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声炸雷,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大雨哗啦啦地坠地,很快的,每一滴雨点都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水泡。这雨水来得毫无缘由,一点前兆都没有的就下了起来。 施洋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展开一叶灵器,那灵器是师傅亲手用几十块极品灵石,外加玄晶所制。施洋的灵魂比一般人强大,所以这片灵器一直绑定在他灵玄关深处,今日,他已然做了生死相搏的打算,所以拼着灵魂破散,也不愿意弯腰。其实,人很奇怪,骨子里,越是相亲相近的人,越是无法原谅,这两人都是一对呆货,一个不知道自己是干啥的,另外一个显然自诩聪慧,其实骨子里些许也是白痴。 那灵器拿出来,犹如一叶巨大的碧叶无限延伸,似一把大伞把施洋跟春天罩在其中。 辩香自施洋取出这灵器,便是一阵惊讶。想不到,在这三类小城,一般的杂修小门派里,竟然有可以直接跟他对招的人物,更加意外的是,这件灵器很显然,是极品灵器,一观便知是与灵魂牵制。辩香的心情再次矛盾起来,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觉得他不该这样对着自己,好歹也有一场肌肤之亲,自己也没做什么能令对方同归于尽的事儿呀?他不过是想他死去,可是他选了最好的墓地,甚至他愿意一辈子为他守节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啪!”施洋又是一鞭抽出,带起无数污泥水点,犹如泼墨山水的前势一般地罩向辩香。 辩香身体微动,那些泥点分开泼向两边,一边躲,一边叹息:“莫要拼了,你的灵魂散了,下辈子我找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可怜站在一边儿左右为难的杏花被泼了一身泥点点,看上去着实狼狈,他心里早就转变了千般的念头。施洋为他而结识先生,先生因为施洋而有了心魔。小五洲守护者多少年来的法则就是为了守护者,什么都能毁灭,可是,面对什么都没做错的施洋,他做不出来,辩香一直无法找到施洋,就是他在中间下的绊子。今儿说起来也寸了,倒霉催的粉花,非要上街买土产,狗日的,哪天买不成,结果一出来就嗅到修士的气息,粉花不是他,自然如实汇报。 辩香伸手轻易地拨开施洋的鞭势,招手揪住鞭头一拉,施洋便踉跄着滚进他的怀里,辩香的右手很温柔地抱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却变成爪势,前指如勾抓向施洋的脖颈。 施洋冲他一笑:“你舍得,就抓下去。” 可怜的辩香顿时浑身无力,施洋护住春天,错身一扭便躲了开去,这一招他用了七八次,次次都灵。 一脸泥点子的杏花,无奈地抚额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儿,看样子明儿都打不完!” 施洋足尖点地,轻身窜至树梢,春天顿时兴奋了:“高高,高高!”施洋冲她温柔地笑笑,鞭子一挥树叶飘飞在空中飞舞成各种漂亮的形状,春天以为在逗她,于是很捧场地咯咯娇笑。趁着孩子娇笑,施洋扭脸对着辩香道:“我上辈子做了错事,没投生好人家已然够倒霉,遇到你更是倒霉加三级,你竟然还算计我下辈子,像你这种,小爷宁愿烂在家里,垫猪圈,沤农肥,也不愿意再看到你!”一边说,一边运功推动叶阵击向辩香。 漫天的树叶,似一把把绿玉镖,闪着绿光,速度用眼力根本无法看清楚那些镖影,偏偏辩香的身体,七扭八拐的,竟巧妙地躲了过去。 施洋有些心急,心思一动,假意失足:“哎呀!”他一声大叫,辩香心神又动,只是一刹,两片嫩叶便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划出血痕。辩香神色一变,顺手使了力气挥打过去,打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一掌,连带的周围的民居、小区的石头围栏、大树、街道边的汽车,如被龙卷风刮了一般地冲向施洋。 站在一边的杏花与粉花脸色大变,顿时身形一动,挥掌攻向施洋。几百年来,作为守护者,辩香从未受过伤,而作为辩香的护卫,眼睁睁地看到先生受伤,便是自我了断也是可以的。无论杏花多欣赏施洋,此刻也是不能留他了。 施洋修真不久,虽然已然境界初成,可是对战经验不多,薛润教他的时候,压根没把弱肉强食那套教给他,杨向子宠着他,对战时也是半真半假,自然,他在对战上是能躲就躲,躲不掉就耍赖。 眼见着对面加两边三路攻势,毫不客气地攻过来,施洋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万般无奈下,他运起并不熟练的《大玄经》初卷中的《大封绝》运起十足的功力挡了出去。 “不要!” “呯!” 辩香喊完不要,施洋的灵器已经有了裂痕,一块块的犹如窑变一般。为了保护春天,施洋是完全用身体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三股强大的力量。 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冲着水泥路面,整整滑行十几米才停下,施洋一口鲜血喷出,怀里的春天哇的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辩香的心都像碎了一般,不!此刻他觉得心已然碎了,他想冲过去,才刚抬脚,不知道从那里冲出一股子力量,自透明的天幕后而来,辩香几千年的修行,在这股力量面前,犹如飞灰,这次是他被卷着飞了出去,吐了一口从未见过的心头血。 施洋觉得头昏脑胀,等他好不容易将神智找回来,却发现自己被一人抱在怀里,这人长得端是好看,施洋不由得看呆了,傻兮兮地问:“你是谁?” 这人看着他,眼睛里哗啦啦地流泪,浑身都控制不住的抖,他的上下嘴唇不停地哆嗦,半天之后,才略带着不好意思,又哀求的语调问:“哥,你不记得我了?” 施洋呆了一下,胸口背部剧痛,又是一口血,他吐完失笑:“妈的,出现幻觉了?喂,神仙……打114?不对,那是查号台,到底打多少呢……”他开始乱想,又想起春天,于是大惊,挣扎着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胳膊大概是寸寸而断。 一个现代青年,虽然目睹的都是电视里的凶杀、黑社会,外加玄幻神仙满天飞,可是真正死亡与祸事到后,施洋还是慌乱了,比之身上的伤,他更加害怕伤到春天,于是嘶声喊着:“春天!春天!” 身边传来一声嚎哭,施洋扭脸看到被他用身体护得好好的孩子。春天被一位穿着金甲的人抱在怀里,哭得直抽抽,小手挥舞着,喊着:“爸……爸爸……” 施洋失笑:“知道怕了,死孩子,怎么求你、巴结你,你宁愿学猫叫,也不喊我爸爸……” 辩香挣扎着,慢慢自废墟里站起来,他刚站好,便被琼和挥手毫不留情地击倒,杏花与粉花从刚才便不知道被打到哪里去了,反正是不见踪迹。 辩香就像不知道疼痛一般,被打倒,又站起来,再被打倒又挣扎着要起来,他浑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疼,只是想赶紧到施洋身边看看他,告诉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想伤他…… “别打。”施洋看不下去了,便哀求。 这人很受伤,十分不愿意,却万般不敢违抗施洋,他做了几万年的准备,这几万年每一天他都发誓,都打算,都想好了,哥叫他死,他便死,哥说生,他便生。 琼和停下手,扭脸看着师傅一番施救,几粒灵丹下去,施洋脸色上了一阵病态的潮红,原本是灵魂龟裂的大伤,也不知道这人给他吃了什么,除了有一些乏乏的睡意,眼皮子有些打架之外,浑身意外的舒坦。 “你抱我过去。”施洋再次说。 这人显然不愿意,施洋看着他哀求:“麻烦您了。” 这人的眼睛立刻红了,他不计较了,算了!便是哥哥有了孩子……算了!他就当成自己的孩子,哥哥要是喜欢这个人,算?那他……杀还是不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最好想个合理的法子,悄悄弄死,此刻哥受伤了,他是听话的好。想到这里,这人抱着施洋,慢慢地走到辩香面前,虽然心里已经想出一万种、十万种弄死他的法子,他还是很大度地过去,还扯出了笑容。 站在一边的琼和差点没吓死,上次师傅这样笑的时候,他与师弟们跟着师傅征战了七百年,杀残煦仑道一道人马,现在那边还没缓过气来呢。 施洋嘴边全是血渍,看上去好不吓人,辩香顾不得自己,什么规矩、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忘记了。当初,他成为辩香继承人的时候,师傅说过,他不能动情劫,因为他骨子里对情感异常的看不开,所以,师傅杀了他的父母,杀了他自己,最后还是被辩香找到流落在外的妹妹。妹妹并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可是辩香还是舍不下任何证明自己以前存在过的那份情感,他拉住所有可以拉住的救命绳,也许……师傅说的没错吧。 “傻瓜,你不知道吗?我都看出来了。”施洋冲着他笑,笑容好不凄惨。 辩香擦擦嘴角的血渍,问他:“看出什么了?” “你喜欢我啊,你不知道吗?还是特别喜欢的。”施洋说。 “不会!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你知道的,我来……杀你的。” “怎么说你这个人呢?这个世界,有一种人,他什么都有,有的太多了,就觉得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喜欢的,别人必须喜欢,你爱的,别人必须让出来,你厌恶的,就必须被消灭,你说的话,皆是真理。你这种人,只是惯坏了,傻瓜,你不知道吗?你喜欢我……你明明知道的。”施洋咳嗽了一下,眼睛开始打架,却还是挣扎着把话说完。 “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对于你奇怪的情感,我觉得莫名其妙!真的,我们甚至没有正式的交流过。我来告诉你这个,只是不想你再骚扰我!我发誓!我这辈子,爱猫,爱狗,但是不会喜欢你! “我是个懒惰的人,大概以前勤快得过度了,所以现在我压根不期盼这辈子再有什么感情波折。也许我还会爱,可是……你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不会喜欢,别人也不会喜欢,你可以!安心的去做你的事情了。”施洋很平静地说。 抱着施洋这人,心情如百花盛开,连带着看着辩香也顺眼起来,他很牛逼地看着辩香,嘴巴张张,想说些漂亮话,可是想了半天,词组里却翻不出来,某些时候,他还不如辩香。他傻乐着,就要仰天长啸了。 施洋说完,心情莫名的平静,那夜那件事也纠葛了他很久,现在总算交代完了,他呼了一口气,抬头对这人说:“谢谢您,我家就在苍山上,麻烦您……” 他话没落,眼睛就慢慢合住,这人看看四周,想了下自我安慰道:“哥,这山这么大呢,我一定找不到你家,所以,咱回咱家去,你不知道,我给你盖了好大的房子……” 他唠叨着,慢慢走到那边的透明暮境当中,辩香的手在空中紧抓了几下,却什么都抓不到…… 这一天,师傅与杨向子为袁家修了最后一个护山大阵,两人精疲力竭齐齐去了秘境自闭耳目神识闭关,山下的一切,他们都没听到,也不清楚……那段交叉带走了施洋还有小春天。 第31章 晨光的浮影透过茅屋的窗棂轻抚着薛润的脸颊,薛润缓缓睁开双眼,灵识一动,一种巨大的震撼感自灵魂传来,那种感觉异常的玄妙,也很奇怪。他本该慌乱,却怎么可以如此冷静,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慢慢走出秘境,顺手抓起放置在桌子上的夹克衫,快步跑出门,家门外,杨向子脸色不好,袁家人都齐齐地早就等候在那里。见薛润出来,杨向子走过来说:“师傅,师弟出事了。” “我知道。”薛润说完,继续往山下走。 “小友。”乐成道人喊住薛润:“这都怪老道,连累小友了。” 薛润扭脸笑了下:“没您什么事儿。” 乐成有些担心,上去挡住他的去路,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小友,无论如何,此事,老道拼着全家性命也会处理完,小友且给老道一点时间,断不会因为我们,连累了你们家。” 薛润还在走:“老道,别有事没事,把这些乱七八糟往身上揽。”见老道不动,薛润有些烦恼,无形中带了一些力,周围的物事被无名之风吹得乱摆,乐成老道那件道袍被卷得一阵翻乱。 “小友?”乐成无奈叹息,只能让开道路。 苍山下,原本应该孩子与母亲常呆着的小区口被拦上了黄色警戒条,薛润住步观看,看到熟人李国平站在不远处的高地,神色狼狈不堪。 李国平一脸愁容,正指挥着手下处理现场,远远的看到杨向子与薛润,还有乐成老道全家来至山下,心中不由羞愧。这事整的,要是没有他当初利用杨向子,这一户平淡的丹门,如何能有这么大的祸事,那辩香,如今休息在市内最大的宾馆,从头至尾,那边都没给一个字的解释,态度傲慢已极。 “杨先生。”李国平下了高地,走到杨向子面前,表情有些讪讪,有些愧疚,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从未这样尴尬过。 杨向子没说话,只是扭头看自己师傅,春天丢了,师弟生死未卜,很多年前那种没有希望、世界都是墨色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身边。该如何办?他想找人拼命,却没个寻头,一拳打在棉花上,身体里那股子无奈,膨胀得要炸掉见到的一切事物。 “杨先生?”李国平又叫了一句。 杨向子忍了气看他:“李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乐成先生的弟子只是回来说出事了,我女儿丢了,师弟也不见了,这里这么乱,我要个解释!” 李国平看下四周,拉着杨向子来到一处僻静处,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遍。李国平掌握的情况只是边边角角,他透露,那位辩香先生,必定知道所有的情况。他只是俗世的一个小军官,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杨向子的神色越来越不好,待听他说完,脸色已然灰白,转身来到薛润面前,薛润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李国平那声音他都听到了。 “那个……辩香?是吗?”薛润问李国平。 “是的,薛先生,我还是建议乐成先生带您去,他跟辩香有些渊源。”李国平拉了乐成道人打前锋。 乐成道人点点头:“老道义不容辞。” 薛润笑笑:“不用,管他是谁,我自然要问问,我家徒儿,到底哪里得罪的他,他竟然要下这样的黑手,甭管事情怨不怨他,总归是他引的灾祸。” 李国平睁大眼睛,一脸惊讶,他今儿才知道,原来这位长相俊秀,一直温温和和的年轻人,竟是那家的师傅,这之前他真是小人多作怪,本末倒置了,一时间他又尴尬起来。 人说,乱事儿是堆在一起的,薛润正要去宾馆,没成想郭亮竟然开着他那辆座驾来到这边,警察不许他过来,他只好站在黄线外大喊:“小润,有什么事儿跟哥们吱声,局子里,法院里,哥们有人啊!” 薛润顿时哭笑不得,只能摆摆手,慢慢地抬步向着宾馆走。 辩香盘腿静坐,手中结疗伤法印,想静下心来疗伤,可是脑海里总是翻来覆去的是那张脸。他的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此刻代替谁去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还有一件很奇妙的事儿,好似,今儿不是终点,却是很多事儿的起点,好像过去都被剃得干净,一些想法都凝聚在脑袋里,想到这里,他努力安静下来。要赶紧把伤治愈好,要赶紧去找那个人。 杏花与粉花站在房间门口,粉花对杏花颇多抱怨,千言万语凝聚成怨气,自眼睛里化成刺,死死盯着杏花。 杏花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当日就不该撺掇师傅去帝都,就不该随意交朋友,就不该……” 他正唠叨,却看到粉花脸色一变,盯着电梯口。他回过头,脸色也变了。 电梯口站着一位青年,穿着一件蓝色的夹克衫,普通的休闲裤,脚上是一双薄底子布鞋。青年长相精致漂亮,眼神无害温和却也清澄无比,他一步一步地背着手向这边走,落步无声,可强大的压力令粉花与杏花喘不上气来。 “你是谁?”杏花被那股子压力压得透不过气。 “苦主。”薛润平静地说。 “什么苦主?”粉花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没有出招的勇气。 “一个名为家长的苦主,叫辩香出来见我。”薛润回答。 想辩香,成为小五洲的守护者那天开始,无数修士看他,便犹如看到信仰的神一般,如今竟然有个叫家长的苦主命令他出来见人?杏花不敢想象。 压力越来越大,杏花与粉花不吭气,只是身躯越来越弯,昨日旧伤再次被引发了出来,几口鲜血喷出,却咬着下唇不屈服一般地不吭气。也是,他们从未怕死过。 房门终于慢慢地打开,屋里有人用清朗的语调到:“外面这位先生,请进来。” 薛润淡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需要我进去,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双方僵持了片刻,那股子压力一层层的累积,终于杏花倒了下去,倒之前他想,要是不认识施洋就好了。按说,修行者做事原不该瞻前顾后,可是他偏偏就悔了。 辩香终于慢慢走出门看着薛润,他正欲开口,那边身形一动,只听:“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辩香想反抗,却提不起心思,按道理他能跟薛润一博,可他就是没来由的心虚。那种感觉就像……暗恋邻居家小姑娘,尾随跟踪被人家家长发现的感觉。 从来没被人打过巴掌的辩香,伸手摸摸面颊,看着薛润:“你是?” 薛润取出手帕擦着手:“施洋,是我徒弟。” 施洋醒了,却不敢动,他先运气在体内游走,四经八脉畅通无阻,功力不减却有大升的感觉。 “你醒了?可要起来?”身边有人温和地询问。 施洋只好睁开眼睛,他一睁眼,不由惊讶,因为他现在躺在一张巨大的玉床上,这张床,床体与山洞中的成块玉石相连一体,只是看脚头一处边角,已然能观出其雕工精美程度。 这地方,不该是这个世界该出现的地方。施洋揭开身上的软锦被,眼睛有些不够看,自龙凤口慢慢流下的玉涎坠池的声音,叮咚梵韵,优雅得耳朵也不够听。 “可要起来?”这人又问。 施洋抬眼看他,这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样子又激动又是惶恐,小心翼翼的,实在不该出现在这张上等面相上。 “是您,昨天是您救了我。”施洋道谢,想起来,又被这人单手按下温和地劝道:“你的魂魄受伤,虽然现在愈合了,可是静养也是需要的。”他说完,小心地看着施洋的面色,见他迷茫,却不反感,便又高兴了。他小心地端起那瓷碗双手奉到施洋面前:“哥,你喝点这个?” 施洋眨巴下眼睛,不明就里,挣扎片刻只好接了这碗好意,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又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大惊:“春天呢?” 这人赶忙安慰:“她没事,玩得很高兴,玩累了刚睡着。” “噢。”施洋点点头,拿起勺子心不在焉地喝了起来,慢慢整理记忆。 这人见施洋合作,先是小心翼翼地摸着胸前的琥珀,琼和说的没错,应该试试,可是他又舍不得,他舍不得他受一点点苦痛……最重要的是,他,他万一不是,该怎么办? 不是?怎么可能,大玄经只有哥哥会,这个是不能错的。 是啊,不能错,不能错就试试? 还是不敢,害怕,恐惧。 这人的脸色犹如万花筒,似喜似悲的一直变幻,看得施洋战战兢兢,那场打斗他有多狠施洋是知道的。 这人脸色变换了一会,大概累了,便恢复平静,竟又开始了唠叨:“哥,你知道吗?”施洋呛了一口,假装没听到。 “哥,自你走了,出了很多事,开始我没想你。父亲说我的心里长了一块石头,那时候,真傻,不懂父亲在骂我,只觉得道心盘稳是好事。 “哥,你刚走那些年,我从来没想过你,我是不是太坏了。我知道你恨我,恨得不想再记得我,要是我,我也会这样的。哥……你知道吗?绿萝山出事了,你家也出事了,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大家都死了,喜欢我的,恨我的都死了。 “他们都说邪不胜正,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邪能压正,也许……压的多了,大家才傻乎乎地觉得正义无敌了。你说说这些人多傻,我也傻,被抓到矿脉底层做矿奴那些年,我每天都听他们说,正义无敌,正义必胜!多么傻啊哥哥。 “你知道我在哪里呆了多少年吗?两千三百二十一年零四个月五天。 “那地方……多么可怕,黑漆漆的,人们慢慢死去,最后死得只剩我,就只是我一个,见不到光,见不到真正的夜,每一天,每一天,陪伴我的就是记忆,你知道吗?”他突然很兴奋地抬脸。 施洋吓一跳,慢慢向后挪动一下。 这人竟然眼睛里带了泪:“你知道吗哥,两千年,是你的那些好,每天每天的陪着我。你对我那么好,我发现得太晚了……哥,你想不到吧,我想了你两万三百二十一年零五个月五天,我用这些时间,把每一段属于你跟我在一起的记忆都整理出来了。那些年,我就发誓,找到你,不管你忘了我也好,转世多少代也好,一定要找到你……” 他吸吸鼻子,突然抬手摸到施洋头发上:“哥,你记得吗,以前你也喜欢这样摸我的,以后我要摸回来……” 第32章 辩香被薛润打了一巴掌,倒是清醒了,只是杏花不愿,主辱仆死,一时憋闷,他不管不顾地运起全身力道企图自爆,同归于尽。 “杏花。”辩香按住他的头,运着一股清灵之气帮他清醒了下说:“你死了,没有什么意义呢,巴掌也挨了,我这会子倒是清醒了。”说完,他冲薛润笑笑:“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丢了,我也不愿,待找到他,我们可再一战,生死由天,可好?” 薛润烦躁,摆摆手:“随你。” 辩香伸手,做出请的手势:“我们进去详谈,薛……先生请。” 这一次,薛润倒是愿意进去了。 杨向子来到楼上时,小战已经结束,可怜宾馆精心装潢的这一溜子壁灯、假西洋画却被吹得七零八落,楼道两头的玻璃窗上,玻璃一扇不见,全都碎了。杨向子紧张,他用疑问的目光盯着杏花看,杏花烦躁地指指里间,半个字都不想说。 杨向子不进去,便站在了杏花对面,两边的眼神顿时针尖对麦芒,交汇处噼啪作响。 “先生常年在这苍山隐居,他们跟我说,自明之后,你们这门派就再无音信了。先生虽不与我们来往,可是也该知道小五洲对修士们有多重要。”辩香帮薛润倒了一杯水。 薛润撇嘴:“我不知道。” 辩香苦笑:“我与他,皆是孽缘,刚才我跟先生说了,那掳走他……的人,是修士们的大敌,所以,那人皆是我的仇人,关于救人的事儿,我们……也是义不容辞的。” 薛润没搭话,端着杯子沉思,心里却是心神大乱,这辩香道,那人喊施洋“哥”?那人是在施洋使本命魂技之后出现的?施洋只会一种魂技,那就是《大玄经》。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喊施洋哥?难道是故人?施洋的底子没有比自己更加清楚的,在修真之前,他就是一个俗世当中不如意的孩子。他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 那个人令薛润莫名地心慌。辩香见薛润不说话,喊了几句也不见他回声便无奈地说:“先生,那些人,从出现之后,就一直在丹门寻找什么人,我怕……我怕他此刻危险。” 薛润抬脸看他:“不是说,他们不但抓人,还将别人家的洞府都搬光了吗?” 辩香嘴角轻微的翘翘,挺无所谓地说:“不瞒先生,抓人的是他,搬光洞府的却是我。” 薛润惊讶的眼睛一睁。 带着一丝苦笑,辩香靠着宾馆的沙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儿发生很多事儿,我倒是想开了。我们这一支,打师祖起,一代一代,为了守护小五洲,真算是呕心沥血。 “先生知道吗?也奇怪了,我不愿意跟别人说,却愿意跟你说,也许是因为你是他的师傅吧。我希望若一日,你见了他,对他说,皆是我对不住他,如果有来生,希望他能给个机会原谅我。” “你想死?”薛润奇怪。 “是呀,那人先生没有与他对战过,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一界的人,怕是他们打上面来。”辩香指指头顶,很无奈地笑:“以前我觉得我是这当世最厉害的修士,却不想,面对他们,不过就是一粒沙。也罢了,我欠的,总归是要还的,但是欠了我的……呵,我也收得差不多了。” 薛润没有去想辩香话当中的谁欠了他,倒是对那些人不是这一界的人当中抓住了一丝线索。他自己也不是这一界的,所谓天外天,世外世,没有比他本人更好的解释了,当然这些话他并不愿意与辩香解释。 辩香却不去观察薛润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说:“自打有了小五洲,一代代的,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前段日子,小五洲护阵出了问题,我派了杏花他们出去,希望各派拿出一些灵石、灵物补阵,先生也许不信,堂堂小五洲,庇护千万宗门,竟无有一户修士人家愿意拿出一些资产交给我们。那些人,哼,不过就是一些号称世外高人的俗物,鼠目寸光!” 薛润慢慢放下杯子问他:“所以,那些人抓人,你就跟在后面抄了家?” 辩香笑笑:“抄家?他们身上的一针一线都取自小五洲,以前我不愿意说,现在呢,倒是不怕了,不客气地说,小五洲是我们家的,我拿自己家的东西还与他们商议?先生莫要高看了他们,如今拿便拿了,这些都是小事……” 此刻辩香那股子耿劲儿倒是出来了,这几年他一直很压抑,也常常想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守护的是什么?这也是遇到施洋这个搭眼的,一下子便陷进去的缘由吧。有些人,没见过情爱,一朝有了,便再也不想失去了。 “你知道那些人,现在在哪里?”薛润压抑着心中的烦躁,莫名不想去,却又必须去走一遭,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到原本的生活了。 辩香苦笑:“我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被驱赶到俗世,也罢……先生只管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小五洲的护阵里,自然有驱赶他们的法子,只盼先生莫要忘记我刚说的话,有一日……若,先生见了他,替我说,下辈子,我只愿做个普通人,希望他……莫要嫌弃我。” “你这话说的,什么嫌弃不嫌弃,你若是魂飞魄散呢?怕是你那护阵是拿自己做引子吧?”薛润摇头,并不支持辩香这样做。 他现在也搞不懂自己的徒儿到底喜不喜欢这人,若是喜欢,他死了之后,自己可怜的徒儿会不会……不会的,这样的鳖孙,自私到了顶点,昨儿还想杀小二来着……不对,不对,那书本上写了,世间极致的的感情,皆是相爱相杀,越是有情,越是厌气,真的,几乎就是本本这么写,越是爱,越要吵,自己的徒弟走之前说了那般的绝话,怕是情根深种? 不会!绝对不会,自己教出来的,怎么会眼光这么差?面前这人,要长相没长相、要担当没担当、做了不敢认、不懂得负责,死前都拉拉住徒儿的下辈子……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的好。 薛润的脸色一会一变,搞得辩香都住了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世界上有千万种人,便是随意上街拖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这些孩子都会因为满脑袋的爱情肥皂剧跟你说出个什么情感道理,可是辩香显然是找错了倾诉对象,薛润自己对感情皆是白痴。 杨向子在门口呆了一会,听着里面并不遮掩的唠叨声,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门探头说:“师傅,您乱想什么呢?如今要先去找到师弟。” 薛润抬脸大喜:“对啊!是这个理儿啊!” 门口三人,齐齐翻了白眼。 施洋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身边有个比他影子还忠实的人如影随形,只恨不得他去厕所都在一边递厕纸问他便得可舒畅?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偏执狂,他很可怕,偏偏深不可测,施洋一生当中,数这一天是最无可奈何的。 春天坐在炕上,身边摆满了各种精奇无比的玩物,可惜的是,孩子受了惊,如今是一刻都离不得施洋,只要看不到他便会哇哇大哭。前段时间家里为了叫她吐几个字,薛润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她都老不给面子,现在倒好,一句一句话的开始冒词儿了。 “爸爸……玩。”春天讨好地拾起面前的一个小宝塔递给施洋。 施洋接过去,强撑出一个笑容对春天笑笑:“爸爸不玩,春天玩,谢谢。” 小家伙紧张地观察下施洋的脸色,又拿起一边的果子递给他:“爸爸吃。” 施洋只好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哎呀,真好吃,谢谢春天呀。” 孩子这才展开笑颜,安心地去玩耍起来。在她看来,你吃了我的东西,我讨好了你,你总不会再丢下我了。 “你吃吗?”身边有人递过一个削了皮的果子,一脸讨好地冲施洋笑。 施洋无奈地叹息,看看春天又看看他的脸。 哎…… “羿先生?” 这人正是羿丹,那个……在薛润纠葛整个前一世的孽缘,那个被深埋于薛润心中的人。施洋与他在这一天,谈了不下三次,施洋一再宣称对方认错人了,对方似乎也有着什么辨认故人的方法,可惜的是,对方那股子没办法形容的怯懦,竟是试都不敢试,提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的。 “叫我羿丹,或者……哥哥,可以喊我小丹。” 小丹?小蛋?施洋无奈地翻白眼,张张嘴想再次重申对方认错人,可惜羿丹根本不愿意听,他又把那该死的削了皮的果子递过来,一脸讨好地说:“我小时候,最不爱吃皮儿,水果的皮儿,点心皮儿,哥总是笑我……哥最喜欢给我削果皮儿了,只要我想吃,身边总有削好放在那里的,我那时候想啊……”羿丹放下一个削好的,又拿起一个果子开始削:“我想啊,以后这些事儿,我全做了,我要给哥哥削一辈子果皮儿好不好。”他说完,含情脉脉地抬头:“哥,我今后只吃点心皮,馅儿都给你,你看可好?” 他笑眯眯,脸上带着一抹神光,身边两个桌子上摆满了重重叠叠削好皮儿的果子。 施洋扯扯嘴角,发自内心地说:“子啊,带走这个神经病吧!还有他那个只吃点心皮的哥吧!谁来救救我!” 第33章 一朵巨大的莲花在城市上空慢慢飞起,李国平与乐成道人互相看看,接着挥手。 李国平:“他们这是要去?” 乐成:“小五洲,你知道,辩香先生总是要回去的,那里是修士的家。” 李国平:“他不管这里了吗?对,他们当然不会管,你们修士就是这样,每次闯了祸就要丢给因果,丢给老天爷,现在也是这样,你们把这里搞得一团乱,又要一走了之。” 乐成奇怪的看着李国平,觉得这个俗世的人,真是有趣,人在的时候什么都不敢说,人走了却这样叨叨。 李国平看乐成道人要走,气的有些发抖:“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遇到事情丢给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对,我们是需要一些力量,可是我们也不是出租车!你招手就得停!我们也会拒载!” 乐成背负双手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难道我不会投诉吗?我可是知道投诉电话的,老道不才,电视剧也是看过的!新闻联播也是看过的……”他走下楼,看着赶来的儿孙笑笑:“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去吧,咱不能白交薛先生这家朋友。” 一家子互相看看,都齐齐招了法器站上去,最后看看这片给于他们温暖的小城后,驾着各色光线一闪而过。 李国平站起来,仰天长啸了几声,喊完回头对赶来的属下说:“你们说,请地球物理专家?还是气象专家?” “怕是什么专家都解释不了吧,那么一大朵莲花升空?” “我说是为了今年正月十五,做元宵灯节的准备如何?” “有国外的卫星吧?” “对对,国外的卫星?他们不会误会那是我国最新发明的武器吧?” 有属下跑来,敬礼后小心翼翼的汇报:“那上面叫您去。” 李国平神色灰白:“就说我死了。” “可您活着啊。” “那我跳下去吧……”李国平此刻真的很想死。却被手下拉住劝阻:“我要是您,就去申请病退什么的,这样死,太丢人了。” 李国平一脸感激:“啊!对啊,对啊!我可以,退休,离休,病休,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怕是……跟那些修真者呆的久了,他自己也忘记自己是个俗世当中的人,如何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去处理事情这样的尝试早就没有了。 辩香是个爱花草的,他在小五洲修炼的地方到处种满鲜花,他的被子是绣花的,衣服的角是绣花的,使用的器皿的是雕花的,他的属下都是各种花名,可见他有多爱花,当然这也表示,每个搞基的男人的内心,都住着一颗娘心。虽然这些人都不承认这些。 端起花型的茶壶,倒出一杯好看的花茶,辩香很恭敬的将茶杯推到薛润面前。 薛润满腹心事,爱答不理,于是杏花在身边看着实在生气。又毫无办法,自己家先生如今是拿不起架子来,这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当初不该建议躲避在帝都,不该结识施洋,没有当初的一切…… 粉花轻轻拍拍他肩膀安慰:“都过去了,想那么多,一会子怕是都不能活,咱兄弟俩一起侍奉先生那么久,鲜少有喝一杯的机会。”他指指法器的边角:“去那边坐坐吧。” 杏花点点头与他一起去了角落。 云城的云彩一朵朵的在足下飘过,法器快速飞驰带起风韵,杨向子抚摸着花瓣形的器墙脑子里想着许多事情,师傅劝阻他留下,他怎么敢留下来,怎么敢在世界上孤独的再活一日,现在他来了,就站在师傅身边,心里便安稳了。 “一会,怕是我会死。”辩香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到。 “我徒弟说,祸害活千年。”薛润不想与之废话。 “其实我已经活了千年,不止千年。” “好吧,祸害活万年。” “所以呢?” “所以,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好吧,跟我说下那个人,你们畏惧的那个人,把你逼得漫天逃避的那个人。” “我没逃避。” “没逃避你去了帝都,没逃避你半夜祸害我可怜的徒弟,没逃避你自暴自弃的跟他一起失了童身,没逃避你黏着我家小徒弟做什么,你看那边,你那几朵花,样子不错,对你忠诚,你就是下不去手,为什么?不就是觉得跟我徒弟在一起没什么,无需负责,占了便宜就走,你这个人渣,废物……” 辩香不生气,只是轻轻的讨饶:“别这样说,我身上总是有着千钧的担子,有时候我身不由己。” “哼,电视剧都这么说。怎么解释,你也就是个不敢负责的废物。” “现在,我想为他负责了。”辩香叹息,眼里流出一些光彩:“他很有趣,我也……我也有些舍不得了。可是,他却不愿意。” “他就是愿意,我也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他要敢,我就把他赶出师门,要什么不好,找你这样的变态。” 辩香不敢再说话,只是不明白自己到底那里不好了,你看全修真界谁说其他不是满口称赞,偏偏这家人都不拿自己当一回事。 法器终于停止,在天空慢慢盘旋,一圈圈的发着光晕。 “停住了?”杨向子停止感慨,扭脸惊讶的看师傅与辩香。 “是呀,很显然,我们到地方了。”辩香走到法器便,站在那里看着下面介绍:“这里叫屏风山,五代时期,我的师祖的师傅,对,就是第一代辩香先生把他所知道一切毒物都养在这里,种植在这里。你们知道吗?其实,小五洲开的最美的花就在这,以前没事的时候,我常来这里遛弯……当然,就连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 一直不知道从那个草窝飞出来的五彩雀鸟受了惊,猛的冲天而起,薛润见了,伸出手指,那鸟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便落入薛润的手心,然后,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那只鸟的羽毛,一只手端起它,眼睛与这只鸟对视。 “那鸟身上到处是毒,活在这片区域的任何生物浑身上下都是毒,我要是你,就最好放开它,要么弄死它。”辩香劝阻。 薛润撇撇嘴:“她是个强者,能在这里活下来的,如你所说,都不知道经历了怎么样子的历程,谁也没权利弄死谁,对吧?”他跟这只无名的受了惊吓的鸟说这话,很随意的迈着步伐一步,一步的就如脚下有楼梯一般的往楼下走去。 远处的天空,无数法器划破空气的哨鸣传来,乌泱泱的人群越聚越多。 辩香扭脸看看杏花,杏花有些醉了,慢慢站起来看着远处唠叨:“凭什么我们守护了他们那么久,现在就叫我们先生为这些自私自立的人去死,不可能!” “果然是你,何苦呢?”辩香摇头轻笑:“不过他们能来,我倒是很高兴,算是些许安慰。” 粉花无奈的叹息:“我们只是说,要在这里开放小五洲的宝藏,先生,您太善良了。” 杨向子毫不犹豫的往法器下面飞,临下去的时候,对于那句“太善良”表示发自内心的鄙视,这家人没半个善良的主。 师傅缓缓落地,辩香带着自己的那些花儿也缓缓飞到地面,他看着前方,薛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刚度过雷劫,不同的是,刚度过雷劫的人都是一身焦黑,薛润身上干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那只可怜的鸟,发出无奈的悲啼之后,被他活活捏死,流出一些绿色的液体。 “哦。”杨向子轻微惊叫,走过去取出手帕小心的把师傅手里的那堆绿兮兮的东西擦去,推了他几下,可是师傅还是一动不动。 “那是海棠花。”薛润喃喃的说。 “是的师傅,我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海棠花。”杨向子扔掉自己的手帕,看着玉屏山上成千上万株的海棠花,它们盛开,它们随风飘动,飘动间,满山的花瓣纷飞,裹着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 “以前的时候……”薛润苦笑,一步一步向里走,这里的一切他都是如此熟悉,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这里……就像记忆力拿处总是疼的他从骨髓里冒血的地方,能有那里,海棠坡啊,那个再也不敢想起的海棠坡。 “他怎么了?”辩香也很惊讶,因为他记忆力的那些毒花都看不到了,除了海棠,这里别无其他。 洋相瞥了他一眼:“不关你事。” 施洋跑了,趁着大家不注意,他带着春天跑了,也许,他自己都没想到,逃跑会那么简单,他先是砸了盘子,接着拒绝那个什么什么小丹滴血琥珀什么的,他大发脾气,羿丹很惶恐,表示一段时间里,绝对不敢打搅他,一定会达成他需要安静的愿望。 就这样,施洋抱着春天,在那个大山洞兜兜转转,最后他丢了,很显然,这是迷路。 无数修士,自他们修行的角落被唤醒,还有什么消息比辩香先生愿意共享小五洲宝藏更加震动,自五代起,小五洲有那么多,那多的的传说,现在那位先生愿意开放,大家也就愿意一起带着赞美声来到这里,看呀,原来传说中到处是毒物的玉屏山就是埋宝之处,一切都合乎情理。 修士们下了法器,远远的站着并不敢过来,只是做出欣赏美景的样子,脸上强压着贪欲,还要做出并不在乎,只是随意来看看热闹的样子。 “这就是我们要保护的人,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东西!”辩香苦笑,扭脸看着杏花:“你们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 杏花笑笑:“对,就是这个,你不愿意相信,那么……这些事情我们帮您做……” 杏花此刻很有说话的欲望,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表述,可惜的是,从那边传来一声尖叫,不!惊叫。 “啊!”薛润长啸,啸完,走到角落蹲在地上画圈。 施洋抱着春天一直在跑,身后总有那种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这个场景有些像惊悚片。 “哥,你要去那里呢?在这个星球,我们就像一粒沙,当然,哥哥你是最耀眼的那颗,即便是混在沙漠,我也能一眼就看到你。” 这是个变态,他喜欢用软刀子杀人,薛润心里骂着,却不知道该跑到那里去,那人很明显找的人是师傅,可是,就是死了,他也不能告诉他,大玄经是师傅传的,他说自己是生来胎带的,就胎带的吧,无所谓,只要不连累师傅,就是死了又如何。 “哥,你不认识路,我带您回去好吗?” “滚!”施洋很生气,被人瞧低了智慧,于是恼羞成怒。 “我不能离开你的,这些你知道。”羿丹的声音带着满腔爱意,便是被欺骗也毫不生气,只当是哥哥的小花俏,瞧,多可爱。 这个叫什么?又爱又恨吧! 施洋的脑袋乱糟糟的,跑了很多圈之后,他对着空气喊:“怎么出去!”当然,他也就是随便问问。 “哦,绕着右边走。”羿丹提示。 于是,没得办法了,施洋只好抱着春天开始绕着右边走,一圈一圈又一圈的饶了很久之后,终于得见天日。 杨向子惊讶的看着带着一身花瓣,穿着古代长袍跑出来的师弟,眨巴下眼睛,以为看到了幻象。 “师……弟?” 一天多了,施洋被一个疯子快要搞的已经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办法思考,他用手捂着春天的眼睛,嘴巴颤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春天听到了爸爸的声音于是很兴奋的挣扎:“爸,爸爸……喵!” 杨向子跑过去,抱起春天,紧紧搂在怀里:“她会说话了?” 施洋咽了一口吐沫,思维混乱:“哥,我跟你说件事。”他拉住杨向子,走到一边,远远的看着远处的人脑袋,成堆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庞令他毛骨悚然。 “哥,我跟你说个事儿,你一定不敢相信,但是……好吧,事情是这样,这地下住着一个怪物,他大概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地球人都算不上,他说我是他哥……”他压低声音,很犹豫,他的所有的声音那个人都能听得到,到底如何把危险的信息传给师兄呢,显然,那人找的是师傅,能够想象师傅落入这个变态的手后果会如何,有些话只能想,又不能明说。 “你还好吧?”辩香又看到了施洋,出乎意料的高兴,他走到施洋面前,咽下吐沫,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施洋斜眼看下他,很是厌恶。 “怪物?”杨向子一边说,一边仔细查看春天的身体,小家伙如今打扮的实在漂亮,穿着古代小娃儿的绣花粉裙,一双小绣鞋上还缀着漂亮的珍珠。 “对,怪物,变态,那些被掳走的修士也在下面,你不知道……他们现在……”施洋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辩香要杀死自己的事儿,于是他慢慢走到辩香面前,看看他,突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说:“我好想你。” 一阵风猛的吹起漫天的花瓣,一切犹如静止一般,然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地底忽升,毫无准备的辩香被猛的击出去,不知道飞到了那里。 然后,身上毫无损伤的施洋,极其淡定的弹去身上的花瓣,很是解气的笑笑:“我好想你……倒霉啊……” 第34章 那边来抽热闹的修士,原本满心欢喜的一起来沾便宜,此刻,却都住了声,他们自然认识那边的人,那些穿着金甲的恶魔。辩香先生曾下过不下三十多道召集令,皆被这些修士以各种名义推辞,其中的理由各式各样,说自己死了的也不新鲜。 现在大家就活生生的60站在这里,看着辩香被打出去,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愤慨,但是却都有自知之明,既不动口也不动手,反正都已经这样,要丢脸一起丢脸,不要脸聚在一起,也就是一种公众行为,人多了愧疚感便没了!大多数人却都有自知之明,既不动口也不动手,反正都已经这样,要丢脸一起丢脸,不要脸聚在一起,也就是一种公众行为,人多了愧疚感便没了! 正想着怎么办,那边却交了手。 杏花看着辩香被打飞出去,无比愤怒,于是便顺手打了十几道暗器之后,运足功力,上去同归于尽,他还没冲到羿丹面前,就被琼和拦住,伸手按住了他的天灵盖,刹那,好好的人就被冻成了大冰块。琼和一脸鄙视:“别动不动的就玩同归于尽,真是烦人。” 施洋看着杏花,心里有些小尴尬,不由吐吐舌头:“喂,别伤他性命。” 琼和温和的笑笑:“自然不会。”说完,收手。杏花跌坐在地,找了半天才找到神智,清醒后第一件事,却又是冲上去想同归于尽,如此来来去去犹如幼稚园的小孩子跟个成年人发脾气一般,他狰狞,他怒吼,他爆裂,他卷起一地泥沙,皆都无用,观战的人越来越失望。 小五洲的守护者是谁,那是由各宗门自小选择了根骨上乘,资质上乘的幼童送到小五洲的百花盘子(地名),再由上一代的守护者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千选一的精英当中的精英。 “喂,你们够了。”施洋不忍再看,总归,他跟杏花算是投缘。看着他一次次的被侮辱,又想起现在的处境,也没好到那里去。 琼和连忙收手,奈何那边杏花十分偏执,还想上去,他只祭出法绳倒着将他捆在树顶。 羿丹好奇的看着那边一大片的修士,不由失笑,这种情形很久没见了,比起以前他抄人家全星球老窝的时候,这种声势还不够看,失笑间羿丹不由的带出来原来的强盗气势,比金仙还要强大的压迫力,压的一些功力弱的修士肝胆都要块块裂开碎去。 