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砚闻言冷笑一声,昨晚的耻辱记忆一幕幕回放,他记起自己的疯狂和主动,这让他更加难堪和愤恨。
他恨恨地道:“昨晚?你还敢跟我提昨晚?!我不是让你马上远远离开么?我说过,要是你敢趁机做什么,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胆敢那么做?!你不相信我的话么,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会杀你?!”
他暗运内力,将青玉笛继续向前送,感到对方也生出一股内力牢牢地压制住自己,令笛子不能移动分毫,更加恼怒。
他的声音越发冰冷:“还有,谁是砚涵?恐怕阁下认错人了吧?在下姓韩,名砚沉,出身描金谷,杀多了你们这种挟恩图报、满口假仁假义的大侠。你可以叫我韩公子,也可以和江湖人一样称我一声血砚。不过——恐怕你也没那个机会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韩砚沉猛吐内力,腕力一沉,将青玉笛狠狠向叶凌云脖颈中压去。
没料到叶凌云早有防备。他一察觉到韩砚沉运气,立刻将脖子向旁偏去,稳稳避过锋利的刀锋,同时手上加力,竟然反将青玉笛推回到韩砚沉身前寸许。
一击不成,韩砚沉将更多的内力送入青玉笛,誓要杀死叶凌云。
叶凌云并不想和韩砚沉拼命,为了自保也只好应战。他也将内力灌注到青玉笛上,二人借着笛子互拼内力。
时间渐渐过去,两人不相上下,都盘算着这样继续拼斗下去怕是谁都讨不了好去,还很有可能会落得两败俱伤。想要撤回内力又担心比对方先收功而反受内伤,只好继续对峙着。
韩砚沉毕竟前日受过重创,虽然经过叶凌云的用心调理已经恢复了大半,仍然不能耐久,加上昨夜又折腾了一夜,时间一长便渐渐支持不住,落了下风。
他咬紧牙关再次强催内力想要勉力支撑,可是对方的掌力排山倒海一样通过青玉笛压过来,胸中一阵剧痛,再也支持不住,一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摇摇晃晃的向后便倒,青玉笛也脱手而出。
“砚涵!”
叶凌云见状惊呼出声,立刻收回内力,抢在他倒地之前抱住了他。
两人折腾了这大半日,都还没顾得上穿上衣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韩砚沉又想起昨夜的屈辱不堪,他一扬手挣开了叶凌云的怀抱,抹去嘴角的鲜血,厌恶地说:“拿开你的脏手!还有,再叫那个名字我马上杀了你!”
叶凌云看着他摇摇晃晃去拾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帮他拾起来递过去,担心地说:“好吧,以后叫你砚沉便是。让我看看你的伤势。”然后一把扣住他的脉门。
韩砚沉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自从遇到这个人,自己好像就一直处于下风,仿佛这些年来他拼命为自己打造的强大的外衣被强行揭开,又回到多年前乍逢大变那一刻的弱小无能。他内心惊惧恼怒,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不得不借助叶凌云的支撑稳住身体。
叶凌云紧扣着韩砚沉的脉门,探查到他只是疲劳过度又怒极攻心才会气血不顺,并没有其他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强喂他咽下一颗保元丹,打横将他抱起:“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外面有条小河,我先带你去清理一下,……昨天晚上那些东西……留在你身体里面不好。”
情势比人强,韩砚沉挣了几下挣不开,只好恨恨地说:“先把衣服穿上!”他从前就不喜欢那种肌肤相贴的感觉,经过了昨夜更加厌恶。
叶凌云妥协地将两人的衣服穿好,抱起他向河边走去。
第十章:三大世家
叶凌云抱着韩砚沉往河边走去。
韩砚沉被迫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不由又想到昨日他带自己离开苏府的情景。那时自己还有一些感动,甚至还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点点温暖和留恋。可是昨夜这个人却趁人之危做出了不可原谅的事。
他冷冷地开口:“话说在前面,在下可是江湖中恶名远扬的血砚公子,阁下看起来道貌岸然,倒像是一位大侠。敢问这位大侠为什么要救在下?我可不信你们这些人会无缘无故地出手救人。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咱们彼此心里都有个数,省的将来让阁下失望,白辛苦一场救错了人。”
叶凌云笑了笑,说:“砚沉你想太多了,我什么也不想要,就是单纯地想救你。”他的语气自然真诚,笑容温暖随意,让韩砚沉有一瞬间的动摇,难道自己真想错了?难道这个人真的没有别的目的?
