就圣烈德而言,木雕小人的身体比例几乎与他本人一样,还有那种一脸张扬、桀骜、欠扁的神态简直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