羿丹的笑声毫不遮掩,凤眼清瞟,烟波流转间,遮盖不住的讥讽,于是总有那少年热血的青年便蹦了出来,才没走几步就被长辈揪了回去。 有人轻声嘀咕:“你好好的大罗金仙,不在上界修行,来下界欺负几个凡人算什么本事?” “大罗金仙?那算什么东西?”一直说话很少的琼欢,无所谓的冒了一句。 没人再说话了,上万人聚集在一起的场面,却安静的一片树叶被风吹落都能听到。 薛润站在角落,没有动,没有说话。他看着羿丹的背影,心里乱的很,多少年过去了?他思绪烦乱的竟去计算年份?他怎么来这里了?没道理啊?他找自己做什么呢?他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啊?他长大了,看呀,多么威风,那不是他一直追求的吗?他都求到了,还来祸害这可怜的人间做什么呢?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他,刚把他赶出自己的噩梦,他还来做什么呢? 辩香一瘸一拐的慢慢从远处走来,他看看不做声的那些修士,又看下与施洋对视的羿丹,心里不由酸楚。 “你这厮,倒是骨头硬。”琼和讥讽。 辩香笑笑,一伸手却亮出一个玲珑球一般的物事出来上下抛动。 羿丹与琼和他们倒是个识货的,自来了地球,向来觉得这里又穷又酸,却没成想这里倒还是有些家当,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辩香看着这颗玲珑,心里便什么都不想了,他扭脸对站在周围的修士介绍:“这颗玲珑里,住着十八位辩香。以前,我常问师傅,凭什么外面那些修士就有好命,一生无风无浪的安稳修炼,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日子。而我们这些辩香,不管多么有天分,只要一到渡劫期,便要自毁肉身取了内丹埋在这玲珑里,守护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徒……?” 那边有些江湖地位的修士,不由老脸通红,暗道惭愧。 辩香放开玲珑的机关,十八颗内丹闪着奇异的光芒在周身围绕着,此刻,海棠坡上清风抚起,带着辩香宽大的衣袖摆动飞舞,身姿犹如谪仙,一直很狼狈的样子总算是不见了,这一刻,他是辩香,真正的辩香,守护这片土地的辩香,要与面前这“恶人”一起去的辩香。 “辩香先生,有话好说,万万不要!” “先生,过去皆是我们错了,此刻您要我们怎么,便怎么,都随你啊!” “先生此举有违列祖列宗,如此行径便是死去,如何面对诸位守护五洲先人,快快放下玲珑……” 辩香毫不在意,摧动那些内丹,内丹急转间,小五洲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屏障,一直隐藏在世间的海外仙山,就这样毫不遮掩的暴露在了俗世人间的面前,一时间……举世轰动。 施洋傻乎乎的左右看看,看到那些修士神色灰败,又看到辩香一脸死意,心里有些后悔,觉得那么捉弄一个人,颇有些小人。 杨向子笑笑,拉住他的衣袖来到师傅旁边,一家人站在一起。施洋撇嘴拉拉师傅的衣袖:“师傅,要是……要是能救救他……哎,算了。”他又想,自己家只是小门小派,师傅能做什么?也去玩那个同归于尽吗? 羿丹的眼睛是跟着施洋走的,他看着施洋慢慢走的一个人的身后,而这个人原本是低着头,盯着地面的。 “你回来,这人发疯了,我虽不怕,恐伤了你。”羿丹温和的对施洋说。 薛润慢慢抬起头,眼睛与羿丹对视。 这一下,羿丹犹如被雷电击打到一般,这样的眼神,带着看孩子一般的温和的,略带责怪,又不忍心责怪的眼神,已经有多少年没看到了。 他一步,一步的来到薛润面前,脑袋犹如浆糊糊住一般。他盯着薛润看了一会,突然伸出手对着自己的脸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非常用力,嘴角都扇出血渍。 “我总是做错事,对吧?”羿丹心里有些害怕,害怕他这辈子不搭理自己了,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很奇怪了,跟昨天那人,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什么情绪都敢表露出来,可是面对这人,这个自己真正找寻了千万年的人,什么话又都是徒劳的。 薛润微微叹息:“我如今什么都不如你,却依然要为你擦屁股。”说吧,他慢慢走到辩香面前,身形一动,身体快速的在乾 兑离震巽坎艮坤几个方位流转,这正是最最精妙的大玄经中的一式,名曰“游身踏浪”。 那些越飞越高的内丹,原本颜色越来越红,转速越来越快,就是辩香现在自己想出去,怕是也收不回来的。可偏偏……薛润游走间,那些内丹开始慢慢从天空降下,开始围着薛润旋转。 薛润本身功力,境界并不高,可是这世间却有谁的神识,见识,意识海的疆域比他宽阔,原本修真,修的就是个自然,这抓住自然本源,其实这之间的那个境界就不见了。当然,这里面并非是论打架的功力,此刻若是叫薛润去跟辩香甚至去跟任何合体期的修士打一架,他依旧还是输。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起伏腾越的年轻人,他身姿犹如天地一景,超凡脱俗只是个俗气的形容。薛润的的身体越动越快,八个方位都出现了他的静止的身影,每个身影都做着一个动作,就是快速的画着圆,那些圆,是圆满的,是无限的,是可以吞入所有的力,化解开一切尖锐的圆滑,它们滚动,旋转,十八颗内丹慢慢归于玲珑,原本暴露在俗世的小五洲又慢慢陷入了迷雾。 “这小五洲的原动力,还是好好保护吧,这里面都是你的先人呢。”薛润慢慢抚摸着那个玲珑,受到安抚的灵魂恢复的欢悦,欣喜,欣慰。 辩香傻乎乎的接过玲珑,张张嘴喃喃的问:“你是谁?” 薛润苦笑,伸手拍拍辩香的脑袋顶:“哎呀,我是谁呢?”他扭脸看下羿丹,无奈的叹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给你们带来灾祸的那个祸根啊。” 羿丹脑袋快速的摇动,想辩解几句,可是却找不到好词汇。 薛润走到羿丹面前,上下仔细看他,也没……当初的那般心疼了,只是觉得一霎间,物是人非,他已经这般大了,就像他想的那样,天地宇宙,我要便有,只在我掌握当中,他可走的真远……都那么远了,又回来做什么? “你来……找我?”薛润问他。 羿丹口笨言拙,只能点头。 “为什么?”薛润很想知道,多少年前自己可有可无,多少年前,自己那么令他厌恶,多少年前,自己只是拖累他远行的一个绊脚石,现在……你还来找我?为什么?他想知道。 是呀,为什么?羿丹脑袋里一团烦乱,他想起海棠坡下那条路,有个温和的青年拉着一个小孩子的手,他们快速的飞奔,孩子摔倒,哭的一脸泪,青年失笑,蹲在他面前,抚摸他受伤的膝盖,轻轻用嘴帮他吹去疼痛。 他们是那样的快乐啊……他骑在哥哥的肩膀上,举着哥哥为他做的风车,他一直大喊,哥哥在快速的跑,他们曾笑的那么没心没肺。 绿萝山后面,瀑布千尺,青年端坐在青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不看书面,却只看着嬉戏在水里的顽皮孩童,眼神里流出的温柔,那些最血腥的记忆都要化去了。 暮鼓晨钟惊扰着漫天飞舞的雨燕,他们一起站在古堡的屋顶合奏牧笛,爹爹说,他们玩物丧志,其实那有什么呢?他们曾……那么那么的快乐。 一股莫名的哀伤笼罩在海棠坡,不知道怎么了,所有的人心里都好酸楚,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夕阳下的顽童们被母亲叫回家吃饭,徒留一个小朋友孤独的看着那些背影一般,好委屈,好酸楚,说不出去的难过。 薛润特别生气又特别委屈,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只能问他,问羿丹:“为什么?” 为什么……羿丹不知道,不会形容,他只是看着周身的记忆,那些所有快乐的习惯,所有快乐的场景,都慢慢远去,那个在他生命力总是给予他快乐,温柔,如水一般爱意的青年,带着微笑,坐在海棠坡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消逝,从此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快乐,再也没有人能给予他快乐……千万年了,这样无趣的活着,每一天都是对他的凌迟。 羿丹伸出手,紧紧搂住薛润,好似要把他揉进自己的生命,灵魂,血肉的每个细胞当中……他这边柔情千种,可薛润的脸上却是一派麻木,一些伤痛被他隐藏在最最深的地方,他想……他不愿意再暴露出那些无奈,那些苦,如果可以,便是再死一次都无所谓,他只是不愿意再面对这个人,这个世界上最最铁石心肠的无情无义的……曾经的那个人。 第35章 “……我们知道天体物理学,知道宇宙,宇宙它无限无边,多年来地球人致力于寻找玛雅文化,寻找遗失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当然,很多问题我们目前都没有答案,就像物质能否逃出黑洞等等之类……” 女主持人拿着话筒,耸下肩膀,伸出手指指后面那片大山一脸遗憾:“很显然,无论华夏国是不是愿意公开这里,这里都将成为,那片忽然闪现的大陆,神秘的世界已经成为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人类议论的焦点,就像神秘三角洲。于是,我们又转回头,再次去探究宇宙大爆炸,或者,我们该问:神啊!上帝,东方人的菩萨,你们在爆炸之后,给我们这个可怜的星球到底安装了什么?这里是BBWTV为您报道……” 李国平关了电视,烦躁的挖挖一脑袋乱发,他是油性发质,此刻看上去狼狈的头发一缕一缕的。 这里是玉屏山的一个犄角旮旯,无数的帐篷支撑在这里,一边是军方要人住在这里,那边还有上万不知所措的修士们在堆积着议论着什么。 令李国平发愁的事件有很多,虽然在这里他的职位已经不是最高级,上面派了整整一个组,三十多位要员驻扎在此,那里随便找出一位都比他官大三级,于是李国平被压死了。 问题一、那群人来自那里?目的是什么? 问题二、他们准备政府地球呢,还是只是路过。 问题三、修真界是不是要正面与俗世交流。 问题四、有关于小五洲的国籍归属问题。 问题五、未来小五洲与华夏国合作诸问题。 问题六、小五洲新的守护者对华夏国的态度问题。 问题七、丹门事件难民安置问题。 …… 零零总总的问题划分细腻了,大约要有上千件,跟李国平有关的最少有百件。李国平觉得挺无辜的,他不过就是利用了一下杂修的一个小丹门,不过就是安排了袁家避难在苍山,如今他却被推出来,成了专门的联络人,没其他解释,谁叫他跟杨向子号称关系熟悉呢?什么政治前途,什么未来退休一朝都化为泡影,李国平李主任现在的职位是“特勤四第六办公室主任”,主要工作细则就是专门应对薛润一家,专门为他们家服务以及联络的一个后勤小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拿着国家薪水的私人奴仆。 李国平的日子不好过,修士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原因很简单,辩香先生撂摊子不干了,这世间有很多权利,很多利益,但是掌控小五洲这个地方不但是个人能力问题,它涉及的问题太多了。 谁家有那么大的财力能够供养小五洲每年上百护阵大量的灵石损耗?辩香那边十九代传人掌控小五洲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被逼迫的做强盗!谁家就甘心子子孙孙成为这种白服务不拿钱的前驱者,听著名声好听,说白了,吃力不讨好啊。 辩香现在不干了,据说他自认有罪躲到自己的山头闭关养伤了。他那边的代表对所有所谓的罪行都供认不讳,还自罚无限期自我关闭。这话说,不就是撂摊子吗,天上地下,现在除了玉屏山那群人,谁能关了的了他?谁敢对他不敬,便是知道家里被辩香扫荡了,也最多是笑呵呵的说:应当的,没什么,早该拿出来的……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都迟了,最难办的就是,屏风山底,丹门的那些被带走的修士们,如今是哭着喊着不走,死活也要给人家当下奴,做匠人。 说笑呢!只是干干油漆,修建下宫殿,做点杂工就能换取到大量的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灵宝,灵器,法宝,法器……曾被带走的倒霉蛋,如今成了被人羡慕的对象,可惜了,屏风山的那群人关闭了地下宫殿,一句废话没有的就把人赶了出去。 丹门的修士气急败坏,连带着对举着旗号来搭救他们的修士们态度也不是很好,双方就此难免有了很多冲突,不到三天时间,已经打了无数架,他们不敢在屏风山打,便在小五洲外围作乱,给恐慌好奇的外部世界不停的图加负担,增添一些神秘事件。 薛润懒洋洋的坐在躺椅上,看着天空不停飞过印着各国国旗的直升机,那些侦察机看不到再次遁世的小五洲,只能盲目的在这周边盘旋。 琼欢端了一盘新鲜的小鱼走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家师傅,三天了,他就这样傻乎乎的站在距离这位不到五步距离的地方笔直的像根称职的电线杆子。立着不敢过来,不敢说话,看上去他双眼迷茫,满身满脑袋的拿不定主意,找了那么久,找到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妹妹看到食物,异常的兴奋,喵喵叫着围着施洋打转,施洋放下一本书,端起盘子冲琼欢笑笑:“多谢。” “只是几条小鱼,您太客气了。”琼和客气了两句,又不想走,只好做出很爱猫的样子,蹲下看妹妹进食。他心想,整个玉屏山,也就是这只猫最无忧无虑了。 这里是玉屏山宫殿的一处阳台,说是阳台实在委屈了这里,这儿大约有四五亩的地方种满的奇花异草,上等灵石镂成的雕栏玉阁只是最基础的建筑材料 ,最难得是,这里的花草都是上千年的玉髓液润出来的,单是吸吸这里的空气对修士都是大补之物。 杨向子拿着一本书,心里却叹息,比起这里,苍山的小秘境就像寒酸的乡下鸡窝,可是如今他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这里的总总都不属于他们家,他没半分的认同感,处处都觉得不安全。 三天了,师傅不说话,不吃也不喝的只是躺在那里,一副典型的薛润牌子的无赖像,这里里外外因他而起的混乱,压根没给他带来半分的压力,就像跟他没关系似的。 轻轻叹息了一下,杨向子放下那本这里随处可以看到,却可以令外面那些赖着不走的修士们封魔的秘籍。杨向子站了起来,运运底气,他走到了羿丹面前。 “那个……师叔。”这人是师傅的弟弟,叫师叔总是没错的。 羿丹呆愣了下,随即很高兴的点头:“呃?哎!你说。”他态度意外的好,还伸出手想抚摸下杨向子的脑袋顶,想显示下长辈的慈爱,奈何杨向子不给他面子,偏头躲过了。 “这么乱着也不是事儿,大家都要过日子的。”杨向子说到。 “是这样!”羿丹点头,点完对琼欢说到:“去,赶他们走!” “别呀!”杨向子叹息,所谓赶他们走,怕是又要有流血事件了。 杨向子说完,来到师傅面前,挺不客气的伸手拽走师傅刚盖在脸上的那本漫画书,鬼知道师傅身上到底都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祸事是您闯的,您总要解决。” 薛润听无赖的摆手:“徒弟,这就是冤枉我了,你知道的,我跟这家伙不熟。” 三天了,羿丹万年真修的道路遇到了第一座大山,这座大山从天而降,压的他金星乱蹦,差点走火入魔。 不熟?哥哥还是记恨他的! 琼和很担心,站起来来到他面前:“师傅……” 羿丹摆摆手,吸吸气,一步一步的走到薛润面前,他想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几句,却没有勇气再去看那双眼睛。 薛润抬眼看着他,看了好一会,这几天,他也是乱的,好多事情,好多消息都被羿丹带了回来,便是过了万年,知道家人全部死去的消息,谁的心情也不会好。 现在终于知道了,自己原来是外星人,呃!得到这个消息后,薛润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外星人! 自他离开,母星那边不久便有了祸事,在对抗当中,面对强大的力量,父亲一家选择了同归于尽,就在前几天,他易玉子还鄙视过同归于尽这件事,当得知父辈们选择的道路后,那种悲哀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 在失去亲人巨大的悲痛面前,面对羿丹只是小事情,见到了,就见到了,只是这一次,说起来好笑,羿丹大概也不会稀罕什么自己的疼爱。他只是对一件事无法放下,无法丢开,自己就像他的心魔,他只是迈步过去自己而已。 “你大老远的来了,把这里搞得一团乱,我也不能说你什么,毕竟……现在咱也没什么……呵呵,以前也没什么的,现在我要回家了。”薛润站起来。 羿丹很慌乱的拉住他:“这里不是家吗?” “这里那里是家,这里虽好,可是从上到下,那里有过我的半分记忆,这里是你的,跟我没半分关系。”薛润想甩开他,想下这样做颇为孩子气,又伸出手很是温和的拿开他的手。 当肌肤碰撞,羿丹的心房顿时乱了起来,哥哥的手凉凉的,他很想抓着放在心口帮他暖起来,于是这个没半分限制的家伙,伸手就握住薛润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很直白的说:“哥你手凉,我给你暖暖。” 薛润挣扎了几下,可是就像双手被拘谨在钢铁枷锁里一般,这人的无赖到了一定境界,对他有妨碍的他自动无视,就像多年前那般,他就是这样自私,几万年了,还是如此的自私。 那两人又一动不动了,杨向子叹息了下,琼和一脸抱歉的过来说:“家里的事情,师傅早就不管了,师弟要有什么事儿,我们都会配合的,你放心。” 这边的人大概一脉所出,排辈份儿的功夫都差不离。 杨向子点点头,低头叫施洋:“你去处理辩香那边,这么推诿着,也不是个事儿。” 施洋站起来抱怨:“凭什么啊,我跟他不熟!” 一个两个的都这个样子,杨向子气闷,对师傅不敢,对施洋他却毫无顾忌的上去就是一个脑崩:“现在那些莫名其妙的花瓣就在门口,你想过好日子就去打发了。” 施洋怒:“他们请我去他们家住,我才不去!” “那就告诉他们你不去!躲在这里算什么?” “我没躲,我跟他们一句话都没有,看见就讨厌,看都不想看!” 杨向子无奈了,生拉硬拽的拖着施洋由地下一路来到地面。他们的出现令几天来等候的人们精神一振,接着,各方人马一涌而上,杨向子顿时头大如牛。 琼欢灵识一动,一股无形的灵压发出。顿时一股子看不到强大气压压的很多人匍匐在地面,杨向子瞥了他一眼,琼欢收了力量捏捏鼻子。在他的世界里弱肉强食,你输了你就该趴在地上,他琼欢要是输了,他也趴下。可杨向子不这样看,他是现代人,对这种强迫着的五体投地,发自内心的厌恶。 半个小时后。 施洋挺郁闷的看着杏花:“兄弟,我也没对不住你吧?” 杏花苦笑:“我知道,皆是我们对不起你。” 施洋摆手:“可别这么说,你家我不去,那个人……我不愿意看到。” “先生如今并不好过,施洋,每个人成长的历程都不一样,世间的事儿大多都是明明知道那是错的,还是必须要做。先生做了很多事儿,可是,有关于情爱这样的教育,从来没人教过他。我知道,现在……呵,如今你们是有靠山的……” “你说什么废话呢!”施洋怒了。 杏花深深叹息,吸吸气说:“您不去吗?” “不去!”施洋很干脆。 杏花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回去说。” 杏花转身要走,早就等候在那边的毕烈耀走过来施礼:“师伯,军方那边想见见您,各方面的老祖也早就等在那里了,要不您就见见。” 杏花一脸厌弃:“可别,这小五洲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怎么内斗就怎么内斗,这里的资源爱谁谁,我们是不稀罕的,如今啊……咱都是有罪的人,还是乖乖的回去面壁的好。” 毕烈耀点点头:“好,我回去便这么说。” 杨向子站在不远处,看着毕烈耀的背影,不久前,这人还是耀武扬威,一脸的跋扈,转眼的功夫,真是物是人非,不得不说,权利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哎呀,想这些做什么……杨向子晃晃脑袋,回头看看陪着笑脸的李国平。 “李主任,您就带着人安心回去,我们家呢历来就不爱争名夺利,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是怎么着,我还指望您找点活计给我,我好养家糊口呢。” 李国平苦笑:“杨先生这话说的,我会把你们的待遇提高,安心,总归世俗那点东西,虽然先生不会在意,可我们这边还是会做好后勤工作,一定令你们满意的。” “可别,白来的向来烫手,该怎么就怎么办。” 李国平看看不远处,在那边有个老者冲他很是威严的点点头。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下,李国平还是鼓起勇气说:“杨向子,有点事儿想请教您。” 杨向子态度倒是挺好:“那你说。” 李国平从一边的口袋掏出笔记本,其实背东西他会,可是他就不愿意杨向子觉得这些是他的意思,他也就是转达,得罪人的事儿他做够了,世俗又如何,在力量面前,权利只是附加值,有很多东西,遇到真正的力量之后,作用性也就没那么大了,今后他的工作是对清灵源服务,那么就一切为清灵源考虑,这就是他今后的工作态度。 “上面想问下这边有无跟俗世合作的意图,如果有,条件是什么。” 杨向子想都不想就拒绝:“没有。” “上面想购买一些修炼方法,还有丹药什么的,目前我们的财政吃紧,问下有无分期付款的可能性。” “你去问他们。” 站在一边安静的听着的琼欢笑笑插嘴:“俗世的东西我们要来没用,请你们安心,我们这次来,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互不干涉就好。” 李国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很是欢喜的说:“那就好,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国籍问题,诸位行走俗世难免会有需要各种证件,请问……这户口上在那里?先生们是不会对这些小事儿在意的,其实也是这样,可是出去耍耍,玩玩,难免会被俗世的规矩烦躁,我们这边呢,愿意为先生们把所有手续办完,你们安心保证是最好的,绝对是权限最高的。” 琼欢一脸迷茫,他那里知道这里的圈套,要是户口上在华夏,那么今后……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无形中他们就是属于华夏的靠山,靠山硬了,今后出去说话也就硬了。 杨向子低头笑,毕竟他是华夏国的人,这国家责任教育打小就有,于是心思一动,便抬脸偏帮了一下:“那就麻烦李主任了。” 李国平大喜,简直感恩戴德,半句废话不敢多说的就敬了个礼后,转身就跑。 琼欢站在那里愣了一小会,失笑的摇头,小师弟的小心思挺有趣儿的。他家也是安静了好多代,好几千年没个小弟弟疼爱了,自己师伯家这两个小师弟并不招惹人讨厌,半分俗世跟这个星球修士们的讨厌劲儿都没有。 也就是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地方上的人离开了,对于小五洲修士内核的内部事务,他们不干涉,也干涉不起,那么多资源的损耗,谁沾谁倒霉,等这边代表出来了,他们派代表过来服务就好。 地方上的人走了,如今发了外财的丹师却不愿意,便宜这东西,沾多了就觉得是自己的了。于是他们都拉了关系,央告了代表的来谈判,这边的代表人自然就是那位才哥。 第36章 自山脚下下了法器,杨向子毫无羞愧的收起自己那把门合页的飞剑,在琼和他们诧异的目光中毫不介意的笑。 “小时候,家里穷。”他这样解释。 琼和他们互相看看没吭气,倒是羿丹一脸的心疼样儿,没成想哥哥家贫困潦倒到这个样子,以后若在一起,一定再也不叫他受半分委屈了。想到这里,他不知道从那里取出来两块玉佩硬塞进杨向子手里。 “说起来,你是我晚辈,该着给你见面礼的,你看我都大意了。这是见面礼,一枚给你师弟,一枚是你的,这里面都是早先的一些老物,还算拿的出手,以后你需要什么就跟你师哥他们说。”说完他对琼和他们命令到:“以后要好好爱惜师弟懂不懂?” “是。”琼和他们连忙应了,样子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羿丹一共有六个徒弟,分别是琼和,琼欢,琼息,琼安,琼松,琼沧。说起来,羿丹此人一向心冷如冰,没半份人类的感情,这些徒弟不过是他在修行做强盗途中收下的属下,日子久了,他也有了些依赖,便随意定了个名份。 此刻要论感情,羿丹倒是很喜欢薛润的两个徒弟,你看这几天这白眼儿甩的,实在甩的他浑身舒爽。 这人浑身该是长了一身贱骨头的。 杨向子看下薛润,薛润点点头,他便很心安的收了玉佩,不要白不要的。杨向子回头叫了一声施洋,施洋却站在法器上跟随即跟来的辩香吵架,已经吵了一路了。 “你不是伤重不治了吗?” 辩香恢复了第一次见面的自在样子,这人就不能豁出去,豁出去了就不要脸了。 “我现在好多了。” 施洋无奈的张张嘴,看看师傅那边,那也有根杆子根本不解释的跟着,师傅问都懒得问,相比之下自己的档次实在低上不少,他感到羞愧,闭了嘴,下了法器,远远的跟着上山。 杨向子将玉佩塞给他,指指羿丹。施洋撇下嘴,毫不在意的丢入自己的戒指,看都懒得看。在物质这一块,施洋倒是比别人多了几分真性,他不再喜欢的,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进山的道路口,不知何时有了哨岗,站在已经成为军事禁区的道路口,面对小士兵的敬礼,合家三口又不知所措了,他们一时哑然,互相看着,恍如梦幻那般的感觉。 推开院门,龙爪槐在摇摆,一些叶子散落在院子里,远处的山峦低声迎合着低鸣,今日的风说不出的萧瑟应景。 杨向子从裤兜里拿出钥匙,想了下又苦笑着将钥匙装进口袋,着急着出来,这家门压根没关。薛润绕过他进了屋子,羿丹站在院子门口小心的问:“哥,我能进去吗?” “不能。”薛润回答。 琼欢无奈的摇头,师傅不该问这话,无论如何该进去再说。 羿丹听了,便不进去,好脾气的站在门口,一脸的笑容。 辩香便也停住,站在离羿丹很远的地方等着。羿丹回头看看他,如今这人跟自己命运相似,这么看上去却也没那么讨厌了。 屋子里的窗帘拉着,一些光透着缝隙照进屋子,粉尘在光线里缓慢的飞舞,家里就像几百年都没住过人那般寂寞。薛润站在玄关轻轻的呵着,叹了一下气,四下看看,走去来开窗帘,阳光便一下洒入屋子的每个角落,虽看上去跟以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的怪异,很多东西都变了,就如平静它再也不回来了一般。 冰箱沉闷的关闭声,施洋的软毛拖鞋擦地的声音在屋子里努力的寻找着过去记忆,妹妹拖出自己的食盆,施洋倒了一些鲜奶,她愉快的低头舔了起来。 “我去把孩子放好。”杨向子说完,自师傅手里接过孩子,抱着逃进卧室。 施洋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妹妹的毛发。说了很久他问:“师傅……” 施洋声音有些干涩。 “嗯?有事?”回答的声音也是尴尬且略微嘶哑的。 “您……您还喜欢他吗?” 师傅一脸无措,看看外面又看看家里,完全是一副茫然的状态:“我不懂,也许……以前……也不懂,喜欢……是喜欢吧,那么久了,他好歹喊我哥哥。” “您恨他吗?”徒弟问。 “不!”这话回答的到是快,师傅很快又说:“只是没想过,他会来,他会还活着,他还会进入咱们的生活……也许用现代的话说,错误的时间走进错误的人。我真不清楚,看到他只是觉得……麻烦。” “那您就去告诉他,他很麻烦,就向我对辩香那样。” 薛润苦笑:“我打不过他,而且……你不太了解他的个性,他翻脸了,会什么都不顾的。” 施洋惊讶:“您怕他?” “对,我怕他,我怕他影响你们,影响我们的生活,影响这个世界,就像……我是说我是个没出息的,以前我就拿他没办法……” “哥,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羿丹的声音跨过院子,远远传进来,声音里带着委屈,无奈以及一丝近似于孩子年岁才该有的那种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 “看。”薛润摊开手:“他做任何事,都是这样,他觉得是对的,你们就都得认为那是对的,他觉得是方的,你们就要觉得是方的。” “哥……不会了。”门口传来叹息。 杨向子换了衣服自春天的卧室走出来,看下家中一脸无奈的师傅跟师弟,他站在那里想了会,还是走出家门,来到院外。 羿丹抬脸看着杨向子,一脸真诚的笑容,带着毫不遮掩的巴结解释:“你们安心,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就是站在这里,看着他就好,你们忙你们的,该怎么就怎么,以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当我不存在!” 杨向子又看向辩香,辩香无所谓的对他笑笑,抬手接过杏花给他倒好的药碗一气儿喝完,在他身边如今铺了矮榻,打了阳伞,这是他的一贯作风,管发生什么事儿,想达到什么目的,总归自己的生活是要照顾好的。 一气儿喝完药,辩香回答:“我跟他一样,就等着。我现在无事一身轻,这地方风景不错。” 杨向子看着这两群影响整个修真界的祸根,运足了力气很别扭的哀求到:“您们能回自己家吗?这样站在家门口也实在不方便。”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杨向子抬脸看看远处的袁家,他们一家现齐齐的站在家门口,辩香不动,他们也不敢动。虽然辩香现在拒绝管事儿了,可是作为内核首领,他的威信不减分毫,人们还是那么畏惧他。 辩香这么呆着,袁家也只好陪着。 杨向子看着门口这两个无赖,搞不懂别人为什么这么怕他。当这种想法涌上心头,杨向子很快的又唾弃自己,自己不就是凭着师傅,师弟的那段无谓的爱情在撑腰吗?没有这些,他就是个普通的杂修,谁能看得上他呢? 在门口呆立了一会,杨向子微微叹息了下,回到了屋子里。 院子的大铁门缓缓关闭,羿丹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辩香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棋谱开始翻看,杏花抱出一床毯子盖在他的脚面上劝阻:“您该闭关修养的。” 辩香抬脸看看那扇铁门,微微的摇头:“我要等他出来。” 一个药瓶从那边掷过来,辩香一伸手接到手里,打开盖子,一山坡的香气,他笑笑倒了丸子出来咽下:“谢了。” 羿丹没回头的说:“嗯,应该的。” 修真者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的那门口的两群人整整的站了一个月,屋子里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不行!要想个办法。”薛润站在屋子里烦躁的转圈,嘴巴里说着要想办法,可是脚却不敢往玄关那边走。 “哥,我没事。”那讨厌的声音有传来了。 “别听我说话!”薛润愤怒的对着那边喊。 “我没听。” 是呀,他没听,整个星球任何一点声音,只要他愿意他都能察觉到。这三天,羿丹自认很幸福,他可以站在这里感觉到哥,接触到哥,他的呼吸,他的思绪,他就站在这不远的地方,面前的这些建筑物怎么能隔绝他的思念。他身上的每一点气息都那么的撩人,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已经非常不错了,他知足。 春天被忽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不敢哭,眼泪挂在睫毛上,将坠未坠的撇着嘴。杨向子走过去抱住她,孩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不动了。 “对不起。”薛润立刻道歉,想去抚摸春天的脑袋,孩子却挣扎的躲过了。 “她只是吓到了,过几天就好。”杨向子安慰师傅。 薛润点点头,站在那里盯着春天的头发看了一会,终于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我是不会走的。”羿丹见他出来,立刻说到。 薛润一肚子的话立刻都憋回去了,他原本想对他说,你看我这张脸,这个人,这颗心,现在都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喜欢,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可是看到他,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面对万年的执念,一切回绝都是徒然,他站了一会,嘴巴喃喃的长了好一会才说:“给我点时间。” 羿丹大喜:“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到底儿我都想不通。” “哥是不会死的。”羿丹回答,说完又害怕什么似地威胁:“死了也是没用的,我能找到你。” “威胁我没用,打不过你,魂飞魄散的办法多了去了。”薛润不客气的回嘴。 羿丹呆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哥的徒弟都很好,我也很喜欢。” “你威胁我。”薛润怒了,伸出手想打他耳光,羿丹立刻把脸对准了伸过去。薛润的手停在空中,又想到什么的收了手。 “昨天我还不恨你,只是觉得你可怜,现在我发现……你跟你以前还是不同了,别逼我,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办法,叫你追悔莫及。” 羿丹不吭气,只是伸着脸等着。 “能回你自己的家吗?” “有哥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羿丹回答。 薛润愣了一下,靠着门栏坐在石台阶上低头想事情,他想了很久,抬脸看着羿丹,这人终归还是变了,就像自己一般。 如今他就站在这里,那么的不真实。离他这么近,可又那么远,远的双方的脸都是模糊的。自己的样子变了,自己觉得这种改变是欣喜的,可是这么多年了,羿丹却执着的留着那张旧面颊。与其说他放不下自己,还不如说,他怀念自己以往的幸福生活,对于自己的那份死死纠葛也最多不过是他生存下来的理由吧。 “你小时候……喜欢过很多人,有过很多人,那时候你就这样,不管别人怎么想,你都觉得你最正确。现在……你还是这样。” “哥是觉得不公平吗?没关系的,你可以尽管去喜欢任何人,我就等着。等到有一天哥没力气在喜欢别人了,再来找我。这样,哥就不再气我了吧?” 薛润浑身无力,觉得自己出来辩驳简直就是个大错误。他无奈的四下看,在那边的树下,辩香双眼闪着光芒的看着羿丹。是呀,这人终于学会了好办法,如今对羿丹不再是防备,看那眼神几乎就是崇拜了。 见薛润看着辩香,羿丹撇嘴:“哥,那只是只小虫儿,最多算是人仙,你不要看他。”说完,轻轻挪动一下,挡住了薛润的视线。 “我这就回去闭关,再也不想出来了。”薛润慢慢站起来,转身进了屋子,他觉得好累。 日子又一天天的过去,屋子里的人没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敢进来。这日一大早,杨向子忽有所感,推开院门,院子外,该在的还在,只是不远处……苏氏面露胆怯且尴尬的远远躲在树后,在她身边绿芜索索发抖着低着头。修真界黑白两道的变种大魔头跟她住在一个山头,这些天绿芜都不敢合眼。 “姐姐,你怎么不过来?”杨向子走到苏氏面前问。 苏氏一脸尴尬:“有些事儿,想与小叔叔……不!不……想与杨先生商议下。” 这没有几天,就这么生分了,杨向子叹息了下,也知道就是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 “在这里说?” “哎,也就几句话,不敢请杨先生去我们那片窝棚,如今……您也知道的,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也没那个胆子……”苏氏说话半遮不掩的看看那几根门柱。 “我明白。”杨向子很理解的点点头。 苏氏讪讪的笑笑:“小春天还好吧?” “好,老念叨你,昨儿说梦话还叨咕伯娘呢。” “哎,那就给我送……”苏氏眼神一亮,又闭了嘴:“那啥……我就是一说,您别怪罪。” “不会的。”杨向子温和的笑笑。 苏氏傻站了一会,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福了一福到:“杨先生,我们老丹门是回不去了,公公说,本来想到门上求来着,可是您知道咱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为什么?”杨向子惊讶。 苏氏脸上带着讥讽:“早先避难那会子,他们推三推四的,现如今知道家里跟您们熟识,就找了很多理由来打听。打听到罢了,都是些下三滥的,那些手段实在恶心。攀亲的,带旧的,送妾的,您不知道,我家公公有几位闭关的长辈,如今也在旧居等着……那边实在是不敢回去了。公公说,要是薛先生允许,咱家想在这里闭关……投靠,以后,家里总需要处理一些杂事,如果……薛先生愿意……为奴为仆尽由先生。”苏氏说罢,带着绿芜慢慢跪下。 杨向子一脸尴尬,这是怎么个事儿啊?竟然有人带着全家来为奴为婢,他浑浑噩噩的丢下苏氏回到了家,一屁股的坐在沙发上发呆,呆了一会,他又蹦起来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电器,音响,电视,搅拌器,烤箱……乱七八糟的声音汇集起来,家里一片纷乱吵杂…… 第37章 薛润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袁家,但也不生气,只是发自内心的同情,在他们那个时代这样的事儿不少,极正常。施洋也不觉得奇怪,他曾生活的那个家,依附在羽翼下的家族也不少,不过说得好听叫世交。其实任何年代都一样,称谓不同而已。 杨向子来自一个普通家庭,有着正常的凡人庶民思维,庶民是热爱世界的,庶民是相信世界是公平的,其实公平这个词汇你只能在低等动物的部落群体里才能找到,人类的世界是没办法找到的。 薛润跟徒弟谈了几次,施洋也谈了几次,杨向子的心情依旧不好,这种不好,其实是早就有的,早就被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自跟着薛润那天开始,他便有,那种感觉叫自卑,那段不堪一直是他放不下的心魔。 薛润早就知道徒弟有心魔,原想着修真岁月转瞬就是百年,时光的确会洗刷一切,可现在短短几年时间,一切都变了,因为外面那些人而改变了。他们的时间忽然的就缓慢了下来,一天一天地开始读过,因为那些烦心事儿,岁月变得焦躁难熬起来。 “师傅,我想出去找点事情做。”杨向子想了几天,还是找了时机,说了出来。 “你要离开家?”薛润看着他问。 杨向子很恭敬地帮师傅倒了茶,双手捧了递过去,笑眯眯地解释:“不会,我只是早上出去,晚上还会回来的。” “也好,家里这几年靠着你里里外外的,也该叫施洋管管了,你去散散心也好。”薛润把茶盏放在一边,伸出手拍拍徒弟的脑袋:“找个稀罕你的,一起过日子也是可以的。” 站在一边的施洋失笑,又赶紧捂住嘴巴。 杨向子抱起坐在一边的春天,从她嘴巴里抠出一个玩具脑袋丢开:“你笑什么,春天该上幼稚园小班了,该过的正常生活,还是要叫孩子过得,这山上也没有小朋友跟她玩,跟你那只死猫在一起,难道长大了教她抓耗子吗?” 施洋摇头:“哥,你别动不动就说我家妹妹带坏春天,妹妹多懂事啊,昨儿我还看她挠那个家伙呢。” 说来也奇怪,妹妹对辩香的敌意仿若天生,只要见到辩香她就想干点什么,袭击人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杨向子不说话,低着头又想起了心事。 薛润看看外面,又看看自己的徒弟,心里也是心疼得不成,舍不得他走,又想着,如果杨向子就这么闷在家里,早晚会闷出病来。他站在院子里一筹莫展地想了很久,一直想到月光把院子的地皮照得发青,这才鼓足了勇气打开家门。 这几天,每当院门响起都给院外这两个人带来一些希望,施洋出来过,杨向子常出去,只有薛润一直躲着不愿意出去,如今薛润真的出来了,羿丹高兴得很,他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站了两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动。 “哥。” “唔……恩。”薛润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下四周,那边的杏花挺懂事,赶忙搬了椅子过来,薛润笑笑,慢慢地坐了下来。 羿丹也有琼和他们备下的家具,却不敢坐,依旧陪着站在那里,心里高兴得不成,只是贪婪地看着哥的脸,想抱一下,想过去亲近,却没有胆子。 薛润坐了一会抬脸对他说:“你走吧。” 羿丹不吭气,叫他走是不可能的。 辩香原想过去,听到这句话,他又坐回去了,他才不想走呢。 薛润叹息:“不是撵你走,我们现在有自己的日子要过,那边空地儿多得是,你去做两个法阵,连了你们家,想过来便来,只是别在我们家门口这么呆着。” 羿丹想了下,试探地问:“你不撵我?” 薛润一脸讥讽:“我撵不了你,我也打不过你,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羿丹连忙摆手:“哥,我怎么会打你呢?就是……就是我死了,我都不想你受伤的,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我就只剩下你了。” 薛润摆摆手:“你别解释,施洋跟我说了那些事儿,我也是……也是很同情的。其实你不是放不下我,你只是……自己呆的久了,时间长了,我就成了执念,你看看你那些徒弟,那个不是人杰……” “哥,你要是不愿意看他们,我可以叫他们回去,不,你若安心,我叫他们……” “你这人,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只是寂寞了,你需要一个伴,一个听话的、一个懂你的、疼你的人。”薛润怕他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那边琼和他们听了,已经伸出手掌准备自绝了。 羿丹站在那里呆立,想了好久才说:“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般疼我、懂我了,你知道的。” 薛润苦笑,却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默默站起来回到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施洋打开家门,站在院门口的那两堆人已经消失,在家门口不远处几十步的地方却起了两座土地庙一般的小屋。那小屋的门口是打开的,那两人盘腿坐在屋里,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并不出来,就像土地庙里供奉的神像一般地坐在中间,只是少了应景的人给他们上几柱清香,应了那里的香火。 施洋呆了一下,转身回到屋里,闭了门靠在门上开始捂着嘴巴笑。 “笑什么呢?”杨向子看着自己师弟捂着嘴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施洋指指院外,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跑进屋。 杨向子出去了一会,便又一脸扭曲地跑回家对着坐在电脑边的师傅叹息:“您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儿。” 薛润摘了耳机,也是笑:“总好过他们站在那里碍眼,算了。” “也对,好歹着今后可以出去了,省了很多麻烦。” “只是换了地方,总归这麻烦还在呢,一天两天的也过不去,倒是你,我在秘境也给你做了个庙,摆了法阵,你不管去哪里,今后也能来回穿行,倒省了很多房租的。” 师徒二人一起到了院外通向南屋的地方,走到角落,杨向子啼笑皆非地看到了另外一座小庙,那庙墙上也绘制了大量的符咒,庙内很小,只有一扇门,推开那扇门外面却是袁家正门口。 杨向子笑了笑:“小时候,看动画片,机器猫有个任意门意思跟这个差不多的。” “这东西早就有的,只是做起来很贵,需要大量的灵石,用处也不算大,你想下,有那么多上品灵石,那些修士早就拿去修炼了,那里舍得做这穿行屋,倒是那个辩香……” “怎么?”杨向子诧异:“师傅难不成对他印象好些了?”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是个疯子,哪里配得上我的徒儿,我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做这种上古法阵。哎,也不是上古了,我是外星来着,这算是外星法阵吧?”薛润摇头晃脑地叹息。 辩香当然不会做这样的法阵,法阵是羿丹帮他做的。凭什么他失去了在哥家门口站岗的机会,辩香就能站在那里了?出于难友的情分,羿丹就顺手帮辩香整了一个,这两个人在这段时间里,由对家早就变成了战友,情份儿倒是一天天的亲厚起来,偶尔交流下外星人跟地球人的文化知识,说些感情愁苦的悲闷,如今又做了邻居,倒也方便。 转眼儿,几月过去,杨向子下了山,来到临市戴仪市。 听着熟悉城市的汽车喇叭声,自行车的链条声,大街小巷的吆喝,天桥上为了生活忙碌奔波赶着上班的声音,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今,这世界依旧是以前的世界,却又有一些奇妙的不同,修真界的文化从小五洲忽现开始,就以一种奇妙的态度慢慢地进入人类的生活。一股难以抑制的复古风、修炼风在细微的角度慢慢地改变着人们的现代生活。 电视广告里,古老的中医方子、中医院成了主流;街上的门市、装潢的门脸都是古代那种挂幌方式;各朝代的衣饰就这样的又上了现代人的身,挂玉、裙摆上绣花,女子们也留了长发,各种古代的盘发鬓成了流行的巅峰。 一年前,来自邻邦的红毛、绿帽、肥裤子、黑人的数来宝还在影响着华夏的年轻人,现在,华夏国的古老文化,又以一种奇妙的态度,硬生生地复兴在这个星球的每个角落,从陆地以东吹向世界的每个角落。 神仙、长生、灵丹妙药,这些古老传说中的东西逐渐展现在现世,当然也有古代社会的糟粕也又浮现于世。像是开遍了神州各地的算卦馆子、冒充仙人行骗的道人,这些骗子沆瀣一气,宣扬奇怪的神仙文化,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儿是,偏偏这些人还真的就有依附者与信徒把他们推得高高的。说来,这样的肮脏事儿,哪一朝代都是相同的。 杨向子站在自己新开的盆景店门口,看着新办的身份证、营业执照,他瞪着上面的年龄苦笑:“我说李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得了,您就别为难我了,您看看您这样子,说你二十二,那也是为了春天进幼稚园考虑,我看你最多像十七的。”