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贺左嘉就拿起桌上的杯装咖啡,一掀杯盖泼向了肖佑的白衬衣。
以目光指了指他胸前的一片褐色污迹,挑了挑眉,“现在有了。”
这个挑衅的动作点燃了所有细胞里的狂热因子,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连撕带扯脱去身上束缚,继而一丝不挂地搂抱在一起。以十足热烈的吻抵开彼此的牙关,咬住彼此的唇瓣,这一时隔多年的吻令二人深深沉醉,连他的味蕾都感受到了一种无上的甜蜜与愉悦之感。贺左嘉的手指解开肖佑的裤子拉链,滑入他的内裤边侧,随着唇舌交缠开始抚摸刮蹭他的阴茎。长达五分钟的疯狂噬咬与温柔吮吸过后,贺左嘉将肖佑的下身束缚完全去除,托着那窄小的胯,将他推坐于桌子之上。
一些粘稠透明的液体早已不堪挑逗地自铃口分泌而出,沾湿了男人的指尖。
借着手指上留存的爱液轻轻松动他臀间的缝隙,直到肖佑不再警戒地把腿全然打开,贺左嘉才将自己敏感的前端缓缓推进对方的柔软内壁。那张素来嬉皮笑脸的漂亮面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一刻的感觉和进入卫娆或者别的什么女人截然不同,刻骨的熟悉与全然的陌生兼而有之,令他难以自禁地颤抖起来。以前这具身体就像个小男孩,瘦削单薄得好比在一具骨骼上糊贴了一层薄薄的肉片。而现在的肖佑依旧削瘦,但肌肉的线条清晰而匀称,明显是一个男人了。
润滑显然不够,推入变得很不容易。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肖佑眉头微蹙紧咬齿冠,贺左嘉附在他耳旁说得甜言蜜语也渐渐难以听清。胯间的性器被男人的修长手指饶有节奏地轻轻捋着,肖佑将脸埋向贺左嘉的肩膀,以同样的节奏轻轻蹭碰与舔吻他的耳郭、脸颊与颈窝。在自己的身体被对方的阴茎完全填满的瞬间,忽而狠狠咬下一口。
齿印清晰,似见血丝。
他的手臂箍着他的背脊,手指在他坚硬结实的背肌上来回摩挲,贺左嘉感觉得到身下的那具身体在剧烈地痉挛和收缩——这种反应不单来自于生理,更多来自于心理。阴茎被一股奇妙的热流牢牢吸了住,如同一把不合适的钥匙卡于锁眼导致进退两难,他不得不停下抽送去吻他的嘴唇。
纠缠的舌头两人的口腔中被来回推送,又是一个湿漉漉的长吻过后,那一贯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被一种攀岩登顶般的含混喘息所取代,肖佑开始反复地、小声地叫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左嘉。
强烈的快感与满足感充盈腹膈膜,在一阵阵云里雾里的快乐中,他们想起来,彼此都已年过而立了。
两人之间第一次的性爱经历如在目前——屈指一算,距今已经十五年。接受了成人礼的同学们以征服险山为荣,只有他们躲在幽暗的洞穴里长久地交合。肖佑指引贺左嘉用手指探入自己的后庭,一寸寸地深入与扩张,将狭小甬道慢慢撑开至能轻易吞入一根勃发的阴茎。对方的熟稔不由令处于上方的男孩大为惊讶,一个不留神便泄了出来。
年少的情人不知沮丧,年少的情人不知沮丧,如同偷尝干邑般地长久地、贪恋地彼此亲吻。把嘴唇都吻肿了,一会儿就醉了。
“说点什么让它能再硬起来嘛。”贺左嘉嬉皮笑脸,丝毫不以自己的“不举”为耻。
“我看见过一张你的照片,照片上的你坐于海边,头发被海风拨乱,笑得起潮般无所遮拦。”稍作停顿,寡言的肖佑破天荒地以一连串的语句给予回应,“我曾以为正是那一刻盘古初开了天地,后来才明白,是那一刻我已爱上了你。”
眼眸径直相视,口吻万分认真,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张照片的贺左嘉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Wow,差点被你骗了!”
