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问了莫凡这三年在国外的境况后，终于进入主题。
他看向身边的十哥，语气有些无奈：“君翎，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吧。”
十哥比我大四岁，今年三十有二，的确，是该结婚的年龄了。
而且，以十哥的条件相信想要将女儿送上床的人大有人在。
短暂的沉默后，十哥的声音慢慢响起：“爷爷，六年前我就说过，这一生，我只会娶一个人，所以，请原谅我无法满足你的愿望。”
我看见爷爷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复杂得无法抑制，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那个人说不定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念念不忘？”
“不，我相信他还活着，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十哥的目光温柔得几乎掐出水来，正迷离的看着大门外百花盛开的花园，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追忆着过去。
“总之，如果两年内那个人再不出现，你就得给我乖乖的结婚！”爷爷手上的龙头拐仗在木地板上跺了一下，沉闷的低响充斥着整个空荡宽敞的大厅。
十哥收回视线，视线里的侧脸坚定得近乎偏执，“我说过了，这一生，我只会娶他，没有人能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包括你，我亲爱的爷爷。”
十哥几乎放肆的话并没有让爷爷脸上出现我想象的愤怒交加，他只是无奈的看着十哥，然后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我想，十哥心里深埋着的人是幸福的，即使那个人离十哥很遥远，却还是被他深刻的记在了心里。
能让优雅完美的十哥坚定爱着的人，一定也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只希望，十哥能得到幸福。
因为，我不想在他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莫凡，他完美的侧脸冷然平静，仿佛与整个空间隔绝了开来，我知道，那层隔膜是他自己拉上的。
就如同我与他的距离，即使近在咫尺，却仿若天涯。
“莫凡，我听说你带了晓雅一起回来是吗？”爷爷的声音打断我游走的思绪，我抬起头看见的是莫凡嘴唇边那抹宠溺甜腻的笑容，“嗯，我们打算三个月之后结婚。”
爷爷笑着点头，对于莫凡的话相当满意。
然后又将视线拉到我身上，轻声问道：“小简，弟弟都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要趋于人后吗？”
我张张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虽然一早就知道莫凡和晓雅结婚是铁一般的事实，可是，当结婚两个字从莫凡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心，还是疼得无法自抑。
莫凡脸上那幸福喜悦的表情，刺得眼睛生疼。
仿佛随时都会有东西滚落下来一样，令人惊慌失措。
“小简身边一直都不泛女伴的，相信这其中应该有小简中意的对象吧。”十哥轻声笑道，对于他的出声助场，心里很是感动，我忙顺着他的话给自己找个台阶，“是的，最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相信年后就会有结果。”
十哥说的那些女人自然都是优秀能干的，只是，我对女人，天生无感。
以前是因为有莫凡的关系，莫凡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纯正的GAY。
这个事实有些可笑。
因为那个让我变成GAY的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彻底将我抛弃，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过去里，苦苦挣扎。
“原来我不在的这三年里，哥哥过得比想象中的还要滋润丰富呢。”耳边突然响起莫凡平静的声音，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看向他，不明白他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十哥笑了，笑容在俊美的脸上划开了一道裂缝，阳光一丝一丝的穿透出来，“是啊，你们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三年前你带着女朋友去了美国后，你哥哥自然也不能闲着吧。”
他的话说得隐晦，里面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我甩甩头将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诡异想法甩掉，十哥对莫凡从小就疼爱得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情绪在里面？
“是吗？那很好，省得我还一直担心哥哥会不会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莫凡顿了顿，随即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闭嘴。
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在离我们五步远的位置停下，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老爷，黎氏财团的小孙女来了，说要来看看你。”
黎晓雅，来了。
“哈哈，请她进来，这孩子，一向都很有心。”爷爷高兴的说道，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我忙走过去扶住他，触手的是干扁的手臂和肌肉，心里隐隐难过起来，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强势风光，终究都敌不过岁月的蹉跎和时光的流逝。
爷爷，已经老了。
05.反驳
黎晓雅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出现在玄关的时候，我仿佛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芬芳气息，属于少女与成熟女性之间的气韵很难让人无视，手边提着的同色系的小巧提包将她小巧玲珑的身体映衬得更加惹人怜爱。