李国平穿着便装,很自发自动地拿着大刷子给新店儿刷油漆。 “你不回单位?”杨向子问他。 “我回单位也没事儿干,你师父、师弟都不动窝,我不跟着你,我跟着谁?怎么,你对你的年纪不满意?多么好,十八岁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人能活几次十八岁呢?” 杨向子无奈地摇头,把身份证塞进口袋:“那也得实事求是吧?” “实事求是?您可别,如今这时代疯了,一会子末世,一会子外星人,一会子神仙什么的,但凡有一点点不同,那些世家,那些略微有钱的户头,那些普通人就会疯了一般地蜂拥而至。您要想过好日子吧,就按照样子来,要不然……”李国平回头看看杨向子那张嫩脸叹息:“说你四十了,又长这个样子,我看麻烦一定少不了。” 戴着报纸做的帽子,提着一罐油漆的琼和,神态很自然地从店里出来插嘴:“对啊,前几天,琼沧上街,有个老头一会说他大祸临头,一会说他有仙缘,琼沧嫌烦躁,转身飞了……过了两天再去那地儿,你猜这怎么着儿,那里竟有了一个庙,那老骗子如今是庙祝,引了一大片信众在那里烧香。” 杨向子灌了一些漆料进大桶,一边干活一边好奇地问:“不说那庙的事儿,你们打哪里来?” “你家南院儿啊?那阵法又没锁着,我们没事儿干,就来了。”琼和笑嘻嘻的:“小师弟,你可别这样说,师傅跟师伯生气那是他们的事儿,咱是一家人对不对?你就说吧,平时我们就在山底下呆着,偶尔师傅高兴了就去你们苍山放放风,师傅不说话,咱是哪也不敢去,不过来你这里,师傅是愿意的,你就当可怜我们呗!” 杨向子眨巴下眼睛,又探脑袋进屋,不由烦躁,辩香家那几朵花,杏花、梨花、粉花、梅花,都跟这里干活呢,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躲都躲不掉吗? 李国平一个纵身上了脚手架,一边刷油漆一边劝:“您可别觉得烦,人家这不是好心。” 杨向子瞪了他一眼,李国平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刷油漆。 “小师弟,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自打来了这里,不是漫山遍野的掳人,就是到处找师伯,现在师伯找到了,师傅又住进庙里了。我们这些人,这么些年了,就没一刻清闲过,如今没事做了,这浑身上下反倒难受死了!”琼欢笑眯眯地插话儿,如今这几位脱了金甲,穿着现世的休闲装,随便哪一位,都是吸引人眼珠子的俊俏人士。 “你们不修炼吗?”杨向子好奇。 “修炼,啊……”琼欢仰脸笑笑,又自身边拿出画笔,很认真地在壁板上绘成片的宫殿图,一边画一边很随意地说:“哪里不一样呢,修炼完升级,升级完继续修炼,再修炼再升级……周而复始……无趣透了。” 杨向子看着自己新买的小二楼,心里苦闷得不成,这些王八蛋,按照自己的审美观把墙壁画了个乱七八糟不说,还整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进屋。像是墙角放的那个防御机弩,据杏花说这个可以把小偷打个对穿……问题是,他个花圃店要机弩做什么! 默默地提起油漆桶,杨向子掂足了一桶白油漆,狠狠地涂墙,那边画一幅,他就涂一堵。 “反正呢,修炼我是不会去了,小师弟,今后,你这地儿就借个角落给我们放放风,我们是感恩不尽啊!”琼和拿着木工推子,一边削木头一边哀求。 杏花他们在一边想插话,奈何档次不够,只能大力点头,自打跟着先生做守护者,一天到晚的忙活,现在没事做了,浑身上下痒得骨头疼,这享清福说的容易,做起来难死了。 “我看你们是不敢得罪师傅,又怕我师弟难缠,都来欺负我这老实人来了。”杨向子是个好人,真正的好人,对于这种打搅,至多就是这样的抱怨几句,其他的便由了这些人。 想来这几人也是看到杨向子性格绵软,便来这里打通关系。心里知道这些人的计较,杨向子也不拆穿他们,倒是回到家里跟师傅说了几句,薛润没多说什么,看样子是不反对。 眨眼,时光快速,春天四周岁五虚岁了,按道理进幼儿园小班要小了一岁,杨向子不愿意孩子闷在家里,就早早的给孩子办了手续。如今戴仪市的买卖开得不错,一两个月倒也能卖出一半盆,他家的盆景价格高,随便哪一盆都上万,普通人怎么买的起。 这天早上,春天大早被爸爸拉起来,小爸爸帮着梳头,还给她盘了好多草莓卡子,大爹爹喂好饭,爸爸帮着她装好书本,套好校服。三年了,薛润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到家门口。 等了很久的辩香跟羿丹赶忙站起来,远远地往这边看。 杨向子领着春天的小手问她:“昨晚怎么说的?” 春天撇撇小嘴儿,伸出手摆摆:“大爹爹,小爸爸再见,妹妹再见……”说着说着,小家伙有些委屈,眼泪吧啦地补充:“要早点来接我啊……” 第38章 夜,薛润总在这个时候精神百倍,无比活泼,网络游戏带给他很多快乐,用他的话来说:“它能令我回去……” 至于回到那里,薛润不解释。 徒弟们却认为师傅挺不易的,人家穿越万年都是征服世界的,自己家师傅穿越万年却是来地球做宅男的。 自从羿丹那个家伙出现,无意识的改变整个社会,整个世界之后,网络游戏这个爱好成了薛润为数不多的救赎,他是该着了下本还是下本,该着了去开二当家玩笑还是开玩笑。 可是最近不同了,这点可怜的爱好也少了符合者,二当家来的越来越少,他那因为肥胖而略显尖细的声音并不常出现在工会聊天室。 没了那个“憨厚”总是“仗义疏财”的二当家,工会的傻瓜二人组之一的薛润蹦跶不起来,加上心情实在也是不好,于是他也懒得说话了,有时候碰上大当家做切齿的事儿,他常常是当着工会上下百十口子人,毫不客气的就讥讽,着急了还会堵在工会门口,上演大PK,打的大当家满地逃,逃了还不敢发脾气。要知道,这个工会就靠着傻瓜二人组的财力在支撑呢。 今儿下午,也是奇了怪了,消失了半个多月的二当家竟上了线,大当家很兴奋,很是煽情的当着工会上下百十口子“教训”他,嫌他不负责,可是就是不敢问:你为什么不来,是出来了什么事儿吗?需要帮助吗? 二当家很难得有了些威严,对他不予理睬,只是把薛润叫到角落,一见面不说话的一股脑的将身上的装备,钱财,游戏材料,稀罕的“秘籍”宠物全部交易给薛润。 “你这是不玩了?”薛润问他。 那边的人愣了一会,见薛润不点交易,便催他:“交易啊?” “我交易什么啊?你不玩了?”薛润又问他。 “喂,你们俩个,背着我做什么私密的事儿呢?”大当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此刻听上去格外讨厌。 薛润与二当家屏蔽了大当家的声音,找到一个没人打搅的地方,二当家傻乎乎的坐在游戏的悬崖边,游戏里俊朗的背影看上去颇为苍凉。 “我是不是很傻啊?以前。”他忽然问薛润。 薛润冷下了,下意识的看看家门口,今夜,那庙里人不在。 他说:“还成吧,傻瓜二人组又不是你一个,怎么了?” “没这么,兄弟,我们认识好些年了吧?” “可不……转眼的这游戏都老了,很多人离开,又有很多人来,那里都是一样的。” 二当家低声笑了起来:“是这样,现在,就连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游戏这玩意儿,散心而已,你也不用一下就戒了,想起来,来看看我……算了,我也该收手了,以后……我换游戏吧!”薛润失笑:“你呢?要是需要帮忙你就说……我这人,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二当家没说话,好久之后叹息:“我爸爸去世了,我想买后悔药,我想忘记一个人,你能……帮我吗?” 薛润一吸气:“这个……有些不好办。” “呵,你看我说的傻问题。” “嗯……那你节哀,人都要去的……” “我知道,谢谢。” 这两人都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于是又卡在悬崖那边,上不得,下不得。 大当家有些着急,一直在世界刷喇叭,喊一些情义无价,二当家千万保重等等之类的废话……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讨厌呢。 ”我以前,其实不是喜欢他,你们都误会了。”二当家忽然解释。 “嗯……啊?!”薛润一愣。 “咱老大,现实叫元辉。” “这个我不知道,没问过……你等下……我这边有些事儿。” 春天跟杨向子一起进了屋,离开家一天,孩子在学校学了新东西,认识了新朋友,便急迫的回来炫耀,她一边跑,一边丢下身上的包袱,小皮鞋,小手套,帽子,小大衣,孩子大概是一路急奔的,搞得一身汗气,一直跑到薛润面前,那些白雾还能在她脑门上看到。 薛润失笑,从口袋取出帕子帮她抹汗:“呦,咱家春天背后有狗追着吗?” 春天的大眼睛闪着光,眨巴眨巴的:“大爹爹,大爹爹,我学会说悄悄话了!” “呦,春天也有悄悄话了!”薛润大乐,抱起她转了个圈:“那跟大爹爹说说。” 春天眨巴下眼睛,将一只小手撑在嘴巴边,支到薛润的耳朵那里,声音娇憨可爱的说道:“叽里咕噜。” 哎?薛润一愣,抬脸看下笑的不成的杨向子,这是啥? “师傅,悄悄话啊!”杨向子乐不可支。 春天笑的咯咯的,拍拍薛润的肩膀下了地,一股脑的往秘境那边跑:“小爸爸,小爸爸!我会说悄悄话了……” 对于春天来说,悄悄话,就是叽里咕噜,要低声的叽里咕噜,这是一件非常有趣儿的事儿。 “她在学校没受气吧?”薛润问杨向子。 “没有,我倒是想叫她受气,这孩子一个人长在家里,独惯了,什么都是她的,也不懂得跟别人分享,受点气倒是没什么的,她得合群。不然……以后长大了,就会变成蚌壳,别人看不到它是软的,那得摔的多疼啊,以后,咱总要离开她,对吧。” 薛润点点头:“嗯……” 杨向子走出屋,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薛润站在二楼的窗户看着春天满世界的娇憨。她对妹妹的耳朵说:叽里咕噜。对院子里的花草悄悄说:叽里咕噜。 后来,她嫌弃家里的观众太少,就跑出家门,杨向子有些担心的看下二楼窗户,薛润冲他使了个安心的眼神。他们从没有告诉过春天,不要去院子门口,或者不要跟门口那些人说话什么的。大人的事儿,就是大人的事儿,小春天应该在舒服自然的环境里成长、 院门口的雕花铜铸仿古灯明瓦瓦的照着,摆了护阵的院门口温度一年四季都是夏初那般舒服,春天跑出去,掂起脚尖,犹豫的扭脸看家里那边,薛润冲她鼓励的笑笑,表示没什么,春天多通透,立刻就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被允许的,她转身又是一通敲。 羿丹穿着轻薄的袍子,一脸惊讶的打开“庙”门,看着门口兴奋的小脸蛋通红,浑身冒着汗气的小丫头。 春天仰脸问好:“伯伯好。” “哎……好。”羿丹有些“惊”喜,愣了下,忙蹲下来,又从身后不知道接了谁递给他的一些果盘摆在自己面前,看上去……颇为像供品。 “我学会说悄悄话了。”春天犹豫了下,还是用颇为豪爽的方式夸耀了一下自己,期盼得到赞美与夸奖。 羿丹不懂这种孩童式的表现方式,不由有些慌张的去看身后,显然后面那些人也是不懂的。他手足无措的蹲在那里,张张嘴巴……又咳嗽了下重复:“悄悄……话?” “嗯,你来……”春天摆摆手。 羿丹受宠若惊,佝偻着自己的身躯,可叹这世上总有人能令他弯腰了。 “叽里咕噜!”春天“悄悄”的说到。 “哎?!”羿丹再次的迷茫了。 “叽里咕噜!”春天又说了一遍。 “哎?”羿丹迷茫的都慌张了,他该这么好?这是几么了?什么是叽里咕噜?这种春天式的表现方式已然从内心深处打击到了他。 薛润一口水从嘴巴里喷出来,他从来没有在羿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那样的白痴,那样的呆愣……就像个……傻瓜一样。 羿丹半蹲在那里,几乎就是一脸惊喜的仰脸看着薛润。薛润憋回笑,板板脸,转身回了屋子,关了窗户。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呵呵……”春天喊着她的悄悄话,往袁家跑,她还依旧喜爱苏氏…… 悄悄话什么的,对春天来说新奇的词汇,她迫不及待的把这件新鲜而高兴地事儿毫不吝啬的分享给她每个认同的人。孩子的笑声,就像八音盒的弹片碰在音节上一般,那是清脆的,纯粹的,欢喜的…… 薛润回到电脑桌,二当家却不见了,他所有的东西正以游戏的邮寄方式,一件一件的带着翅膀往薛润包裹里飞,随着来的还有一封长信。 “兄弟: 我走了,以后不回来了,能认识你我挺高兴的,可惜这段原本该被珍惜,被爱护的友谊,以前我不懂,也没有好好跟你聊聊天,说说心事什么的。 以后,我是真的不回来了,家里有些事儿,我总要去面对的。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可怜我是个没人爱的胖子,总是把我保护的很好,而我在父亲善意的保护下,总觉得自己是个有本事的,可以应付所有事情的“能人”。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抱怨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在跟别人说这些,我就是想说,谁还会听呢?昨天,有人骂我了,说是……我连纨绔子弟还不如,纨绔子弟还会吃喝玩乐呢,而我就是个活在异世界的死肥猪。 没错,我就是个死肥猪,没脑髓,除了一身肥肉,我一无是处。兄弟,说来可怜,我竟然连个告别的人都找不到……寻来寻去,就只想起你,跟你说几句,我这只傻猪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二当家的信笺只有一半,这破游戏就是这样,吐槽都不叫你吐槽痛快了。 薛润端着茶杯站在那里想了一会,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后,扬声叫了杨向子。 “师傅?”杨向子拿着一块浴巾,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师傅。 薛润谩骂坐下,看着那些带着翅膀飞向他源源不尽的游戏物品,还有那半封信后终于下了决心一般说:“去帮我找一个人。” 杨向子看下天色:“找谁?” “二当家?”薛润回答。 “二当家?游戏里的那个人物?”杨向子诧异。 “对,就是他。”薛润脸上带着一丝询问:“你有意见?” 杨向子正色:“不,什么时候出发。” 薛润想了下:“现在就去吧,我觉得……他要出事了。” 杨向子点点头,转身去换衣服,临出门的时候,他带着一丝疑惑问薛润:“师傅,他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薛润轻轻摇头,又想起什么来的对杨向子说:“早先那会,几年前吧,二当家调侃自己是纳山市最出名的死胖子……”说完,他对杨向子嘀咕到:“一个四百斤的死胖子,应该很好找吧?” 杨向子点点头:“啊,四百斤的死胖子,倒是……真的不多。” 第39章 杨向子到纳山市只用了二十分钟,要说,修士的世界有什么东西比较实在,那就是省水、省电、省煤气、省车费,现在更好,省了私家侦探费。 很轻易地打听到了二当家的身世,杨向子有些啼笑皆非,他现在不想带着个死胖子回家了,因为怎么考量,他都不具备带回家的条件。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不值得被同情的,被人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这位叫石伟达的死胖子完美地诠释了这一情况。 石伟达的故事不长,用几段话就能概括了。 石伟达的父亲是个聪明的老混混,他出生在贫困的年代,并不屈服于命运,于是因为一些事儿,在那个特殊的年份被判了重型。出狱后的老混混已经五十岁,创业,娶妻有了石伟达之后,老混混已经快六十了。 作为六十岁之后得到的儿子,石伟达是幸运的,他爸爸会赚钱,会赚钱的爸爸出生在挨饿的年份,因此总是担心儿子吃不饱,就一直喂他食物,于是石伟达在人生最美好的时段长成一个死胖子也是必然的。 在溺爱的父亲百分百疼惜关照下成长的孩子,不懂得人间疾苦,他觉得地球是围着他转的,他无所不能,也是必然的。 石伟达一直在犯错,并不是所有的胖子都该个性憨厚、憨傻朴实的。 家里有钱,父亲溺爱,如此一来巨大的身躯下就长了一颗猫心。别人只要多看他一眼,石伟达就会带着保镖给别人一顿痛揍。 “爸爸赚了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就快乐的活吧!”这是老混混常说的话。 事与愿违石伟达并不快乐,因为他那个需要带着女性乳罩才能兜住前胸的伟岸身躯下,那颗猫心是如此的敏感,他聪明、敏锐,一切看不起他的眼神,都很快被他察觉。少年石伟达连高中都没有读完,无论他父亲的钱、势能堵住多少嘴巴,这孩子还是早早辍学,回避人群,成了一个宅。 老混混不是好人,他的钱来得那么快是有缘故的,他是一个活在黑暗当中的人,他赚的每一分钱都不干净。随着年纪一天天老去,老混混给儿子培养了一位守护者,对于这位守护者,他的培养是没有人道、可算得上是虐待的。 一直陪着石伟达长大的元辉受到虐待这件事,石伟达不知道,他只知道,除了爹亲,就是他元辉哥最亲,他元辉哥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当然偶尔石伟达出去,也不干好事。长歪的孩子,总是会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儿……不对,是欺男霸男的事儿。 反正有爹跟着擦屁股,石伟达觉得这一切也没什么不应该的,他没受过规则教育,那么世界就必须按照他的规则走,他觉得元辉哥喜欢他,那么元辉哥就必须喜欢他。 元辉的爱是廉价的,便是在一起了,石伟达也慢慢发现,那爱不那么舒畅,有些扭曲。作为一个宅去网络里找温暖那也是必然的,毕竟活在网络里的都是被释放出的真实灵魂,找观众、找关注、找存在,证明自己很重要,也是每个宅必须要经历的历程。 石伟达能跟薛润成为朋友,成了游戏当中的一对出名的“二憨”那也是必然的,一个不懂得如何得到友谊,一个压根无所谓。 元辉引诱了石伟达,石伟达理所当然做着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事儿。他把父亲的秘密一个一个出卖给了元辉其实最多能得到元辉一笑,最大的奖赏也许只是一个吻吧。当然,元辉哥也是很够意思的,只要是石伟达看上的年轻少年,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大麻之类的小玩意,他也是很大方的。 然后,老混混被抓进了监狱,为了不连累儿子,他选择了死亡。老家伙特别狠,直接用嘴巴咬断动脉自杀的。 那么作为出卖社团机密,出卖了老子的石伟达便失去了庇护,他元辉哥流着“眼泪”终于摆脱他了。 按道理,像石伟达这样的纨绔宅男胖子活下来,也不大会有什么改变。可是,父亲的去世像促成药剂一般,这家伙一晚上便成长了。 死胖子拒绝交出父亲留下的瑞士银行账户跟密码,元辉便把他关了起来。 杨向子找石伟达特别简单,随便抓住一个混社团的小混混,给了五十块对方便把这位臭名昭着的胖纨绔的踪迹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入夜,站在山中石屋外的树枝上,透着阁楼的小窗户看着趴在地板上的死胖子,杨向子实在喜欢不起这个人来。听听这人都干了什么事儿,上初中那会,一位同桌就是随意喊了他一句“憨猪”,这家伙就带着人抄别人的家,把一个还是上初中的同学绑架了,绑在乡下猪圈里囚禁了半年。 尖细的、断断续续、嘶哑的哭声隔着窗户传出来。这样尖锐的哭声与那具庞大的身躯是那么的不符。这家伙不知道哭了多久,把守在门外的人并不搭理他,只是摆开桌子大吃大喝,整整三天了,每天只给一碗水、半个馒头,这就要了胖子的命了,实在是太难过了。 胖子哭了半宿,大概没力气了,又艰难地犹如乌龟一般的翻了身,仰脸看着屋子顶连着电线一直在晃的灯泡,他闭了嘴,大约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便使足了力气站起来,伸出他的胖胳膊,想够那个灯泡。 指尖与灯泡之间的距离大约也就半尺多高,一个普通人随意一蹦便会做到的事情,可胖子做不到,他蹦不起来,三天没吃饭不是最重要的,就是平时他也照样蹦不起来。 胖子努力了很久,终于放弃了自杀这个念头,跌坐在地,趴在地上继续哭泣起来,石屋的门口传来哄堂大笑的声音,看样子,他想做这件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杨向子失去了参观的欲望,转身到了僻静的地方给师傅打了电话,他毫不客气地把所打听到胖子做的一切恶行如实汇报一遍,他不会给任何评语,也不会建议师傅如何去做,他只是个忠实的执行者,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杏花那些人,比琼和那些人更加的偏执。 薛润听完,在那边呵呵笑:“得了,带回来吧,当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向子盯着电话看了半天,微微叹息了一下,转身回到石屋。 半个小时后,纳山市上空一座肉山在快速移动,石伟达身躯太大,根本看不到抱着他的杨向子。 石伟达在尖叫,可惜……三天断水断粮加哭泣的折磨早就整得他没有了制造更大噪音的本事。 “我们在距离地面一万五千米的高空飞行,这个距离比普通中型客机飞的高度还要高出两千米,你想叫谁来救你?”杨向子淡淡地叙述这个事实。 石伟达停止了叫唤,他想看看到底是谁,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悄悄掰开半堵墙,用这样惊悚的形式“公主抱”把他整出来。 可惜……脖子上的肥肉太多,石伟达无法扭曲自己的颈椎,就是扭过去了,那肩膀上的肥肉也不少,他什么也看不到。当得知自己在海拔一万五千米这个地方之后,石伟达伸出他的胖胳膊想抓住一些支撑物,这个举动就像溺水的人抓攀附物是一个道理。奈何……他太胖了,就连他自己的脚他都很久很久没看到它们了。 挣扎,尖锐地喊叫,扭动,石伟达做了一切他可以做到的事情,可惜面对强大的力量,体重四百斤或者四千斤对现在的杨向子来说,这都不是什么问题,于是……挣扎了不久之后,石伟达不动了,不但不动了,他还打呼噜。 每个胖子都有嗜睡症,正是常态,当然这也可能是昏过去了…… 薛润啼笑皆非地看着放在地毯上的石伟达:“这就是……二当家?” 石伟达肚皮上的肉摊在地毯上,就像给地毯又加了一层圆肉毯子。 哎,亏了他在游戏里的人物是那般飘逸、那般潇洒、那般行云流水……也许……石伟达很想做那样的人吧,所以他才选择了攻击不高,但是人物最漂亮的生命祭祀。 “就是他。”杨向子低头看着死胖子。 “你怎么给他搁在这里?”薛润看着徒弟,显然,大徒弟有些不高兴了。 “咱家没放得下他的床。”杨向子实话实说。 “他没你想的那么坏,最起码在游戏里对我还是不错的。” “他跟您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你们都挺幼稚。” “得了,没你这样夸奖师傅的。” “师傅,我没夸你,人救回来倒是没什么,可是,这家伙不懂人情世故,当然,这些对咱家不重要,可是,做人要知好歹,对于一个逼死自己父亲还不自知有错的人,我实在看不上。您就是对他再好,他也不懂得感恩、不懂得报答、不懂得……算了,我的意思是,他什么都不懂,他就是个弱智。” 薛润很随意地挥挥手,杨向子闭了嘴巴想出去。 “我没叫你出去。”薛润喊住徒弟,杨向子一脸迷茫地看着师傅。 “明儿起,他归你了,虽然我有一千种把他这身肥肉减去的方式,可是……这第一步还是需要他自己走。他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甩出去,徒弟,受累!拜托了!”薛润拍拍徒弟的肩膀,好不得意的离开了屋子。 杨向子站在屋里傻乎乎地呆愣了。 施洋抱着妹妹隔着门好奇地观望了一会子,见师父出来,连忙巴结地跟在师傅屁股后问:“师傅,为什么把他交给师兄啊?” 薛润背着手,笑得就像一只狐狸。 第40章 石伟达睡了一个好觉,没有人侮辱他、讥讽他、嘲笑他,他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那老混混一脸放心地拍拍他的头,转身离开了。 石伟达大声喊着爸爸,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哭了好几天,又喊了一路,嗓子早就倒了。他一身冷汗地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乡下的农庄里,他穿着一块布,领子袖筒就三个洞,腰上还拦了一条麻绳。 杨向子实在找不到适合石伟达穿的衣服,只好给他找了一块布。 这农庄不大,四堵墙,一间小屋,农庄中间有一颗巨大的铁木树,树下有一把斧头,斧头边有一张菜谱,天南地北的特色菜都有,后面标有菜价,不是钱币,而是斧头砍树的次数。 一只烧鸡砍树三千下, 一个馒头,砍树两百下。 背诵小学生守则一千遍,一杯啤酒。 背诵中学生守则一千遍,一块黑森林蛋糕……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胖子大声喊着救命,扒拉着墙皮蹦跶,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死胖子折腾了几天,没有老混混护着他,他就什么都不是,他饿得不成,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拿起斧头,一斧子一斧子砍了起来。 薛润哭笑不得地隔着窗户看着在树下砍树换东西吃的石伟达,又看看自己徒弟。 杨向子抱着春天,嘴角微微勾着:“这叫好好回炉再教育。”说完,有些得意地从家里出发送孩子上学。 “讲究卫生,服装整洁……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呜呜……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呜呜……” 带着对现实的不甘心与恐惧,二当家一边砍树一边哭。 薛润看着院子里的二当家,心里莫名奇妙地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这样的个性,这样的样子,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脾气,谁会喜欢他?怕是别人看看他都觉得烦躁吧!可自己偏偏就对他莫名其妙的同情。也许是在游戏里见过他那份百折不挠的偏执,也许是见到他拿物资换友谊的行为莫名的有些生气吧。或者说薛润见过那堆肥肉下面的那颗灵魂,这孩子,没人告诉过他,世界上有千万种感情,唯独拿利益换来的,是最不结实的。 “个倒霉孩子,没人教好……”念了半句,薛润忽又住了嘴,他忽然想起羿丹来, 羿丹算是半个他养大的孩子,记得小时候他常溜到羿丹家里把他偷出来带他下山玩。那时候不懂得东西要拿钱换取,只要是羿丹喜欢的入眼的,那个时候的易玉子会当着羿丹的面儿,毫不客气地使手段抢过来。 最初的时候他抢,变着花样的明抢暗夺,再后来羿丹渐长了,变成他看着羿丹抢别人的。也许……大概……可能……羿丹的那个霸道性子,就是打那时候起就有了的吧?薛润想着,脚下莫名的地竟往外面挪步,莫名地走到羿丹的庙前停在了那里,带着一丝忐忑不安和心虚,他小心翼翼地往“庙”里看。 羿丹很快便从自己的庙里走出来,看着薛润,很是高兴,又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害怕,细细想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儿又得罪了哥,他这不会是出来撵他的吧? 薛润略有些尴尬地望望天空,想了会词儿,终于定定看着羿丹说了句:“对不起。” 羿丹傻了,不知道这句对不起从何来的。 薛润笑笑盘膝坐在他面前,羿丹迟疑了一下也坐了下来。琼和与琼欢对视了一下,忙摆了小台子,上了茶点,做好后,悄悄退下。 “施洋对我说,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薛润问他。 羿丹呆了片刻,心里对施洋感激得无以复加,觉得这份好,以后无论如何是要大大的报答的,他回答:“也不算吃苦,皆都是我的报应。” 薛润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羿丹脑袋瞬间空白了一下。几万年以来,他就一个目标,找到易玉子。现在人找到了,他就没想过以后的。 找到了就跟哥一起,再也不分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要什么打算? 像是知道羿丹怎么想的一般,薛润笑了:“这么扛着也不是个事儿,这么久了……也怪我,以前没好好教过你,你是家中独子,伯父那边也是一直娇惯着……其实,打见面了,就该跟你谈谈的,你我……”他伸出指头比划了一下笑笑:“也是咱那里活下来的唯二的人了,以后,你还是我弟弟,我……还做你哥哥好不好?” “不好!”羿丹面无表情地拒绝。 “怎么会不好呢?很多年前你不是说过吗?一辈子当我是亲哥,以后就剩下咱哥俩了,相互关照着,怎么着不是个活,你说呢?”薛润压了脾气好好劝阻。 羿丹死死盯着薛润,薛润心里发毛。上辈子离开之前,他就打不过他了,现在就更不用说,羿丹弄死他,绝对会像弄死蚂蚁一般的简单。 羿丹咬着牙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来,瞬间飞走。 不久,苍山那边地动山摇,鸟雀悲啼……片刻后,羿丹表情温和地又笑眯眯坐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帮着薛润添了一杯果子露,又开始帮他削果皮。 薛润想再说点什么,考虑到这苍山的鸟雀树木长那么大实在不容易,便又闭了嘴,只是端着杯子与对面这人呆坐着,坐了会便回了自己家里。 羿丹望着哥哥的背影,心里扭曲成了麻花,却不敢带到表情上。他在这边战战兢兢呆了很多天,何尝不想好好相处,可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自己哥哥,便克制不住脾气。他有一肚子话想跟哥哥表白下,偏偏见到他,却又一句顺口的话都拽不出来,只憋得自己内伤无数。 羿丹扭曲了一会站起来,来到边上辩香的“庙”里,如今辩香算是他的难友,这两人呆在一起久了,也算是一笑泯恩仇,虽不说话,可还是互相同情的。 伸出手,敲了几下庙门,没过一会辩香打“庙”里出来看着他说:“别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洋洋一见我连骂都懒得骂,我……我还不如你呢。”辩香叹息,眼睛看着自己随意丢在庙里的那些参考书,就都是一些山下书店买来的《爱情三十六计》、《如何讨好你的恋人》之类的东西。 一对难友,相对发了一会傻,可怜这俩修真上的大能,对感情这东西却是一窍不通。最后还是琼和机灵,找了熟悉这边的才哥来,他们才停止发呆,一起坐下很是诚恳地问才哥情情爱爱的问题。说这件事的时候,这两人都是表情忸怩,脸上泛着红色,这样的形态无耻之极,跟他们黑白大魔头的名头一点也不般配。 “您们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吗?” 一起摇头。 “知道他们爱吃什么吗?” 一起摇头。 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从“庙”里传出来,站在门口的杏花与琼和默默无语两眼泪地互相看着,心里一片凄凉,对前程这样的东西……他俩是想都不敢想了。 第二天一大早,羿丹很主动地敲了家里的门找薛润。薛润没让他进屋,只是扶着门站在门口看他。 羿丹脸色涨红,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功课,那个叫才哥的说了很多情爱的道理给他,那人虽然卑贱,但是话也是对的,以前他大大的得罪过自己哥哥,如今哥哥是恨他的。他要做的事情不能太过分、太强硬,要慢慢渗透,慢慢进入哥的生活,一点点攻陷,最后再一举拿下。 “有事?”薛润问他。 努了很大力气,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羿丹终于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五张碟片,咳嗽了一下说:“哥,你看电影不?嗯,他们说是很好看,断案的、讲古的、传奇小本……都有的……”他说完,小心地看下薛润有些啼笑皆非的脸又补了一句:“我昨晚看了,都挺好看的。” 薛润张张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毫不客气地关了门。 过了一会儿,那门又很有礼貌的响起来,薛润看看施洋,施洋装死,他才不要跟那个大魔头作对呢!没办法,薛润只好又打开门,无奈地看着门口这人,现在他后悔出去跟他谈谈了。 这一次,便又换了花样。 羿丹举着一把世界各地著名景观的门票问他:“哥,你去不去,我都去看了一下,很……景色实在不错,你……” “呯!”薛润狠狠地关了门,有些气急败坏地在院子里兜了几个圈子后问自己徒弟:“他这是要做什么?!” 施洋放下喷壶,很认真地抚摸着盆景的枝叶叹息:“他在追你呀。”说完,施洋一脸鄙夷:“人就是这样,你觉得他好的时候,他挑三拣四,等到你不稀罕了,他又觉得你好了。那种人,师傅不必理会就是。” 薛润点点头,他是个傻的,前世今生合起来经历的事儿都没有羿丹多,现在打又打不过他,气得实在愤怒,却没有发泄的法子。站在那里自己跟自己别扭了一会子,薛润回到秘境,盘膝坐下,他想好了,自己这一次坚决闭关,不管外面怎么烦乱,他是死也不出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转眼就是三个月过去,这一日,薛润突然觉得背部犹如被细针扎了几下,心思一动不由得便睁开双目,神识回归现实。他动了下一下,扭脸往后看,却被人一把抱住,挣脱了几下都挣不开。 “羿丹?” “嗯?” “你怎么在这里?” “想你了,我就来了。” 薛润气急败坏地伸手想打,可腰上的双臂犹如铁箍一般困着他,脖子后的热气一阵阵的熏得他难受,羿丹那股子招他烦躁的声音又响起来:“哥,你觉得,我从那上面下来,找了你这么多年,你说不要我了就不要了……” 薛润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终于一动不动,他任面前这人亲他,摸他,将他按到地上剥光衣衫…… 羿丹折腾了一会子,看地上这人没有一点反应,气得又想做点什么。他这一气不要紧,周围的气流哗啦啦地打着旋子,可怜薛润精心归置了这么些年的秘境被卷得七零八落。春天的哭声从前院传来,施洋在那边喊师傅…… 薛润无可奈何,心里又气又急伸出手掌对着自个儿天灵盖就要击下去,羿丹一把抓住他,夜色中那张俊脸上满脸都是莫名的水汽:“哥,你知道你便是死了,我也有一千种办法叫你活过来……” 薛润又气又急,不知怎地竟内息乱窜,一时间闭过气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朵边,好像有孩子的吵闹声,身体摇摇晃晃的随着一个巨大的物体在运动,薛润慢慢睁开眼,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火车的软卧车厢里。 “醒了?”身边有人温和地问他,又扶起他喝了几口水。 “这是哪里?”薛润看着穿着俗世衣服,修剪成时下很流行的碎发的羿丹,只是觉得,面前这个景象很惊悚。 “列车上,我看过很多资料,他们说,一段感情的维系需要大量的了解以及单独相处的时间,才能很好的培养出爱的基因,所以你看,我们要去旅行啊哥哥……” 羿丹笑着,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本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泡妞宝典》。 第41章 卧铺包厢的门紧关着,沉闷的空气,快速倒退的村庄,隔邻包厢年轻人打扑克的喧哗声,还有那股子浓郁的火车机油混着密封车厢的憋闷味儿,却关不住的入了眼,入了鼻子,入了耳朵,入了心,这种感觉很怪异,很新鲜的感觉。 薛润盘膝坐着,被那人盯得浑身发毛,索性就闭住眼睛罢,让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 打前辈子到这辈子,薛润坐火车的时候不多,两辈子的个性混在一起,他有着一切情怀,却独独缺了现代人出门远行的那份兴奋,那份期待,那种特殊的猎奇心理。那里不一样呢? 羿丹说,以前耽误的时候太多了,今后,要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一起吃吃好吃的,一起逛逛好玩的,有兴致了边随便挂上哪辆火车,任火车把他们带到任何地方。看到有趣儿的地方便玩两天,玩累了就回到这儿。 这车厢是羿丹使了手段制的,随时有,地方很大,有个二三十㎡,有两张床,有卫生间,有特殊的火车装饰,却绝对不属于华夏国的火车该有的配备,大概是羿丹看过西片,就照样叫人做了一个,它随时能挂到任何火车上,可车上的人却看不到他们。 初来那两天,薛润气闷,出了车厢到处溜达,没有车票,又长的那个样子,莫名的被列车员跟着喊了半天,便失了出去玩的兴致,便乖乖躲在屋里呆着了。 薛润问过羿丹徒弟们是个什么态度?羿丹很大方直接给他手机,叫他自己问。 接过手机那一刹,薛润有些恍惚,好似羿丹已经融入这个时代了,他融入的如此快速,好似他就是这儿生这儿长的一般,丝毫看不出隔阂。 看看他的穿着打扮,看看他快速的给那些带来的零嘴儿开封——他居然还会看过期时间。 此时,他正在平板电脑上快速的滑动手指,薛润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么白痴的单机游戏感兴趣,玩网游多好,若是羿丹也玩了网游…… 这时候,羿丹的游戏又输了,他很生气的皱了下眉头,他还是当年那副糟心的样子,输的多了就会想法子撒气,只见他“呼”的打开车窗,直接就将那部电脑丢出火车。丢完,转头就看见薛润平淡无波的眼神,又暗自后悔,讪讪的又自哪儿变出一部新的开始玩。大概,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了。 杨向子很着急,急得要跟羿丹拼命,施洋也是如此,薛润好话说了一大车,又是安慰,又是拿着师傅的身份压人。好歹把家里两位气急败坏的想拆庙的徒弟稳下来。 不这样不成啊,自己家随便出来一个,也没这倒霉孩子带在身边任何一位强,自己上去也不灵光。 人家家那都是什么人?上天入地,肆无忌惮,横行跋扈惯了的恶魔,抄家灭门都是人家早期干的事儿了,现在他们闲聊,还会说,哎呀,那时候幼稚的很,就觉得那样解气。 想不出来,比抄家灭门更加解气的手段是什么,反正不论是什么,薛润也舍不得徒儿少了半点头发丝儿,两辈子了,有个亲近的徒儿不容易。 羿丹的游戏还在继续,他玩的很下作,没什么上位者的模样儿,身体会随着游戏里的赛车左右摇摆,鼻翼里会不停的喷气,还小声配音:嗯……嗯……噢噢,哎呀,哎呀……噢……噢噢噢噢噢噢! 虽然是小声叨叨,可听上去实在是……不好形容,薛润想笑,又觉得落了下乘,只好憋着。他盘腿坐着,手里抱着羿丹硬给他塞的一大包牛肉干儿咀嚼,这玩意儿费牙,很能打发时间。因为无聊,只好成天的有一口没一口的磨牙口。 羿丹不时用他那种带着幸福的笑,悄悄端详他,他就撇他一个大白眼,以示不满。 处了几天,闹也闹了,骂也骂了,急也急了,还是要归于平淡,反正无论你怎么做,人家好声好气的不发脾气,不反驳…… 中午饭的时段,羿丹从床上消失,没片刻又回来,手里端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置了四小盘小拼盘,韭菜花,酱豆腐,腌萝卜条,芝麻蜜汁枣,小盘中间是两道热菜,炖的烂烂糊糊的土豆咖喱牛肉与加杏仁熘鸡丁。 小桌儿是上等黄花梨制成,桌面上的瓷器一水儿的现代青花骨瓷,热气腾腾的青花碗里,细长的香米圆润饱满的冒着热气,再搭配上羿丹带着讨好的笑容,显得那么的诡异。 “哥,你吃点。”羿丹端着碗,姿态很低。 薛润对吃饭没什么需求,还是无奈的接过碗,拿起筷子抿了一小口。羿丹见他吃了,显得格外高兴,也端着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禁食很久了吧?”薛润很平常的问他。 几天了,这口气总算是好点了,心里满满放下大石头,羿丹想着措词,小心的回答。“没有,一直就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哥知道,到了后期,这世上其实也没什么乐子,乏味的很。像这样跟你一起吃饭,一直就是我做梦都想做的事情,这吃饭啊,要论跟谁吃,管什么境界呢?什么境界修炼完了,这背后总有新的等你,就像这里……这里的人怎么说的?那个补丁,对,补丁,一直补补丁。”羿丹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牛肉放在薛润的碗里:“这个是我亲手做的,哥哥试试味道如何?” 薛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羿丹竟然会做饭? 羿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于是故作平常的说到:“我早就为咱俩在一起做准备了,我什么都做得,真的,不信哥点菜,一会就能做好了给你端上来。” 薛润不准备捧场,淡淡的点点头,只吃了小半碗米饭,便停筷不吃了。以前,自己何尝不是做了好吃的,有了好玩的,第一个便会想起他,这样巴巴的弄来,呈到他面前,他何尝不是每次都一脸厌弃的样子。 说实话,这样做,倒是很解气的,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了一丝活动的薛润,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完全没看到对面那人,只是笑眯眯的,一脸温柔的盯着他看,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见薛润不吃了,羿丹便勤快的收拾了碗筷,取了遥控,贴心的帮薛润开了挂在车厢门顶的电视,薛润靠在绒毯上盯着电视屏幕。 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的睡去,这几日实在身心疲惫。才刚眯眼儿,一声来自门口列车员的查票声又将他惊醒,他盯着包厢门,可惜,没有任何人走进来。 “下车吧。”薛润站了起来。 片刻后,他们两人出现在列车边上的田野里,看着那辆带着他们来的列车欢快的甩着节奏远去。 田野里,成片的油菜花开着,一阵风吹来,铁道两边都是黄绿色的小浪头,一片浮起了,一片儿沉下去了。这地方景色倒是真的不错,薛润的心情好了一些,便沿着昂长的铁道不急不缓的走着。羿丹不打搅他,就跟在他身边相陪,不时的递个水,削个水果,倒是两不耽误。 “你在上面,也这样生活?”薛润走了很远很远,终于有了说话的兴致。 “上面?哦,上面跟这里不一样,那里的人……没这么欢快,也没这么忙。”羿丹想了下,大概明白了薛润问的地方,其实他在的地方算是上面,上面的无限上面。可惜,以前,他觉得上面是那么的威风,那么的快乐,真正的到了上面,充其量也就是无尽的寂寞而已,不过,他不会把那么多短处暴露给薛润,现在,哥的个性是那么的琢磨不透,他需要从新跟他磨合,可惜这次,换成了他去讨好。 “你什么时候回去?”薛润停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村庄问他。 “回去?我回去做什么,要是哥跟我回去,那我就回去。那些人,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要回去呢。哥你就做做好事,可怜下他们。呵呵……我要是回去了,他们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多可怜啊。” 薛润斜眼看了他一下,指着远处画在村口的广告牌叹息到:“你瞧瞧,好好的地方,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羿丹跟着他的指头看,那村口的广告墙上涂着一幅画,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乘着风飘向上空,老道脚下还有一行字:学道术去淮南道术学校,淮南,长生的唯一选择。 “这怎么能怪起我了?哥,也许我给这个时代带来进步也未可知,你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呢?昨儿琼欢还说被那些人搞得实在烦躁,他们喜欢这个。” 薛润没准备跟羿丹抬杠,便又自己沿着铁道边上的公路慢慢行走,一直走到半下午时分,来到公路边上的一处景区,羿丹买了一张景区的地图,找了景区外的石桌子摊开,很是认真的找景点儿准备带着薛润上去玩。 他们两人,均是相貌超上品的样子,如今坐在人口密集的景区门口,端端就是一处很漂亮的景色,有人悄悄拿了手机拍拍,薛润抬眼撇了下,无奈的低下头。 “这里后山有个龙口洞,咱就去这里吧!坐索道去。”羿丹说完,站起来,跑到售票口,就如这世上所有的俗人一般,排队,买票,一块五毛钱的意外保险他都很认真的买下了。 “这个梅花样子的送向子,这个牡丹的送施洋,这个给春天吧?好不好?”羿丹手里提着一大串的景区木雕问薛润。 难得,他把薛润家里的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子侄,对他们比对自己那些徒弟都要好上百倍,平时也是暗地里嘱咐了徒弟们,千万要跟向子他们好好相处,那边只要想要什么,不用提都会巴巴的送上门。 奈何,杨向子跟施洋就是个异类,随现世那些世家,宗门对他们有多么的羡慕,他们对琼和他们凑上来的巴结与讨好,一向是冷淡的很,很有一副守着清贫,守着师傅就知足的样儿。 “随你。”薛润看着羿丹提着那对绣花虎头鞋,难得的勾下嘴巴,春天都幼稚园了,这样的满月鞋大概是穿不得了呢。 见薛润很满意,羿丹也满意,他勾勾指头,琼欢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接了东西有迅速消失了。 薛润心里足足的叹息一下,这还叫旅游吗?不叫吧?那这叫什么? 杨向子愁眉不展的看着琼欢,琼欢手里拿着一大把旅游景点买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外加一双虎头鞋。 “我师父……他还好吧?” “好着呢,一会子说是要去山里的溶洞溜达下。”琼欢笑嘻嘻的。 “那我师父的脸色如何?” 琼欢吸吸鼻子,撇下嘴:“能有如何,见到我师父自然是不会好,要是他身边换了你们大概会更高兴吧。” 要说琼欢这人,实在是直爽的很,说什么都不会遮盖着,其实要是达到他这个境界,也没必要有那么多遮着掩着的事儿了。 “那确实,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杨向子郁闷,又追问了一句,虽然这两天他都是不停地在问。 “你要担心,我送你过去,晚上吃了饭,没事儿了,消消食儿,溜个弯也是好的。”