两具年轻的身体就像两条亘古冰封的河川,终于在彼此的炙热爱抚下决堤出汹涌的水流。他们互相包裹,互相覆没,互相推搡至望不到尽头的远方。那场全身心的欢愉过后,贺左嘉本想把他们的恋爱关系先告诉卫娆再公诸于众,甚至也想过要带他见一见自己的父亲贺宗伟。可肖佑断然拒绝——骨子里的骄傲多年来苦心孤诣,早已将他打磨成一位“好名声先生”。
自从知道父亲的强硬阻挠才造成了二人的分道扬镳,贺左嘉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于自己的反省:他是第二个把女人比喻成花的作家。换而言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肖佑,”值班室里的高潮过后,他轻轻衔着他的耳垂,声音温柔而忧伤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贺左嘉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温柔而哀伤地想要与他重新开始,那一瞬间肖佑甚至怀疑这个家伙在哭。
一个男人高潮时期说的话,似乎无论如何不值得相信。
“我结婚了。”处于下方的男人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推开,起身穿起衣服。濡湿一片的龟头被藏于内裤之中,白皙身体依然存有激情过后的痕迹,隐隐透出迷人的粉色。
“可以离婚嘛。”贺左嘉依然没有穿衣服,弓起一条腿,以一个很舒散的姿势躺靠在桌上。胯间的性器湿漉漉的,依然带有硬度地挺着,尺寸和模样都打眼得很。这具赤裸的男性身体非常性感,线条完美得无可增减,简直如同一具雕塑作品。贺左嘉的脸孔很白,甚至白过了素有“小白脸”之称的肖佑,可躯体上的皮肤却极为自然地向深色过度,仿似涂抹了一层令人一见就生津的蜜糖。
女人们都爱甜食,尽管它们既诱惑又危险。
肖佑俯下眼眸看着大咧咧向自己展陈裸体的贺左嘉,随后摇了摇头,“为你一句话就结束自己的婚姻,你当我傻。”
“那么,你答应我,不要和她上床。”这个漂亮男人以一个非常孩子气的口吻撒起了娇,“不要和你老婆上床。”
“这好像,”几乎在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和他的继母卫娆的时候,就从他们的眉来眼去出窥见了这对男女之间有悖伦常的关系,“很不公平。”肖佑面无表情耸了耸肩膀,掉头就走。
忽然又折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朝桌上的男人抛了过去。
硬币划过一道美妙的闪亮的弧线,被男人轻松接在了手中。拈在指尖看了看,一块钱。
“小费。”清澈的眼眸似乎隐隐泛起一丝笑意,他伸手指了指对方的胯间,“对于你刚才的服务,我感到非常满意。”
贺左嘉咧嘴大笑,支起自己的身体,微微前倾行礼,朝对方打了个乐意效劳的手势。随后目送他关门而去。
肖佑前脚离去贺宗伟便离开了办公室,他路过儿子的值班室,没打一声招呼也没作一秒停留,就走了。
在外人看来,七院的院长与他的儿子虽然算不上“父慈子孝”,但作为一个名满国内蜚声海外的成功男人,贺宗伟对待家庭的表现基本也算可圈可点。
只有卫娆知道这对都极好面子的父子人前是如何唱做俱佳,却在阖上门的时候连骨髓里都存有芥蒂,这芥蒂的存在与日益深固是因为杨婉兮的死亡。也导致了身为儿子的贺左嘉可以完全不顾道德伦常、没有心理负担地将自己父亲的妻子压在身下。