她笑着走过来跟爷爷拥抱，说道：“李爷爷，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莫凡有没有欺负你呀？来，让爷爷看看，是不是瘦了？”爷爷拉着她的手臂，脸上的笑容很浓郁，我站在一旁，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晓雅跟莫凡结婚以后，应该会成为我们这一代所有孙媳妇里最讨爷爷欢心的一个。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吧。
中午没吃饭就赶了过来，现在胃正在跟我微微抗议。
但是，我还是谢绝了在老宅与爷爷和莫凡晓雅共进午餐的要求，跟十哥一起走了。
从黎晓雅一进门开始，莫凡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她。
这样恩爱的两个人，只会让我更加难受，所以，还是不看不听不想的好。
坐上十哥的黑色跑车，老宅里黎晓雅的笑声还清晰可闻，我垂下头，难过的闭上眼睛。
果然，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坦然自若的祝福。
做不到坦然自若的面对。
做不到坦然自若的笑着说，莫凡，恭喜你。
真的，做不到。
“为什么不告诉他？”
十哥磁性的嗓音突然在狭窄的空间里响起。
我睁开眼疑惑的看向他。
“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应该告诉他，关于过去的一切。”他的眼睛看着我，里面认真严肃的表情让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十哥，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以为我与莫凡的事在整个李氏家族里除了爸妈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结果……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容里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心疼，“傻瓜，如果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当然知道十哥在担心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
“不用了，莫凡他……即使他什么都忘记了也没关系，他那份我会帮他好好保存的。”我笑着说道，苦涩从心底一路涌上来，到达喉头的位置，化成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我们的过去。
充满喜悦和无忧。
我曾天真的以为，这一生，我们都将会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下慢慢老去。
只要牵着他的手，即使流浪天涯，也在所不惜。
但是，天真的代价太过沉重。
像玄铁般紧紧的压在我身上，抽不出一丝力气用来喘息。
“如果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你甘心吗？”十哥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果决慢慢响起，我低下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仿佛心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拽住，生疼生疼的怎么都无法停止。
自然是不甘心的。
却还是要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让莫凡活在过去。
因为，那太过凝重和沉痛的过去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崩溃和绝望。
所以，如果可以，我宁愿一个人背负这所有的罪，也不想染指莫凡分毫。
“十哥，你有没有一种感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希望他能幸福快乐，即使，那个能让他幸福快乐的人并不是你也会觉得开心。”我看着十哥俊美的脸，轻声说道。
很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对我的，他说，只要你能幸福，即使那个让你幸福的人不是我也没办法，因为，只要你能幸福那便是我的幸福。
他点点头，有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在车厢里慢慢扩散，纤薄的嘴唇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那是自然的，但是，虽然是这样想的，却在想到他的身边可能正陪着一个人，给他温暖和安慰，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妒嫉起来。”
我轻笑着垂下头，我能感同身受的感觉十哥那种痛并快乐着的心情。
看见黎晓雅站在莫凡身边时，那契合到完美的画面，不是不嫉妒的。
但是，却清楚的明白，自己对于现在的莫凡来说，是怎样的没有丝毫重要意义的存在。
所以，才总是强迫着自己忘记过去。
忘记，曾经的莫凡是如何深情的亲吻我的画面。
“十哥爱着的那个人去哪里了？”看着车窗外不断被甩在身后的风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刚刚在大厅里，十哥那种坚定的说的那些话，在我心里击起了千层涟漪。
我优秀内敛的十哥，要爱到怎样的地步才会目光如炬的对爷爷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
那个被十哥爱着的人，真的很幸福。
起码，有一个人这样坚定不移的爱着他，并且会一直深爱下去。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犹地一顿，随即微微的微笑，“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说过一定会等他回来的，因为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残忍的抛下我一个人上天堂。”
我闭上嘴，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
十哥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容却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那必定是一段艰难痛苦却又唯美梦幻的爱情，才会让十哥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对十哥有信心，那个人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我用平静的语气保证道。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保证是在假装坚定，可是，还是想这样说。