琼欢笑着建议。 “你师父同意?”杨向子很惊讶。 琼欢失笑,一屁股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用一种很郁闷的语调,带着一丝怨气到:“真当我师父是绑架犯了,没那么多讲究,师父就是觉得,师伯吧,宅家里不对,那书上说了这是网瘾,得戒!总之吧……宅着是不对的,要多出去走走。” 杨向子大恨:“该着你这么说,还是为我师父好了?” “那可不是,自然是为你师傅好。我说师弟,咱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你生气,那就生着,以后,但凡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只要不要我的命,就是你要我也给不了你。反正,你想要说什么,尽管说,咱家家底还是很厚的,唯独师伯这件事,你就成全成全。 我都跟了师父多少年了,你是没有看过我师父过的那日子,多少年了,就抱着一块石头活,看着忒没劲,我师父,那是什么人,我跟你说了你不了解,我就不愿意看他这样……” 琼欢讲了半句话,杨向子转身进了院子,关了门,实在不耐烦这家伙每天老调长谈。 秘境里,二当家一如既往的在砍树,如今已经背到中学生守则了,他那一身肥肉,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已经甩出去上百斤,大概是对命运屈服了,如今,他不言也不语的可劲的砍着那颗根本砍不倒的树木,完全不知道背后有个人,带着一脸诡异的神色在端详着他。 第42章 书上说,人是跟着时代走的,其实这话说错了,其实人类是跟着流行走的,打钻木取火那会子,流行这个东西就存在。 如今流行什么?寻仙啊! 不光国内寻仙,就连好多外国友人也都学会寻仙了。为了响应寻仙文化,创税增收,现今这华夏国,但凡是座有故事的山峦,一定会被挖掘出好多好多跟修仙者有关的故事。虽说官方一直对这种文化不予评价,但是旅游带来的难以估量的旅游业收入,还有对华夏各朝各代的各种古文化的探究、研究,无疑对时代还是利弊两半的,利在于大量消耗的消费品,弊端在于,这个时代疯子越来越多了。 去年八月开始,自电视新闻到一些报纸、杂志、电视节目、电影陆续的会演绎一些小故事、小悲剧、小丑闻,这些被评价为蠢得不能在蠢的一些现象,就是如今流行的寻仙现象。 这种润雨无声的方式,不温不火,却行之有效,毕竟因为一次海市蜃楼而引发的全民修仙行为还是有效的控制住了。前一阵,很多打着修仙旗号的馆所也被狠狠地打击了一番,随着电视节目的一路揭发跟踪,清醒的人算是越来越多了。 华夏人貌似是明白了,可老外不懂啊!执着、偏执的人大有人在,于是为响应寻仙文化而投资的那些商人也算不得血本无归的,虽然回本速度是慢了些。 薛润跟羿丹要溜达的这座山,原名翠栾山,本是挺好一名儿,如今,这山却叫驻仙山了,听听,猪仙。 沿着驻仙山的边锋一路向山上走,已经是傍晚。以前,旅游景点在这个时段都是下山的游客,可如今倒过来了,天蒙蒙黑的时候,会有大批的寻仙客,成批的跟着坑爹的导游上山。 薛润接过羿丹递给他的一个寻仙包,打开包裹往里看了一眼,不由啼笑皆非。这包裹外嘛,倒是有四个大字“心诚则灵”其实吧就是那个意思,你找不到你心不诚呗。 包裹里,分别有时鲜水果两包,据说遇到仙缘要上供;香烛一包,据说要引诱仙人下凡;当地酒场白酒一瓶,难免会有酗酒的仙人啊;烧鸡一只,这个是为了引诱洪七公升级版本仙人准备的;美女画报一本,仙人也是人啊,有怪癖也不一定呢……总之,包裹虽小,零碎挺多,像是好茶、好烟,都有一些,羿丹买的这包儿,是价格最贵的,里面的东西也是好的。 “你有病啊!”薛润那个郁闷,气得失口骂了一句。 羿丹却一本正经地一边翻看东西,一边说:“我们那会刚来的时候,琼安出去探路,晚上带回一个铁家伙,说是造钱的机关,我们坐在那里等了很久,也没见吐出钱来。后来才知道那东西叫提款机,是要放进去才吐得,别说,这些东西他们都好奇过,尤其是这个。” 羿丹拿着那包香烟晃了下:“我们看着那些男女吞烟吐雾的,都还以为是在做火法阵呢,当时还想着这一界的人倒是人人喜欢修炼,搞了半天是……”他正说着,不由愣了,因为一直对他无视,冷淡的薛润扭脸看着远处,一脸憋住了的表情,要笑不笑的,实在古怪。 羿丹心里无限欢喜,背起两个包包,拉着薛润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毫不客气地出卖徒弟,暴露家短,讨好薛润。 天终于暗了下来,准备了一天的寻仙客三五成群的一起往山上行走,夜晚的山景与白天是截然不同的,无论是树木的颜色还是白天看上去很普通的山石,此刻在导游们的嘴巴里,那都是透着一股子仙气。 十八盘的山路两边,现代灯火套上了古代火把形状的罩子,原该是山谷内鸟兽低鸣,如今也换成了藏在山石后面的音响放出的录音,周而复始。 “……琼和最爱吃儿童套餐了,你不知道哥,他有好几套快餐店玩具,都不许我们碰的,我是不屑碰的,我想要自然会去买的……就是排队烦点……”羿丹说得正热闹,突然住了嘴,看了一眼薛润:“哥,说起来,琼和他们也算你徒弟,拜师那会子,拜的是咱俩的像,家里出事那会子……你家正排在琼字辈儿,琼和他们该叫易琼和……这样。” 薛润停了脚步看看他,许久之后淡淡地说了句:“都是浮名尘埃,你这样做我也不见得会谢你。” “不用谢的,真的。”羿丹苦笑。 薛润转身跟着一队人向山上走,羿丹忙跟上,在他身边低声说:“那些孩子,以前都挺苦的,跟着我这些年也不安稳,如今好了,找到哥,我们也算有个着落。” 薛润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前面拿着喇叭的导游打断了。 “诸位,诸位,看这里!”导游指着一处小山坡上的青石头还有一口井说道:“这里叫施丹峰,以前这里是个药王庙,我祖爷爷那会子说,以前有人生病,就来这里许愿,再打一葫芦水回家给病人喝,不久病人就会百病全消。以前呢,那叫封建迷信,后来有人又在这里看到一位踩着葫芦的老者睡觉,才知道这里的井水是灵水,是修仙者炼丹,炼药的井水……” 寻仙客们不待导游说完,一拥而上,都拿出身边取水的工具递给井边站着的一位穿着道袍的老者,一勺灵水二十块,那也是不愁卖的。 薛润好奇的透过地层打量了一下,这灵水的灵气怎么可能瞒过他?他不过就是好奇而已。 于是,他看到了井下的一条自来水管道。 “哧……”薛润再也忍耐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们不是我这组的吧?”导游眼尖,便是他不眼尖,薛润跟羿丹这般人才走到哪里那也是光芒四射的,在一群大喝自来水的寻仙客边上很平静地站着,自然也是很显眼的。 羿丹倒是很同行,亮了一下手里的通票,这家伙什么都买好的,票子自然是最贵的那种。 导游看了很高兴,拿了一把小剪刀过来咔嚓咔嚓剪了票根,嘴巴里还不忘推销:“不买点灵水?” “不了,肠胃不好,不能喝生水。”薛润看似很无意地讥讽。 “哎,那不是生水哦!是灵水哦!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啦!就是不强身它还补肾啊!要不然买回家大人小孩吃了也好啊,我们驻仙山的水很有名的……” 导游絮絮叨叨地推销了一会,看薛润他们不上当倒也不生气,挥舞着带着夜光的小旗子继续往前走。 羿丹继续没话找话。 “我去过很多地方,要说最有心眼的,就是这一界了,人聪明,懂得思考,都是群体活动,不像以前我们去过的地方,那些人愚笨得很,不过,虽说是愚笨却比这里人善良一些。” 自外界来的薛润倒是真的有所感,微微地点点头:“恩,这个星球有句话叫士农工商,以前的时候跟咱们那会子很像,不过……”薛润撇撇嘴儿:“这个时代有些倒过来了,叫商士农工,商人引到社会,利益为先,一切的开始都是计算利益的,所以社会就市侩了。不过这样本没错的,咱那会子人都傻。” 羿丹心里无限感谢苍天大地,亲爷哎,这是什么好日子,哥终于跟他说大段大段的话了。 “看这里,看这里……这里叫剑仙台,是驻仙山原来的青心道观的修行者试剑的地方……” 成堆的人造仙迹,水泥装饰成的大石头错落有致地四处堆放,那些石头都是被劈成两半的。仙客们很是兴奋过去烧香,上供,合影,边上还有出租道袍宝剑的,十五块一身儿,宝剑是搭物,摆出一个劈山的姿态拍上一张却也是很美的。 薛润正看的乐,手心却被塞进一个物品,他低头一看是部相机,正发愣,耳边却响起羿丹的声音:“哥,给我来一张。” 一抬头,羿丹穿着一身租来的袍子,扶着摇摇欲坠的假发道观,踩着一块石头做劈山状。形象……实在是惨不忍睹。 薛润拿起相机,本来想拍来着,手却按着快门呆住了。 这人,原该是最骄傲的吧……不由得他心里难受起来。 羿丹看薛润面色不好,忙脱了那些零碎走过来,有些惶恐担心地站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哥……你生气了?” 轻轻摇头,薛润把相机还给他:“你不用这样的。” 羿丹苦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玩嘛,你看他们都挺高兴的,要是……咱们也能这么高兴就好了。” 薛润拍拍羿丹的手:“走吧。” 这两人越过队伍,慢慢地向山上溜达。地导倒是挺负责,在后面拿着喇叭喊他们:“不要掉队!你们的票根在我这里!” “说说这些年,你都去过什么地方吧。”薛润一边走,一边问羿丹。 羿丹的表情从不知所措立刻变为惊喜:“哥想听?” “恩,想听。” “就咱们那边出事以后嘛,我悟出一个道理。” “道理?” “对啊,道理,邪必然压正!” 薛润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山上走,羿丹倒是兴致勃勃。 “最开始那时候,是真的入了魔道了,其实入了魔道也没什么不好,看到喜欢的抢过来就是,遇到那些讲成堆大道理的一拳头打过去就是,反正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谁……这样说你的?” “都这么说,可是我被关起来那些年,那些讲大道理的一个也没出现,后来我出来了,入了魔道,他们倒是开始满世界追杀我了,说是要替天行道呢。” “后来呢?” “没后来!我飞升了,他们爱追谁就追谁。反正是……我飞升之后那不是又飞了几次吗?后来,上面也挺无聊的,我就往回走,说实话,我倒是挺想他们的,等到我回去后,追杀我的也早就灰飞烟灭了,我不认识那些人,也没人知道世界上有个我。哥……” “嗯……?” “你讨厌我找你?” “恩!” “你不喜欢我?” “……恩。” “你恨我吗?” “不!” “是看都不想看我吧,想起我来就烦心,见了我就讨厌,提起我就觉得躁气,对吧?” 薛润的脚步终于停下,他扭脸借着火把灯看着羿丹。火把灯下的那张脸映着红色,就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海棠坡下那隐隐约约的影儿一般。像他?不是他。是他?不是他。 “对。”薛润无比确定地回答。 羿丹笑了,挺无所谓地摊摊手:“哥,你看,就是这样,不管你多烦我,厌我,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我也没忘记你。你想过吗?没有我谁知道你是易玉子,没有你,谁还记得那个可恨、可恼的羿丹?几万年了……为什么?” 远处的山峦……一道银光闪过,耳边……导游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 “看!飞剑!” 第43章 薛润被迫跟着羿丹满世界逛景区的事儿,家里一切如常,只是没了师傅的家,总是透着一股子凄凉气儿,施洋是个面大胆小的,见天的躲着,就是不出门,杨向子每天没事儿干了就靠在廊上看二当家砍树枝。 这二当家眼见的一圈一圈的就瘦下来了,家里灵水好猫食儿喂养着,这人倒是出落得一副俊模样,就万万没想到,那家伙尖声细气的肉山下,竟然住着一位身高最少一米九三以上的帅小伙子,要不说造物主喜欢弄人,甭管那家伙俊了没。依旧是一副娘唧唧的样子,没事儿了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玩自闭,杨向子跟他搭话他都一副无视的样子,搞得杨向子实在内疚。 琼和笑盈盈的提着一个古香古色,镶着贝壳装饰的朱红色攒盒到了苍山院门口。 “你不该好好跟你自己家呆着,来我家做什么?”杨向子一看到这些人就来气。 “别啊弟弟,这不是无聊吗,以前都是我们围着师傅转的,现在师傅不要我们了,这不是闲得慌吗,来来来,我整了一些好吃的,别说,这一界的好吃的还真不少。” 瞥了琼和一眼,杨向子讥讽:“我们这一界好玩意儿多了去了,添加剂也多了去了,你怎么就不怕吃死你?” 琼和有些无赖像的一伸手将他拽到一边,硬是挤进门:“那些不算啥,阿才说了那是社会进步,得了,赶紧的,招呼小师弟来一起吃。” 说完,琼和在院子里喊了几句,杨向子凉凉说了句:“别喊了,闭关了。” 斜眼看了一下门口依旧坚守阵地的辩香“庙”,琼和倒是无比同情。 栗子鸡块,红油羊肚丝,一户小酒,外加下酒的小鱼干,琼和坐在龙爪槐下有滋有味的吃着,杨向子也想知道师父的近况,便也陪着坐下,却不吃他带来的吃的。 闷了一口酒,吧嗒下嘴巴,琼和问到:“小妮子呢?” 听到问孩子,杨向子脸上露出一些笑意:“全托了。” 琼和迷茫:“全托?啥玩意儿?” “就是一个礼拜只星期天,星期六回来,这边这环境也不适合养孩子。” 琼和很是不理解:“怎么就不适合了,你要是觉得老爷们养不好,就去找几个,婆子,咱家现在不缺这个。” 杨向子失笑:“你当时奴隶社会呢,还丫鬟下人的,那小丫头活的太独,得叫她受些集体教育,还有就是……那边……我也不愿意孩子跟那边过于亲了。” 杨向子眼睛看着远处山那边灯火通明的袁家,这半年,那边的人口越来越多,有时候去了苏氏那边,总是会出现奇奇怪怪的人,有男有女的,杨向子不傻,能看出一脸尴尬的苏氏是被迫做媒人,最后咬咬牙,他把春天送了全托。 又是闷了一口小酒,琼和对这些情况倒是立刻就了解了,他不说,只是岔开话题:“您后院那位,还砍着呢?” 杨向子无奈的撇嘴:“嗯,当时我就错了,有时候吧,这人看人,眼睛都是斜的,师傅说,我不该那样,谁当初就是个清白物这不,除了吃饭睡觉,得了神经病一样,不是背守则,就是没完没了的砍树。”长长的叹息一下,杨向子问琼和:“你师父什么时候放我师父回来。” “这话别问我,我哪敢做我师父的主,其实吧,我也奇怪了,你说,这么多年了,那两人看上去不一样,骨子里其实……子不言父过,是这么说的吧?”琼和对这边的书籍倒是真的看了不少。 “嗯,你看那些做什么”杨向子好奇。 琼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说:“对师傅们那情我只敬佩,却不敢去试的,真的,师弟,受不起!谁没事干,年复一天的纠缠一件事?” 杨向子没有回答琼和的问题,回答不了,他不是师傅。这两人一脸酸样,为家里那点烦心事儿正愁,住在山那边的苏氏也愁死了。 这几月,家里每天都是成堆的亲戚,有直系的,搭点边的,都聚来了,今儿更好,但凡模样出挑的,成群的都来家里了,厅里坐不下,他们站在厅外都不觉得寒碜。 “叔叔,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我们来这里原本是避难,要不是因为我们家,人家薛先生家现如今还过着清闲日子呢,人不恨我们就不错了。” 袁家正堂,宽大的交椅上坐着几位穿着很古代化的人物,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坐在正中间的是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精干中年人,苏氏喊得那句叔叔就是喊他呢,这人是乐成道人的亲弟弟乐礼。 “侄媳,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是为难了,你们住在这里,一来二去的情谊也有,我听他们说,那边那边,对三伯的印象是很好的。这不是有了交情吗?感情,你们没被抓去过,没受过那种惊吓!”坐在乐礼身边的这位,看长相那是一等一的美貌,要说修真界不缺美女呢。这妇人是乐礼的妻子,秦氏,今年能有四五百多岁了。这妇人向来嘴巴刁毒。在祖屋那边,一般人都不爱招惹他。 “婶婶,这话要跟公公说,我家向来都是老爷子当家的。”苏氏很无奈,还得陪着笑脸。 这妇人一脸愤恨:“你公公?指望他?那不是说的好吗,心有所悟,人家要闭关!谁知道是不是得了好处,丢下自己家人一个人乐去了。侄媳,我知道,三伯生气,怨恨我那时候去小五洲不带你们家,可你知道,我以外嫁女,我能带多少人,我这不有难处吗?再说了,当初带你们去了,能有现在的机缘?我可听他们说了,那边的小姐,如今称您干娘呢!” 苏氏一口气憋在肺泡里,几乎要气炸了,可这一圈做的都是长辈,大大小小的都是家里直系的亲戚,实在是不好翻脸。 “婶婶,你听谁说的我家那会子最多算个老妈子,如今那边的小姐大了,也不过来了,您……” 坐在中间的乐礼冷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很是理所当然的插言:“你这孩子,很不懂事,该是每天过去请安才是。” 苏氏心里那叫一个炯炯有神啊,心说,这都是一家出来的,以前看这叔叔,也是个仙风道骨的,这会子怎么没脸没皮起来? 乐礼斜眼看了一下苏氏,大概也能猜出自己侄媳怎么想的。他扯扯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到:“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知道我那好三哥怎么想的。不就是为了点身外物,没脸没皮了吗?切!你们知道个屁!屁!” 苏氏苦笑。 不管苏氏做什么表情,乐礼一脸羡慕,一脸毫不遮掩的崇拜:“打老祖先那会子,咱老袁家就种药,炼丹,一代代的去了,一代代的来,洗髓丹也罢,千年灵芝也罢,咱家都拿的出来,多少年的世家宗门,骄傲打哪里来的,就是八辈子的积淀来的。 哼!你是没去过呢侄媳,哎呀!我算是开了眼了。吃下一粒保证过天劫的丹药,人家摆在那里成瓶的卖。那些药材,随便拿出来的都是三千年看上的根头,那些个灵石,上等的法器,就换点手艺活。”说到这里,他斜眼看看苏氏:“咱八辈子都白活了,知道吗?白活了!” 苏氏不吭气,心里不以为然,是真的不以为然,能做乐成道人媳妇儿的,多少都有些臭脾气,爱拉个硬屎。再说了,自打春天不来了,那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爱跟这边沾边了,再做没眼力见的事儿,那不是上杆子会交情吗? “怎么,不服气?”乐礼看苏氏不搭话有挤兑了一句。 苏氏忙站起来:“侄媳不敢。” “不敢,其实吧,能有多为难呢?”乐礼指着站在家厅外的那群男男女女:“你去挑上几个,都是自己家人,随你喜欢。你送过去,就说,只是几个下仆,帮着收拾下花草,还是很有经验的,咱老丹门侍弄花草的手艺,那是祖传的!人送过去了,总会有机会的……” 苏氏不吭气,乐礼仗着长辈的身份是越说越来劲,整个修真内核,也就是自己家哥哥走了狗屎运,跟那边的真神搭了关系。现如今,他乐礼出门,谁不对他笑脸相迎,不说那份尊严体面,想想家里今后的前程,那也是很有必要为子孙后代计划计划的。乐礼觉得,自己哥哥躲出去,那是想吃独食!他不管了,反正死赖活赖的,也得粘着这边,只要这边有一位送进去了,就不必看这边的脸色了。 屋子的角门被咣当一声推开,乐成老头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进了门。 “爹?”苏氏很惊讶的看着自己公爹。 “三哥?哎呀,你看我们,也不会挑个时候来,临出门我还说呢,等着你们三伯闭关完了咱再来打搅。可你弟弟不愿意,他说,家里就数我三哥仁义,大小疼我,我一去,保准出来。你看,还是你兄弟懂你,我们一来,三哥你就出来了。”秦氏站起来,很是巴结的的福了一福,很是亲昵的说着家常话,听上去倒是一扫刻薄,温言软语的。 乐成不搭理她,直接走到自己弟弟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直看得乐礼毛骨悚然的说:“哥,你看我没用,我没出息,又不是我一家的,那家都没跑。我就是倒霉,被他们派来了!你去外面看看,大房的,二房的,就是你们这一房的远亲都选了人来。 乐成不说话,束手走到院里,看着那一群神色各异的年轻男女,终归是深深叹息了一下说到:“跟我来吧。” 这院里的人都齐齐露了喜色,一群人呼啦啦的跟在乐成身后一起走到了薛润家门口。 杨向子早就发觉不对,他与琼和一起站在门口看着脸色发青,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的乐成,这老爷子眼见着有走火入魔的趋向。 琼和见了,倒是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其实那一界不这样,这老爷子倒是真的可怜了,夹在当间左右为难。他走过去,拍了老爷子一下:“这是怎么着了?” 乐成原本气的脑袋发蒙,被琼和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法一拍倒是神色立刻清明了。他呼吸了一下,冲着杨向子深深施礼:“小友,原本是不该过来打搅的,可也是实在没法子。”他指指自己身后那群人说:“那边的,看到没。都想到您家为仆为奴呢,我要是您呀,就一个也不要,一个个的早早的打发了,这群人就是苍蝇,就是蛆虫,只要有点味儿,他们就会乌泱泱的上来讨便宜,等您们有什么事儿了……这些人压根指望不上,跑的比狗都快!” 第44章 薛润听着电话,越听越冒火,听完后半响没说话,只是支着两只眼睛,瞪着羿丹。越想越冒火,这混乱的生活,都是因为眼前人。 自己跟徒弟们隐在这俗世,原本风平浪静的生活被这个人搞得一团糟不说,前世就搭在这人手里,难不成这辈子还要被他祸害?自己到底欠他多少钱?可以恨自己恨成这样子? 羿丹有些莫名其妙,很是冤枉,可……被哥这样盯着看,多少有些那个……浑身滋润的感觉,这小半年了,他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上辈子这人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现如今看样子是添了新脾气,你说说,这怎么就瞪得如此动人,怎么看上去越来越可爱呢。 羿丹眨巴下眼睛与薛润对视,眼睛里这一汪秋水,毫不客气的丢到了对面,一波一波又一波,你要多少有多少。 薛润被无赖汉盯得无奈,心知讨不到便宜,只好扭脸继续向外看,看了一会看身后无声,便很是生气的说:“我要回去。” “那边乱七八糟的,还是跟我去地宫住几天,咱把向子,咱家洋洋,还有小春天都接了去,看他们怎么找咱们。哥你就是肉,总是被欺负,安心,以后我在,总不会叫你吃亏的。”羿丹很是好脾气的倒了一杯香茗递给薛润。 薛润再次被搞得没脾气,只好接了香茗,一口一口的喝着,想着心事。 此刻,这两人正站在世界第一山峰,珠穆朗玛山的顶峰。他们脚底下铺的是不知道那一界搞到的兽皮,毛茸茸的,厚墩墩,不管这雪山的积雪多么寒冷,硬是没透进来。他们四周是聚在一个透明的大泡泡里,任外面飞雪飘渺,寒风呼啸,就是冲不进来。羿丹舍不得薛润受一点罪,搞出这样的泡泡并不觉得是伤害了蹬山的趣味,反倒觉得自己是在太会办事儿了。 他哥可真是的,面皮那么薄,夸一句会死吗? 薛润奇怪的看着电话,这是什么信号?珠穆朗玛峰顶都能接?他看看羿丹,其实羿丹也不懂,这都是琼和他们给整来的。 绿芽细嫩,香茗青烟缭绕,薛润穿着夏天的衬衣,长裤,坐在兽毯上心里暗暗叹息。好歹秘境还是自己家,自己想撵谁出去就撵谁出去,要是去了地宫,还不是落入狼手,他想都不要想,自己是死也不会去的。 羿丹没有继续劝阻,只是拿了一块切好的西瓜递给薛润:“天热,吃片西瓜清火气。” 薛润无语,接过西瓜伴着泡泡外面万年不化的风雪,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两只耳朵边尽是呜呜的寒风嘶鸣,真是半点情趣都没。 “你要不喜欢,大不了找个地方把那些人丢进去,随便关他们几百年,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何必为了闲人生气?”羿丹站起来,背着手看着远处。 那远处,正有几组登山队员,高举冰锤,一步,一步艰难的在山壁上行走。 “你知道我现在跟你最大的区别在那里吗?”薛润一脸讥讽。 羿丹回头奇怪的看看他:“区别,那里有区别?要我看,从上到下,那里都同,没半分区别!” “哼,我来时,这身体都成年了,或多或少的我也要受他一些影响,这个世界,最大的特色就是规矩,各种规矩,这种每个人都要守的规矩,说实话,我不讨厌规矩。咱以前……那个世界,弱肉强食,崩坏是早晚的事儿,那些人,甭管怎么着吧,那是人命。我跟乐成老道,那是交情,交情也是有规矩的,那些人即是乐成老道的家人,你给弄没了,我们的交情也就没了。羿丹,以前,我宠着你……”薛润正在唠叨,羿丹赶忙插话。 “没事哥,以后换我宠着你就好。” 薛润郁闷的摆手:“你别插我的话。” 羿丹忙闭了嘴,很老实的,态度很认真的听着。 “以前吧,你也算是我带大的,那时候我父亲也没把我教好,难免会有一些娇宠的性子,由我这里又到了你那里,最后就变本加利了。虽然你不是这一界的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尊重我现在生活的地方,别没事就卷了一堆人去,这样……我不喜欢。” 羿丹想了下,连连点头,心里却觉得古怪。这个哥,其实或多或少的真的有些变了,记得以前下山,自己看到好玩意儿,只要相中,哥都会二话不说就抢过来给自己,现在他倒是多了一种性格,哎呀,这样的性格多好啊,只要有他在意的,自己摸透了,就拿利用好了威胁哥别离开自己,嗯,实在是大妙。规矩实在是个好东西,不好好利用,他就不是羿丹了。 薛润完全不知道羿丹心里在想什么,若是知道,怕是会一口鲜血喷出,再也不跟他废话半个字。 这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吃着西瓜,品着香茗,看着满山的风雪,又沉入了锯嘴葫芦状态。其实薛润一向觉得,羿丹找到这些狗屁的景点,半点都不好玩,谁知道那个混蛋给他出的馊主意。他却不知道,为了讨好自己,羿丹算是每夜挑灯夜读,这个星球但凡出名点的景点,他都去探了路,想了法子,这么玩,怎么给惊喜,什么景色搭配什么器皿,助具,都是安排了好多遍的。 这边正在想着心事,一支来自外国的登山队,历尽千般苦难,终于登上了山峰,当勇士登峰,伴着耳边沉闷的呼吸,他们与峰顶了望,顿时骄傲万分,一时间那种豪情难以言表,千言万语化作双手颤抖的取出自家国旗迎风展开,正准备拍照,拍摄,发一番爱国豪言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大泡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羿丹很是好奇的牵着泡泡围着这几人转圈:“哥,他们这是做什么呢?忒激动了!” 薛润看着那些胡子上结了霜花的可怜人,心里觉得颇是过意不去,于是,就好心的取了块西瓜,有些讪讪的说:“那啥,吃瓜不?”说完又觉得很白痴,只好恨恨的对着羿丹大骂,最近也真是没少骂人家:“快走了!你笑什么笑!” 羿丹乐不颠的卷了泡泡迅速消失在珠穆朗玛峰顶,没片刻,这两人竟然出现在久违的苍山秘境口,薛润看看羿丹。 羿丹站在那边陪着笑脸:“我要是不叫哥哥回来,怕是明儿起就没好日子过了。” 杨向子听到家门口的动静,忙抱了春天出来,一见到分别半年多的师傅,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委屈。 倒是薛润,看都不看他的,直接把一只杯子递给他:“喏,礼物。”说完,抱过春天左右大大的亲了一下:“哎呀,想死大爹爹了,小春天想我没?” 春天认了半天,终于认出来这是大爹爹,很是高兴地一顿亲:“想啊,大爹爹想春天没?” “想了,春天那里想大爹爹了?” “肚子想了。” “还有那里想了?” “胳膊想了。” “还有那里想了?” “脸脸想了……” 问了一车废话后,薛润抱着春天往里走,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对羿丹说:“嗯……那个,你先你家去。” 原本以为可以登堂入室的羿丹,脚下顿时止了,一脸委屈的盯着那个人的背影,心里又是心酸又是苦涩。 “哥,不带这样的。” 杨向子看着半杯水,很是奇怪的问:“这是什么礼物啊?” “珠穆朗玛峰山顶的万年积雪。”羿丹凉飕飕的解释。 杨向子撇下嘴:“哦,你们去珠穆朗玛峰玩了?” “恩。”羿丹听到门响,心都碎了。 “师傅要去的?”杨向子低头喝了一口水,打了个冷颤。 “没有啊,我找了一本书,书上写着世界上最值得去的一百个地方,我这才带着哥去了五六处。”羿丹有些郁闷,周围起了低气压。 杨向子斜眼看着远处不敢过来的琼和,半年多的交情了,便有意无意的加了一句:“师叔,你问过我师父想去那儿没?” “没啊?要问吗?”羿丹惊愕。 “嗯,下次问问。”杨向子冲他笑笑,转身进了屋子。 对于上一代的纠葛,又不是灭门血仇,说白了只是情感纠葛,杨向子倒是不怎么恨羿丹的,他倒是很讨厌一直傻站在家门口的辩香,那家伙才是个阴人呢。瞧瞧,多阴险,一天到晚的找熟人来说情,就是不肯直接敲门问问施洋,你到底是远不原谅我。 原谅?他是施洋,他也不理这猪。 站在那里,呆呆的想了一会,羿丹身边终于有了春天一般的温暖气息,琼和这才敢走到跟前说话,他才刚走过来,羿丹却一把搂住他肩膀,嘿嘿笑着点头说:“徒弟,咱向子是个好孩子啊,对吧?” 琼和连连点头:“是不错。”能说不好吗? “以后,多和他亲近亲近,记住没?” “是。” “别啊!徒弟,咱也跟你师伯家学,要做亲密的一家人……他家有猫,咱去整条黑狗,你去给我找个小男孩,不,三个,咱夏天,秋天,冬天,一色的预备齐了……” 薛润回到家,先是在自己的床铺上打了滚,又在自己的浴室洗了个澡,换了徒弟亲手做的衣裳,这才心里舒畅万分的坐在客厅,看着自己这家人,心里顿时满满当当。 “还是自己家呆的好,外面怎么感觉都不是个味儿。”他感叹了句,端起徒弟炖的汤喝了一口。 “师傅别再这里说凉话了,那后院还有个砍树的,您想想怎么处理吧,每天哐哐哐的,打个坐也不安生。”施洋许久不说话,一张嘴,便是凉兮兮的一句。 薛润伸着的调羹猛的住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砍树的?二当家?不会吧!还砍呢?” 杨向子对天翻白眼,心里对师傅的迟钝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啊,砍着呢,师傅,那家伙,其实不算坏,只是没人好好教着,这半年来……我教了他点东西,倒不是清灵源的东西,他挺勤快的,家里什么活儿都干了,就连植物园里土里埋的那些虫子都一只只的给清理了。好歹是个大活人,师傅,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压根没想过,薛润当初只是感叹了一下网游里的那份情谊,这都被迫戒网半年多了,想起网上那些事,真是又虚幻,又是感慨万分。 “先把人叫过来吧。”薛润放下饭碗,倒是一脸正经。 杨向子站起来,去了秘境,没片刻带来一位摸样刚正,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进来,薛润整整认了半分钟,才露着一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讪讪的说:“那个,二当家,真是对不住了。” 石伟达愣了半天,这半年他的生活极为简单,砍树,背守则,杨向子还教过他一些别的,俱都是修真的功夫,虽然不是清灵源的,可是不错的玩意儿。以前,花了几十万的减肥药都没甩去的肥肉没了,早睡早起,身上的那些小毛病也没了。生活规律,简简单单,石伟达竟喜欢起这样的日子。那种大富大贵,皆是过眼云烟了。 石伟达并不认为自己在修炼什么,他骨子里觉得自己现在是劳动改造,甚至到现在他都觉得,这里是那个人给他安排的磨难。 “三……当家?”石伟达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那段网游岁月。 “可不就是我,这说起来,事情其实挺简单的,我这徒弟吧,是个闷罐子,也不跟你解释,这是我的错……” 一番充满薛润的特色的解释,没多少话,大约就是那个意思,当初在游戏,大家也算有缘分,你对我不错,也算是好友,所以这才派了徒弟带你过来。我本来是好意,后来出了事,我也不在家,我把你忘了这不怪我,实在是事情太多了…… 石伟达傻坐着,迟迟无法消化这番话,闹了半天自己砍了半天树,劳动改造了半年,跟那个人没半毛钱的关系,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半年,石伟达的性格早就变的呆木木的逆来顺受,少言寡语,他坐在那里浑浑噩噩的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那谢谢了。” 薛润不由得又惭愧起来:“那个……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石伟达想了下:“那……我能在你家继续干活吗……我不要钱,跟以前一样就成,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薛润轻轻的摇头:“谁都要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如今你也算是重新锤炼过了,我觉得,谁都要有自己早晚要走的路,二当家还年轻,总要有自己一起生活一世的人,留在我这里,山中无日月的,怕是要耽误你的。” “我不怕耽误,这里挺好的。”石伟达抬起头,有些惊慌。他不敢出去,他谁都怕,他谁也不敢招惹,他甚至觉自卑到觉着自己不如一只蚂蚁。 薛润不知道他的自卑是那里拿来的,他看看杨向子,杨向子倒是一脸了然的笑笑:“没事,我明儿出去,找下李国平带带他,他现在能养活自己,师傅,我下个月想搬到春天上学那边,这边……事多,有个看家的也好,南屋那边,那不空着吗。” 薛润点点头,又看看施洋。 “唔……我想回家,好多年没回去了。”施洋很无所谓的耸下肩膀。 薛润越品越不是滋味:“我说,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觉得,咱家散了,以后我都不回来了?” 施洋摆摆手:“师傅,你可别这样说,现在天天的不安静,乐成先生那边倒是仁义,可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我想着,避避总归是好的。倒不是怕了谁,怕的是,他们一个个的无孔不入,但凡你有个朋友,有个关系,最后都会被会伤害的干干净净,到那时,才更生气,我跟师兄商议了,以后,师傅在那,家就在那,您看呢?这时间久了,那些人摸不到咱在那,过上个十多年,咱再回来,你看好不好?” 第45章 薛润舍不得自己家里那堆精心培植的盆景,还有做了一多半的浮屠,可是,多少年的心血,他也架不住外面那堆人怀着蚂蚁咬大象的功夫慢慢的在侵入自己的生活。了解俗世的他明白,如果这样大喇喇的继续住在苍山,本来朴素的生活,早晚就会为了一些小事而变得无比辛苦。 就这样,他带着全家悄悄的躲了,乐成先生那边,薛润没丢下,叫琼和找了小五洲一块地方,老道乐不颠颠的带着全家隐居去也。 安排好家里人,看着站在家门口跟自己颇有些依依不舍轻易的二当家,薛润摆摆手:“我们过些时候还回来。” 二当家的表情有些失落,有些不知所措。 羿丹在一边有些吃味,直接拽着他跑了。 施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行李,慢慢挪着步子下了山,他买了机票,按照俗世人的方式回帝都。 话是这么说的,虽然跟师哥商议好了,为了师傅的终身幸福,他们都别连累着师傅,说白了,他跟师兄其实不讨厌羿丹,最起码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羿丹对师傅是非常,非常的爱,甚至师傅,他骨子里也是喜欢羿丹的。他不回应,只是情感缺乏,爱细胞白痴而已。 可是,离开家之后,施洋在城市里兜兜转转的溜达了一天,以前被他丢弃的生活圈子是那么的远,现在他的圈子狭隘到无处可去,兜兜转转的,他还是到了机场。 “你说这死孩子,到底要耽误几次班机,换几次票才上去?”躲在一边悄悄跟踪徒弟的薛润,看着傻乎乎坐在候机室的徒弟有些发愁。徒弟不放心师傅,师傅何尝放心徒弟。 “孩子心里有坎吧?你要过去吗?”羿丹好脾气的说着。 打苍山出来,这两人就悄悄跟着施洋,家里这俩徒弟,其实薛润放心不下的就是施洋,这孩子,心里一直有疙瘩,要不做活死人做了这么多年呢。 这两人正看得热闹,打候机室外面,慢慢走进来一个男人,大冬天的,薄衫轻裤,摸样上乘,一派很是悠闲的样子,这人正是辩香。 一看到辩香,薛润就很来气的想上去干点什么,羿丹却一把拉住他:“孩子们的事儿,大人少管。” “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你看小五洲那些老宗门被他逼得,就知道他是个阴人,施洋跟谁都不能跟……” 薛润的话打住了,自己家徒弟实在不争气,辩香递给他一瓶热饮,他还真就接了。 “你怎么来了?”施洋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时候,谁给他一瓶饮料他都会接。 辩香蹲下,看着关在笼子里的妹妹,伸出手指颠颠妹妹的下巴,妹妹舒服的呼呼了几声,这段日子,妹妹在秘境周围游荡的时候,没少受贿。 “我要是你,先回去再说,你能在这里坐多久。”辩香语气温和的劝着,就像认识了许多年的熟人一般,施洋的什么事情他好像都清楚,施洋的心理疙瘩在那,他都明白。 “我愿意坐多久是我的事儿,你跟着我能有什么结果,羿丹老头跟我师父走了,你跟着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辩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利用我没用,你太不了解羿丹老头了,那家伙在我师傅面前是傻子,可在你们面前,你们八辈子合起来都不够他玩的。”施洋的嘴巴一贯的尖锐刻薄。 辩香露出苦笑的样子,抬脸看施洋:“我说我没那么想你信吗?我从没那么想过。” 施洋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很无所谓的说:“不信。”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我只是想陪着你,我活的够久了,我就想找个人……” “快打住吧你。”施洋插嘴:“你那点花花肠子,我师兄早就看透了,你丢开小五洲不是大度,你只是觉得麻烦,你找我,不过是我背后有东西能帮你遮掩,帮你背着那些麻烦。其实,都是你计划好的对吗?” “我从没计划过任何人,我活着的目的,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以前……我以为那是我唯一的目活着的……”辩香说了半截话,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了话题:“你师兄,怎么会觉得我是有计划的跟着你?” 施洋翻了个白眼,看上痞痞的:“多久了,你跟羿丹都打着追求人的目的站在我家门口,羿丹老头每天都在行动,那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脸皮越磨越厚,人家那才叫真诚呢。可你……你却一动不动真把那里当庙宇了,你说是喜欢我,不过是想给那些人找一些疯魔的假象,丢开辩香这个名字给你带来的巨大负担,说白了,你就是个极端自私的人。我师兄看人向来是没错的。” 辩香笑了,手指依旧挠着妹妹的下巴:“傻孩子,这个世界谁又是大公无私的?圣人石像大概可以,可那只是精神当中人想出的石头像,考虑下我吧,我挺好的,最起码,咱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啊?我能照顾你,宠着你,虽然你家那靠山挺强,可那是你师傅的靠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的。” 羿丹在一边听得实在来气,可是却不敢违背薛润说的只跟踪不干涉的宗旨,他只能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混蛋算个屁,跟咱家门当户对,他是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咱洋洋&%……&……%&……” 正骂的爽,又怕身边的人不高兴,只好悄悄的看了一眼,没成想,薛润也气得咬牙切齿,对着他的肩膀猛的一拍,语气很是赞同:“说得对,他算个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咱家老二!” 这么久了,第一次被夸奖,哥说了,是“咱家”,羿丹有些飘飘然,运足了气力,准备再骂上一场。 施洋提起猫笼子,终于站起来,进了检票口,辩香远远的看着他,并不进去,倒是施洋以为他会跟上去,于是奇怪的站在检票口看了下他。 “有人送行,有人接待,对于一个旅行的人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我去那边等你。”辩香语气依旧温柔。 施洋哼了一声,提着笼子进去了。 见徒弟进去,羿丹跟薛润也乘着大泡泡N号,慢慢的离开地面,准备去帝都继续跟踪,这两人总归是没事闲得慌的。 每个城市的机场都是一样的,不管有多少乘客,不管有多少迎来送往,它不同于火车站,也不同于汽车站,许是机场很大,飞机票价很贵,这种昂贵,将人不知觉的划了等级,有钱坐飞机的人,总归是懂得矜持的那一种,于是机场它就有了一股子莫名凉意,说不上这股子凉意打那里来的。 目送施洋的飞机离开地面,辩香慢慢走到机场边角的一处盥洗室,当他进去后,随意掐了个法决,顿时这里成了被隔绝的世界。 拧开水龙头,辩香洗了一把脸,又拽了几张纸巾,一边擦去脸上的水珠,也捎带擦去自己不该戴在脸上的情绪,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抬脸看着面前的镜子,那镜子忽然动了一下,竟然像离子电视一般的出现图像。 镜子里……先是一座山,后,又出现一处玫瑰园,玫瑰园边有一处引自远处山涧里的清泉,清泉被切了片的竹筒引着慢慢流淌进玫瑰园的一处水池,泉水叮咚作响,玫瑰含苞待放,每一朵都是那么娇媚可人,这地方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在玫瑰园里,有着一位头顶着斗笠,挽着裤腿,拿着花剪正精心的侍弄花圃的花农正在不急不缓的劳动。 花农忙了一会,放下手里的花剪,摘去斗笠,露出一张顶着一头白发,三十岁上下的清俊面孔的脸。花农捶打了一下疲惫的后腰,伸手拿起半片葫芦瓢,接了一勺山泉,很是舒服,犹如饮着琼浆玉液一般的喝了几口。 抬手,擦了一下嘴巴,花农对着镜子外的辩香笑了下:“他还是不理你?” 辩香苦笑:“谁也不傻,镜先生……” “别叫我镜先生,我就是个可怜人,可当不起先生,先生这个词汇……是你们这一界称呼老师的称谓吧?”花农慢慢盘膝坐下,露出一丝讥讽一般的笑容。在他周围,漂亮的玫瑰园,忽然悄悄隐去,露出地狱熔岩一般的凄厉寒荒所在,这人依旧盘膝坐着,琵琶骨上拴着一条银白色的锁链,这条锁链一头捆着镜先生,一头坠入岩浆不知尽头。 “真是可惜,这个月的放风日又过去了。”镜先生一脸遗憾,此刻,他身上穿着的那套农装,已经碎成一条条的,竟比乞丐衣衫好不到那里去的百衲衣。那双本来干干净净的手,却如在煤井中挖了几辈子煤炭的矿工的手一般黑粗,那手上还长着不知道多少年没修理过的半尺长指甲,指甲的尽头都有些曲卷了。 “镜先生,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这些情情爱爱我实在不懂,自小,并没人教过我这些……施洋那人看上去很幼稚,其实,骨子里是非常聪慧的,长在俗世当中的人,总比我们这些生来就修炼的人,多出一分情根,所以,在情上,我胜不了他,您能想别的办法吗?在下一定努力……”辩香小心翼翼的劝阻着。 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只带着长长指甲的手,紧紧抓住了辩香的脖子,辩香一动不动的任他抓,似乎,对死亡毫不畏惧。 那手很快又张开了,还轻轻的拍拍辩香的脸。 “呵呵……真不愧是守护者,对呀……你们都不怕死……死能解决什么呢?”那只手又缩回了镜子。 镜先生的手又夸张的托住自己的下巴,带着一脸慈爱的笑容,语气很是亲昵:“好孩子,我杀你做什么呢?乖,去慢慢追,真心的去追,干嘛假装呢?那孩子多好,去真的爱上他,用水磨的功夫,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二十年……二十年,至于二十年后吗?你想想吧,你家祖祖辈辈几代人死去,维护的那点破山地,忽然成了我身后这熔岩枯山,啧啧……那就热闹了,想下你的师父,你的祖先……那可就白死了对吧!” 辩香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终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待他出去,镜先生单手托着下巴,带着莫名的怜惜摸着自己那张脸唠叨着:“我好不容易把那人骗下来,找到那人……除了他,世界上谁还能有那么强大的意识精神海,谁还能把我换出去呢?原来以为他是个不折手段的……哼,竟然还讲起良心了……人要良心干什么呢?没用的,真是傻孩子……” 一位不知道打那里来的机场乘客,吹着口哨进了盥洗室,待他解决完生理问题,对着镜子开始洗手的时候,那镜子上出现了一行大字:“说出你的愿望,无论什么……” 施洋提着猫笼,慢慢走出机场,那股子久违的故乡味道就这样扑面而来,空气依旧是那么沉闷,干冷,这里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半夜一点半的时段,整个天空都看不到星星。满鼻子满肺叶的汽车尾气味儿。 辩香站在一辆车前,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笑:“我来接你,你想去那里?” 施洋本来正在感叹的心情顿时被破坏的干干净净,他毫不客气,没半分犹豫的转身上了一辆机场出租,报了一个地址,出租慢慢的离开,将站在那里的辩香,甩的远远的。 坐在泡泡里的薛润,看到徒弟再次完美的甩了辩香,心里滋润到不成,他好心情的接过羿丹递给他的水果,大大的咬了一口,正在咀嚼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的问羿丹:“对了,说起来,以前我就想问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羿丹露着一脸幸福的笑,一边削水果一边说:“我们那一界,有个水镜,只要你拿出相应的代价,它就能满足你一半愿望。” “一半,为什么是一半?” “好比我要找你,它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在那里,也不能直接把你带到我面前,就叫一半,那镜子有些邪门,嗯……还吃吗?”