但是韩砚沉马上又想到了从前的经历,想到了昨夜的趁人之危,心里暗暗嗤笑自己的天真,重重地哼了一声:“是么?阁下不愿直说便罢了,到时候若是不能如阁下所愿,可不要后悔——”
叶凌云笑笑:“砚沉你防心太重了,我救你真的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韩砚沉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初秋的河水透着一些凉意,叶凌云试了试水温,不顾韩砚沉的反抗除去了他的衣物,带他进入水中。
“可以了,你走远点,我自己来!”韩砚沉皱着眉头抗议。
“不行,你身体这么差,昏倒在水里怎么办。”
“我身体哪里差了?要不是那个姓苏的、我——”
叶凌云突然出手点住他的穴道,中途截断了他的话。他不想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不想再听他说起昨日苏府的事,这会让他又想起他邪教大魔头的身份,想到他那些事迹,让他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
他掬起河水细细地为韩砚沉洗去全身的血水汗水,清洗到私密之处时,手指顿了一顿,才小心地进入。
韩砚沉苦于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能任别人摆布。心里不知把叶凌云反复骂了多少遍。
那地方经过昨夜的疯狂交合变得红肿不堪,尚未完全闭合,轻易就容纳入了叶凌云的手指。
叶凌云轻柔地在里面勾动,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流出,河水下面泛起一片淡淡的乳白色。想到昨夜的欢爱情景,不由又有些情动,身下起了反应。
他抬头看看韩砚沉屈辱隐忍又愤怒的神情,心下一片歉然,有些无地自容,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缺少自制力,韩砚沉肯定会更加讨厌自己了。
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些,不让韩砚沉觉察到自己的动情,故作轻松地说:“砚沉,实在是对不起,马上就好了,你再稍微忍耐一下。昨夜的事真是对不起,虽然是为了救你,毕竟是伤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你要打要杀也是正常的。大不了、大不了,……你也抱我一回好了,咱们扯平,你看好不好——”
如韩砚沉那么机灵敏锐的人,早在叶凌云刚刚情动的时候便有所觉察。他在心里暗暗将叶凌云又骂过一回,以为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会趁机再次羞辱自己。谁知道叶凌云不仅什么都没做,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一愣,忽然觉得这人似乎和以前遇到过的人有些不太一样,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既不喜欢示弱的感觉,也不喜欢对现状失去掌控,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每每让他濒临这种境地,处于下风而无能为力。
他用眼神示意叶凌云解开自己的穴道。
叶凌云想了想,只把他的哑穴解开了。
他嘲讽地说:“哦?看不出阁下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居然还有这样的嗜好?可惜在下却完全没有这种兴趣,让阁下失望了。……你若是真想赎罪,还不如爽快点让我杀了你。从此世上既无此人,便再无此事,岂不是干净得很?”
此时叶凌云已经将他全身清洗干净,无奈地说:“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么?那好,我答应你,等你先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我等着你来杀我。”将韩砚沉抱回河边坐好,返身回来洗他沾满了血污已经被染得深红的白衣。
“哼——我不必等到养好伤,一样杀得了你。”
“是、是——”
叶凌云知道韩砚沉定不喜欢裸着身子太久,飞快地将白衣洗净,又用内力蒸干,为他严密地穿戴好。这才草草清洗了一下自己,将衣摆上沾染上血迹的地方随意洗了一下,再次抱着韩砚沉回到方才的山洞。
“我说,现在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吧?”韩砚沉不耐地说。
“好。不过你可不要自己离开,天色已经晚了,你有伤在身独自出去不安全。我去外面拾点柴,有事叫我。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姓叶,叫叶凌云,你叫我凌云便好了。”说完为他解开穴道,将青玉笛放回他手中,向外走去。
临出山洞又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千万别一个人走啊,有事叫我!”
韩砚沉靠在洞壁上,冷冷地说:“放心,我还没有杀了你,怎么会甘心就走?”
看着叶凌云的背影逐渐消失,他若有所思:叶凌云……叶家……他是三大世家叶家的人么?
第十一章:信或不信
叶凌云带回一大堆柴和一只野兔。
他麻利将野兔开膛破肚清理干净,用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然后坐到韩砚沉旁边。
他借着火光看向韩砚沉,他正径自出神,清冷的面容带着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在火光的映照下增加了一些淡黄平和的暖意。
顺手搭上他的脉门探了探他的内息,察觉到脉象虽不够充盈还算平和有力,叶凌云放下心来,笑着问:“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韩砚沉回过神来,甩开他的手:“在想怎么杀你最解气。”
“你呀,满脑子就想着杀人……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苏盟主,他真的杀了你全家?”
“苏——盟——主?哼,那种卑鄙小人、伪君子、假仁假义之辈,还真够得上格被你们称一声盟主。反正我是邪魔外道,你是正道大侠,你跟他是一个道上的,就算你相信他杀了我家人,也一定会认为是我咎由自取、他在为民除害吧?也罢,跟你们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残害无辜的人。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么?”