然而,他完全理解贺宗伟在外面另有女人的事实——他这种身份的男人,即便自己恪守本分身影皆正,也无法阻止前赴后继锲而不舍的第三者们。没有亵渎意思地说,再坚固的碉堡也有碰上董存瑞的一天。何况贺宗伟自发妻死后似乎陷入了非常严重的“自诘”情绪之中,他拒绝所有女人的示好,鳏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算另一层面上的情深意重。
理解,但是,不体谅。
这种“不体谅”和这个男人的天性相关。他还是个男孩的时候就和学校里的同龄人不太一样,从没有那种人见人憎的“叛逆期”,好像很早熟,又好像根本童心未泯。
杨婉兮死的时候正是春节前的一个星期。那天她对刚刚踏上高中的儿子说出去买樱桃就再没回头。
但是贺左嘉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真相则更为狗血而令人愤慨——他的父亲在外面包养了别的女人,而母亲所谓的“买樱桃”实则是去找第三者摊牌。结果处于极度愤怒与震惊之中的杨婉兮莫名蹿到了马路中央,又被一辆莫名蹿出来的摩托车撞到。摩托车的撞击不是造成她死亡的直接原因,不巧的是,她被撞飞出去摔下的时候,脖子不偏不倚地卡在了折断的花栏上。
活像古代刑罚里的枭首场面,血溅如注,死不瞑目,非常血腥。几个恰巧路过想看热闹的大学生结果蹲在了街边一个劲地呕吐。
无从理解她为什么会在那一天选择去向第三者摊牌,或许是因为她恰巧于那天发现丈夫之前种种“工作繁忙无暇顾家”的理由只是杜撰?抑或她早有察觉却始终选择忍气吞声,只是不希望大年三十的晚上只有母子二人孤苦相依地吃年夜饭?到底什么理由在她被疾驰的车辆抛入半空的刹那都已无关紧要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家庭一枝一叶精心修剪,最后她的丈夫却另筑爱巢,与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奠堂里的贺左嘉一身超乎他年龄的黑色西装,面色格外沉静,唯有那双带点忧郁的大眼睛里似乎噙了一点泪光,显得他更为出类拔萃,悱恻动人。他听见几个来蹭这顿豆腐饭的老邻居说:她小时候我就知道迟早会出这么个事儿,为什么?名字不好呗。
没人往“清扬婉兮”这么美、这么意境的文字上联想,红颜薄命,徒剩下一声“惋惜”。
杨婉兮的头七无可避免地在挨家挨户传来的鞭炮声、喧笑声中过去了。
火树银花,夜如白昼。还是高中生的贺左嘉相信母亲的魂灵无法在那样的喜庆喧嚣中安然返家探视。那一刻的人间犹如一桌佳节肴馔百味俱存,唯有他嗒然若丧。
和那类耽美小说的情节进展一样,贺左嘉在遇见肖佑前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他至今仍然觉得和两人间的相遇像是一场刻意的、蓄谋已久的安排。
杨婉兮离世前,贺左嘉只是听说过肖佑的名字,不同班级的两个人只偶尔在校园里擦身而过,匆猝照面。学校里的女生总爱闲来生非地争执“左右谁比较帅”,时常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她们说他俩帅得就好比“东邪西毒”,一个纵酒放达,一个持剑独立,各自白衣飘裾傲视一方。贺左嘉当时正搂着校舞蹈队的一个俏丽女孩,漂亮嘴唇贴近她的发鬓,不以为然地笑说,“东邪西毒?我看是‘男左女右’吧!”