羿丹把削好的水果放到小桌子上问。 薛润摇头:“不吃了,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羿丹笑笑:“我的代价啊,我的一半寿数。” “呸!骗人的吧。你才舍不得呢,修行不就是为了长寿吗。”薛润翻白眼讥讽。 羿丹笑笑:“对啊,我才舍不得呢,所以,这是骗你的呀!” 第46章 施洋现在回忆起自己离开,偷家里户口本的行为,真是无比天真。几年过去,心境飞跃,现在想起来,就是离开那本册子,他也还是施卓征的儿子,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回到帝都几日,施洋一直没什么心情回家,找不到理由回去。其实,修真这东西很奇怪,最开始淬炼的就是心境,更加上他们这一门对心境的要求格外严格,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的施洋,早就五行交汇化混元之胎婴。虽然在家里总是学世俗之人说笑、吃食,其实根骨早就不同,对于情感的感悟大多是放任自流,可是,无论是杨向子,还是施洋,修真之路都走得过于平顺,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事。 坐在大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施洋看着那熙熙攘攘依旧热闹的车流,这里还是老样子,只是……物是人非了。 “你说你徒弟要等几天才能回去啊?”羿丹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想带着薛润好好在这座四九城溜达一下,他连最热闹的去处都打听好了。 “你这脑子,除了吃喝玩乐,就不长点别的,你给琼和他们也操点心,好歹有一场师徒名份呢。”薛润没回头的嘟囔他,羿丹听了只是笑笑。最近,哥对他谈不上好,但是对比以前那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的。 他好脾气的说着:“琼和他们我早就不管了,倒是洋洋,他要这样坐半年呢?” “那就等半年好了。”薛润回答得理所当然,说完叹息了下:“他总归是从哪里来的疙瘩,要从哪里解开。” “要我说,给他一碗药,随随便便就搞定了的事儿,哥干嘛搞得那么啰嗦,还有,你们现在的修炼方式,我看着着实古怪,这世上有炼器的、练体的,还有像我,我是从修魔入道的,可你们练的那个识海……”他斟酌了下语气继续劝:“我看没用啊,识海不过是探究讯息的面积。不如,哥,你废了修为,咱从头来好不好?” 薛润猛地回头,一脸讥讽:“你的意思是我们练错了?” 羿丹一脸无辜地指指上面:“那上面随便哪一界,也没你家这样的。” “那有无记载说我这样练却是错的?” “那倒没有,可是,练习识海只是修炼的一种,专精就不好了。” 薛润坐下,俯视着脚下车来车往的大道,他现在对这样的视角早就习惯,没有了刚开始的别扭。 “就像你这个领域,我们练得也是领域,感悟天地,洞彻宇宙真正的心源,现在我们只是在初期,你有无想过,有一天,识海有多远,属于你的领域就有多大,而那时,不管你们是什么境,大乘也罢,金仙也罢,你在我的领域,自然,要归我管的。” 薛润说起这些,难免有些自得的语气,羿丹见他高兴,连忙巴结:“那我祝愿哥哥神功大成,其实你成不成,我都归你管。” “切!”薛润对于这人的没皮没脸,却早已习惯,已经不会反驳、讥讽了。 “哎,他出去了。”羿丹看着咖啡店那边突然说。 薛润忙回头…… 施洋终于背起自己随身的包包,慢慢地走出咖啡店,他对着站在门口不远的辩香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辩香点点头,很是好脾气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脑袋,被施洋一把打开。辩香转身向街角走,临走,扭脸看了一眼薛润他们呆着的这个方向。 “我总觉得那小子不老实。”羿丹摸着下巴嘟囔。 “不用觉得,那小子贼眉鼠眼,压根不是好东西,向子把他看得透透的。”薛润恨恨地说。 几年修炼,施洋早就变了摸样,岁月停止在他的脸上,要说,他今年也该是三十一二岁的年纪了,可偏偏看上去就像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轮廓还能模糊的看出他的旧摸样,可是,过去的施洋就如匠人手里的粗胚,现在,他像新出炉的细瓷,就这样,施洋连家门都没进去就被警卫拦在了大院门口。 清晨,水烟缭绕在南大院墨湖两畔,早起带着警卫的那些老家伙跟着生物钟一个个地出来慢跑溜达。说起南大院这地方,住的都是对华夏有过贡献的有功之臣,当然,后继权柄在手的人也会在这个院子有那么一套小楼住。每天清晨,这些老爷子都会从自己家里出门,沿着墨湖两岸的小石板路慢跑,平日里见了面也不会如现实里的那些人亲昵的会握手,或大声打招呼,至多,他们会互相点点头,接着继续矜持地绕湖跑。 今儿说来奇怪,有几位还真就停了脚步,交换了下信息,那信息大多都是一条。 “知道吗,施震云家的小孙子回来了,据说是跟那边有点关系……” 南大院九号楼的施洋回来了,这对一年四季死气沉沉的南大院来说,那是个爆炸新闻。不,南大院,北大院,但凡挂上字号的院子,大家都在私下说着这件事。 施洋那副模样隐瞒不了谁,对于修士的存在,现在早就不是秘密了。 施洋的爷爷在政坛上,一直是呼啸风云的人物,虽几年前病重,接着奇迹一般回归,现如今,老爷子虽是退了,但是在某个区域依旧算得上是隐居在后行垂帘听政之事的。施洋的父亲虽然接了老爷子的担子,可惜,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名傀儡。 在大院这块地方,老人家活着,那是颇有尊严的事儿。所以说,施家在某个领域,地位是很高的。 施洋盘膝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打窗户外的小麻雀开始叽叽喳喳起,他就无法入定,这地方,扰心神的东西太多,熟悉的空气、熟悉的人、熟悉的家具。他的小阁楼还是老样子,家里一直没动,昨晚回来,他被叫到爷爷的书房,祖孙对视了整整四个小时,谁也没说话。后来老头实在困了,才放他出去,一出去,却看到父亲带着母亲坐在客厅,施洋简单地说了句:“我回去睡了。” 没解释,没交代,甚至,他不去看母亲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有些事儿,不好化开,师傅说,他总要回来,可是回来了,为什么心里那股子愤恨、委屈半点不见消散,看到大家满是责备的表情,施洋有着一肚子反驳、一肚子委屈,反倒没话说了。 看在窗台外觅食的麻雀儿,施洋已经后悔了。要是没回来就好了,沉默久了的人,对于现实的七嘴八舌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抬眼看下时钟,早上六点半,家里雷打不动的早餐时间,这家里无论在外面有多大的能力,多大的地位,都会收拾干净自己,齐齐的聚在楼下陪老爷子吃饭。就因为这个规矩,施家的第三代只要有点本事,都会早早的买了房子躲出去,这个年月谁不爱睡个懒觉啊。 木板门轻轻地被磕了两下,小保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洋哥,阿姨叫下去吃饭。” 老施家这一点做得好,但凡司机、厨子、小保姆,没个小说里那样喊少爷的,年纪大的喊名字,年纪小的论岁数。施洋的父母都是二婚,可在家里人缘是很好的,里里外外的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很有家教,家里也是一派平和,看不出半分仗势欺人的样子。 施洋应了一声,去洗手间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一边收拾,他还想呢,以前,可从没人叫自己去陪老爷子吃早饭。他们都怕不争气的自己影响到老爷子一天的情绪,现在这情形倒是奇怪了。 拉开房门,妹妹先窜出屋子,大概是到了陌生地方,小家伙出去四下闻了闻,又怯懦地回来蹭施洋的裤脚,施洋笑了下,小声骂她:“你就是个家里横的。” 妹妹无辜地喵了声,跟着施洋的步子从三楼一层一层的往下跑,跑到客厅。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洋直接进了厨房,厨子吓了一跳,傻乎乎地看着他拉开壁橱,取出一个小花碗,又从冰箱找了一盒牛奶撕开回到客厅餐桌。 老爷子抬脸看着四下找位置的施洋,努力将脸上的不悦甩开,挤出一些笑意:“坐爷爷这边来。” 施洋点点头,走过去先蹲下,把小碗放好,倒了牛奶进去,妹妹喵了一声,开始把脸埋在奶碗里。 今儿早上,施家人上的很整齐,施洋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姐姐,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他叔叔施卓祥带着夫人,一桌子十多个人都呆呆地,看着施洋完全不顾及老爷子的情绪,很直白的喂猫,然后很直白的坐下,端起一碗小米饭,看看老爷子。 老爷子张张嘴巴,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吃吧!” 老爷子一肚子想了一晚上的话,偏偏这会子拉不下脸来问孙子。几年前,这孩子丢了,他们查来查去,查到施洋最后的痕迹跟一场泥石流车祸有关系,那件事是越查越诡异的。首先看那车子的惨样子,人肯定活不了,可是施洋偏偏又悄悄回到家,悄悄地抹去一切痕迹,最后都把户口迁走了。后来家人想整个寻人启事,可是,一张照片都找不到,还是施洋丢了半年后才发现人丢了的。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家里就是养个小猫小狗,那也有感情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父母,老头最后虽然想起来就大骂,可惜,他自己也没什么立场骂别人,搞来搞去,实在没脾气了,只好拖了公安部的下属多注意下。再后来,就是施洋到医院,有些事儿也好解释了,也许,这孩子……被哪个修士带走了。 看着孙子那张完全不同的脸,老爷子瞪了一下施卓征,施卓征又踢了他老婆路琴一脚,路琴看着完全陌生的儿子,昨晚她哭成那样,施洋都懒得看她。 路琴放下碗,张嘴想了半天,声音很是干涩的故意带着一些笑意问:“洋洋,这猫挺好,怎么是黑的?” 施洋抬脸看看她,又看看妹妹,嘴巴里语气很平淡的回答道:“那得问她妈。” 路琴脸上顿时僵住,有些无措地看下自己丈夫,可惜,她丈夫不吭气。 路琴只好继续问:“那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说这话的时候,就是再不负责的妈,都觉得很心酸,很想哭,于是路琴的声音里夹了一份哭音在里面。 施洋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看她:“吃饭吧,我挺好的。” 就此,再也没人说话了,一顿饭,一家人没滋没味的吃完。吃罢,施洋想回到自己楼上,老爷子却叫住他。 “过来吧,有些话,我们做长辈的必须问,你做晚辈的也必须回答,我们承认,我们不算合格的家长,可你既然回来了,该说的我们还是要说。” 施洋想了下,弯腰抱起妹妹,来到客厅沙发坐好,小保姆端了一些茶,挨个摆到桌子上,还悄悄看他。 “看你这样,这几年是去那边了吧?”小叔施卓祥看大家不说话,便第一个开了口。 施洋讥讽地看他:“那边?哪边啊?” 施卓祥表情一窘,有些尴尬:“哎,就小五洲那边呗,现在又不是秘密,你爷爷说你是,我们那会还以为老爷子病昏头了呢,因为这个老爷子没少跟我们置气。现在你回来了,咱们也得给老爷子平反了不是。” 施洋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看法。 他这一点头,全家都露出一丝惊喜。 能不惊喜吗,这几年,修士入俗世,现世里,大宗的药厂开业,一些不属于现实只在传说里有的东西,也从很多渠道挡不住地往现世里走,像施家这样的家门,多少会有些好处,像家里现在吃的粮食、蔬菜,那是找了特殊渠道弄到的,吃了以后,效果自然是很好的。 甭管你学历多高,社会地位多高,古代皇帝都抵抗不了长生的诱惑,何况大家都是俗人呢。 小叔乐了下,拍拍手:“哎,我就说么,没事,肯定好着呢,你妈一直哭,说对不住你,怕你有个好歹,你们看吧,我就说了,他都大了,是个有福气的,被我说着了吧?” 屋子里人,顿时压抑不住兴奋的开始七嘴八舌,施洋面无表情地随他们说,他自己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妹妹想心事。 第47章 薛润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徒弟要回家,当然,他也不阻止徒弟这样的行为。转眼,施洋进入瓶颈都快两年了,境界一直无法寸进,教徒弟他是第一次,有时候徒弟都比他懂得多,这令他总是长吁短叹。 这一日,薛润终于按耐不住,约了徒弟来到帝都一家酒店的顶层会面。 施洋这些日子,一直纠葛在现实的俗事里。对家里那些个人,施洋谈不上讨厌,他的态度向来是你们说你们的,我该怎么还就怎么,从回家到现在三个月了,他所有说出的话合起来不足五百字,大部分的时间他是沉默的。 “师傅!”施洋站在顶层休闲厅的门口,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师傅,顿时,他开心不已,那张总是木着的脸颊终于解冻,喊师傅的语调也带上了撒娇的调调。 “哎哎,快坐,我们点了菜。”薛润很亲昵地指着对面的座位,很是熟稔的指挥着服务生给徒弟加了碗筷。 “师伯。”施洋对羿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乖。”羿丹对于这种待遇落差,向来没意见。 薛润夹起一块碎鲍鱼放进徒弟的盘子里:“你尝尝,你不知道,最近我们要把帝都好吃的都吃完了。这地儿不错的,饭菜的味道也很好。” 施洋道了谢,夹起食物放进嘴巴。 “最近都还好,跟家里处的好不好?”师傅很慈祥地问。其实,天天跟着人家,他是什么事儿都知道的。 咽下口中的食物,施洋点点头:“还是老样子,以前他们不理我,现在我没什么跟他们说话。师傅,很奇怪哎,以前我特别恨,觉得好多疙瘩是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回来我才发现,那些疙瘩根本不在,最起码在他们的心里不存在,以前我真是很傻。” “瞧你说的,其实,回不回来的都一样,倒是你,直到现在也没跟师傅解释你为什么要回来。”薛润好脾气地听着。 羿丹在一边实在吃醋,对自己,这人向来没这么大的耐心。心里生气,筷子夹东西的样子,难免就上了一些不好看的衰样。 薛润随手夹了块蘑菇给他:“你老实点,搞这么多小动作干嘛?我跟徒弟说话呢。” 施洋看着那边立刻老实了,挂出一脸笑容,像吃上等美味一般咬蘑菇的人,心里难免挂上一丝羡慕。 “师傅,以前你常说,心境最大的魔是‘复’这个字,以前我参悟不透,所以一直瓶颈。 最近我常想,假如师伯不会来,咱们全家,也许这辈子都会守着那块小山头,过自己简单的日子,安安稳稳的,不管多少年,外面发生多少事儿,咱就是那样,平和,平稳的一生就过去了。” 拿起手帕擦擦嘴巴,施洋看着脸色很不好的羿丹笑笑继续说:“最近,师伯回来了,搞得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起先儿,我挺恨师伯的,后来想想,师伯……也就是师傅的‘复’,早晚有那么一天,不管过了多少年,师伯都要回来的。人世间,最大的刀刃不是他人,是自我,自我是一把刀,世间最能伤害自己的那把刀,其实人挺可怕的。”讲到这里,施洋自嘲地笑笑:“对吗,师傅,至虚然后守静,师傅讲的我都记得,我静不下来,是我害怕面对过去。现在,我回来了,才发现,过去就是小孩子的执着,如此而已。” 薛润长长地叹息一把,拍拍徒弟的手:“你是个有出息的,比师父有出息。”夸完,他很是满足地看着徒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以后你准备怎么做?” 施洋的表情很是释然:“哎,准备跟师兄借钱,买房子,找一份工作,去学点什么,也许我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江水顺势而流,坦白的回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薛润噗哧一声笑了,家里的钱可不都在杨向子那里,他跟着羿丹也没什么金钱概念,说起来他现在从上到下掏不出十块钱。 “成,咱家多少有些家底,跟你师兄说,家底算你一半。” 施洋点点头:“那是,我也是有继承权的。” 师徒两人亲亲热热的家长里短,顶层的钢琴声叮当敲击着,连带着外面的天气也优雅起来。原本,这该是一次挺好的家庭聚会,没成想的,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男女声夹杂的惊叫,气氛很好的休闲厅顿时人声沸腾,座椅乱碰,人仰马翻起来。 羿丹跟薛润互相惊讶的看看,在他们的神识里,这周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逃过他们的观察,可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休闲厅的卫生间里多了两具尸体。那两人该是一男一女,正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偷情,眨巴眼的功夫,人就死在那里,那尸体的样子白发苍苍,一身生命力都被吸纳得干干净净。 “帝都的事儿挺复杂,师傅还是远离了。”施洋扭脸看看那边,小声地劝阻着。 薛润点点头,随手拉了隔间的帘子,瞬间,他跟羿丹都消失在这个空间,只留下施洋拿起筷子,看着成桌子的菜肴叹息:“哎呀,这么多菜呢,还是免单的,可别浪费了。”说完,很是欢快地吃了起来。 吴维是从特别部队新抽掉到四科的骨干,这几年,随着小五洲跟地方合作的越来越多,吴维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机缘。他家在帝都也是有相当背景的一户家门,去年,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关系给他托到了修真界的一家老宗门,合该他命好,竟然扯出身上有三种属性的真灵根。就这样,吴维成了内门弟子。这几年,内核跟外部越来越协调,像他这样一边继续服役,一边修炼的俗世弟子是越来越多了。吴维是个有出息的,这才不到半年,就已经是练气八层,马上就可以筑基了。 从部队到四科,这是一步对政治对前途至关重要的选择,如今,谁家不想要一门修士后台,经商也好,从政也罢,世界已经改变了,一种新形势的价值观早就悄悄地改变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处角落。一直就很骄傲的吴维可以预见,他会继续骄傲下去,这一切跟他的努力与奋斗是无法分割的。 轻轻摘去手套,吴维叹息了下:“这是这个月第四起了。” 他的助手,一位很优秀的女法医递给他一盒老式清凉油,清凉油里有薄荷,可以祛除尸味。吴维接过小盒子笑笑:“没事,这尸体看上去朽了,其实挺新鲜的,肌肉纤维还存在弹性,不臭的。倒是这个牌子,老多年没见了,挺亲切,我小时候,我奶奶爱抹这个,后来不是都用风油精了吗。” 李真笑笑:“大队长,奇怪了,今儿怎么怀起旧了。” 吴维捏捏鼻子,棱角分明很是阳刚的脸上露出一丝挺奇怪的笑:“是呀,今儿怎么怀起旧了呢。得了,叫伙计们干活,先把那些人的身份证收上来,问询问询,找找线索。” “大队长,还用你说,早就收起来了。”有下属小贾,把一叠身份证递过来。吴维接过去,先是很随意地看了几眼,翻了翻,很快,他的眼睛直了。 休闲的客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堆,虽然有人警告过不许交头接耳,可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有身价的,所以对于警告,大多数人都是置若罔闻,很是兴奋地在那里谈论,表情半点不见悲哀。两个人死了,跟他们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反正又不是他们杀的,这么大的热闹被赶上了,以后都会有谈资了。 施洋还在吃,要说师伯对自己师傅,那是好到没边的,看看这菜,全是招牌菜,随便哪一道菜都是四位数上的。 隔间的帘子被轻轻拉开,吃得很是欢快的施洋回头看看来人,呆了下,嘴巴快速地咀嚼了几下咽下东西,手不听话的又给自己整了一碗汤:“呦,巧了。” 可真是巧,自己暗恋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吴维笑笑,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下仔细看他半天,才看出来,这个打小就喜欢跟着自己的跟屁虫儿。吴维不傻,施洋对他有那种情感,他很早就知道。那种情感对于大院的孩子们来说,只要传出去,几乎就是致命的。吴维自认是个有底线、有道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所以他一直没戳穿这件事儿。后来,大家都慢慢长大,吴维是大院里一贯以来争气的孩子,自然,施洋是不争气的代表,他们的道路越来越远。 当然,长相英俊,家世不凡,能力优秀,自小吴维就不缺人喜欢,女人很多,男人嘛,施洋是唯一的一个。有时候吴维想起这事儿,也只是笑笑,哎,自己可真是魅力无穷,男人女人都无可阻挡的有魅力啊。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只藏起来的,不可见人的虚荣耗子,无论他是谁。 后来,施洋失踪了,有时候,吴维路过小时候的篮球场,那条小路,那个小阁的时候,也会想起那位脸色很是苍白的青年,但最多蹉叹下岁月无常,便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前几天,据说是施洋回来了,吴维还挺高兴的,更加上好多人说,施洋是被修真界的人带走的。说起来,这事儿吴维不相信,想吴家在帝都那是多少年的资本积累,加上他自小就优秀,他才是一家普通的修真界宗门纳入的内门弟子,这里面有多艰难,门槛有多高,他是相当清楚的。那样的施洋也能被选中?吴维是不相信的。 吴维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施洋,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的轮廓,这一次却是真的相信了,岁月没在这个人脸上留下半点痕迹,他看不出他的境界。 轻轻按动桌子,被随手放在一边的那叠身份证里,属于施洋的那张慢慢飞起,一直飞到施洋面前停下。 “不是看你身份证,大街上见了,咱们都准保不认识。”吴维一贯的客气老到,但是今儿这份老到里却露着以前从未有过的亲厚。 施洋只是看了一眼那张卡片,那卡片就瞬间消失。 “吃饭了吗?”施洋说着词不达意的话。 吴维的表情顿了下:“没呢,才刚吃,就出这事儿了。” 施洋扭脸看下这休闲餐,轻轻摇头叹息了下:“改日请你,大概厨子都在外面等问话呢。” 吴维看着一口一口喝着汤品的故人,心里的那种感觉真是十分矛盾。他看了他一会,做出很随意的样子问:“好些年了,成家了?” 施洋吸吸鼻子:“没呢。” “师门不允许?”这句话便是试探了。 “怎么会,师傅巴不得我早点找个人养我,省的我见天的碍眼,一点社会贡献没有。” “你到真是有福缘,能问吗?”宗门有忌讳,吴维是知道的。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加了句:“这是程序,今儿这不是出了命案了吗,现场也就你奇怪点。” “呦,那我是嫌疑犯了?”施洋笑笑。 “没办法,要走个程序嘛,现在我不是在四科吗,拿了份薪水,职责所在。” 施洋看看吴维,心里倒是微微有些波动,毕竟是曾喜欢过那么多年的人,以前在大院里,自己亲生的亲姐姐,亲哥哥都不屑于提起他,唯有这个人对自己一向是很温和,很有风度的。以前啥也不懂,把这份温和当成了依靠,现在想起来,人家这是有家教,哎哎,想起来,真是很幼稚呀。 “这屋里不是有监控吗,这么大的五星级酒店,这是起码的。”施洋停了筷子,这一次语气倒是真的客气起来了。 “好了,跟你就只是开个玩笑,咱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给点线索,我们这都焦头烂额了。这个月这是第四起,加上这三个月的总和,大小都三十多起了。”吴维拿出像样,取了一支做出很是亲厚,很是熟稔的样子。 “我不吸烟,以前就不吸。”施洋摆摆手,扭脸看看卫生间的那个方向。那边死去的那两人,就连师傅跟师伯的功力都无法察觉到,可见,这事儿有多玄了。 “都是那样吗?”施洋问了一句。 吴维不明白:“什么?” “都是那样,浑身的精魄都被吸走了?”施洋又问。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现场?”吴维这次是彻底惊了。 施洋看着他冷笑:“你也算是宗门中人,该知道,我不必去,自然有我知道的方法。就问你呢,都那样吗?” “对,都那样,浑身所有的精魄都被吸走了。就像木乃伊……”吴维很不习惯施洋这样对他,以前,施洋一见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 “你别查了,这事儿……就是你师尊来了都解决不了。看在打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给你句忠告,离这事儿远点。” 吴维不吭气,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才叹息了下:“洋洋,你以前不这样的。哥是不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看上去挺恨我的。” 施洋呆了。恨他,人家爱喜欢谁,不爱喜欢谁,是人家的事儿,自己凭什么拿自己的不幸去恨别人。想到这里,轻轻摇摇头:“我没恨你,这事儿,你别管,我这样说就是看在从小长到大的份上给你的忠告。” “大队长,电话。”李真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递过一部电话后,上下打量施洋。 吴维站起来,到一边嗯嗯啊啊解释了一番,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这才回来施洋很抱歉地笑笑:“抱歉,施洋,你得跟我回去。今儿这事儿挺麻烦,不过没关系的,我帮你担保了,他们就是问问,你放心。晚上我请你吃饭,给哥一个面子,好不好?” 施洋从口袋取出口香糖罐子倒出一粒放进嘴巴里咬了一会,抬脸拒绝:“不好,我不去。” 吴维还是劝:“别啊,你都这么大了,还是孩子气。听哥的,我保证没事,你要有事,施老爷子还不弄死我。对!你看这事儿,三个月了,就你给了一点线索……”吴维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哀求。 又是一阵电话铃响起,铃声是一首很古老很古老的歌《珊瑚颂》,说起来吴维这人很古怪,打手机可以自由选择铃声,他就用这曲儿很多年都没变过,以前自己还嘲笑他是老古董。 吴维接了电话,沉默的听了半天,又慢慢地关机,很是为难地看着施洋,却一个字都不说。 施洋叹息了下仰脸看着半包厢的灯光叹息:“所以说,俗世有时候挺啰嗦的。”说完,他站起来,慢慢向着卫生间走去。 吴维跟李真互相奇怪地看了一眼,接着一起跟上去。 绕过餐厅夹角,走过警戒线,有武警拦住施洋的去路,吴维刚想说什么,施洋却拿出一份证件直接递给武警,小武警接过证件查看,很快呆滞了一下,啪的一声敬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李国平给办的这玩意,倒是挺顶用的,施洋脸上抽抽了一下,只是点点头,径直进去了。 吴维走过去接过小武警的证件看了一眼,顿时呆了。四科有些忌讳大家都是知道的,就像有些人,他们的证件数字前面有特殊暗记。 李真探脑袋看了一眼,吐吐舌头小声说:“哎呀,少将哎……” 感觉到跟直接看到是两码子事儿,施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管闲事,这是两条人命呢。 施洋站在那里看着尸体不说话,现场搜检的相关人都停了工作奇怪地看着他。 仰天唠叨了一句:“乘物以游心。”施洋叹息了下,回头对一脸惊讶的吴维笑笑道:“去帮我找盆花儿。” “花儿?”吴维奇呆愣愣地重复。 “绿色的盆景也行。”施洋解释。 李真机灵,转脸往外跑,很快她抱了一盆摆在外面的节节高回来问施洋:“这个成么?” 施洋接过花冲她笑了下:“有个绿色儿就成,有摄像机吗?我就帮你们这一次!” “摄像机?哦,有的。”李真像个学话的鹦鹉学了句,很快去弄了一部摄像机过来。 “照着。”施洋指指尸体的方向。 李真举起摄像机对准了那边的方向。 屋子里很安静,一屋子人奇怪地看着施洋,不知道他抱着一盆盆景要干嘛。 施洋将盆景放在地面,缓慢地蹲下,他先是伸出手亲昵地抚摸了一下节节高的竹节儿,脸上又是怜惜,又是抱歉。搞得吴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渐渐的,屋子里一股子很奇妙的气流慢慢延伸着。 “咜!”施洋嘴巴里吐出一声奇怪的发音,那盆节节高突然快速地飞到了半空,急速旋转起来,旋转当中,节节高的竹节突然分散开来,飞快地在半空结着奇妙的阵势,几次集结之后,屋子里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宛若时光倒流一般丰满起来,这屋里的时光也开始急速地倒流着回到了过去…… 第48章 清晨,太阳初升,大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要浪费着跟昨天一样的时间重复自己。 中午,午饭,午休,继续工作,下班,加班,晚饭,饭局,人情关系,上级下级,各种麻烦,周而复始。 戴仪市还是老样子,一如昨天,大部分的人们依旧怀着那种特别的悲情思维,觉得活得特别累、特别难,却不知道,就在这个很普通的十月下旬的天气里,整个星球皆因为这个城市发生的一件案子,而被引进了漩涡当中,难以自拔。 一天工作,下了班,站在幼稚园门口,看着成群的孩子排着队,扯着小嗓子喊着口号,“一二一,一二一”走出来的时候,是很多成年父母认知里,最最幸福的时刻。 当然,也许,他们不知道。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段,成群露着幸福笑容的家长堆儿当中,杨向子总是一脸愁容的躲在角落,这不怪他,只怪家庭教育出了问题。 孩子们被一个一个接走,喧闹的幼稚园出口恢复平静,杨向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慢从角落挪出步子,走到学校门口,身体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开始飘零。 幼稚园的小老师,两只手拽着两个娃,身后还跟着一位强忍怒气的家长。 当了好多年神仙,最近被幼稚园大班的小老师骂得跟灰孙子一般,杨向子多少找到了凡人的感觉。 “春天爸爸,不是我说,我带过七个班,你家杨春天这样调皮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上个星期怎么跟我保证的……” 小老师巴拉巴拉一连串的训斥,杨向子鞠躬弯腰,连着揪过杨春天想打两巴掌,又舍不得。他扭脸看下哭得眼睛如桃核的小胖子,上上下下地看了半天,没外伤啊?于是不解地看着小老师,用近乎谦卑抱歉的语调问道:“这位小朋友,怎么了?” 在淘气孩子的老师面前,一切家长都是孙子,管你是不是神仙。小老师气得脸色青紫,弯下腰,一把拉开小朋友的裤子,杨向子顿时呆了。 可怜的小家伙,下身小鸟红嘟嘟的都肿了。 这可是大问题了,杨春天才多大?杨向子脑子里百感交集,一千万种事故现场重现,各种的迷惑不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老师没跟杨向子客气,开始又巴拉巴拉地说起杨春天的罪状。 今儿呢,杨春天一直很乖,没有一不小心因为力气太大破坏幼稚园公共财产,也没一不小心误伤小朋友,看到杨春天很乖,小老师原本还准备给她一朵小红花的。结果快放学那会,一群娃娃穿好了衣服,带着小包包站在门口等时间到出校门,孩子们扎堆,难免就会找些幼稚话题。今儿小鸟受伤的这位小朋友叫万彬彬,爸爸是位警察,这位警察爸爸给儿子拿弹壳做了个玩具,万彬彬小朋友就悄悄偷渡到幼稚园,忍耐了一天之后,终于在放学的时候拿出来炫耀了。 万彬彬小朋友是很有战略的,最起先,他没拿弹壳玩具,他拿了一包巧克力豆跟杨春天显摆:“你有?” 杨春天小朋友看了他一眼,没吭气。 万彬彬顿时得意了,又拿出一本活动书:“你有?你有?” 杨春天还是不吭气。 万彬彬看到班里的女霸王今儿不还嘴,于是就抽抽了,他先是拿出弹壳玩具,引来一片羡慕,还围着杨春天转了三圈,嘴巴里念叨着……你有?你有……这样的词汇,最后,看杨春天低着头不说话,他终于胜利了,为了完美谢幕,万彬彬小朋友直接脱下裤子,露出小鸟大喊了一声:“你!有!吗!” 和爸爸拉了勾,发了誓的杨春天终于忍耐不住,顺手揪了一边看板上的挂红花的小木头夹子,直接就夹到了万彬彬小朋友的小鸟上。 “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您说,您这孩子,下手怎么这么黑,那地方也能夹……”怕担责任的小老师一直唠叨,杨向子哭笑不得地道歉。春天是灵物喂大的孩子,天生智力、力气都大过周围的小朋友,看样子,真要考虑是不是别上学,直接在家给孩子启蒙了。 “老师,老师,算了,没什么事儿,小孩子掐架,一会就好了。”一直站在老师的后面接电话的万彬彬家长,终于放下电话,先是低头看下自己孩子宝贵的小鸟,看到只是红肿之外,没大事,就站起来很客气地劝阻了句。 小老师达到了不用担责任的目的,轻轻呼气,把孩子还给了家长,扭身往学校里跑,谈恋爱的女人很不容易的。 杨向子弯腰,很认真地跟万彬彬小朋友道歉,又拿出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巴结他。万彬彬小朋友闻着这枚清香扑鼻的果子,肚子咕噜噜的叫,不敢拿,斜眼去看他爸爸,可惜,他爸爸又在接电话,爸爸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接电话! 杨向子将果子硬塞给小朋友,扭脸看站在那里接着电话抱怨的小警察。 这人不高,最多一米七四左右的样子,很瘦,长期吃饭不规律、休息不规律所致。衣服上有一股子浓浓的发油味道、饭菜味道,公家发的警用黑灰色衬衣边上,有一层油光,长期不讲卫生所致,警服袖子上戴着一块小小的孝字牌,这个是家里有人去世了。看他那双很久没上油的皮鞋,皮鞋边上满是污秽,大概这鞋子上了脚就没见过鞋油。 单身,工作狂,生活习惯邋遢……杨向子很快分析出这个人的生活状态。 “老大,我都三天没看到孩子了,孩子的奶奶刚去世,他妈妈根本不接受,人家刚结婚怀孕,我不能总是推卸责任……” 哦,离婚了,单亲爸爸啊,跟自己一样。 杨向子弯腰拍拍脸色不好的万彬彬安慰了一下,杨春天很怒,走过去硬是挤在爸爸跟混蛋中间,怒目而视,都怪他,全怪他…… “春天,这样不好!”杨向子小声训斥了一句,杨春天不吭气了,依旧悄悄瞪万彬彬。 万彬彬不说话,孩子小,却不是不明白事儿。他知道,今晚自己又要不知道去哪里睡了,爸爸又要加班了,自己又是流浪的孩子了…… 万跃拿着电话,跟队长吵完跟副局长吵,奈何,那件该死的案子一直到现在没破,前案未结,新案又起,一家女子美体中心的训练室,一下倒了五个。这下子省公安厅的也来了,市委领导也去了,作为本市最年轻,屡破奇案的法医,他必须立刻到现场。万跃打了一圈电话,谁都知道他家那点事儿,一托孩子就是没完没了,现在都不敢粘他。再加上孩子奶奶上个月刚去世,可怜的彬彬,硬是没人收留了。 皱起秀气的眉毛,万跃咬咬嘴唇,蹲下身体看看儿子,心里内疚得无以复加。小家伙不说话,手里捏着一个红果子,用手指的大拇指头指甲盖,一直抠果皮。 “彬彬,爸爸给买肯德基吃好不好?还有冰激凌,彬彬要什么,爸爸给买什么好不好?星期天还带你去看大象,咱拉钩好不好……” 万彬彬点点头,却不跟爸爸拉钩,看样子这个爸爸没什么信用。 “那!今晚……咱带着鸡翅膀薯条跟门房大爷玩好不好,大爷家有动画……” “我不去!哇!” 万彬彬哇哇大哭起来,万跃连忙抱起孩子,三十出头的汉子,心里酸得想哭。 “彬彬爸爸?”杨向子轻轻拍拍小警察的肩膀。 万跃扭脸看下杨向子,眼眶是红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没事,没事,小孩子打架,明儿就忘了,您看我这里有事,也没跟您……” 杨向子打断他的话,笑眯眯的建议:“你要是有事,要是放心的话,孩子我帮你带着。” “啊?”万跃,愣了一下,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阵的电话响。 顾不上那么多的万跃,看看电话,又看看孩子,咬咬牙,他把孩子放到地上,取出一个小本递给杨向子:“真是……添麻烦了,您把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电话号码给我留一下。” 杨向子接过本子和笔,唰唰地写了三排字儿,把本子递给万跃,万跃拿起手机照着号码拨了一个过去,很快杨向子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警车发动,很快警报灯亮了起来,伴随着刺耳的鸣叫,万跃走了。杨向子就没见过这么匆忙的警察,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对于杨向子来说,如果工作跟孩子之间要他选择的话,他选择孩子。以前的杨向子,现在的杨向子都是会这样做的。 万彬彬被扔惯了,看着爸爸走了,站在那里并不哭叫,孩子知道,哭叫没用,自己还是得跟这个陌生的叔叔回家,还要跟这个讨厌的女霸王在一起,于是,他深深的受伤了。 杨向子摸摸他的脑袋,弯腰抱起他,春天大怒,也要爸爸抱,杨向子只好一只手抱一个。 也许是清灵源天生的自然亲和力,万彬彬很快的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杨向子的脖子,他闻着叔叔身上好闻的绿茶味道,低着头,想着属于小朋友的心事。 “这是我的爸爸!”杨春天抓紧时机威胁。 万彬彬不敢反抗,两只手搂住了杨向子的脖子,杨春天怒,也两只手搂着。 “不许皮。”杨向子淡淡的训斥,语音不大,却很有威严。今儿犯错的春天,大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先放了手,以求回家爸爸可以对她宽大处理。 万彬彬不抬头,松了一只胳膊。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杨向子抱着孩子来到车边放下,打开车门,把两只奶娃放到后车厢,扣好安全带。 杨向子的盆景店在精品街头,不属于最贵的地段却也属于这座城市最黄金的地段之一。上下两层漂亮的商业街小,还有一层面积很大的地下室。 拉起店铺车库卷闸,杨向子停好车,关了门,打开车厢,顽皮了一天的孩子,都困眼啦的有些不精神。杨向子笑了下,伸手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咱先去洗澡好不好?” “爸爸,他干嘛来咱家呀!”杨春天不愿意了。 杨向子捏捏她的鼻子:“来做客啊,春天不想要个小朋友一起玩吗?” “不想!”很利落地表达了意愿,话说独生子女就是这么独啊。 杨向子一只手领着一个,从侧门进了一营业室点开室灯,顿时姹紫嫣红一片欣然。 “哇……”心情本来很不好的万彬彬,顿时眼睛都不眨的表示惊叹。那一层层的挂在墙上、放在地上、摆在铁架上的精美无比的盆景、花卉,就连小朋友都抵挡不住它们的美丽。 “好多花花啊!”万彬彬继续惊叹。 “这是我家的,你有吗!”春天得意了。 万彬彬自卑地摇摇头,杨向子瞪了春天一眼,小丫头片子吐吐舌头。 杨向子笑笑,领着孩子们沿着边上的梯上了二起居室,先是一人喂了一小碗热乎乎的牛奶,又放了一池热水,把两个小家伙扒光丢进方形浴盆里。大概是年纪小,也没个羞耻心,小家伙们很快在互相泼水这样幼稚的游戏里和好了。 浴室里嘻嘻哈哈的孩子欢笑不停地传来,杨向子找了两块绒面布料,他的千针术早就炉火纯青,很快的两件蓝色的小睡裤睡衣便缝制完毕。 从水池里捞出孩子,拿大毛巾裹紧了,杨春天穿着小拖鞋嗒嗒的跑到客厅,坐在红毛毯上看动画片,杨向子却抱着万彬彬,拿着指甲剪,把孩子很久没修剪的指甲全部清理干净,顺手又拿推子给他理了一个小板寸。 “叔叔。”万彬彬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嗯?”杨向子很温柔地回应他的撒娇。 “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 “爸爸呀,爸爸是警察,要抓坏人,要保护全市的小朋友啊,彬彬最乖了,跟叔叔一起等爸爸好不好?” “嗯……以后我能来叔叔家玩吗?”万彬彬眨巴着跟爸爸一样的单眼皮,黑漆漆的眼瞳里带着一份讨好跟娇憨。 杨向子愣了一下,很快点点头:“好呀,那彬彬要跟春天做好朋友好不好?” “好!我把我的弹壳龙给她玩!” 杨向子大大的亲了彬彬一下,扫干净孩子脖子上的碎毛发,给他拿热水莲蓬冲干净,大毛巾擦干,换了崭新的睡衣抱了出去。 客厅里,春天盯着动画片一阵傻乐,看到杨向子抱了万彬彬出来,只是眨巴下眼睛,揪揪自己的小发辫衡量了一下立场之后,把自己的小毯子让出一块。 “谢谢杨春天。”万彬彬很是感激。 “不用谢。”杨春天在学校,人见人嫌,狗见狗跑,为了叫这孩子合群,每天杨向子是咬着牙也要把她丢到大集体的怀抱里。 看两个孩子很快的玩到一起,杨向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春天这个不合群的毛病,总算是有个盼头了,不到几年,转校三次,一个朋友没交上,也是他们教育失败。 厨房里,炖排骨的香味慢慢飘出来,杨春天闻惯了香气并不在意,只是盯着电视,随着主人公的冒险表情不停的变幻。吃惯外卖的万彬彬,一碗牛奶根本填补不了他的胃袋,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下杨春天,见对方不关注自己,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迈着小脚丫挪动到厨房门口,趴在半门廊上看做饭的杨向子。 杨向子家的厨房跟客厅、饭厅都是一体的,是那种特别现代化,装修相当考究漂亮的西式家具电器。 听到半门廊那边有响动,杨向子扭脸看着门口的小脑袋笑:“饿了?” 万彬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奶奶没生病之前,也会给他做好吃的。奶奶去世之后,他最好的一餐就只能去饭店了,爸爸是个笨蛋,就只会叫外卖,外卖又很贵,所以爸爸总是很缺钱。孩子虽然小,对世界已经有了自己的分析。 杨向子顺手从半门廊外面拽起一个软垫放在柜子上,抱起小家伙坐在上面。顺手取出一个小碗,从锅子里夹了两块红嘟嘟的排骨给他放进碗里说:“吹吹吃。” “好。”万彬彬接过小碗,很认真地吹起来。 杨春天越看电视越不对,站起来也光着脚丫子沿着毯子跑到厨房大喊:“爸爸我也要吃。” 杨向子抱起她,也丢到垫子上,夹了排骨,递给她碗之后叹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平时求着你吃你不吃,现在还主动要。” “嘻嘻!”杨春天没搭理自己爸爸,似乎她更加喜欢跟小朋友一起坐在自己家厨房的厨台上,一起分享排骨这件事。 午夜三点,尸检完的万跃,拖着自己极其疲惫的身躯来到单位紧急会议室,省里、上面的领导已经等待了他很久。 万跃简单明了地做了汇报,今年这样的汇报他已经做了无数次,他是法医,不是侦破专家,所以,汇报完,他坐在那里听大家做案件分析。 会议室里满是烟味,平日子里都很矜持讲究的领导们如今愁眉不展,虽然知道这次这样的案件在全国犹如瘟疫一般的蔓延着,可是为了稳定民心,案件的真实情况还是被压了下去,任何媒体、报纸、公共场合里,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以及跟这件案子有关的任何信息流出。 有人说,国家大了,社会进步了,作为公民必须有知情权。可惜的是,这样的知情权敢告知民众吗?能告诉大家,自现在起,不能单独照镜子、不能看玻璃、不能看平静的水面、一切折光体,一切有影像的物体都不要去接触。可能吗?不可能的…… 侦查员们一个一个的做着汇报,那是老三篇,案发时间,案发地点,案发现场,被害人身份,被害人数,被害人死亡时间等等之类…… 听完汇报,从屋子的角落一位来自部队的军官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当中,这人正是从帝都赶来的吴维。 吴维站在屋子的当中看看四周,一开口就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很不客气地说:“除案件直接管理领导,分管领导请退场。” 有几位领导互相看看,一起站起来退了出去。 “有海外关系的,家里有直系亲属在广播媒、报刊杂志工作的同志请退场。” 又是一些人退场。 “除刑警队外的其他科室成员退场,于其他科室借调的成员也请退场。”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剩下不到二十位。吴维对自己的助手李真点点头,李真过去又收了所有人的证件,对证件上的人进行了详细的政审调查之后,又有两位因为档案上有不清楚的地方而被毫不客气地赶出屋子。 气氛就这样,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紧张,原本心里一直想着孩子的万跃,也不由自主的收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精神越来越兴奋,精神越来越紧绷。 一切处理完毕,检查完屋子里的安全系数,吴维拍拍手,屋子里的灯光自动熄灭,屋子正中的白布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静止的酒店卫生间的镜像。 “各位领导,各位侦查员,自今日起,诸位将会编入特别组四科,成为临时的,只归国家特四直接领导的特别案件紧急处理小组,为什么叫紧急处理小组而不叫侦破小组呢,那是因为,此次在全国,乃至世界上各个城市密集出现的干尸案,并不属于人类可以预见、了解、认知里的那类普通的案件。”