不想看见十哥脸上隐忍又痛苦的表情，那样的十哥，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跟十哥吃过午饭后，然后各自回了公司。
将自己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趁着没人的时候，难得的散漫了一次。
刚闭上眼，莫凡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立刻闯了进来，在脑子里不断回旋。
莫凡，他好像很喜欢黎晓雅的样子呢。
那曾经面对我时温柔细腻的表情如今早已成了另一个人眼里的风景，黎晓雅是个可爱善良的女孩子，有她在莫凡的身边，我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可是，心还是疼得无以附加。
我不得不挫败的承认，我的莫凡，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退出了我的生命。
我们的人生，剩下的除了兄弟之情，别无其他。
所以，对于三个月后那场即将到来的，关于莫凡和黎晓雅的婚礼，我应该真诚微笑着祝福……吧。
感觉眼前有东西在晃动，我犹地睁开眼，肖逸微笑着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有事吗？”
我看着他，边从沙发上起身。
他笑得有些促狭，凑过来，问道：“老板有心事吗？为什么表情这么痛苦的样子？”
我瞪他一下，端起玻璃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保持沉默。
见我没回答，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散漫的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听说十三少回来了，是回来抢你位置的吗？”
肖逸自然是认识莫凡的。
我没忘记当莫凡第一次将肖逸带回家玩的时候，我那震惊又难过的心情。
那时候，我以为莫凡是喜欢肖逸的。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的明白了，我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抱着的是一种怎样龌龊可耻的感情。
是的，想要得到莫凡的渴望和愿望连我自己都觉得可耻。
想要他，想爱他，想让他永远在我身边。
霸道而强烈的独占欲望几乎让我疯狂。
他撞了撞我的手臂，抱怨道：“你想他想得也太频繁了吧？连我这个老友的话都可以无视。”
被他说中心事让我有些窘迫，清咳两声，我慢慢的说道：“莫凡是回来接管亚洲所有通讯业务，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他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头，“他是不是带了黎家的小孙女回来？”
李氏的十三少爷与黎氏财团最小的孙女订婚的事早在三年前就不是秘密，当时的订婚仪式很是热闹，所有人都想要看看这对传说中的金童玉女是如此的匹配，当然，结果并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足以媲美这世间的万物芳华。
“是啊，他们三个月之后就要结婚了。”我笑着说道，努力的保持着脸上的情绪。
肖逸沉吟了一会儿，修长的手臂搭上我的肩，“我觉得你应该争取一下。”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肖逸说的争取，就要揭开过去所有的丑陋和残酷。
我不想在莫凡的脸上看到任何关于过去的痛苦和无奈的表情，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所谓的争取。
“唉，莫简，你太固执了。”肖逸将我拉过去靠在他肩上，声音无奈得令人无法忽视，“如果你不告诉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记起你们过去发生的一切，他不会记得他曾经多么努力用心的爱过你，他不会记得你是他在这世上最疼爱的人，你不能剥夺他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的权利。”
将自己偎在肖逸的肩头，我依然摇头。
关于我和莫凡的过去，肖逸是唯一支持我们的人。
所以，虽然他说了这样的话，我没有反驳。
06.奖品
“肖逸，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有一天，雨泽忘记了你，而要让他重新想起你的同时还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你会选择让他想起你还是，永远忘记你对他的意义？”我轻轻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他没说话，只是拥着我的手犹地收紧。
静谧的空气在午后被染上了宁静的色彩，任由肖逸抱着，我几乎就要睡过去。
中午在爷爷那里耗了几个小时，已经错过了午休的时间，所以，难得身边有这么一个温暖的物体，自然不好放过。
“我想睡一会儿。”我闭着眼睛，思绪渐渐模糊起来。
模糊中，只听见肖逸轻轻应了一声，便完全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肖逸已经走了，身上正盖着一件米黄色的外套，看来应该是肖逸走的时候给我盖上的，可是，奇怪的是，我明明记得肖逸今天穿的是黑色外套，怎么就变成米黄色了？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我从沙发上坐起来，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六点。
“进来。”
我轻轻应了声，房门瞬间迫不及待的被人打开，然后温杰那张秀气的脸出现在眼前。
“老板，肖部长说今晚去飞扬狂欢，问你要不要去？”温杰手里拿着一个手机，虽然语气平静，那眼睛里却写满了兴奋和激动。
“今天几号？”
见我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温杰瞬间回答：“16号。”
我点点头，果然猜对了。
“告诉肖部长，我今晚还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听了我的回答，温杰立刻苦着一张脸，活像被抛弃了的小媳妇，红唇一扁，无比委屈：“难得我们想要邀请老板去玩的，竟然完全不给我们一点面子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老板，你就去吧，我们真的很想很想请你跟我一起去狂欢啦！”
“其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但是，今天不行。”我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