“真相?”韩砚沉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说你相信我?你凭什么相信我?又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你是三大世家叶家的‘凌云剑’吧?你们苏、叶两家世代交好,又是儿女亲家,你不为他报仇,反而出手救了我,不仅救了我,现在居然还对我这个杀人无数的血砚公子说相信?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因为我对你动心了。
所以我想试着去相信。
即使别人都说你杀人不眨眼,曾犯下血债累累,我情愿相信那些事情都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想听你一个解释。
如你这般清冷出尘之人,如你这般让我心动之人,我不愿相信你真的心狠手辣是非不分。
但是这种话叶凌云当然不敢说出口,他故作随意地笑笑:“一定要有理由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看不惯那么多人趁人之危围攻你吧。你不愿说便罢了。总之你相信我,我没有别的目的,更不会害你,你不需要提防我。”
韩砚沉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有些嘲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
他十分无奈,深深后悔怎么会让话题绕到这个问题上面:“能说的我都说了,句句实话,信不信由你。这肉差不多也烤好了,饿了吧?来,尝尝我的手艺——”不由分说撕下一块兔子肉,递到韩砚沉手中。
韩砚沉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兔肉,又露出那种深思的表情,终于什么也没再说,静静地吃起来。
这一次叶凌云却无论如何不敢再去招他了。
待到两人都吃饱,已经是深夜。
叶凌云又添了些柴,将火生得更旺了些,顾虑到也许韩砚沉并不想和自己共处一室,体贴地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面守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韩砚沉迟疑了一下,叫住了他:“不必出去了。我不介意。若是夜里你再敢动手动脚,杀了你便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穿他的体贴,然后便有一瞬间的感动和心软。
叫他进来,只是为了方便夜里杀死他。
他这么对自己说,然后释然了。
叶凌云认真地看了他半天,确定他不是开玩笑,眉开眼笑地在他身边躺下,道了一声谢,很快进入了梦乡。
韩砚沉却毫无睡意。
待叶凌云睡着后,他睁开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叶凌云: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胸口还沾有一些未完全洗去的血污,这是他昨日为了救自己留下的。他自昨夜开始便再也没有戴面具,露出他温润俊朗的面容。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风,他的声音温暖飞扬,他的神情坦率自信,他的怀抱坚定有力,韩砚沉不得不承认叶凌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温暖正气,具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似乎生来就该做大侠。
叶家的后人……
这样一个让人心生温暖和信任的大侠……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姓苏的,他们本来应该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也许会成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的好知己好兄弟也说不定。
可是发生过的事情无可挽回,现在他是描金谷的少主,他是身负着血海深仇的韩砚沉。他们只能是生死仇敌,早晚都会对上,不死不休。
他必须杀了他!
杀了他。不是因为他借解毒之机冒犯了自己,不是因为他始终遮遮掩掩不愿说明为什么救自己,也不光是因为二人正邪不两立的身份立场,而是因为他居然有本事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动摇、迷惑和想要相信。
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诱惑着韩砚沉不由自主想去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要救自己,没有阴谋没有欺骗。他总是温暖体贴,轻易唤起他心底最脆弱的一面,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一再屈服在他霸道强势的温柔下,失去对现状的掌控权。
即使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冷情如常,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动摇和转变。才短短两天时间,他都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这让他心惊。
可是他必须遗忘、必须狠毒、必须无情,任何温暖和软弱都可能带给他死亡。
所以叶凌云,对不起了,你让我相信你,你做到了,便得留下你的命!
韩砚沉眼神一暗,扣动青玉笛的机关,梅花刀锋无声弹出。
第十二章:梅花令
就在此时,睡梦中的叶凌云忽然翻了一个身。一个粗木牌子随着他的动作从衣襟中滑落,掉在韩砚沉面前。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牌,顶端刻着一朵五瓣的梅花,形状俨然和青玉笛内所藏的梅花刀锋一模一样。
韩砚沉愣住了,不敢置信的拾起木牌,用手指轻抚过梅花别致光滑的纹路。
他当然认得这木牌,这是他刻的梅花令。很多年前,他曾经交给一个有恩于他的少年,对少年许下一个承诺。
这之后的很多年,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少年,回想那一瞬间他带给自己的温情,想他什么时候会拿着那个承诺来找他,想若有一日那少年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后悔救过他。
原来当年救了自己的人也是叶凌云么?
应该是吧,虽然记忆中的样貌已经模糊不清,但那种温暖与正义却如此熟悉,同样的不问因果、义无反顾。
如果是他,也许不会后悔曾救过他吧。
收起梅花锋,韩砚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将梅花令丢在地上,走出山洞。
今晚他已下不了手杀他。
山洞外的气温明显比里面低了几度,月色清冷如水。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不免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里面火堆安静的燃烧着,透出一片淡黄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