吴维看着屋子里的那些面孔,语气依旧平淡地说:“简而言之,我们这次面对的,也许……是真正来自地狱的魔鬼、外星人、吸血鬼,一切皆有可能,唯独,这件案子跟人类无关。” 第49章 巨大的岩洞,龙凤雕像的嘴巴里玉髓龙涎滴滴溜溜的滴落着,空气中,宁神安识的好闻气味慢慢的在空气中升腾。上午七八点的时间,挂在岩壁一边的雀鸟轻轻唱了几声脆的,它们展开翅膀在细丝编织的笼子里飞了几圈后,开始在笼子边缘,相互啄起了嘴巴,一下一下的看上去无比的亲昵。 躺在床上休息的薛润,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帷幔无风自动的慢慢卷起,放了一些柔和到正合适的光线铺满玉床,薛润坐起来,发了足足有五分钟的呆后才慢慢坐起,来到床下。盖在他身上的缎子犹如流水一般的从他身上滑落,洒在地上。 薛润光着,一步一步的走向室内的潭子,在他的背后,几处青紫很显眼,犹如梅花瓣一般的铺着。当然,这些痕迹,薛润自己是不知道的。 走入潭水,薛润泡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后,才扶着额头叹息呻吟了一声:“再也不喝了……” 房间里传来窃笑,薛润没回头的骂道:“灌醉我有意思?” 羿丹抱着一叠清洗完,处理的很柔软的衣衫走过来,心情很好的蹲下:“这是误会,没想到哥的酒量现在这么浅。” 薛润撩了一些水到锁骨上揉了两把:“对呀,这具身体,酒量自然是不如我自己的。已经不错了,还可以呼吸,跟你坐在一起饮酒。” 羿丹呆了下,那股子内疚又涌了起来:“不能喝也没什么的,那上界的酒,哥哥现在的体质受不住也是正常,以后慢慢就好了。住上几天,我帮哥哥先提升下境界,以后保你千杯不醉。”说完,他放下衣服,取了摆在一边的一块大大的白巾裹住站起来的薛润。 接过毛巾裹好,薛润笑了下:“我学那个就是为了饮酒?亏你说得出来。”说完,他慢慢走到岩洞的一边,盘膝坐下。 那是一块高七八米,犹如海洋馆观赏窗那样的玉石镜,镜的那边,是玉屏山的海棠坡。在那里,没有季节,只有适合海棠花树开放的温度以及环境。这片美景,只给这一人准备,终于,等来这人如今随意的那么一看。 “这是彤果子,你尝尝,比传说中的朱果要好吃。”羿丹端着一盘犹如大樱桃的果子来到薛润面前。 “我没刷牙,不吃东西。”薛润有着良好的家教习惯。 羿丹不反抗,只是笑眯眯的跟着他,看他又站起来,从准备好的银具里取了东西,刷牙,整顿,穿衣裳。 “最近,别出去了,在这里呆些日子好吗。”羿丹又递过彤果子,温声软语的打着商量。 取过果子丢进嘴巴里,一口馨香,百脉舒畅,薛润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哦?为什么?”他坐下,很随意的抱起膝盖,缩在那张雕木大椅上。 羿丹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也许是我来的时候,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这一界,最近出了很多事。外面忽冬忽春的,天不正常倒没什么,我已经叫琼和他们去补了,倒是那次……我们去看洋洋,有人在我们眼皮子下杀人,你我竟无半分察觉,所以……此事要调查一下,在确定安全之后,咱们再出去好不好?” 薛润愣了下:“那件事?羿丹……我一直想问你,以你现在的修为,在你们那一界算几等?” 羿丹笑了下,表情里带着不遮掩的自傲:“没有等级,那些修士修炼的目的是为我所用,就是你们这一界所谓的,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是一个意思。” “那你怕什么?”薛润不喜欢这人这股牛逼劲儿,这让他很无力。 “嗯……”羿丹捏捏鼻子,赶紧谦虚起来:“我们不小心贯穿了十三界,难免有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悄悄进入通道,我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切,你早就想着把我骗过来,如了你的意,别找那些乱八糟的理由,我才不信呢。” “算是吧。这里是给你建的,你也早该过来看看。”羿丹取了软底布鞋帮薛润换上。 薛润站起来,感受了一下脚底的舒适度,手插进裤兜:“成,我参观下,说好了,我想去哪里你可别管。” “自然是这样的,说不定,哥哥看了喜欢,不舍得走了呢。”羿丹陪着笑,快步跟上,突然几缕白发出现在他脑后,他愣了一下,探出手,抚摸下后脑,那发色又恢复了乌黑。 “师傅。”琼和从角落走出,低声唤住羿丹。 “怎么?”羿丹看着他。 “今晚,就别去了,那裂缝贯穿十三界,强行补上它的话,师傅会坏了境界。徐徐图之不好吗?”琼和劝道。 羿丹笑笑,毫不在意的摆手,琼和叹息了下,只好慢慢退下。 十一月的冷雨,敲击在盆景店外的梧桐树叶上。今年的天气特别的诡异,才十一月底,竟然有了雨夹中雪,零下八九度这样的诡异天气出现在内陆城市。 虽然电视上很多专家解释,这是新的冰河时期到来了,可是,老百姓不傻,昨儿还酷热如盛夏,今儿就零下凝冰,难不成这是传说中的末世?各种不好的传言在街头巷尾蔓延开来,许多民用的必需品价格在短短一月,上涨了整整十倍。 杨向子坐在盆景店的一角,手里端着茶杯,身边是燃烧着木炭的小铜炉,他看着外面缩着衣领来回奔走的路人,心里有一种很安全,很舒适的感觉。他这家店,盆景随便一盆都上万,自然是十天八天不见现钱,冷清的可以。他倒是不很介意这个,他介意的是这诡异的天气与正在店子里干活的那两三只。 那几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不速之客,是羿丹派来的。 杨一端着盘子,走到铜炉前慢慢蹲下,把洗好切成两半的小红薯烘烤在炉子周围的边缘上。 杨向子有些抑郁的看着他,除了这位,家里现在还有三位神出鬼没的杨二,杨三,杨四。反正是前几天他起来之后,这些人就站在门口,说是主人说了,今后他们就是杨向子的人了。 杨向子何德何能,如今竟然可以拥有四位功力高深的修士做奴隶?联络不到师傅,打电话给师弟,杨向子这才知道,那边自然也有施一,施二,施三,施四。 “大少爷,到时间了,该去接小姐了。”杨一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他是刚学会看这个,这一界倒是有很多很有趣的东西,凡人的智慧有时候还是值得敬佩的。 杨向子撇嘴:“别叫我大少爷。” “少爷。” “啊,算了,算了,别当着人叫,喊我老板吧。”杨向子站起来,杨二出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帮他穿好风衣,递过车钥匙,递上围巾。 杨向子一脸憋屈的出门,开了停在店铺门口的车子去了幼稚园。半个小时后,杨春天蹦蹦跳跳的进门,万彬彬这个小尾巴又跟来了,显然,他爸爸万跃,又要加班。 闻到屋子里烤红薯的香气,两个孩子很雀跃,很主动地跑到卫生间洗干净小手,乖乖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爸爸来分食物。 杨向子夹了红薯,拨了皮子,给孩子们倒了杨一准备好的温开水压去凉气,才允许他们吃。 “杨一” “在,老……老板。”杨一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 “我师叔没说,这次的事儿要多久能过去吗?”杨向子看着吃的很欢脱的孩子问道。 “是,主人说,这是这一界的事儿,跟我们没关系。”杨一实话实说。 “地球毁灭了都别管吗?”杨向子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说完,坐在位置上发呆。 杨一倒是脸上带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咱们自然是回自己的家,只要……那边愿意,我们随时可以走。” 轻轻的摆摆手,杨一悄然退下。 杨向子打开孩子们的书包,帮两个小家伙翻开并不多的作业,一边说着话,一边指点着他们画图画。 “叔叔,爸爸今天加班,不会来接我了。”万彬彬对自己爸爸已经不盼望了,这一个月,他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跟着杨向子过。这里吃的好,住得好,杨春天也越来越合群,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 对于孩子的小心思,杨向子只是宠溺的笑笑,摸摸他的头发说:“好,那就住下吧。” 万彬彬很高兴,对着杨春天挤挤眼,杨春天也高兴了。 雨水消失,中雪突然转为大雪,盆景店里有法阵,并不受外面寒流的侵害,孩子们倒是对突如其来的大雪有着孩童的理解,他们趴在玻璃上叹息:“哇,下雪了,明天可以不上学了……” 街上的行人忽然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以往早就应该亮起的路灯,因为忽然来的寒流而产生了能源缺乏而黑着。打发了杨四带着两个孩子上楼吃晚餐,杨向子坐在店子里想心事。 这一个月,只是他呆着的这个小城市,就已经出现了不下百起命案,其他的城市,其他的国家就更不用说了。羿丹那边仿若知道什么,可惜,那人对地球,半分情谊都没有,压根儿不想管。似乎,就连师傅,他对地球,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情感。 杨向子跟施洋不一样,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看着这里的环境忽然变坏,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哎呀,你们这里可真奇怪,还下起雪了。”店门忽然被打开,施洋站在门口跺脚,跺完很不客气的对站在店门口的人说:“你们外面等着!” 杨向子的修为向来比不过自己的师弟,他倒从来不觉得那是压力。听不到师弟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你怎么来了?”杨向子提起铜壶,帮他倒了一杯茶。 “我不喝这个,白水。”施洋脱去大衣,随手丢给杨一,一屁股坐到杨向子面前:“我被家里那群混蛋们,逼得没地方了,暂时不想回去,收留我一会儿。” “住下都成。”杨向子很高兴。 施洋用手取了一块红薯,一口吃下,哈了两口热气后叹息:“还是师兄这里好,有家的味道。” “那你还不过来住。”杨向子取笑他。 “没办法啊,那边生养我一场,我总要保他们平安无事,这是家庭责任对吧。” “说起来,我家那边……”杨向子想起什么,又轻轻摇了下头笑了:“算了,还是叫杨一过去看下吧。” 故作轻松的施洋,说了一会儿闲话便闭了嘴,脸上的表情很是失落。 “怎么了?现在还有人招惹你吗?我看那个辩香也不跟着了。你反倒心情不好了,难不成你喜欢他?”杨向子小心的看下师弟的表情,调侃了一句。 “不是,你想哪里去了,不是这样的……师兄,李国平找我了,说是……小五洲那边有位先生,给这件事卜了一卦,说是地球大劫。” “李国平?”杨向子愣了下,好久没见那家伙了。 “嗯,也许天气异常只是刚刚开始。”施洋点点头继续说:“按照修士的眼光来看,地球现在正在失去灵气,有一股强大的理想,正在一点点的吸取这个星球的生命力。师兄……”施洋有些犹豫。 “嗯?你说。”杨向子看他。 “你说,是不是羿丹那家伙?”施洋还是问出来了。 杨向子想了下,轻轻摇头:“对他来说,统治一个星球早就没意义了。你跟琼和他们不来往,以前跟他们闲聊的时候,他们倒是说过,师叔早就不爱干这事儿了,征服天下,那是人类爱干的事情。师叔……他志不在此。”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是,我就想不通,我们都是普通人,出生,上学,工作……以前我觉得,地球如何,跟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可是……师兄不知道,那股力量,我见过。” 杨向子放下手里的杯子:“你见过?见过什么?” 施洋撇了下嘴,顺手取过身边一盆植物,使了一个法决,顿时,在他们面前,一个酒店卫生间的景像出现了。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一位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解决完生理问题,走到洗手池,对着镜子小心的拨拉下发型,接着洗手。在他身后的蹲位隔间的门慢慢被打开,一位穿着蓝色洋裙,画着浓妆的女人,带着一脸诡异的笑走到西装男的身后搂住他。 西装男愣了下,对着镜子笑笑,接着他们接吻,互相扒着并不多的衣衫在屋子里情欲四溢的纠葛着。这两人反锁了卫生间的隔间门在里面呆了一会,各自走出,眉角都带着春意。蓝裙女人对着镜子补妆,忽然看到了什么,眨巴下眼睛,顺手拿起口红在镜子上写了什么,西装男走过去,哈哈大笑,取了口红补了几个字。 然后,有电话铃响,他们各自接电话,表情似惊似喜,一起目瞪口呆的看镜子,忽然疯魔了一般拿起口红,眉笔在镜子上涂了起来。一些白烟缓慢的在他们身上升腾,越来越多,后来白雾遮盖了人影又缓慢散去,地面上只留下两具干尸。 “大概就是这样,我想,每一个死去的人,在死之前都跟某一股力量签署了什么条约,然后……很显然,他们要的越来越多,最后只能献祭自己了。这两位,生前都意外的发了大财,一位继承了一笔遗产,一位……成了家族里的新秀。呵……就跟看魔幻电影一样……”施洋叹息了下:“几乎每一位死者,生前都遇到了好事,我想,他们死在美梦里,也许……对于他们来说,算了……师兄,现在国家进入一级战备,把这次事件列入非传统安全威胁状态,整个修真界,现在也卷入了,就在今早,有四位小五洲的老祖,忽然突破瓶颈,进入大乘,然后……变成了干尸。” 杨向子没说话,盯着自己师弟看了一会儿叹息道:“你想管?” 施洋低着头,用手指抠着杯子,闷闷的点头:“要管,这是我们生存的家。” 杨向子眨巴了下好看的眼睛,释然一笑:“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50章 “讲究卫生,服装整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麻烦你,这是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石伟达穿着一身笔挺的少校军装,站在公安局户籍办公室门口,漂亮高大的身材,帅气英俊的样子衬得他格外显眼。当然,当他独自呆着……他得了一些小毛病,就是唠叨各种守则,从小学生守则一直到大学生的守则,还有各国的公民守则,如今他都倒背如流。 “好的。”石伟达笑笑,接过手续,坐在户籍办公室的排椅上等候。今天,他要迁出自己的户口到部队的。再加上,纳山市火葬场一直寄存着的老混蛋的骨灰也该入土了,他选了好坟地,交了足够的钱,钱是他预支的工资,他现在赚的真的不少,最起码比老混蛋那会子坑蒙拐骗赚的多。 大前天,原本站在花圃里浇水的他,突然接到杨向子的电话,希望他可以作为这家的代表去四科呆着,随时把那边的情报汇报回家,如果可以的话,他算是清灵源在特四的常驻代表了。 虽然有句话叫人往高处走,可是石伟达现在对外界并无阶级这样的区分,甚至他十分喜欢现在的这种悠然自在的生活。 可惜了,他欠了人情,欠三当家很多东西,甚至他欠了这个社会很多,现在的石伟达就是有着一种微妙的对世界抱歉的感觉。如果可以,他愿意做很多事儿赎罪。施洋对他的这种言论行为称为“守则综合征”,杨向子对此表示抱歉。 “各位观众,入冬以来,全国全国平均气温……罕见的……做好救援工作……” 一位播报员在用千篇一律的表情说着社会上每个人都关心的事情。是呀,入冬以来,气温忽降二十度左右,长江以北还好,有供暖设施,但是长江以南的地区就可怜了,除了一度空调脱销之外,城市能源因为天气影响也出现了各种无法预计的问题。这个月,各地开始出现因低温而被冻死的流浪汉。政府对此,虽有应急措施,但是,显然还是准备不足。 “哎呀,末世啊!都逃命去吧!”窗口里,一位小警察拿着一个钢印,一边盖一边蹉叹。 “今天没吃药吧?说什么呢,电影看多了。”旁边的警察大姐瞪了他一眼,小警察吐吐舌头。 等待办户籍的人们先是理解的笑笑,接着,继续开始谈论天气,谈论物价,对了,说起物价,今冬,土豆每公斤三十二元,建国以来都没卖过这样高的价格。 石伟达恍恍惚惚的听着现实的声音,那些声音忽远忽近,有些真实又有些遥远。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他不操心这些,现在……对了,杨向子说了,自己去的那个四科的办公室,好像就是针对这些问题,做出应急处理的。能为社会做点什么,这真好。石伟达内心很雀跃。 无意识的伸出手,那双肌肤细白,指型修长,虎口却有厚茧的手是那么的不真实。现在,石伟达会种地,会做饭,会洗衣,会修建花枝,会开车,会盖房子,会几套阵法,还会一套斧术,当然,他最会干的营生就是砍树。他的所有肥肉,都化为力量,就如古代的凶兽一般,一旦勃发,后劲无穷。 杨向子说,万一那里地震了,那里塌陷了,那里需要开拓了,他这种重工术,最适用了。 最适用吗?石伟达还是自卑。对于工作,他内心几乎就是惶恐的。他怕干不好,那么他生存的意义会再度消失,就像某个人说的那样,他就是一堆肥肥的五花肉,没有思想,不会贡献,活着毫无意义,他生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做一坨巨大的粪便。有时候,石伟达很诧异,那样潇洒儒雅的人,说出的话怎么可以那么恶毒。 屋子里警察们一起对着电脑相互嘀咕了一会,那位警察大姐出来,很有礼貌的对他说:“你好,你的照片跟户籍上不符,能过来一下吗?” 石伟达站起来,喃喃的无法解释,是呀,他干活的那个地方,有一眼灵泉,他每天用灵泉洗身,食用。吃着灵果,蔬菜,有时候薛润也会带回一些不属于这一界的东西,就搁在家里冰箱里,零食柜子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吃完了,自然有人放进去。羿丹对薛润的家庭就是这么疼惜跟娇惯,他早就脱胎换骨了。 现在,石伟达开始后悔拒绝李国平的好意,他连个户籍都转不好。 石伟达站在那里,习惯的唠叨了句:“遵守国家法令,保护国家机密……” “什么?”警察大姐没听清。 “不是……”石伟达尴尬的笑笑,昨天他还是个农夫来着,今天……今天,对了,他有证件。想到这里,石伟达拿出证件递给警察大姐。 接过那份有着特殊标记的证件,小城市的警察大姐看了一遍后,显然呆愣了,她从没有接待过特令证件,来回翻看之后,她拿着证件颠颠的跑回接待窗找到领导开始汇报。 石伟达慢慢坐下,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两年,有个叫特勤处的部门,慢慢进入老百姓的生活,当然关于这里的超人的故事,电视剧里,电影里讲述的很多,那里的人都飞天遁地的。自然,老百姓也以为那只是杜撰的一个地方,可是,今儿就是在这个小小的公安局接待窗口,有个人,拿着特勤处的证件来迁户口。 只是刹那,屋子里的气氛热络了,话题就开始围着石伟达转悠。 议论声令石伟达窒息,他强忍着,坐在那里笔直的一动不动,嘴巴里小声的背着守则,时间慢慢过去,一直到裤子口袋震动了几下,石伟达先是一愣,接着取出那部新发的电话,看看号码,小心翼翼的按开后,放在耳边试探的问:“喂……?” “二当家?”薛润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 得救了!石伟达放松了下来:“是我……三当家,你好……啊吗?” “呵呵,好,挺好的,你下来。”薛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不带一点人间烟火。 “下来?”石伟达不明白。 “对,我在公安局对面的茶餐厅,你来一下。”薛润回答。 石伟达站起来,四下看看,转身走出那个信息量很大的地方,下了四楼,来到了公安局外面的大街上。 如今,正是十二月底,天气又冷又干涩,每一股寒风都带着刀子,在划拉着路人裸露出来的肌肤。这种天气,实在是糟糕透了! 站在马路牙子上石伟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茶餐厅门口的薛润,这一下,他找到了主心骨,脚步无比轻松的快步走过街道,来到了薛润面前。 “很久不见!”薛润看着变化很大的二当家,说实话,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是,有几个月了,您还好吧?”石伟达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 “别那么见外,还您呢,喊我薛润吧。”薛润推开餐厅门,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跟石伟达往里走。 茶餐厅很安静,没有顾客,没有经营者,只有靠着街面的一处沙发座还亮着蛋黄色的暖光。 “吃饭了吗?”薛润与石伟达坐下后,很贴心的问。 “还没,最近……不总是饿的。”石伟达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脊梁挺得很直。 “你怕我?”薛润看着他,一边笑一边问。问完,手指在桌面挥了一下,不属于这个餐厅的一些茶果点心便出现在桌子上。 这样的情形,石伟达见杨向子表演过,当然,他是不会的。 “不是,不是怕,我想……是尊敬吧!对的,尊敬,您看,您救了我……您很伟大,不是……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不是我很伟大,我是说,你人品很伟大……也不是……”石伟达越解释越乱,汗珠很明显的从额头的肌肤里慢慢流出来。 “行了,行了!”薛润拍拍他的肩膀:“喂,别这样,你记得咱们第一次去副本吧,当时我闹了个大笑话。” 石伟达呆了一下,一霎时便放松了:“记得啊,你给怪物加血,大当家把你踢了。” 薛润尴尬的笑笑,还挠挠后脑勺:“对啊,我就说嘛,为什么每次你们一进副本就轻而易举的就过了,我跟那个队,那个队团灭,那时候他们喊我大乌鸦。是个霉星,要不是你发现我只给怪加血,怕是整个服务器就没人带我进副本了。” 石伟达恍惚了一下,脑海里涌上很多很快乐的事儿,表情慢慢的回归到了他木木的脸上,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那时候,不懂事。” 薛润推过茶盘:“吃这个,那现在呢?懂事了?” 轻轻的摇头,石伟达笑笑:“还是什么都不懂。” “说起来,你都来家里很久了,一直,我们一直也没什么交流的时间,对此,我要向你道歉。” “不用呀,真的,我很感激的!”石伟达连忙摆手。 薛润叹息了下,手掌在桌子上扣了一下,慢慢松开,一个圆形的雕着菱形图案的铜戒指出现在桌子上。 “这个你带着,算是……迟来的见面礼。” 石伟达呆了一下,拿起这个戒指,已经修炼过的他,立刻能感觉到这戒指的不凡。 “滴一滴血上去。”薛润说。 石伟达照着做了,很快的,他便感觉到这东西里的面积,很多传说里的才有的玩意儿,一排排的堆积在空间的角落。 石伟达有些惊吓到,他抚摸了一下那戒指,现在的他,早就跟以前不同,对物质什么的,也没多大,够吃够用就好。他犹豫了下,还是把戒指推了回去:“太重了,我不敢收。而且……我怕保护不了它。” 薛润无所谓的笑笑,拉过他的手试着在他右手上带了几下,那指环很小,只能戴在他的小手指上,当戒指一接触到合适的位置,很快的,它慢慢嵌入肉骨,变成一个菱形的黑色纹身。 “收不回来了,看,谁也抢不走的。这里面是这戒指原来的主人放的一些杂物,你整理下,修炼下,我给你预备了一些丹药,还有食物,以后……你要一个人出去忙了,说实话……我没想到向子会启用你。” “这是应该的,不怪向子的,您……”石伟达想了下,又看着外面稀疏的人流叹息:“我是早就该死的人,以前不懂得生存的意义,其实这些日子我也看新闻的,我其实很想做点自己能做的事情,哎……您看,我这样的人,说这些……我又有什么权利说这些呢,别怪向子,也许,要是……要是再过一些日子,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形再恶化下去,就是向子不说,出于一个人的义务,我也该做点什么。我……我还是挺高兴的。” 薛润看着石伟达这张已经跟过去截然不同的脸,轻轻的摇头,然后笑了:“成了,我回去了,我悄悄出来的。一会看不到我,有人要发脾气了,为地球做不了什么,我总不能给它找事儿,有人最经神经质的很!成了,我电话你知道,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薛润站起来,石伟达站起来,快步送出去,他看着他慢慢走出餐厅,很快的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面上,就那样,忽然的,就像隐在雾气当中一般的不见了。 石伟达回到餐厅慢慢坐下,桌子上,薛润请他吃的糕点,蔷薇花样的古瓷杯子上茶水还冒着热气。他手指轻轻动了下,那些东西顿时消失在识海里。 那一下,顿时打开一扇人间集市的大门门,推开后,耳朵边顾客说话的声音,服务员点餐的声音,茶餐厅特有的味道慢慢的在鼻翼蔓延开来。 这里,忽然就坐满了人。 石伟达站起来,服务员走到他身边,原本想问下他是不是要结账,可是,却看到了异常干净的桌面,于是石伟达与服务员互相对视了一会,石伟达噗哧一声笑了,穿着花边西式围裙的小服务员脸颊羞红的可以拧出胭脂汁儿来。石伟达愕然,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成了有魅力的一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嗯,是认识三当家开始的,他总是这样不可思议,说起来,自己……是老混蛋保佑自己吗?说起来,那老混蛋也不干什么好事,遇到三当家,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了。 快步走回公安局,石伟达的心情异常轻松,他取了证件,迁了户口,拿了封好的档案袋慢慢走出局子,虽然给他档案时,那位抱怨连连的小警察表情有异,可这不影响石伟达的好心情,他想好了,去了新单位,给人家好好干,一定给向子争气,给……三当家长脸。 走出局子,石伟达取出车钥匙,慢慢往街边走,一声熟悉的呼唤却又吓得他几乎把钥匙丢到街边的下水道地漏里。 “伟伟?” 石伟达扭过头呆呆的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想起那个神色有异的小警察,是呀,纳山市不大,元辉是个黑白两道都耍的开的大人物,怕是,自己那份档案早就有人看着了。 元辉穿着一件厚厚的深蓝色羊绒大衣,围着一条欧版的羊绒格子围巾,带着皮手套,还跟……以前一般的讲究,好奇怪?他……看上去没那么帅了?也许……是家里……对啊,什么时候,把薛润呆的地方称呼为家里呢?看过薛润,施洋,辩香,还有羿丹,再看看元辉,他也长的就是这个样子吧?奇怪了,以前自己怎么为他要生要死的? 元辉仔细的打量着这位穿着军官大衣,帅气长靴的年轻人,他看不出这人跟那堆五花肉有那里一样了,他对比了好一会,才从那双总是恍惚的眼神里,找出一丝线索。 元辉走过来,又试探的喊了句:“伟伟?” 以前,只要他这样温柔的喊,那死胖子必然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 石伟达点点头:“是我,你好,元辉,很久不见了。”看着面前的人,谈不上恨,甚至,他跟这个人都不熟悉。以前,他很被动,向来是这人命令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好像,他就知道一点,他不爱甜食,喜欢蓝色,灰色,喜欢名表,收集了很多块,桌球打的很好,枪法相当不错,周围的人都夸他罩得住。 “真是你?”元辉用惊讶,长长地呼吸,使劲拍他肩膀来表达惊讶,拍完,他想拥抱一下石伟达表示自己对于他的失踪很“着急”很“焦心”,忽然又想起来,他们中间,那一层窗户纸早就捅开了,他的双手停顿于空中,尴尬无比的放在那里。 石伟达对于他的亲昵,并没有太多的回应,甚至,他肩膀都躲开了,元辉拍了个空。 “我想说……我们中间有很多误会,你信吗?”元辉苦笑着解释。 石伟达点点头:“嗯,我信。” 的的确确误会很多,原本以为,父亲死了,元辉哥对自己会照顾一辈子,他向来宠溺自己。后来才知道,那是误会,父亲一死,他接受了父亲的地盘,父亲的手下,父亲的公司,好吧,元辉何罪之有?那都是自己愿意,那都是自己不争气,主动奉上的。想在想起来,父亲那些黑社会的买卖,要不要的,其实没啥的。 “这么久,你去哪里了?”元辉问他,一阵寒风吹过,元辉耸下肩膀,缩缩脖子:“呼,真冷!咱去老地方吧,那边的厨子还没换。” 石伟达抬起手,看看手腕上的表:“恩,可以的,还有一小时三十分钟。” 元辉看着石伟达,脑袋轻微的偏了下下,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有些事情脱出掌控的遗憾表情微微叹息:“好,伟伟说什么是什么,都听你的。” 石伟达没上元辉的车子,虽然元辉依旧开着以前订制的那辆老陆地巡洋舰,说起来,这辆车是为了撑下石伟达以前那堆肉山改装过的。现在在看这辆车,石伟达觉得有些搞笑,甚至那是不可思议的,哎,以前怎么可以那么胖? 石伟达开着李国平给他申请的一辆挂着军牌的黑色国产军车,不张扬,很稳重。在他的车后,跟着七八辆元辉属下开的世界名车,排了很长的一排,就像元首出行那般。 元辉那人,性喜张扬,总是前呼后拥的,话说,老爸活着的时候也这样的,也是!没本事的人都这样的,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糊在脸上,显示自己内心的单薄。 石伟达把方向轻拐,嘀咕了一句:“要爱国守法,不能违法乱纪……呼……”他走下车子,仰脸看下这家豪华的酒店,嗯,这还是老爹活着的时候修建的,设计好了的时候问他叫什么名字好,那时候石伟达才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份,所以他说:“就叫辉达吧!” 于是,纳山市便有了辉达酒店,五星级的,至今,还是这个城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 元辉下了车,走到石伟达面前,想搂住他肩膀一起进去:“看!这里还是老样子。” 石伟达轻轻躲过:“我穿军装,不可以勾肩搭背。” 然后,他们一起进酒店,进门的时候,有位年纪大的先生正下出租车,石伟达轻轻让了路,老先生表示感谢,石伟达表示这是应该做的。 顿时,元辉吓得不轻,只一霎,他知道,那坨五花肉也许是真的不回来了。 豪华的地毯,前呼后拥的随从,专用的特大电梯,只为等候一人的包厢,似乎一切都没变。 进了包厢,脱去大衣,石伟达把军装,军帽挂好,露出里面贴身的军制绒衣,并不觉得寒碜,他很坦然的坐下,接过侍者递上来的热毛巾卷摊开,擦擦手后,把毛巾递给侍者,有礼貌的道谢。 元辉亲昵的递过菜牌,石伟达现在不怎么吃东西,倒是看到小时候爱吃的东坡肉,就点了,菜肴很快的端上来,奢华的摊了一桌子,都是石伟达爱吃的。可惜,石伟达只是动筷子吃了一小块东坡肉后,便轻轻地放下筷子,表示不吃了。 “怎么了,没胃口?”元辉扬扬眉毛,表示关心。 “嗯,现在不是饭点。”石伟达回答。 元辉放下筷子,单手托着下巴,上下看了他一会,摇头不相信的叹息:“你变了,真的,我有点不敢相信。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石伟达轻轻摇头:“不能,我们有规定。” 元辉笑笑,拿起酒瓶子拧开盖给他倒了一杯:“你尝尝,这还是你最后存的那瓶,都好久了。” 石伟达摇头:“我开车呢。” 元辉很尊重的收回瓶子,想了下:“伟伟,你知道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以前,你要是这样,我就不争了,伯父的家大业大,你抗不下来的。有时候,地球不是围着我们转的,它有规矩。” 石伟达窘了一下,这话好像有人说过,但是他很给面子的点点头:“我知道。” “你恨我么?”元辉拖着座位亲昵的靠过开,他不好好坐,将椅子倒过来骑上去,以前看他这样做,总是觉得是那样的写意潇洒。现在再看,实在是太没规矩了,站没站样,坐没坐相,这样不好。 石伟达甚至觉得惊讶,以前自己胖的一年四季买痱子粉,怎么洗澡都有股子酸味,元辉从未这样贴过他。 “我很忙,顾不上恨你,要是……以后命好,能退休的话,我会再想想该不该恨你。” 元辉大笑,取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叹息:“没事,你要恨就恨吧,这个世界我欠的人不多,真的,你走了之后,我想过你的。想起来,你对我那是真好,呵……算了,现在怎么说,都没用的,前几天……我得到点消息,然后,忽然什么都空了,你说地球都保不住了,要这些有什么用处呢?华衣美食,过眼云烟而已呀……” 石伟达表示惊讶,谁说地球保不住了,看样子,元辉的消息源实在不靠谱。但是,他也懒得告诉他,这种能够掌控事物发展的感觉,还是令他欣喜的,当然,他的表情依然严肃,什么也不会带出来。 元辉一肚子的话,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他说,他在山里带人挖了个大洞,整了个据点,要是石伟达不介意,以后尽管来找他,他会很好的照顾他,就像以前一样。他问石伟达,那个特别的部门真的存在吗?他喝了很多,一个人干下去半瓶多,喝多了自然尿急,于是他站起来解释了下慢慢走出屋子。 石伟达抬起手腕看看表,站起来取了一张纸,写下一串数字跟文字后,穿好衣服,拉开十六层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元辉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站在门口清醒了一下,硬是挤了一些笑容后推开门,一阵寒风吹来,顿时冻得他打了个激灵,他惊讶的看着大开的窗户,几步走了过去,扒着窗台向下看,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到。 当他回身,又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张压在杯子下的纸条,那个他一直想要得到的瑞士银行的账户,还有石伟达给他留的一段话。 “其实,该给你的已经都给你了,这账户上,早就没有一毛钱,再见,祝您平安,石伟达。” 元辉捂着额头慢慢坐下,呻吟一般的叹息:“其实,胖子,发生了好多事儿的……其实,我还是很想你的,除了你谁还会对我那么好呢?我想过的,把你找回来,给你减肥,照顾你的……你信吗?我知道……你肯定不信的……” 一阵寒风再次吹来,那张纸条,慢慢的轻舞飞扬起来…… 第51章 小五洲边缘小镇,成堆的尸骸被装载裹尸袋里于全国各地运送而来,这些尸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变,不腐、不烂、烧不透、砍不断,一具具的结实如花岗岩。 在案子没有侦破之前,事情没有搞清楚,结束之前,他们被收集在了一起,从全国各地运送而来,聚集在此。 毕烈耀拿着一块电子版子,就像超市里的售货员一般的在裹尸袋外面一具一具的扫描,扫描完毕之后,他就像丢脏东西一般的把电子版随手一丢,属下连忙接了,小心翼翼的放在口袋里。 “得嘞,这里又搁不下了……”一位穿着厚棉布大衣的杂修,闲扯淡了一句后,拽起门环,拉着七寸厚的钢板门,“嘎啦,嘎啦!呯!”的一声合起大铁门,挂上一把可有可无的锁子——谁会来偷尸体呢? “走着,我那里有些酒,一起喝一杯。”毕烈耀察觉出属下心情不好,便建议一起去喝酒。 “成,还是老大疼咱们,这日子真是过够了!”有人颠颠的从各仓库的小角门跑出来,脸上一派喜色。 任谁也不愿意跟上万具尸体成日呆着一起,即便是修士也是一样的。 “看你们这幅衰样,一个月五块中品灵石,还不愿意干?知不知道外面有大把的人抢着来!”毕烈耀看他们这幅没出息样子,顿时一肚子火。 “那不能,老大,我们这不……也就是闲的蛋疼,每天从早到晚的,就净看死人了。”有人赶忙解释,生怕毕烈耀不高兴。 高墙,电网,这些只是阻碍普通人的界限,站在围墙上的老兵来回巡逻着,他们的眼睛并不敢看向身后那一排排,白色的由钢板焊接而成的仓库,虽然上级没说那里有什么,可谁不清楚呢,那是尸体,成堆的,曾经跟自己一样的,会呼吸,会欢笑,会生活,对生活充满憧憬,也曾在母亲的怀窝里撒娇,也许有过一段或者很多段爱情故事的人类。 现在,这些人变成了尸体,就摆放在他们身后的院子里,这种感觉,真是难过死了。 老兵们巡逻完毕,站在炮楼上烤着电暖气,偶尔他们的目光会投向门卫室那座小楼,心里有些羡慕,当然,也是敬佩的。这群不到二十人的集体,每天就在这个大院子里跟尸体打交道,每天该玩玩,心情好了,也许还会在大院子里唱一段,他们会飞,就骑着各种闪光的物事,飞到那边的雾气里,不久会扛着一些猎物回来,在院子里活杀了,有时候烧烤,有时候火锅。老兵们见过他们抗的最大的猎物,是一条大蟒蛇,有七八米长,腰那么粗。 门卫室的电磁炉上,鸳鸯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毕烈耀端着小酒樽,一口一口的喝着,鸳鸯锅里的猎物是他带着属下去小五洲里偷猎的。以前,太师傅还当权的时候,他压根不敢这么做。 这是被下放到此的第七个月,毕烈耀被下放的原因很简单,他把清灵源那家人并在杂修了,他的太师傅辩香不管事儿了,新上来的小五洲管理组对前任势力并不喜欢,于是,跟着毕烈耀的这群人,就跟着他一起被下放了。 有时候,毕烈耀感叹命运,虽然以前他一直不相信这些东西,可是,人一旦倒霉,你总要拖拽点什么,所以毕烈耀在活了两百多岁之后,开始相信,命运这东西,实在是玄之又玄的。 桌子上的传真机响了几声,有属下拽着一张纸看了眼,看完低声骂了句:“他妈的。” 毕烈耀从西式沙发上,扬起头看他:“怎么?” 属下扬下单子:“明儿,说是国外那边的尸体,也搁在咱们这里,五千多具呢……” 屋子里,原本还算欢快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每天接收一两百已经很难难耐了,忽然的这多了五千多?是人就受不了。 “跟他们说,没地方了。”毕烈耀哼了一声,觉得这是被欺负了。 “对,就这么说!他们以为谁都可以任拿捏吗?”有属下加了一句硬话,说完,又想了下:“也实在是没地方了。” 毕烈耀不吭气,嘴角咧出一丝讥讽。这些人,谁知道能坚持多久呢?他一直没告诉大家,这里还有个名称叫十号仓库,意思就是,上面还有九家仓库,后面也许还有无数…… “咱……当兵的人!” “嘿嘿!一棵小白杨……!” 头顶上,老兵又开始壮胆一般的拉歌,他们每天都这样,一到半夜就是没完没了的唱,也许理解他们压力大,上级对于他们这样的发泄行为,几乎是默许的。 一夜寒风呼啸,火锅的汤料续了四次,大约在黎明的时候,十号仓库的巨大铁门忽然被拽开。 “这么早?”毕烈耀放下酒樽,奇怪的看着仓库外空无一人的野地。 野地里,天地苍穹都是灰色的,一些雀鸟掠过树的飞向不知名的天际。老兵们穿着厚笨的棉衣,背起钢枪排列整齐的站在围墙上看着远处……不久,十多架直升飞机,慢慢的从那边的天空,排列好了一架一架的飞到外面的空地上。 飞机停好后,有人拉开舱门,大箱子,小柜子的往下面搬运物资,器材,后来,又从一些飞机上下来很多穿着制服的各部门的官员。有穿着黑蓝色制服的警察,有穿着绿色制服的陆军,甚至还有海军,空军,甚至一些外国的官员也排在那里。当最后一架飞机停下,毕烈耀看着那上面下来的几位,眼睛忽然一亮,挥手说:“赶紧着,打扫干净这里,快!” 毕烈耀说完,看下自己,又跑到里屋,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一套十分体面,干净的衣衫,小跑步的迎了过去。 施洋昨天晚上原本好好的呆在家里,半夜的时候,帝都旧友一起找上门,谢宝的弟弟谢玉出事了,他们去要尸体,对方却不给,说是早就送走了。 谢宝家在帝都那是有权有势的阶级,可是这次是真的碰到了硬钉子,对方是特勤四,这件案子,所有的尸体都必须统一管理。 没办法的情况下,谢宝想起回到帝都的施洋,于是大半夜的,他跟皮嘉铭还有赵思涵,一起求到了门上。 施洋到是不知道这件案子是这样处理的,大家以前交情都不错,于是他又联系了李国平,由李国平出面安排了这次行程,他们是跟着‘国际法医联合组’一起赶到了十号仓库。这才下飞机,迎面的,就看到了熟人。 “小先生,实在不知道您今儿要来。”毕烈耀慢慢跪下,说实话有些激动。 施洋呆了一下,倒也了然了,他与辩香那点子破事儿在内核不是秘密,这毕烈耀按道理比自己要低上三辈儿不止,按照古礼,下跪很正常。 在空中托了一下,施洋笑笑:“是你呀,久没见了,没想到你在此。” 他们这边觉得正常,那边的海陆空,各国的官员就觉得特别的不得劲儿,不由得就往这边看。毕烈耀倒是我行我素的,他站起来,微弯着腰问:“您今儿有什么事儿需要亲自来,这里乱的很,也很霉气,不如,您去我们那边,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就好。” 谢宝他们有些诧异的看着施洋,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施洋抬眼看下那一排排的仓库,又看下毕烈耀问到:“这里都是尸体?” “是的,我们这里叫十号仓库,意思您懂得,这不是唯一的。”毕烈耀可不管特四那些条例,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施洋代表某种特权,他代表的那一股力量,可以问询任何事儿。 “这么多……”施洋也惊了。 修士休息的门卫楼跟法医联合组的楼并不在一个地方,法医联合组住的地方是过去的部队宿舍,大概因为人太多,场院里如今开始搭临时帐篷。部队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小时,十号仓库的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排了三十多顶大帐篷,有的帐篷顶还立了国旗。 毕烈耀陪着施洋他们一起去了昨晚那间仓库,于帝都运来的尸体就里面。他们很快的找到了谢玉,毕烈耀亲自抱着这具尸体来到院子里。 从前楼过来两位官员跟毕烈耀协商:“毕先生,这不合规矩。” 毕烈耀对此全无顾忌,理都不理。 施洋看了下那两位面露难色的官员,倒是也没为难,他脾气向来好,这会子开口也是温声软语的协商的语调:“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规定。请问……要用什么方式解决,我们才可以带走他。” 这两位官员瞧了眼不吭气的毕烈耀,又看看身后那群已经准备看热闹的外国围观者,压低了声音说:“按道理,咱们是两个部门,你们修真界有你们的规矩,可是……这案子没破之前,每一具尸体里都有线索,您看,能否缓下,我们跟上级汇报下。” “小先生,别管这些,他们破不了这案子,这都多久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了。”毕烈耀抬起头讥讽。 官员们的脸上表情便有些不好看了,甚至,有人在那边嘀咕了句:“要不是你们修真界的招惹麻烦,外面不知道多和平呢。” 谢宝呆呆的站在寒风里,心是颤抖的,他知道,这是他弟弟,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儿就缩小成这么一大点儿,被放在这麻袋里,孤零零的躺在陌生的小镇,连家都回不了。 皮嘉铭拍拍谢宝的肩膀,慢慢蹲下看下麻袋外面的标牌,又回头说:“是咱弟,宝,都已经这样了,你看……” 谢宝的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一边流他一边从携带的大包里取出几套备好的寿衣抱着,慢慢蹲下:“弟……”谢宝的嘴唇有些颤抖:“你看……昨儿还好好的,我说外面乱,你别出去。你偏不听!哥知道,打小儿,你就比哥哥聪明,你看不上我,嫌弃哥铜臭气,没错,哥是笨,但是你总要听哥一次吧?傻弟,你知道吗,咱爸,咱妈,都还不知道……我可怎么跟他们交代?” 施洋看谢宝解不开尸袋,便蹲下帮着解开,把已经干了的,缩成一团儿的谢玉的尸体抱出来,一件儿一件儿的给裹衣裳。 谢宝不能看了,便坐在那里,七尺高的汉子,咧着嘴巴干嚎起来。 谢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小学,中学到大学,现在人孩子在读博士,读化学博士,大院里就出了一个这样能够的孩子,说起来谁家不羡慕。眨眼的功夫,人没了,就躺在这里,跟演戏一般。 皮嘉铭点了三支香烟插在地上,赵思涵将准备好的纸钱提出来,一捆一捆的开始烧,一边烧一边小声唠叨:“弟,你拿着,咱有钱,尽管花,想上什么学校咱去什么学校,下辈子,还念书,还读博士……还,还要听你哥话,知道吗?你哥是笨,可有时候说话也在理不是……” 施洋听不下去了,扭脸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绕着十号仓库走,毕烈耀跟着小心翼翼的说着话。 “小先生,这事儿我也调查过,只是咱这一股现在不灵光了,现在特四那边跟咱这边搞得很僵,修真界也是人心惶惶的。一样在死人,靠俗世那些人,案子是破不了的。” “那你说……说下你的线索。”施洋站住,扭身问他。 毕烈耀苦笑了一下:“小先生,我们先生说,门下弟子不许参与此事,可是……每天呆在这里,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要不……您给我说个情,叫师傅允了我,我想回特四。” 说起来,辩香那家伙,消失了很久了,上个月底吧,见了师兄后出来就没看到过他。身后的尾巴没了,施洋还别扭过几天呢。 “辩香最近在干嘛?”施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 “先生,我也不知道,先生现在讨厌我……”毕烈耀挠下后脑勺:“我得罪过您师傅,这不,师傅就厌弃我了。”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施洋想了下,摇摇头:“你怎么得罪我师傅了?” “那不是,那会子,我把您家并到杂修了吗。我师父知道后,直接就把我打发了……” “你师父?” “啊,我师父是杏花先生的徒弟……”毕烈耀有些不好意思。 “呵……”施洋失笑,有些阴郁的心情好了一些:“成了,跟你师父说,没怪你,我们挺爱做杂修的,虽然现在做不成了。对了,你说的那个线索…… 毕烈耀想了下,悄悄在施洋耳边嘀咕了几句。施洋眉毛轻轻的拧了一下:“真的?” “对,其实,俗世那边也许也注意到了,这不是,我天天在这里,闲了自己也瞎琢磨。”毕烈耀回答。 “洋洋,过来下。”皮嘉铭在那边喊人,施洋跟毕烈耀一起回到了仓库门口。 “他们说,怕尸体发生异变,所以要是咱们能炼了,就带着灰儿走。”皮嘉铭脸上有些发青,气的。 意外死去的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结实,这大野地的,去那里炼化,这不是为难人吗?偏偏这时候,已经糊涂了的谢宝还抱着自己弟弟法癔症:“不能炼了,我爸,我妈还没看到呢,炼了我怎么交代?” 