倒是颇有先见之明地一语奠定了攻受。
他们初遇的地方是学校操场旁的男厕所。准确的概括当时他们的处境就是——肖佑在小解,贺左嘉在哭泣。节后开学,这个风流任性的漂亮男生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因为母亲的离世而悲声哭泣。当他注意到狭小的空间里还有第二个人时已经来不及擦掉眼角的泪水了。更何况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还已久仰大名。
肖佑大大方方解开拉链掏出自己的家伙小解,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始终斜睨着眼睛扫看这个一脸悲戚与惊愕的男孩。受限于时间地点,他们的四目对视显得荒诞离奇,全然没有宿敌相见时应有的惺惺相惜。
整装,洗手,然后抬着尖削漂亮的下巴颌儿走向蹲坐在地上的贺左嘉。这个面孔白皙漂亮到近乎凛冽的男孩俯下眼睑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就算比我小,也不用哭吧。”便走过他的身边。
谁先走进谁的心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肖佑先走向了他贺左嘉。
这是贺左嘉三十余年人生中唯一一段不曾想过要中途逃之夭夭的恋情。它的终点只有一个可能——天荒地老。
甚至就在他们分手的一周前,他曾带着肖佑一起去祭扫自己的母亲。
“妈,这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
身为儿子的男人以轻浮一笑向长眠的母亲开起玩笑,继而又敛尽漂亮面孔上所有的玩世不恭与嬉皮笑脸,郑重地向她坦诚,这是她的儿子将要共度一生的人。
“妈,对不起哦。你儿子对这家伙的爱一点不比对你的少……”
肖佑立于贺左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如既往的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只是在回程途中,他忽然毫无征兆也毫无声息地,哭了。
像冬季北京那家家户户的窗玻璃上,缓缓化去的冰花。
7、医疗事故
出事故的住院医生姓杨名琦,年纪比肖佑稍轻一两岁,对于患者的腰椎内固定术后管理不当,导致了患者死亡。寒窗苦读十数载,眼见锦绣前程铺展眼前,岂料却倒在查房时的得过且过、粗枝大叶上。
出了这样重大的医疗事故,科室内部紧急开会商讨,唯独肖佑不见人影,石剑波只得亲自上门兴师问罪。
对于骨科主任,别人都是毕恭毕敬一口一声“主任”,只有身为副职的肖佑向来只以“你我”相称,俨然平辈。肖佑的目中无人一直教其胸有块垒,自然不会错过一切刁难他的机会。将那张“石光荣”似的老脸绷得铁黑,石剑波对笔挺坐于办公室内的肖佑说,“小杨的这个手术是你审批的吧?腰椎内固定术属于乙类手术,他一个住院有资格做这样的手术吗?”
“……”
“有一颗提携新人的心这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嘛。但是现在出事了,就要有人负责。”
“……”
“今年我们科室的‘先进’算是泡汤了,不过你的‘优秀个人’应该落不了空,反正你老婆是院长太太的表妹,这层裙带关系足够你不学无术了——”石剑波话锋一转,又对肖佑讪讪一笑,“当然,我们的肖主任是很优秀的。”
“……”
周围还有别的医生,肖佑从头到尾的不置一言令石剑波非常羞恼,他强按怒火,对身旁的另一个医生说,“小沈,你把这件事整理好后通报给院长,向患者赔钱还是开除责任医生全权由院长决——”
“不用了。”肖佑忽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这种小事不用通报院长。我来处理。”
请君入瓮之感油然而生,石剑波冲其一笑,问道,“你是说你来负责?”
“我负责。”全然无视骨科主任的存在,他起身近前,向呆立于身前的杨琦问话,“患者的死因是什么?”
“由下肢深静脉栓塞……”杨琦哆哆嗦嗦地回答,“造成肺栓塞,最后导致了患者死亡……”
“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了吗?”
“签了……”
一个护士恰巧送诊断报告进门,肖佑一抬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说,“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下肢深静脉栓塞’?”
“好像是静脉腔堵塞造成的……”护士脸一红,解释说自己虽然在校期间学过,但已经基本忘了。
“那么患者的死因就是万分之一的术后并发症,医院不存在医疗过错,不承担民事责任。”放开了护士的手,肖佑面色平静无波,音调毫无起伏,掉头对杨琦说,“连职业的卫生技术人员都不能解释清楚的病因,别的人随便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我……我去糊弄?”
直面杨琦的是一双稍显细狭而眼尾上扬的眼睛,专注凌厉得仿似只为无影灯而生。肖佑慢慢开口,“难道我去吗?”
找着借口磨蹭于昔日情人身旁的贺左嘉微微咋舌,这样的反应未免太过冷血。
待事端平息众人准备离去,坐回办公桌后的肖佑突然对他开口:“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