施洋慢慢蹲下,看着谢玉的尸首,他盯了有将近二十多分钟后,才慢慢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大大的白色绸子慢慢铺在地上,回头对皮嘉铭说:“带谢宝走开点。” 谢宝一惊:“你干啥呢?” 皮嘉铭跟赵思涵一起走过去,扯了谢宝,硬是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他的手,谢宝跟那里哭:“别啊,别烧了我弟弟……洋洋,求你了,我爸还没看到呢……” 光秃秃的地面上,忽然钻出一些老树根缠绕着盘着谢玉的尸体一层层的裹了,施洋盯着那里一直到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打了个响指,一道火焰飞过,树根儿开始燃烧。奇怪的是,那铺在地上的白绸缎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烧不烂的。”站在一边的官员小声嘀咕,施洋没理他,是烧不烂,但是丹门的丹火,是个俗世的火焰不一样的。 谢宝撕心裂肺的在那里哭,施洋心里堵堵的难受,这是打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没想到,就是跟他在大院里一起打篮球,一起说闲话的大活人,需要自己一把火亲手炼了。 火焰整整燃烧了十多分钟,慢慢的,树根儿跟谢玉都化成了灰,一层层的铺在白绸上。 站在那边的官员没吭气,反正修真界什么怪事儿都会有的。 施洋蹲下,小心翼翼的把白绸卷了灰儿包好,谢宝过来一把接了,捂在怀里,这会子他是哭不出来了,嗓子早就倒了。 “你们回吧。”施洋对皮嘉铭说。 “你不回?”皮嘉铭问他。 “不了……”施洋扭头看着那些冰冷的仓库说:“我有事情要做。” 第52章 修真者与各方面的代表,严格的划分成两种界限,在大院里各忙各的。这边做着各种实验,那边是吹笙打鼓招魂安魂,好不热闹的忙了一上午。不管是有用无用,大家都在忙,都想把此事早点结束掉。 唯一相同的地方是,他们都集体去距离这里大约一千米以外的临时修建的简易板盖的食堂开饭,面对那么多尸体,谁也吃不下东西。 施洋在食堂里遇到一位熟人,万彬彬小朋友的爸爸万跃,他在自己师兄那里见过此人一次,当时他穿的各种邋遢,现如今也是一身毛呢料子的制服,修整的很干净,大概是要面对国际友人,门面功夫也得装一下吧。还有一位熟人……世界真小不是吗,施洋看了一会,不由同情自己专职为奶爹的师兄,扭身想走,不经意的却看到,李真跟吴维端着餐具,呆呆的看着施洋。 “洋洋!你怎么在这里?”吴维作为这次行动的副指挥,算是这群人当中的实权派。 施洋左右看看,需要进食的修真者坐在饭堂的左边,那些法医联合组坐在右边,中间还有一排蓝色的餐桌,就成了界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吃饭呢?你们那边伙食不错啊!”施洋探头看下吴维的红烧狮子头,再看看那边修真者的饭堂里装点的很是精致的食物,突然没了胃口,这厮一贯就是吃混食的,打小儿就觉得别人家的饭好。 吴维笑了下,从一边舀了不锈钢盘子递给施洋:“每天伙食费三百八,一类灶,我当兵那会儿,可没这么好的东西吃,来点呗?” 施洋接过去,习惯的把盘子往身边一递,施一就凭空出现,接过盘子一头扎进正在打饭的国际友人当中插了个队,话说,施一出生在清末,那会子好歹也是个举人老爷,书念得不少,排队的不懂,再说了这队伍是横排。 习惯了飞天遁地的国际友人,如今次接近还是第一次,他们比较兴奋的看着施一,要不是不允许,大概早就取了手机拍拍了。 吴维与施洋坐下,不知道从那里伸出一只手递过一盏茶,施洋接了,也没觉得怎么着的就喝了一口,在嗓子里清了几下后,随口吐到一边,于是那边又出现个痰盂儿,好吧,这情形挺诡异,就像鬼片儿,看的吴维跟李真毛骨悚然的。 “你能不这样吗?”吴维有些受不了施洋大老爷的作风了。 “那样啊?”施洋不懂,接了热毛巾敷脸,这才舀起筷子夹起菜肴吃了一口,味道……没想象当中的好吃。 “就你这样,那帮老毛子看了,回去个个要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了,今儿早上你们在那边折腾什么呢?”吴维抱怨着,在心底,他还把施洋当弟弟,当然,如今他这是一厢情愿的事儿。 “招魂儿呢呗,你们解剖,我们直接招了鬼魂问询下。那边毕烈耀联系的是老茅山派,特灵光,要不你把你祖爷爷的八字给我,我给你走个后门,招来你们叙叙旧,万一有没交代的祖产什么的,也算发一注小财。”施洋开着玩笑,尽量令他们中间的气氛调和的温和些。 吴维嘴角抽抽了一下:“你可别,人家在下面呆的好好的,你把老人家叫上来,那么大年纪了,多累啊!再说了,我们组里也有人会茅山法,你真当我们特四没人才了。” “我就是一说,听不听的你随意吧。”施洋没抬头的嘀咕。 吴维端起米饭扒拉了几块,又想起什么:“找来了吗?” “什么找来?”施洋没听懂。 “鬼魂……”作为一位现役军人,吴维说这话的时候忒别扭。 施洋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表情挺不好:“没有,该是魂飞魄散了吧,太狠毒了……”说完,他想了下:“别跟谢宝说,要是知道连个念想都没了。” “嗯……”吴维点点头,继续扒拉饭。 餐厅里,除了咀嚼的声音,饭碗碰筷子叉子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安静。吴维一边吃饭,一边悄悄打量着如今的施洋,原本以为,自己跟这个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吴维有吴维的矜持与骄傲,他一直是个优胜者。可现如今,这人已经落下他好远,吴维清楚的知道这一辈子,施洋可以达到的高度,对他来说,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他有些嫉妒,不,他有些妒恨,任谁知道了自小暗恋自己的人,忽然的落下自己十万八千里,此种滋味,想一下那股子酸楚就别提了。 “你跟阿姨他们和好了吗?”吴维没抬头的提醒着,就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很想给施洋找点不快。 “和好?以前那都是小孩子脾气,我师父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我这破性格,又不积极,到那里等都不会招人待见!”施洋很随意的回着,压根不在意吴维说的话。 “上个星期,我见你姐姐了,那不是小时候我们一个班儿吗,你姐说,你妈可伤心了,总哭,阿姨,叔叔,年纪都不小了,你以后能活那么久,别把疙瘩总是系着,下辈子……保不住还有无这样的缘分呢,你说是不是。”吴维继续唠叨。 “啊,知道了。”施洋不再吃了,放下筷子擦擦嘴,擦完这才露出意思不耐烦的对吴维说:“你有病啊!你自己家的事儿还没理清,管我家做什么?” 吴维愣了一下与呆愣的李真相互看看,一抹尴尬的潮红在吴维脸上泛出来,越来越红,最后发了紫。 “小先生,能过来一下吗?”毕烈耀走过来低头打了个招呼,先是看看吴维,接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这就是自己被发配后,特四扶持起来的负责人?怎么就分不清位置呢? 也许,这就是修真界与俗世区别,修真界崇拜弱肉强食,俗世永远有比力量大的规矩。 施洋站起来,看看门外又扭脸看下吴维,他轻轻的在口腔里咬下后槽牙,放松了一下后这才对吴维扯了个扭曲的笑脸说:“别在意,这不谢宝刚走,我心里不痛快。” “哦,没事没事,都是熟人,理解的,我也不高兴,谢玉跟谢宝人都挺好的,只是没想到这事儿波及到咱们的圈子了。”吴维接着楼梯迅速的下了。 “那个人背后没个家,这事儿对谁家都是晴天霹雳。算了……我出去下,晚上,你们那边跟我们这边交流下线索吧,这么扛着也不是事儿。”施洋说完扭身出去了。 吴维呆坐在那里,伸手抓住裤兜舀出一包烟来,李真碰了他一下,指下饭堂里的禁烟标志。吴维抱歉的笑笑,抓着香烟,慢慢走向简易食堂的外边。 寒风中的残阳带着最后微薄的光线照在野地上,饭堂外面的临时标志牌子下,站着一位古人。这人着一件黑色的黑色的长袍,一头的长发挽紧了扎在头顶的玉冠里。吴维呆了,因为这人长得十分俊美,当然俊美不是他唯一的优势,这人气质好,那么飘渺,飘逸,飘洒,天地间都像掌握在他的手心一般,只是一站,吴维就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即便如此,吴维没走,他压抑着,有些极其不愉快的看着施洋就站在这人的对面,他的手插在裤兜里,尖下巴微微仰着,眼神里带着一股子好不遮盖的飞扬,那两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景。 辩香看着施洋,仔细的,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这才温和的一如往昔哪班的开口道:“我若劝你走,你必然会留下是吗?” “对!“施洋一贯的不客气。 辩香笑笑,伸出手,想拉住施洋的手,可惜,施洋躲开了。 “这边条件不好,已经到了家门口,去我的洞府去看看吧,虽然比不得羿丹先生家底厚,可那也是历代辩香心血凝聚的地方,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不去,我有工作。” “有你没你,该遇到什么,该到达那里都是定好了的,乖,去坐坐,这边空气不好,环境也不好,小五洲离这里就几步路,你也不想陪着……那么多的……呵,呆一起吧。”辩香早就习惯了施洋式的对话方式。 有修士从室内出来,一眼看到辩香,呼吸都要停顿一般的立刻就是双手交叉,深深的弯腰。辩香不说话,他们便不敢起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历代辩香在修真界的地位都是最顶尖的。 “我爱住这里,你是我什么人?管的宽,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施洋不知道怎么了,今儿火气格外的大,说完,他不在看辩香,转身走向十号仓库。 辩香一把拉住他,施洋挣脱了一下,怎么挣得开,又不是他的对手,就只好被他这样拉着,对他怒目而视。 “施洋,我大乘了,也许……就要飞升了,这一界已经乱了,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好吗,我有办法……” 施洋眉毛一拧,扭脸看他:“我想飞升,羿丹那家伙比你有办法,再说了……”他想到了什么一般的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辩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辩香笑笑:“知道,可是不能说。” “我问你,也不说吗?”施洋说到。 “不能说,再说,你是我什么人呢?”辩香笑着,手里却握的更加紧,从一边的空气里慢慢走出四个人,正是施一他们,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围在施洋的身后毫不客气的看着辩香,施一说:“放开。” 辩香撇嘴,抱歉的放开手轻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志气的,却原来……是有所依仗了。” 施洋歪头冷笑:“别呀,仗势欺人这事儿我向来不做,可打我认识你开始,你那件事不是仗势欺人?你没说这话的权利。 ”权利?那是人发明出来的糟粕,我不信仰那个,我信仰一切靠自己,施洋……跟我回去好吗?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看着风平浪静,却也不过是前奏而已,我这辈子没几个念想,你是唯一我放不下的,跟我走,再不走……怕是那个羿丹来了,也没用了……”羿丹还要劝解,那边的饭堂里却传来几声惊叫。 施洋身形一动片刻间已经出现在饭堂内部,一进去,他便看到靠在饭堂边上的一处桌子上,有位国际友人脸扎在不锈钢饭盘上,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泛着白雾,身形慢慢的正抽成一团儿。 “去……”施洋随手取出一块白色的玉佩祭了出去,那玉佩迅速飞到那位国家友人头顶变成一个正方形透明的罩子罩了下去,白雾在罩子里找不到出路快速的变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开始挣扎,一边挣扎,一边无声的狰狞着什么。 没人知道施洋现在扛着怎么样子的一股强大的压力,他只是感觉有一股子力量拉扯着自己就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把自己拽过去,施洋单脚跺了一下,两根碗口出的藤蔓从地底伸出来紧紧地抓住施洋的腿一圈圈的缠绕起来,拉拽的压力顿时去了一些。 白雾变成旋风,玉佩罩子一点点的分裂开来,最后慢慢破裂成碎片,那旋风逃脱出了束缚在屋子里高速的旋转开来,所过之处,波及者被刹那吸取掉水分变成人干儿。 屋子里有修士快速的念着法决各施其法的将自己罩起来,可怜那边的的法医联合组成员们,此刻除了站在那里惊叫,戒备,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带走。 盘着双腿的藤蔓开始慢慢出现裂纹,就像窑变一般的干枯断裂,施洋心里暗暗惊讶,催动功力一层一层的促动地底灵干繁殖,施一他们齐齐的围在施洋身边纷纷先是甩出一些灵符,灵符爆裂瞬间就把那白旋风切割成千万份,屋子里的不锈钢盘子一块一块的飞起,凝聚成一块巨大的可以照出人影的钢壁,很快的那千万份白雾又化成无数的像手一般的物事,抓起屋内的一切有生命迹象的物体吞咽着,一时间饭堂内人仰马翻,无论是修士,还是俗世人都在四下奔走。 吴维跑进屋子,先是找李真,当他找到李真,拉着她想跑的时候,这间简易的饭堂已经成了禁室,门窗都打不开了。 一声诡异的笑在房间里响起,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有人在施洋的耳边吹了轻轻的哈了一口气:“洋洋,妈妈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 施洋一愣,身体慢慢的向前走着,毕烈耀大喊着:“别过去!”奈何,此刻的施洋什么都听不到。 “动物园?”施洋一脸困惑,脑海里出现了小时候,老师布置作业《记最快乐的一天》,幼小的施洋想不出什么是最快乐的一天,于是抄了小学生作文集里的一篇。 “今天,我跟爸爸妈妈去动物园了,动物园可好玩了,有大象,有河马,有长颈鹿,还有海洋馆里的海豚。动物园里到处都是人,妈妈怕我走脱了,就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先去了猴山……” 幼小的孩子,舀着作文本站在讲台上幸福的念着,念完,老师带着一脸讥讽的笑对班里的同学说:‘看到没,这就是抄袭。施洋,你可真有出息,连改都不改,标点符号都照抄了……’班级里,孩子们的嘲笑声汇集在一起,施洋舀着作文本跑出教室,一边跑一边哭…… “施洋,妈妈跟爸爸带你去动物园好吗?就咱三……”那声音慈祥的,带着浓浓的宠溺的声音诱惑着。 施一,施二,施三,施四被强大的力量撞击开飞向墙壁,又反弹到了地面上,他们不约而同的吐出几口鲜血,那白雾兴奋的卷过去,残血顿时不见了。 施洋呆呆的往前走着,脸上带着孩童一般的笑,他问:“只是带我一个吗?哥哥姐姐都不带?” “不带,就跟洋洋一个人去!” 施洋很高兴,伸出双手高高的举起,就像被拉着一般慢慢的向前走着,那白雾分成两半,变成一条白雾分割成的墙壁,施洋一脸幸福的像着钢壁那里蹦跳着。 “洋洋……别过去……”吴维喊了一句,很快的他被一股力量卡住脖子,脸上一片青紫。 终于,施洋来到了巨大的钢壁前,眼睛里童真的光芒遮盖不住的兴奋,他说:“哇……好多鱼……”说着就摸向那里……一下又摸了空,巨大的钢壁化成吸粉一层层的落下,吴维从空中坠落到地面上,李真大哭,哇的一声扑了过去。 施洋呆了,傻乎乎的看着面前的饭堂,装海鲜粥的瓷盆扣在地上,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生气的看着四周,很快的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倒退的向后急飞起来。 “辩香?”施洋惊讶的看着抱着自己这人。 辩香冲他笑笑,一张嘴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施洋看不到,此刻在辩香的后背,那股白雾化成一双手快速的击打着辩香的后背。 “我……我也没去过动物园呢?你能带我去看看吗?”辩香护着施洋,就像以前施洋护着春天那般,辩香笑着,嘴巴里的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施洋的脸上。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过自己,就连师傅都没有这样全心全意的拥抱过自己一次。施洋看着辩香,看着他的脸色慢慢的变白,看着他那一头乌黑的青丝,一缕一缕的被一股力量包裹着带走了生命的青色。 第53章 电视上有关于意外死亡的报道越来越多,东方人最是宁肯信其有的一类人,就这般的,大堆的市民开着车,拖家带口的在年前往乡下走,奇怪的是,乡下的人也是相携了一起往城里赶,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茫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关了在溶洞中特别不协调的那台大电视,薛润百无聊赖的抱着垫子打滚,想着心事。徒弟们好久没联络了,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羿丹不少事儿。 薛润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师傅,自打有了徒弟,都是徒弟在照顾自己,而自己能够给予徒弟的却少得可怜,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薛润觉得,如果按照地球说法,自己这种的,就叫做有心理上的疾病,不健康的、依赖性极重的那种病。 薛润叹了口气,眼睛漫无目的的在石洞里扫来扫去。现在,这算什么呢?是跟羿丹同居了吗?薛润能感受到羿丹已经慢慢的融入自己的生活,羿丹不知何时再次、这么轻易的又成了他的习惯,他的依靠。薛润真真觉得自己没出息,不管变作了谁,不管经历了多少轮回,他心里仍是有他的。 最近,令薛润心烦的事情变多了,比如他常做恶梦,梦中有一个熔岩洞,熔岩洞里有一条好长好长的铁链锁着自己,自己就这样年复一年的独自在那里煎熬着。 每次梦醒的时候他就觉得好像没睡过一样,所以一直想睡,却又不敢睡,怕睡了又回到那个梦里。薛润就这样在梦里梦外的被煎熬着,他知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可是羿丹不说,他也就耗着不问。 自己竟是这样的懦弱吗,表面上那么愤恨,可是,羿丹来了,自己打不过他就缩了,听听,多可笑,打从前到现在,其实自己就是个软蛋,至多,说话声音高点而已。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羿丹笑眯眯的坐在薛润的身边,斜靠在他身上,一点点的玩着薛润的发梢。 “死去!”薛润打今儿早上起来,心情就格外的不好,慌乱乱的。 羿丹脾气不好,当然,那得分跟谁,就拿薛润来说,他在薛润面前就是一根贱骨头。 “成,我一会就去死!”说完,做了个吊死鬼的贱样子,又笑嘻嘻的对着薛润摇尾巴,“怎么啦?我又招惹你了?……你别说,让我想想?……没有啊,我这几天表现挺好的啊?” 羿丹巴巴的过来讨贱,薛润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打人的解气了点,挨打的浑身舒畅,捂着脑袋呵呵笑。 薛润打完,推开羿丹,站在洞里来回走,走了好几圈后扭脸对羿丹说:“不成,要出事,我这几天心慌意乱的。”说完,薛润跺了下脚,消失在溶洞里。 羿丹脸色一凝,侧头吩咐了一句:“去查查。” 琼欢点点头:“好,师傅我们去,您……最好这几天好好休息。” “去。”羿丹没理他,转眼也消失了。 杨向子今儿还跟昨儿一样,开店,虽然什么都卖不了,喝茶,看街景,虽然街上没人影儿,接孩子……学校说,打明儿起,学校无限期放假了。 这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天,除了气候冷一些,物质上比去年缺乏了一些,人身安全少了一大截之外,日子还是一样的,几乎每个人都一样,喘口气,依旧一肚子的冤屈、委屈、不如意……以前嫌钱少,现在担心下个受害者就是自己,怨恨自个儿朝廷没力度,可你看看……这全世界,不分国度,不分教区,哪儿哪儿都一样。世界到了这份上,倒是有人悟了,好歹朝廷还管着呢,物价也一直压制着呢,灾区依旧有人奉献呢,就惜福…… 他一手领着一个孩子到菜市场买菜,孩子们无知无觉的依然幸福,依然兴奋,蹲在那里很认真的挑选着不多的几种蔬菜,就像在办一件很大的事情。杨向子很尊重他们的意见,于是,他们不时的发出笑声,小东西们的嘴里哈着白气儿,翘翘的眼睫毛上挂着白霜。 杨向子看着万彬彬,心里愁死了,倒不是烦了这孩子,养了都快俩月了,多少也亲了,但是,那什么……那人忒不要脸了,就发一短信,说是有任务,末了还请律师联络他,说是万一他有意外,请把彬彬送到他们单位,请组织安排。 组织能帮你安排个大西瓜,杨向子心里实在气愤,万分后悔在幼稚园门口多的那么一句话。这眼见的就又是一年,下个星期就是新年了,这孩子大概还要跟自己过一段了。 “爸爸,回家,外面冷。”春天心思细腻,很敏感的触觉到父亲的不悦。 “好,咱去买点鸡腿儿,晚上炖鸡腿腿吃好不好?”杨向子赶紧回复心情,弯腰跟孩子们打商量。 “炸的!吃炸鸡好不好?”杨春天得寸进尺。 “少吃油炸的玩意儿!”杨向子拍下两个孩子的脑袋,领着他们进了土产店。 这样寒冷的天气,往日喧闹的菜市场根本没几家商户,东西虽然都有的卖,可是价格都贵的吓人,虽然政府一再强调这只是临时性的调价,这气候的变化是冰河期来临,要相信朝廷,会拿出解决的办法……可,谁信啊? “麻烦,来五斤。”杨向子指指摆在盆里,搁在门口的鸡腿。如今,这冰箱都用不上了,直接放在那里就能结冰。 “呦,这大冷天的,还带孩子出门呐。”买土产的大婶跟杨向子相当熟,毕竟杨向子那也是顶级的好摸样。 “接孩子放学,这不是顺路吗。”杨向子笑笑,拍拍杨春天的脑袋:“叫人。” “阿姨好。”杨春天嘴巴很甜。 “阿姨好!”万彬彬生怕别人忘记自己,这孩子性格其实挺招人喜欢,在逆境中生长,却从不自卑自怜,只要有机会就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你必须注意我!所以,他的声音很大,杨向子乐了。 “呦,这是谁啊?”土产大婶问杨向子。 “也是我家孩子。”杨向子看看万彬彬挺着的小胸脯,好,伤害孩子是不对的。 “呦,真有礼貌。”土产大婶夸了几句,要以前,她这屋子里能吃的东西不少,腰果,松子仁,果脯什么的,她总给杨春天抓点,可如今这物价一天一个价,她实在是舍不得了。 称好鸡腿,土产大婶小心的解释:“这天气不好,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哎,那些人真有意思,不是赖天气就是赖交通的,哎,咱小老百姓能干啥,得,这不是,一斤鸡腿又涨了二十块。”杨向子冲她笑笑,依旧不问价格的结了账。用问吗?不就是那几句话,世道不好,鸡肉涨成海鲜价了,就是工资不涨,别是大灾要来,等等之类。 杨向子不爱多言,不管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就不爱发表自己的意见。 领着孩子回到车里,杨向子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包奶,说起来,这彬彬跟着自己也算享福,要是跟了他爹,现在没准儿还在跟门房大爷过日子呢。 发动车子,杨向子拐出集市,空荡荡的路,正对着集市的宣传牌上写着“调整心态,共度难关”,以往,走这条路,连个车位都找不到。 “爸爸,老师说,动物园里的动物集体冬眠了,不能郊游了。”杨春天跟车后面告状。 “老师逗你玩呢。”杨向子笑着解释了一句,没办法,这几个月,人都不正常了,老师跟孩子胡咧咧,也没人管吗? 听着孩子们说着属于他们世界的顽童系语言,杨向子脸上的微笑就没停止过,当车子绕过商区,他突然一脚踩了刹车,轻声喊了句:“杨一。” “在。” “看好孩子……”说完,杨向子消失在了车里,万彬彬小朋友目瞪口呆的指着驾驶座:“杨叔叔不见了。” 杨春天小朋友习以为常的拍拍他的脑袋安慰:“没事,爸爸去救猫咪了,猫咪上树了,找不到妈妈了……” 杨一一脸尴尬的看着小主人,又扭头看看街区,他不会开车……这可怎么好,抗着这车子回家成不成? 另一边,辩香抱着施洋,接连向前滚了近千米,身后的攻击却还没停下来的势头。 “放开我……”施洋挣扎着想反击。 “别,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辩香站稳身体,又紧了紧搂住施洋的手,勉强稳住身形,迈开步伐躲避攻击,奈何,无论他怎么躲,那些无形的攻击都能打到他。眼见着,他的伤势越来越重,步履也愈发的凌乱…… 辩香背后那股巨大的力量,不停的拖拽着他们,想要把他们拉入未知的世界,这好几次他们都惊险的躲过了,辩香觉得那是运气好,他却不知道,施洋胸口的一块玉佩再帮他们抵御了几次攻击之后,消失不见了。 施洋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就这么乖乖的呆在辩香的怀里,以前,从未有人这样一心一意的保护过自己,这样全心全意的被抱在怀里……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大滴大滴的鲜血从辩香的嘴角慢慢流到施洋的衣衫上,胳膊上,辩香的鲜血……凉凉的,粘粘的……施洋下意识的伸出手帮他抹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有谁轻喊了一声,一股巨大的风力席卷着可怜的简易板搭建的饭堂上了天空,接着化成粉尘。空气里,有大笑的声音传来,笑声越来越远…… 辩香半跪在地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杏花他们跑过来,语气急促,脸色发青:“先生……” “我以为会死呢……”辩香看着施洋说,说完,松开手臂,施洋跌在地上,屁股麻麻的。 “洋洋,过来!”薛润显然是不喜欢辩香与自己的徒弟这样接近的,站在那里毫不客气的叫施洋过去。 施洋呆呆的站起来,先是看看薛润,再看看捂着胸口半跪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的辩香,那只是短暂的不到三五秒的思索时间,他便义无反顾的投奔到师傅的怀抱:“师傅,我以为我要死了……” 杨向子‘嗖’的一声出现在现场的一颗树顶,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安全的师弟,于是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吓死他了,他们师兄弟之间有特殊的心灵感应,自从上次施洋出事,师傅对他们的安全系数那是提高到了变态的段数。 “怎么会这样狼狈,你防御玉佩呢?”杨向子走过去问。 施洋呆了一下,伸手摸摸脖子下的绳子拽出来,绳子在,玉佩不见了,也感应不到了。 这次袭击,犹如一次武力值不均等的示威,无论是对修士们,还是对俗世所谓的科学力量。目标是有形的,可现在大家对待的是无形的目标。 这次军方的人来的倒很快,不一会儿现场就出现了十几个收拾现场的人,大多脸色不好看,甚至大家是绝望的。 “施洋……”死里逃生的吴维不愧是军方代表,他很快组织好人进行自救,清理现场,清点死亡人数,收拾好后,他接到一份命令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施洋的师傅。 被安慰的施洋,心分成了两半,一会看看在那边打坐疗伤的辩香,一会看看在现场站立的师傅。 “你没事了?”辩香看着衣衫褴褛的吴维,扯了一个难看的笑。 “李真……不见了。”吴维四下看着,那个脾气爽利,总是大大咧咧的姑娘在纷乱中不知去向。 “再……找找……”施洋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四下看了一眼。 “嗯……施洋,能求你个事儿吗?”吴维顾不得再去找可怜的李真,有些尴尬的问了句。 施洋没听到他的请求,他的手放在裤口袋里,手指握成了拳头,手心里有一瓶药。给还是不给呢?他好歹救了自己的,可是……以前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傅,师兄都不喜欢他,那个人自私极了…… “施洋?”吴维又叫了一声。 “嗯……啊?”施洋呆愣了一下,扭过头,脸上有了一些尴尬的红。 “能请你师尊多等会吗?”吴维再次请求。 “我师父?” “对,我们领导要来,想见他……” “唔……好,我去问问。”施洋走过去,拽拽薛润的衣角,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薛润朝着吴维看了一眼后,又扭头看了下十号仓库后,终于点点头。 杨向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切割的极其整齐的半块托盘,心里把一些东西慢慢的连成一条线。 “杨先生?”万跃万分惊讶的看着蹲在那里的杨向子,这位先生对他算是有恩的,前段时间那么忙,亏了他帮着自己看孩子,这次他忽然被召集来十号仓库,被迫把遗书都留给了这位在他看来,总是脾气很好,总是温和和的笑着的好好先生。 甩开托盘,杨向子站起来,对于在此地看到万跃也是万分惊讶:“万先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万跃:“你怎么在这里?” 万跃脸色涨红,毕竟作为不合格的父亲,他挺没脸的,就在刚才,他随着饭堂里的气流来回翻滚的时候,他一直想着儿子那张总是受了委屈,要哭不哭的小脸,那么好的孩子,给谁做儿子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偏偏成了一位法医的臭儿子,彬彬说,向子叔叔做的饭特别好吃,自己就只会带着儿子吃快餐,要外卖。 “我……我这是死里逃生,刚才……都以为要死了呢……”万跃觉得自己看到了亲人,心里竟然酸楚楚的。 杨向子笑笑,拉过他的胳膊,凭空取出一盒药膏,用手指沾了膏剂帮他细细涂抹了一下,那伤口眼见着就愈合了。 “彬彬只有你了,这么危险的工作,以后还是不要接了。”杨向子帮他挽好袖子。 万跃捂了下胳膊苦笑:“不是我,也是别的孩子的爸爸要来,你看那边……” 杨向子看向不远处,很多人抬着死去的人小心翼翼的帮他们整理制服,归纳入裹尸袋。 “杨先生,您说,这是为什么呢,去年大家还好好的争权夺势,该离婚离婚,该讨小便宜讨小便宜,该斤斤计较,就去花大把的时间去计较,转眼的,这是招惹谁了呢?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不成吗……我臭儿子都多久没看到我了?都把你当爹了……啊……” 万跃失声痛哭,昨儿跟他一起来的组员,现在就剩他一个了,万跃觉得回去没办法交代,这让他要怎么跟嫂子们说啊? 杨向子看着这个干瘦的汉子,心里莫名的有些疼惜,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搂住了他,慢慢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时……天空的直升机机翼突突作响,慢慢降落,有人慢慢走下悬梯…… 第54章 薛润见过很多人,前辈子,这辈子,各种阶级,各种职业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气质。气质就像指纹一样,无法复制,无法用所谓的什么各种血型,各种命数能够归类的。在薛润看来,气质是人在成长过程当中的一层层烙印,每个人都不一样,绝无重复。 打直升飞机上下来很多人,按照阶级,按照固定的职位,按照社会地位划分的异常严格。 最先下来的这位老者,他里面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厚毛料老式干部服,外套着一件黄色的厚军大衣。走动间,军大衣的衣衬上的老羊皮毛偶尔会翻出来,羊毛的颜色已经发灰,看得出这件大衣有些年头了。 如今这时代便是领导也是洋气的,穿名牌,戴名表。这么多年了,依旧穿着四个口袋的干部服的老家伙几乎就要死绝了。老人慢慢走着,每一步踏下去都十分的有力度,带着一股子毫不遮掩的杀气。 薛润觉得这老人骨子里一定很偏执,就像他刀削似的脸颊一般有棱有角,这种人一旦认准了道理,就没人能扭转他。怎么说呢,这人带着一身被岁月惯出来的上位者压倒一切的官僚气。那种,在办公室随时想出不合时宜,不适应时代的某种畅想,接着会有无数人为这种畅想跑断腿。他们这种人,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即便是错了,也自然有人会玩空心思地去证明他没有错。 李国平是第五个下飞机的,他下来后先是看了一眼现场,接着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姿态很低的在那位老者耳边说了句什么,老者摆摆手,便冲着薛润他们走了过来。 薛润自认了解李国平,以前的李国平无论对他们有着什么样子的态度,赔笑也好,巴结也好,求人也好,他根骨里总有那么一丝看不起的味道。有时候薛润也搞不懂为什么李国平要看不起他们这些修士,他也懒得去问这个问题。 现在看着一脸正气,挺着脊梁笔直的站立在这位老者身后的李国平,薛润有些悟了,大概他以前一直把他们这种人看做是旁门左道,而李国平觉得自己所代表的是人间正道。 “这位是薛先生,他们都喊我老药,我打解放战争结束了就没断过吃药,老药罐子一个,薛先生也这么喊我。”这位老者,一下飞机便径直走到薛润面前自我介绍,介绍完很是亲厚的伸出手对着薛润握了出去。 薛润呆了下,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这老先生的手干燥无比,手心还有干皮子在划拉着薛润的手心。 “您是领导,我们是小民,还是喊您药先生。”薛润左右看看,无论是辩香,还是羿丹,这些人都比自己有地位?干嘛下飞机先找自己? “别这么说,您现在举足轻重,一跺脚,那是半个星球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呢!哈哈……”老药打着哈哈,眼睛随意扫向左右。 杂乱无章的现场,因为一些人的到来而有了主心骨,各部门各司其职,忙得快而有质量,被拆乱的食堂又被架了起来,该拖走的很快被拖走,该被心理疏导的都去了夹角的小接受治疗。 很快的,一顶军用帐篷被支了起来,薛润他们被邀请到了临时帐篷里。从头至尾,李国平都没有跟这群老熟人说一句话,甚至偶尔与他们的眼神相接,薛润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罪人,这令薛润有些莫名其妙。 薛润他们坐好,有人端来几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老药一直很忙,一边听属下的汇报,一边对着挂在临时帐篷上的一张全国地图涂涂画画的。 这大概就是被晾起来了。 “哥,回。”羿丹有些不耐烦,站起来拉起薛润想走。 “羿丹先生,难道您不想说点什么吗?”老药扭过头,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可是……他的眼里有着一股子完全不遮掩的愤怒。能不愤怒吗,一场混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联合小组成员。 薛润立刻扭脸看着羿丹,难道……这是羿丹干的?没理由啊!怎么可能,他只是找自己,现在找到了,他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羿丹撇嘴,解释都懒得解释,他拉了几下薛润,薛润没动弹。 “药先生想叫他说什么?”虽不畏惧,薛润还是想听听这位老先生怎么说。他可不愿意羿丹背上莫名其妙的帽子。 老药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坐下,薛润有些不喜欢这老头的态度,自己又不是他的下属。 “现在这一天比一天恶劣的天气,还有这些事故,这些无辜死去的人,难道羿丹先生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老药又逼问了一句。 羿丹冷笑了一下,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这界除了薛润,他在乎的真的不多,跟这些蝼蚁有什么好说的? “师傅?”施洋从帐篷外走进来,一瘸一拐的,表情很是沮丧。 薛润有些担心,走过去扯起他的裤腿看了下,施洋别扭了一下,缩缩腿:“没事的,搓了筋,已经好多了。”施洋说完,看下站在屋子里沉默的人们,咬咬牙小心的问薛润:“他们刚才告诉我,说是……跟师叔有关?” 薛润顿时有些气愤:“你师叔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每天干这个?他天天跟我在一起,没那个闲工夫去杀人玩儿!” 羿丹顿时高兴了,能得着这样一句话,这些年来的努力真的值得了。 “没有说……这件事,是羿丹先生做的!但是我们确定,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跟羿丹先生有关!”站在老药身边的李国平很是气愤的来了一句。 “切!” 羿丹依旧是一脸不在乎,比这一界先进的地方他都灭了不知道多少,在这里废话简直是有份。他是不在乎,可是薛润显然不愿意,他扭身看着李国平质问:“证据。” “十号仓库里躺着那么多证据呢,自打这家伙来了,气候就开始异变,太平洋那边被撕裂的空间黑洞,成堆成堆的灌进地球的冷风、暴雪,那裂口难道不是因为他才裂开的吗?对于羿丹先生来说,我们也许真的就是蝼蚁,对于羿丹先生来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我们……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跟羿丹先生的确是没半点关系,你们不在乎,你们是修士,可以飞天遁地,这里呆不住了,你们可以飞升,可以去无数地方!我们呢?我们都有在乎的家庭,在乎的儿女……” 李国平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就是在怒吼。 “国平,你先冷静。”老药压制住了越来越激动的李国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老药一脸沉痛的对薛润说:“薛先生,羿丹先生是来找你的,你在这里也有家庭,有过亲人……” “别,您别用你们那一套。”薛润赶紧制止,他不喜欢那套些套路话。他也想赶紧结束这件事,谁不愿意过平安的日子呢。 “裂缝……我知道了,其他的证据呢?”说完,他扭脸很认真的问羿丹:“到底怎么回事?向子,洋洋都要在这里生活的。” 羿丹撇了下嘴,心里是十分不情愿,可是也不愿意薛润不高兴,他语气很平淡的说:“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捷径,自然是那里薄弱开那里,那条通道原本就有,不是我们打开,它早晚也要开,只是时间问题,哥,这星球死了,他们自己作死的,没我什么事儿。哥是修士,也该知道,修士修炼的时候要吸收灵力,这一界多少年没人飞升,全是因为这里孕育不了灵力了。这是他们自己作的,跟我没关系,就是我不来,最多十年,那里早晚开裂。我们来的那条通道只是最薄的,其实……会有更多的裂缝,这只是时间问题。”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大部分的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那些人呢?那些死去的人?”薛润又问羿丹。 羿丹伸出手,挠了一下后脑勺苦笑:“哦,这个倒是跟我有些关系,那不是……我把我的寿数送给他一半吗,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活跃,他只是想吸够了力量逃离这里,那家伙滑不溜丢的,不太好抓的……哥,就是他告诉我你在哪里的,说起来,我跟他有协议,他干他的,我们互不干涉的……要不是今天他袭击洋洋,对呀……”羿丹想起什么一般的突然一伸手,指着帐篷外说道:“问辩香,那家伙比我清楚!” 帐篷里鸦雀无声,有人长长的在吸冷气,有人在强压着愤怒。 “别问我!”帐篷外,辩香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我跟他有协议,再说了,这地方我呆够了,管了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这些渣子不是都觉得理所当然吗?那我现在不管,也是理所当然,小五洲有新的守护联盟,没我们什么事儿。” 辩香对于俗世,对于修真界来说地位都是极其特殊的,他不同于羿丹,虽然他成长在这个星球,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所以,无论是修士们,还是俗世的特殊阶级对他都是极其尊重的。 辩香说,别问他,便真的没人敢问他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小五洲的守护人就是这么有权威。 事情就这样僵持在这里,没人说话,没人再那么咄咄逼人,只有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末路气息围绕在空气当中,在这逼仄的帐篷里盘旋不去。 后来,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是施洋:“师傅,我小时候的朋友昨天死了,我亲手炼化他的。” 薛润呆了一下,看着很悲哀的徒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师兄说,春天长大了,要接受最好的教育,要上最好的大学,我那时候还笑师兄,等春天长大了,嫁人了,他一定会哭。师傅……我跟师兄没想走……”说完,施洋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的薛润实在心疼。 这场很不愉快的会面以及质问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老药没有走,薛润也没有走,这些人一起住在十号仓库的员工宿舍里。 这天晚上,一直很恶劣的天气忽然有好转的现象,许久没有露面的星空很美好的铺在天空的幕布上,联合小组那边有人拿出一部全频道收音机放大了音量在听广播。薛润听不懂那里头的外语,倒是觉得,后来放的那种牧马人在原野上弹着吉他唱的原野调子,挺好听的。 今晚的薛润是迷惑的,也许,这种迷惑来源于他对地球一直没有过归属感,就像,打骨头里,他都不认为这里是自己的故乡一般。这里就像他漫长岁月里路程当中的一个站点,他偶尔来了,停住了,下了车,四处没有目的的观望着。在骨头里一直有种声音在告诉他,这里不是终点,他早晚要走的。 来这里多久了呢?大概有十好几个年份了,遇见很多人,也发生过一些事儿,有大事儿,小事儿,当然,这些事儿都无法令他喜欢上这里。骨子里,他所认同的那个世界,还是有着羿丹,有着海棠的那个世界…… 羿丹慢慢跟在薛润的身后,没有打搅他,也不想去干涉他,他就只是跟在他身后,看好他,别丢了。 在仓库大院里溜达了一会后,薛润站在一处仓库的拐角慢慢地停下脚步,慢慢地看向前方,老药那群人从不远处的一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个的摘去口罩后,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沉重。 “羿先生,薛先生……”看到他们,老药很主动的走过来打招呼。 薛润张张嘴,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忙呢?” “啊,也是瞎忙,其实结果就是那几个……”老药脸上的官僚气这会子倒是找不到了:“沿海城市的死者比内陆的多,脑力劳动者比体力劳动者死的多,越是脑部发达的人死的越快。那股力量好像要把我们推回原始社会一样,再死下去,也许我们应该会退化到猴子的社会,也许就安全了。” 捶打了几下疲惫的腰椎,老药慢慢的坐到仓库门口的石台阶上。 薛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呆呆的看着那边的帐篷,有人推着车子慢慢的从帐篷里出来,那车子上有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你们就是退回猴子社会,也不会安全。”羿丹突然插话,薛润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羿丹冲着薛润笑了下后,身体慢慢靠在了仓库门上:“那家伙……叫镜灵,原本就是你们这里有的东西。” 老药慢慢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羿丹,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跳的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薛润走到羿丹面前,主动拉住羿丹的手:“会……伤害到你吗?”这么久了,这是薛润第一次关心羿丹。 “不会,我要的不多,跟你在一起,我就无所求了,所以……他害不到我。”羿丹很高兴,真的,虽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欣喜若狂的那种强烈的感觉,他却觉得什么都值了。 “镜灵?”老药重复了一句。 羿丹转脸看着老药:“对,其实那家伙就是你,你照镜子,镜子里有个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们的贪欲,你们的偏执,你们的野望……那家伙原本也应该是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封印进去的。时间长了,也许……岁月在消耗他的能力,他需要大量的生命力才能活下去,所以,就像你说的那样,脑力劳动者比体力劳动者死得快,因为人越聪明,想要的就越多,死得也越快……就是这样……我说,小家伙……” “小家伙?”老药呆了一下。 “那不是重点,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家伙。算了,不跟你说那么多了,那个破了的时空裂缝,我会想办法补上,不过,现在我是补上了,可你们这里早晚会出问题。你们这颗星球的核心力消失了,裂缝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是那没有镜灵那家伙,这里早晚也会消亡的。它会像……一颗风干的泥丸一般,慢慢的随着转动,越来越小,你懂的……” 第55章 薛润在十号仓库呆了三天,走的时候带走了施洋与杨向子,他们师徒三人没有回羿丹的住所,倒是一起来到离十号仓库最近的一处城市宾馆暂歇。 这天是星期五,每个星期最令人振奋的一天。 “你说,他们知道十号仓库吗?”施洋这几天颇为多愁善感,总是说着一些令人沮丧的话。 薛润放下手里的杯子,顺着施洋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小广场,在广场那头有个古老的雕塑,精卫填海。说起来,薛润觉得精卫填海这个故事挺不吉利的,一只鸟,叼着石头慢慢填海,大概古人不知道海有多大?知道了,也许就没有这个故事了。 前几天,薛润觉得应该有个好天气,新年过去了,春天就该有个春天的样子,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想法有多么的地球人,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自己跟这个星球没有什么关系。也许……因为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这个小城便顺应岁月的脚步,有了春天的样子,这一切都是羿丹做的,虽然薛润完全没发觉。 雕塑边的树木在抽着绿芽,鹅卵石铺垫的小路上,老人们慢慢的溜达着,孩子们笑脸盈盈,蹦蹦跳跳的在互相追撵,卖氢气球的小贩生意好的没法说。 “怎么能叫他们知道呢?知道了不用那个什么镜灵来,也不用等几年,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弄死,村里的往城里跑,城里的往乡下跑,扎着堆的自己吓唬自己那样的事情还少吗?”杨向子扯扯僵硬的嘴角讥讽了一句。其实,这堆人里就数他的心情糟糕,别人都是独自一个,他家里有个春天,对了,现在还有个万跃,突然说起来,怎么就牵挂起来了呢。 宾馆的大厅里乱糟糟的,大白天的,因为建筑的伸延度这里依旧亮着灯。大理石铺垫的地板上倒印着水晶灯的影子,有旅客自车上下来,门口的侍应推过行李车一包包的殷勤的卸下行李。在他们的行李里有着全套的高尔夫用具,这附近的山上有个标准高尔夫球场,又加上有好天气,顿时,那些有钱的主儿,便不远千里,打着飞机的士来到这个小城镇。 穿着军装的李国平手里拿着一叠子房卡从前台过来,态度还是老样子,只是笑容看上去假了很多,就像一张毁容的脸戴上了笑面具一般。 “房间都安排好了,我们上去。” “呵……我说李国平,不爱跟着你就别跟,没人怪你,不想笑就别笑呗,你看你这股子难受劲儿的,我看着都替你难受。”施洋站起来,接过房卡一张一张翻着。 “没办法,工作吗,职责所在,我的工作就是把各位大爷侍奉好了,你们若有空,清闲了,就挽救挽救地球,我们……”李国平这几天情绪变化得厉害,说话总是不客气。 跟在李国平身后的人悄悄扯了一下李国平的袖子,他闭了嘴。 薛润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一不小心成了全民公敌了,这种感觉令他厌倦。 “走。”他站起来,慢慢往电梯走。 本来闹腾的大堂,忽然安静了下来。因为这群人,这群前呼后拥,周身都有校级军官围绕着的一群人而静默,好奇,揣测着。 电梯门慢慢打开,原本在电梯里聊的很开心的几位少女被吓了一跳,因为迎面的就是几位军装笔挺的年轻军人神情肃穆的站立在电梯前,就像一排门神。 当这几位少女擦着边走出来后,军人们小心的让开当中的位置,薛润他们一脸憋屈的无奈样子走进电梯。也搞不清这是监视,还是保护,反正,这些人搞出了一条真空带,把薛润这群人跟普通人完全的隔离开了。 当薛润他们住进这里最奢华的套间之后,他们住的那一层便被严格的禁止进入了。 “师傅,咱回家……搞不懂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施洋抱着沙发垫子,手里拿着遥控在不停的换节目。 站在窗口想事情的薛润没理他,于是施洋把脾气都发到了辩香身上,他抓起一个沙发垫丢了出去:“都赖你!” 别问辩香为什么在这里,他想来,除了羿丹没人能阻止。更何况,羿丹压根没阻止,这几天他高兴着呢。 “你知道,这不赖我。”辩香接过沙发垫,顺手放在一边,低头继续看一本书,书是杏花在下大堂买的,版本很漂亮的一本古书《纳兰词》。 “不是你招惹的那个杀人魔,你敢说你不知道?” 施洋指着他痛骂,形态实在有些不好看。 “不是我先招惹的。”辩香语气很平淡的反驳,说完,抬眼看着那边正在削水果的羿丹。羿丹挑了一下眉峰,手上该怎么干继续怎么干,一边削,一边带着一股子奚落的语调说:“他就没告诉你我的弱点在那里?” 辩香放下书,看着施洋笑了下:“我说我没问过那样的傻问题,你信吗洋洋?” “你问什么了?”施洋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辩香在屋子里四下看了眼,这屋子里自然悬挂着镜子,搁在桌子上的水杯里,顶灯的影子可以清晰地照射出来。羿丹将一个削的完整又漂亮的水果放在一边的盘子里,他对着手里的银刀侧面,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说:“没事儿,我在这里,他不敢来。” 这下,辩香终于放心了,他放下手里的书,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后说:“你不早说。” “我又不认识你。”羿丹冷笑。 对于羿丹的看不起,辩香那是完全的不在乎,他站起来,对着镜子仔细的看着自己那张脸,很是认真的修整了一下仪容后,特别满足的说:“我都多久没照镜子了,看看,都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他拨拉着自己的头发帘子,一边收拾,一边说:“那家伙在找替身,找一个意识海很强大的替身代替自己做镜灵。”辩香说完,扭脸看着窗户那边的薛润。他搞不明白,这个修为不如自己,脾气古怪的家伙,到底那一点值得镜灵关注的。 正在想事情的薛润挑眉看了他一眼,完全没在意的扭脸继续看窗外。倒是羿丹十分意外的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吼了一句:“他敢!” 辩香一摊手:“事实上,他敢,有什么不敢呢,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总有想要的,想交换的东西,没人强迫你对?就像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每个人的愿望都实现了,当然,死去的人不能为自己的死亡做出真正的解释,那块倒霉的镜子何其无辜,要知道人性何其自私,他们的死算是咎由自取!” “这个不是重点,其实我倒是对他如何穿越各种结界,如何找到羿丹,找到我们比较好奇。要知道,羿丹都需要费一番波折才能来到这一界的。”薛润没心情去争论人性是不是自私这个问题,他只担心自己的家人受到波及。 “那玩意没有形状,只要有反射物,他想去那里就去那里,说起来也算是个奇物了。”辩香耸了下肩膀。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低着头一直在想事情的杨向子突然噗哧一乐,接着抑制不住的开始哈哈大笑,屋内众人均是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向子?”薛润走过去摇晃了一下自己徒弟的肩膀以为他中了邪。 杨向子连连摆手:“没事,师傅别理我,我就是压力过大有些神经了……哧……你知道的,这几天实在太刺激了……哧……” “师兄,没事干别随便吓唬人,你笑什么笑啊!”施洋有些憋屈的看着自己发神经的师兄说道。 杨向子笑了一会,强行憋住后对大家说:“不是,其实……我就是想起一个笑话,对不起……哧……其实,好……我错了,我不该这时候讲笑话……其实……哧……我就是想,李国平他们来问我们如何消灭那块镜子的时候,我有个好办法,哧……” 施洋气急败坏,抓起沙发垫丢了过去:“别笑了,说啊!”他丢完,辩香很识趣的往他手上放了一个硕大烟灰缸。 “没有,我就是想,李国平他们要是来问咱们……”杨向子憋住了笑,扭脸看看羿丹说:“师叔,你就告诉李国平向全世界公布,有镜子问你愿望的时候,你就告诉镜子,希望世界和平……哧……” 屋子里先是静默了一会,施洋低着头,肩膀剧烈的开始抖动。站在窗户边的薛润无奈的扶着额头拍了下后,噗哧一声笑了,就连一直心情很糟糕的辩香都在那边没压抑住。当然,这里除了羿丹,这家伙外星人,不懂大家为什么笑。 此起彼伏的笑声总算是驱赶走了一直以来的压抑气氛,大家总算放松了下来,待大家笑完,薛润快步走到房门口推开门对着道喊了句:“李国平。” 正在走廊的椅子上看文件的李国平吓了一跳,猛的立起来喊了一句:“到!”薛润踉跄了一下。 “麻烦你,请药先生过来一下。” 以前,电影上总是有着这样的故事情节,当地球就要毁灭的时候,谁去搭救地球? 答案很简单,杨向子说,叫美国人去,他们量产超人,包办各种天灾,基本上这里没中国人什么事儿! 当然,以上是个冷笑话,没办法,杨向子被压力完全扭曲到不正常,就在刚才的紧急会议上,他突然又要讲一个笑话,说是:白雪公主她后妈,问,镜子啊镜子,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后来……镜子就把白雪公主她后妈吃了。 笑话讲完,杨向子乐的直捶桌子,薛润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打晕他拖进卧室。 “抱歉,清灵源走火入魔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薛润看着一屋子领导,无奈的解释到。 “他没事儿?”老药表示关切。 薛润摇头,表示没什么;走火入魔,对于修士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但是对于专业修炼意识海的清灵源来说,最多是缺根筋,当然,严重的有可能缺好几根儿。慢慢调整一段时间,压力减轻就会慢慢好起来。 老药点点头:“薛先生找我们过来,是有什么好办法制止这件事吗?” 薛润点点头:“办法是没有,可是,有些事儿,我到是想明白了点,反正是这件事儿或多或少都跟我家有纠葛,向子也好,洋洋也好,他们都离不开这里,所以,一起努力,管他什么镜灵也好,时空裂缝也罢,大家换下资料,总归……研究来研究去的,总会研究出办法的,您说对?” 第56章 二十一世纪,据说这是一个朝阳时代,有话语权的那一阶级说,这个时代充满希望,没话语权的人却说,这是一个末世,人格末世,道德末世,这个世纪全无希望,剩下的只有贪欲,刻薄……最好毁灭了,不存在才好。总之,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它的时候,当那种悲观意识充满整个星球的时候,末世终于悄悄的来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大批的人死去,气温反复无常,整个星球堕入恐慌之后,人类又奇妙的团结起来,那些早就丢失的责任心,怜悯心,在同情人完别人之后,又慢慢的恢复在了人这个独立体的身上,总归不能这样走下去,总要想一些办法的,四月,在太平洋西岸的一个小城镇被烈阳暴晒三个月,几万小镇居民被迫迁移之后,随之而来的噩耗越来越多,大量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了世界的各个角落,这种裂缝大的能有几公里那么长,小的也有几十米。 一旦空间裂开,大量的黑暗物质冲击在了大气层,高温,龙卷风只是最平常的天气,黑暗背后最可怕的是有股强大的吸力,能吸走所有地面上一切的吸力,可以将人类上万年的进化化为虚无。就这样因为异常天气影响到生存链的地方越来越多,人类能够依靠的一切手段,科学,宗教等等之类办法,面对那些裂缝,也化为了虚无。 谁来拯救这个世界 这是目前全人类心灵里最最需要解释,解决的一个新的迫在眉睫的问题。 谁来拯救?谁能想出办法?在华夏国内部,有人认为,应该由小五洲的人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小五洲却沉默不语,毕竟力量是有限的,从上古那会子开始,修真是从自身开始改变,改变世界那是政客爱做的事情吧? 七月,杨向子的疯病依旧在延续,薛润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好。 这几个月以来,薛家师徒连带亲戚,一起住在十号仓库附近的一个小城南照,几个月来,几乎官方所有的行为都奇妙的以这家人为中心点来旋转着工作,不管他们是不是愿意,反正,这算是讹上了,对于此,薛润他们倒是没有反对,甚至,徒弟们一直在默默的合作着,能做多少事情,他们就去做多少,面对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镜灵,他们尚且想不出好办法,对于全球异常气候,这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你觉得,这样的花盆,全世界,每家每户都来一个?你确定管用?” 薛润端着一盆巴掌大小的绿色盆景,翻来覆去的端详了一会后,问自己的徒弟施洋。 施洋脱去手里的胶皮手套,揉了下很久没打理过的乱发很是抑郁的说:“这是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 镜灵依旧在吸收着生命,频率越来越高,针对这样的现象,施洋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在所有的镜子边上,摆上一盆由清灵源出品的灵盆,这种小型盆景产生一种隔离波,能够阻止镜灵透过媒介夺取生命。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惜,施洋与杨向子努力了三个月,他们却没有想过,光是南照市就有人口二十一万多,人手一盆二十一万盆,全国,十多亿人口,全球呢?灵盆的造价,将这样的东西发到个体手中的渠道?献给谁?那一阶级最先使用这样的东西?这都是问题。 “你再去想想,也许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呢?”薛润不忍心伤了自己徒弟那颗玻璃心。 看着徒弟失望的离开,薛润于心不忍,两个徒弟,有着强大的拯救全人类的决心,可惜,他薛润能带走的实在不多,说白了,薛润的壳子里住着一个叫易玉子的外星人,地球人到底会走向何处,易玉子不是太关心。 午饭时间,宾馆服务车的轮子声碾压着地毯,缓慢的一间一间房的穿插,房门轻声响起,羿丹看看站在墙边的杨一,杨一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看了一眼十分丰盛的车台,南照市最有质量,最好的菜肴,应该都在这里了。 “算了,今儿不吃了。”羿丹在屋子里说了一句,杨一冲着门口的两位服务生抱歉的笑笑,随手关了房门,这几天,家里这两位做主的是越来越不爱欠人情,尤其是在这个时间,这个非常时刻,有些东西欠不起。 随手抓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薛润对羿丹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个月来,这是薛润第一次建议出门,就连三个月前,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被有关人士找来打感情牌,他都没有出去见见,说起来,对于那位抛家弃子的上门女婿,薛润没有半分的怜悯与感情。 他们一起来到楼下,老药早就等候在那里,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在楼下等着,等着楼上这两位大人物发发慈悲,可以搭救一下这个不幸的星球。不光老药在这里,许多国家,很多要人,如今都在这里等候着。 最初的时候老药很愤慨,所有的人都觉得,一切灾祸都是羿丹带来的。他们带着这种愤慨质问,追究,各种声讨的声音各式各样,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其实,那些日子,他们觉得是吧这些罪人软禁在了这里,可老药清楚,这些人想离开,谁又能阻止呢? 随着空间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对于镜灵的研究越加深入之后,人们发现,镜灵是地球的上古来的,空间裂缝的产生是因为人类发明出来的那些玩意破坏了星球核心平衡而产生的裂原,羿丹的出现只是引子,就是没有羿丹,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只是时间问题。 罪人也许其实是挽救者,这是一种新的声音,当然,世界各地也有着不同的声音,希望可以惩戒这些不该出现在现世世界当中的异者。 宾馆的大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大蒸笼,人类是待熟的包子。 老药撑起特殊材质制成的雨伞,带着一分讨好以及对自己的奚落,苦笑着说:“我这身体,扛不住的。” 羿丹对于这种打搅并不开心,于是瞪了老药一眼。 “施洋先生发明了一种好东西,我想跟您们商议一下。”老药的态度很低下,很是执着的撑着伞跟着。 几个月全,南照的鸽子还可以自由的飞翔,随着这附近城市的一条五百米多长的空间裂缝撕裂,七十多度可以媲美火焰山的温度,就成了南照市的唯一温度。 薛润并不畏惧高温,他背负着双手在被高温烤的发虚的马路牙子上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回答着老药的问题:“那东西不实用,他自己一天最多可以做出五十多盆,等到全世界用上,大概人类也毁灭的差不多了。” 老药轻轻的摇头:“做一点,是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吧?我们可以先给学校送一些,再把孩子们集中起来,我们这些人……也够了,总归是没给子孙后代做好事,没把一个好的世界交给下一代,早点死了,倒也是正确的下场。” 薛润停下脚步,奇怪的看看这位老官僚,几个月前,这人还高高在上呢。 老药很坦然的面对这种打量,并不多说一个字。 薛润笑笑,继续往前走,他们三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将近十几公里,一路走来,无论是原本的闹市区,还是本该绿色铺满的田野,都是人迹罕无,一片凄凉。 城市街道来往最多的是巨大的降温车,这种新发明的降温车,是由特殊低温材料制成的实用新型车,它们不时喷发出的降温气体,每公斤价值华夏币五万元,每辆车十吨的承载量,一辆降温车,每天需要喷发四次,南照市这样的城市,有人口三十多万,需要降温车一百三十多辆,这些庞大的生存机器,耗尽能源,强撑着人类的生命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消耗完全部的能源,然后人类一起抱团死。 “现在,大家都安生的很,石油也不抢了,党阀也不闹了,分裂也不搞了,运动也没有了,种族都一概平等,生存为第一需要,多好,这才是真正的世界和平时代!”老药的嘴巴里不着调的说着反话。 “这不挺好吗?你们的制度不是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这样吗?”羿丹奚落了一句。 “是呀,挺好的,多好,好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你说,花枯死了,动物灭绝了,人还活个什么劲儿呢?”老药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薛润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看着不远处的天际,在天际那边,一切朦朦胧胧,在那边,万物俱寂,可修士如果宁神细听,又仿若能听到哭声,叹息声,脉搏跳动声,可看到的那条巨大的裂缝,并不丑恶,它甚至是美的,在光线的折射下,裂缝边缘的色调是变幻的七彩,可看到的细碎的粒子,一起的从裂缝那边来,熙熙攘攘的挤进不该到来的空间,它们喧闹着,一股脑的涌进来,碰撞之后燃烧,产生高温,熔炼一切。 当然,高温粒子只是裂缝带来的一种现象,还有低温的,碎石的,碎冰的,带着特殊物质能改变万物生物链的奇异粒子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吸力的,或冷火热交织在一起的,等等之类,花样繁多的裂缝,难以一一列举。 “不要再过去了。”羿丹拉住了薛润,那边的东西令他感觉危险,这种危险不是力量可以控制,就像宇宙,你不知道它在那里,它是有,又是无,那里都是宇宙,羿丹很强大,可是他属于宇宙,因此他无法对抗无,对于这些,他是畏惧的。 薛润听话的站住,远远的看着,这些天来,远处一直有一种声音在呼唤他,就像他来的那个地方,翻滚在时空旅行当中走过的那些地方一样,令他的觉得亲切却难以摸索。 “你们那里,也一样吗?”看了一会后,薛润喃喃的问到。 “我们那里?”羿丹呆了一下,笑了:“我们那里比这里好得多,只要是你想要的,什么都是你的。”他一边说,一边用他的手慢慢的抚摸着薛润的头顶,带着满满的疼惜,慢慢的抚摸着:“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这里总归不是我们该停下来的地方。” 老药张张嘴巴,他那两只因为愁苦而越发大的眼袋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后,还是强行按耐住了。 一排由低温材料制成的军车,慢慢的自公路那边开来,一辆接一辆的从他们眼前开过,这些车辆上带着毫不遮掩的钢筋铁架,还有大量的建筑机械,这一过就是整整的一个多小时…… 宾馆里,大人们的情绪并不好,可这压根影响不到万彬彬跟杨春天,这两个孩子自从接来,便像到达了天堂,没老师管着,没父亲们督促着,就如放了鸭子一般的每天不是玩电梯,就是没完没了的上蹿下跳,一切可以上去的地方他们都去了,一切可以折腾完的地界基本祸害了一次,这楼上楼下,就这两口欢快气儿,于是这两人无论多么调皮,却也是人见人爱的。 杨向子打师弟的实验室出来,随身把刚制成的两个灵盆放在大厅原本摆着两面西式复古镜子的架托上,那两面镜子早就被黑色的大绒布遮盖起来了。 “都过来,再不管,你们就是野孩子了。”杨向子对着正在大厅沙发上蹦跶的欢快的两头小驴子训斥,他走火入魔,无论语气多么严肃,却带着一脸笑意,所以孩子们不怕他,又蹦跶了一会后才被杨向子一手一个的领了下来。 “爸爸,我再玩一会吧。”杨春天哀求着。 “就一分钟。”万彬彬比着手指,这一分钟是无限重复的。 “想都不要想。”杨向子眼睛眯了一下,一个胳膊下夹了一头活驴子上了电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整个宾馆,除了他们一家人,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住客都会走楼梯,电力能源,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现在,谁也不能违反新规定,浪费能源就是自尽,自己死了不算还连累下一代。 杨向子是不懂,可孩子们清楚,所以万彬彬双手拽住电梯门的边缘大喊着:“叔叔,不能浪费能源,浪费能源是可耻的!我们要走楼梯!” 杨春天也在大喊着:“楼梯,走楼梯!” 杨向子愣了一下,回头看看,一整层的人,都在悄悄打量这边,他慢慢蹲下,对着站好了的两个孩子上下看了会问到:“谁告诉你们走楼梯?” 万彬彬义正言辞:“玩电梯的时候,阿姨说的,外面的小朋友家里的电饭锅都闷不成米饭了,水干了,发电厂发不出电了,浪费是可耻的!” “这样啊……”杨向子叹息了一下,两只手又夹起活驴子,足尖儿一点地,从一楼的旋转楼梯上快速的一跃而起,身姿极其漂亮的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楼层当中,引来一片羡慕及叹息。按照以前杨向子那个脾气,这样夸张的事儿,他是做不出来的,他会老老实实的领着孩子们走楼梯,一气儿上十八楼。 老药扛不住高温,终于独自从外面回来,回来后便病倒了,毕竟年纪一大把的,在七十多度高温里呆了那么久。 这天深夜,大厅罩黑布的复古镜奇异的亮了几下,被杨向子随手摆在那里的两个灵盆奇异的爆裂开,盆里的植物并没有受到伤害,相反,它们很奇妙的将根部扎进镜子,不知道吸收了什么养分,一夜之间,从巴掌大长到了一米多高,那一丛绿色,茂茂盛盛,枝叶舒畅无比的舒展着…… 第57章 薛润一直问自己,他的家到底在那里,不管羿丹对他多么好,来的那个家早就不存在了,现在住的这个家,到处都是裂缝,眼见的是住不得了。 虽然羿丹一直在说,没事的,我们可以离开,可是,薛润却清楚,这具身体对这片土地有多么的依赖,他最后一点灵智还残存着,依赖着……还有就是,他与羿丹的那个坎,看上去是过去了,其实,他们都清楚,有些东西,裂缝依旧在,他们只是故意忽略了,就像晚上,羿丹可以抱着薛润,一抱一整夜,但是再进一步是绝不可能的,薛润没办法骗自己,当过去的事情不存在。 昨天半夜的时候,羿丹跟薛润去了南照市附近的时空裂缝,在那边,他们发现很多东西,除了可以燃烧的高温粒子,竟然有一股暗藏在粒子当中的灵气,虽不知道那灵气那里来,可是,这气儿可比地球本身的灵气要充沛的多得多,甚至它们很纯,无垢,相当的养人。 还有燃烧之后,被炼化的成片,成片的不知名的金属以及灵石碎末,当然,他们也隐隐的发现,用一些古老的旧办法还是可以封印裂缝的,先查清区域,将区域外围封印起来防止高温这些异常温度溢出,慢慢再施以法术,这个粘合在古阵里有,叫养元阵小阵自身元气,而大阵滋养的东西那就多了,万物万灵皆可养。以前,小五洲的护山大阵也跟这个意思差不多,就是以古阵法种植一颗灵植,再以灵石,灵器聚在阵法周边,聚星球本身的核心力慢慢的滋养。 物质是怎么形成的这种科学道理,薛润跟羿丹都不懂得,但是每个世界对世界都有自己的解释,所谓地球的末世解决方法,用薛润他们的办法就是这样,只是耗费的时间更加的长,更加的累,世界那么大,管谁家?这地方不是讲人权吗,华夏国的孩子有人权,那外国的黑孩儿,也一样得有人权不是?搁着羿丹那边,压根谁也别管就是,他就是这样想的,就是没说出口而已,前阵子被当成祸害,他自己还憋着气呢。 当然,裂缝周围坠下的物资,对自己有好处这也是真的,这一晚,他们去了几处裂缝,裂缝下,有从空间那边吹过来的奇异陨石,陨石里有些东西对修士有用,有些没用,当然,那些石头可以产生出新的金属,至于这些金属到底有什么用途,大概就需要问那些徘徊在裂缝周围,不停的拉石头的军方的研究专家了,谁也不傻。 凌晨五点,薛润跟羿丹回到宾馆,他们没有走楼梯,直接从窗户进的屋,简单的收拾之后,两人慢慢入静,这一晚,他们倒是吸足了某些灵气,而就在此刻,一楼大厅里,各种专家,还有修士都齐聚一堂,盯着那两盆植物在研究着。 “您不知道,这个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吗?”吊着输液瓶子的老药很是惊讶的看着那两块被植物根部分割成千万片的碎玻璃镜子,这都多久没照镜子了,打从去年年末吧,就不敢照镜子了。 施洋单手摸着下巴,蹲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那些枝叶,嘴巴里还在唠叨着:“这是浮屠的缩小版,不过基本原理跟法阵都是隔离为主……不应该啊?” 杨向子默默的坐下,一脸深沉表情严肃的说:“我就说吧,研究什么的不适合你,当初你就没好好学习,好好的跟着师傅混混得了,你还玩发明创造,瞧瞧,你要上,它偏下,这玩意儿,解释不了,往大了说,这玩意要靠天份,就你这天份还做浮屠呢!傻了吧,玩砸了吧,这什么玩意?ET变种版吧……出去别说你是师傅徒弟,忒丢人。” 施洋扭脸怒目而视:“你有病啊!师哥!” “对呀!你忘啦!”杨向子依旧我行我素的唠叨,完全不觉得被鄙视有什么:“你就说吧,好好的土地不入,这根儿扎到那里了?”杨向子一边说,一抬手抓住一根外露的植物根猛的往外一拽,那根部竟然如活的一般,拽出来,自己又缩回去,那些根部不停的在吸取着什么,一咕嘟,一咕嘟的竟然有吞咽什么的感觉,如活了一般,看上去十分吓人。 “你这是食人花吧?”杨向子缩回手,回头看看在那边写作业的两个孩子,对站在一边的万跃嘱咐了一句:“看好咱孩子,别叫他们过来,知道不?” 万跃呆了一下,又看看站在那边的领导老药,老药无声的叹息,原本指着这家伙给华夏添些好话,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没主意的,什么都习惯去看领导。 “你甭看他,现在你归我管,去看孩子吧!”杨向子随意的摆摆手,万跃乖乖的走到沙发根儿,姿态端正的坐好好看孩子,只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拿着工资,却归杨向子管了。 施洋伸手拿起地上的两个残破的花盆,抓起花盆里配好的灵土,清灵源的灵植土是跟外面的泥土完全不一样的,相当有讲究,就如真正的佛像内一般要放入,三果,五宝,五药,七珍八宝,圣地花草,舍利经咒符等物,才有佛像的真正功效。清灵源的灵植土也是这样的,不同的灵植,种植方式不同,土壤的配比也不同,有的土壤甚至需要灵火炒热之后才能配料,此间的料很复杂,像琼华,积金,只算一般般的东西,当然,这后面的复杂度,都属于薛润这边秘传,就不细说了。 老药看着施洋他们离开,这两人很守规矩,现在上楼都不乘电梯,直接用飞,用蹦的。 “这些天,休息的还算好吧?” 正在看孩子写作业的万跃吓了一跳,抬脸看到一脸笑容的老药,连忙站起敬礼:“首长好!” 老药摆摆手:“我不是你的首长了,现在你不归我管,他那话是说给我听得,怕我影响你,办不了事儿的首长,不提了。” 即便老药自我调侃,万跃依旧不敢坐,这人背后代表的力量,可以用国力来度量了,他就是一小小的警察,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小副科待遇的小警察。 “坐吧!”老药又说了一句,万跃慢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很是规矩。趴在一边写作业的杨春天抬眼看看老药,又看看万跃,她站起来,收起本子伸出手拉住万彬彬:“咱回去,大人的事儿小孩不能管。”说完,她领着万彬彬去了楼梯那边,杨一他们慢慢跟在五步外。 “十号仓库那边……”老药说了半句话,万跃吓得一抖,谁听了十号仓库也抖。 “你别紧张,我是说,这附近,马上要修避难所,一号新城,就在十号仓库那边,你看这第一批,我给你安排一些亲近的家属,你回去拟个单子,也通知一下,避难所那边,条件是很好的,有安全罩,不担心空间裂变,虽然是地下城,其实跟地面没什么区别,今后啊,城市都会往地下走,人类的生存习惯,从现在开始,要改喽。”老药无奈的叹息了一句,有工作人员过来,拔去他胳膊上的针头。 “首……首长还是要注意休息,您年纪大了。”万跃对老药那是十分尊重的,就忍不住的关心了一句。 “好好休息就难喽。”老药叹息。 “其实……其实我,我跟杨先生……很少说话,他也不一定听我的。”万跃还是紧张,磕磕巴巴的叙述完又抬头:“一定不能听,说起来,是我……我欠杨先生的。我家……我家亲戚就不来了吧!” “没事,叫他们来,不缺那几十个指标。”老药很大方,甚至已经知道万跃家有几十个直系亲戚。 万跃点点头,心里却在苦笑,自己算什么,一小警察,孩子都没地方托管的小警察,传说中的避难所,那号称地下复苏城的高级地方,能给他几十个指标?呵……开玩笑呢吧! 万跃浑浑噩噩的上了楼,杨向子跟施洋又进了实验室,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房间被做作业孩子们占领了,万跃没地儿去,就站在走廊发傻,他傻站了一会后,琼和悄悄走到他身后,吓了他一跳。 “我家师傅,请您过去。”琼和面无表情地叙述。 “呃,哦哦!”万跃忙不迭的跟着他,进了羿丹的屋子。 屋子里,香气四溢,薛润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碗炒年糕,炒香干一边吃一边看新闻,见万跃进来,薛润招呼他,指指那边摆在桌子上天南地北的各色小吃说:“没吃饭呢吧,看你站在走廊半天了,那下面的餐厅,以后少去,咱家自己开饭,到点儿了就过来吃,我们不在,你找琼欢他们,明儿给你个房卡,你自己进来。” 万跃很拘谨的摇头,慢慢坐在一边:“还是不要了,我跟我们系统的领导吃,那什么……您别误会,我身上有任务,给你们添麻烦的任务,还是远着点的好。” 万跃不傻,说来也奇怪,他觉得他怕老药,怕李国平,怕自己系统的那些领导,可他就是觉得薛润很亲切,甚至那边站的那位“大魔头”羿丹先生,当然,别人说羿丹先生是大魔头,他却是不相信的。他不怕这家里的任何人,甚至他觉得这些人很亲近,不能害他。其实,这是跟杨向子亲近的久了,习惯了杨向子的味道,每家人都有属于自己特定的味道,这点跟指纹是一样的。 “你能给我们添什么麻烦?倒是我还想麻烦你呢。”薛润站起来,夹了几块炒年糕,抓了几根烤大虾给万跃。 万跃接了食物,好奇的看着那边,一条长桌,三四十个银盘,这天南地北的小吃,说吃就有,修士们的生活就是这么奢侈的,这楼,住着不止这一群修士,小五洲那边也有代表来,跟那位辩香先生一起的,那边也是,想吃什么都有,半夜还在楼顶露天的烤他们没见过的动物,也不怕燥气,这么热的温度。 “您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薛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上下看看万跃,颇有些看儿媳妇的样子,这孩子很老实,骨子里大概跟向子是一类人,死脑筋,倔强,有自己的底线,耿直,木讷,不太会表达自己,可是……是顶顶诚挚,诚实,诚朴那类人,答应的事儿,一准儿能做到。 “那不是……向子最近心情不好吗……洋洋也跟那里闹别扭呢,你多跟向子沟通一下,他要是不说话,你就跟他多说说。”薛润语气很温和,淡淡的,带着一丝儿儒雅气儿。 “成,这事儿不难,我这就去等着他!”万跃听完,立马站起来快速像门外走,走了几步后又狼狈的将手里炒年糕盘子,油汪汪的一把大虾放到羿丹手里,他寻思着,这屋里薛润最大,这孩子这点儿眼力见还是有的,琼和他们站在门口,那就只能递到羿丹手里了。 羿丹看着手里这一把乱七八糟的吃食,抬眼看看看门口快速离开的万跃,琼和琼欢憋着一脸笑,脸颊直抽抽…… “这孩子……挺有意思的……”羿丹笑着轻轻摇头。 “嗯,榆木疙瘩,虽然没太多的特色,可是适合向子,这孩子有耐性,跟我那傻徒弟却是很般配的。”说完,薛润对门口叮咛了一句:“以后不带吓唬人家的,会结巴的!” “是。”琼欢一脸憋笑的点头称是。 第58章 入夜,满宾馆转悠的两个小孩突然不见了,原本琼和看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转身两个孩子就不见了人影,万跃吓坏了,腿都是抖的。 “我早就说,不许他们出屋子的。”施洋也是逼急了,忍不住的对着师兄抱怨,最近师兄神经叨叨的。 杨向子没吭气,只是楼上楼下的到处喊着孩子们的名子,甚至大厅的柜子里都翻遍了,万跃跟在他身后,表情茫然的跟着乱抓瞎。 薛润没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用神识在大楼里扫来扫去,找了一会他睁开眼对羿丹轻轻的摇摇头,很显然,孩子们并不在楼里。 羿丹很生气,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很多东西,甚至这颗不起眼的星球。现在有人就在他的眼皮儿底下,将哥哥看重的人就这么带走了,这就触及到了他的底线。羿丹张张嘴巴,正要说点什么,薛润突然眼睛一睁,说了句:“三楼健身室。”说完,他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宾馆三楼健身室。 万彬彬跟杨春天一人手里拿着一支开的正盛的玫瑰花儿嬉笑着玩耍,给花的人很细心,玫瑰枝子上的花刺都给去了。 “春天!”杨向子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拥了一下,接着上下打量,抚摸了一番后生气的训孩子:“谁叫你到处乱跑!” 杨春天嘴巴一扁眼见着眼珠子就红了,施洋走过去,瞪了杨向子一眼,蹲下摸摸杨春天的脑袋:“春天乖,告诉小爹爹,谁给的花呀?” “叔叔给的。”杨春天很委屈的低声说。 “哪个叔叔?”施洋又问。 “就那个叔叔。”杨春天回身用手指,但是她指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面巨大的,已经解开蒙布的穿衣大镜。 “哎?刚才叔叔还在那呢,真的,你问彬彬。”杨春天四下找着不存在的叔叔,而万彬彬正被爸爸放在膝盖上啪啪的挨揍,那孩子挨揍不嚎,就默默的哭。大概知道闯了祸,杨春天乖乖的低着头,从来都没有这样乖过。 万跃打了一会,又把孩子抱在怀里,紧紧地的那么搂着,万彬彬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师傅,你看……”杨向子把那支开的格外璀璨,艳丽非常的玫瑰递给薛润。 薛润冷笑:“这是在向我示威呢。”说完,他将玫瑰随手丢到一边的垃圾箱里。 “哥,不然,带着他们去我那里吧,好歹也要顾着小的,我那里怎么都是安全的。”羿丹走过来劝了一句。 薛润微微摇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说:“不用了,他在告诉我,他根本不畏惧我,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他能在我的监控下带走任何我在意的人,我总不能躲他一辈子吧!今儿躲了,明儿还躲他吗?总不能在你那里一辈子?是,这地儿,这些人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薛润的话只说了半句,说完,转身上了楼。 这天夜里,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的万跃在杨向子的房门前徘徊了很久,有些话他难以启齿,可是,他有他的责任,当他终于想通,敲响杨向子的房门,里面却没人应,显然这师徒几人并不在房间。 房间没人,万跃心里隐约着有了一丝窃喜,是呀,人不在,不是他故意不完成老药安排的任务,人不在啊!他的脚步轻快了很多,一路小跑着进了电梯,电梯的不锈钢板壁上,印的他的笑容都是一派轻松。 薛润这一晚带着徒弟再次去了十号仓库,他从未这样认真过,当然,虽然嘴上不承认,他还是怕了,有人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从他身边带走人,这次是春天,下一次呢?在十号仓库,薛润很认真的看完所有的资料,修真界的,世俗界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谱子,线索倒是有了一些。 天色渐明,师徒几人回到了宾馆,才刚刚进了大门,就发现这里很不对劲,往日很热闹的一楼大厅依旧有很多人呆着,可是说话交谈的声音却没了,当他们进入,那些人带着漠然,甚至眼神里有着一丝无声的责备。 “爸爸……我要爸爸……”万彬彬的哭声从楼口传来。 杨向子一惊,消失在了原地…… 万跃死了,是的,即使不相信,千真万确的,万跃就是死了,悄然的,毫无声息的死去了。这个憨厚的,对情感懦弱的,总是把公事放在第一位的敦厚质朴的小警察,就这样死在电梯里,身体的水分都被吸取的干干净净,只留一具枯干的尸骸。 “我不该剩下他。”杨向子抱起万彬彬,捂着孩子的眼睛。 他的病,一下子忽然就好了,不在讲那些没油淡水的冷笑话,人类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想哭又觉得奇怪,只觉得失去了很多东西,找不回来了。 万跃是俗世的人,他的尸骸被老药他们派人带走,一些很重要的人物也悄然的搬出宾馆,万跃的死亡提醒他们,即便是在这个星球最强的修真者的庇护下,也是不安全的。 杨向子一连几天不说话,他很沉默的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子里呆着,眼神片刻都不敢离开他们,有时候孩子们睡着了,他会问自己,喜欢过吗?喜欢过那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吗?有一点点吧,虽然已经是修真者了,可是他依旧有着一颗俗世的心肠,他想找个伴,找个伴不要太多话,别有那么大的野心,心地要善良,找到了,一起搭个伙,平时空闲了说说孩子。 杨向子的世界就那么小,小的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现在……万跃就这样悄然的,无声无息的去了,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杨向子搞不清,可是却真实的难过了,有些疼,不知道是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万跃,如今他的眼泪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淌干涸,可是他还是想替那个老实人哭一场。 “爸爸……”孩子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抽泣着。 杨向子走到孩子面前,侧身躺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以后万彬彬就跟着自己过吧。 薛润双手抱着胸前,靠着窗台看着楼下那些撤离的人群,他的表情很冷漠,谁来了,谁走了,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哥,你在怪我?”羿丹端着一些吃的进了屋子,放下后他走到薛润身后,轻轻抱着他低声说。 “没有。”薛润吐出两个字。 羿丹苦笑:“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的,这东西根本就来自地球,哥……他早就算计好了的,从我,到你,到这里的任何人,一个没跑!他花了很多很多时间,设计了一个巨大的圈套,是,怪我的,是我一直想你,是我一直放不开你,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薛润扭身瞪了他一眼:“不怪你!没有你,也有其他的人,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真的不怪?”羿丹又问。 “不怪,别多想了。”薛润回答。 长长的呼出一口,羿丹坐下,一脸苦笑:“不怪就好,哥,那是个没有实体的物件,我抓不住他,他要是一只鬼还好说,哪怕是十万八千恶鬼的化身都没什么,可是……他偏偏就什么都不是,他就像住在我心底的虫儿,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想着什么,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他知道我所有的心思,这点才可怕……谁没隐私呢?谁没有秘密呢?我从不后悔跟他交易,甚至……我感谢他。” 薛润没有说话,慢慢走到羿丹身边,抓起他的一只手,轻轻的拍拍他的手背,用很久很久没有用过的安慰方式对待他,羿丹受宠若惊。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薛润忽然换了语调,带着一丝丝暧昧问他。 羿丹很警觉,立刻连连摇头:“没有秘密,真的,没有的。” 薛润只是笑笑,不再像以前一般对待他,甚至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给他夹了菜,态度一改疏离。 当夜,薛润带着全家去了三楼,齐齐的呆在健身室,这次是万跃,下一次呢?薛润觉着无论如何总是无法置身事外了。 薛润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这面镜子,曾是这家宾馆最大的一面,以前它摆在礼堂门口,帮人以正衣冠,现如今,它被安置在三楼健身室的角落里,现如今,大多数的人类是不敢照镜子的,哪怕镜子里的是自己。 羿丹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个巨大的美人榻型的沙发,正正的摆在镜子前面,大大款款的就那么正对着坐下。表面上他的样子气定神闲,仿若一切都在掌控当中,可是,不停转动的眼球却昭示着,他现在很紧张,非常紧张。因为,薛润正笔直的站在镜子面前凝视着自己。 不,也许,他还是头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薛润,这一世的躯壳。 薛润看着,越看越是奇怪,越看越古怪,他站了三十多分钟后,撇了一下嘴,转身来到美人榻前坐下,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你们去楼上等我吧!” 羿丹当然不答应,但也不敢反抗,于是他保持沉默,屁股下就像沉了秤砣一般的一动不动。 “师傅。”杨向子不放心,就喊了一句。 薛润没回头的摆摆手:“安心,你们师叔在这里,没事儿的。” 杨向子他们这才略微放心的离开,便是如此也没回到楼上的房间,只是一起呆在健身室的门口,凝神仔细的听着,都不敢做大动作,生怕有什么细微的生息听不到。 健身室安静下来,薛润坐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拉住了羿丹的手,羿丹吓一跳,扭过头去看着薛润的侧脸,薛润看了他一眼,嘴巴里无声的说:“来了。” 话音刚落,一股奇妙的薄膜将薛润与羿丹的手无声无息的慢慢分隔开,那不是光,也不是巨大的力,好似那是时间,越来越漫长的时间,无声无息,即便是神也阻挡不了而畏惧的时间。 来了,这屋子,奇怪的,无声的,扭曲起来,所有的物体就像摆放错了一半,悄然的从新搭着队列,分解,重聚,迸裂,组合,越来越快。 最后,那些物体都消散了,空间化作一个大大的玫瑰园,此刻,玫瑰开放的正盛,远处山谷那边大概是有一处水源吧,泉水涓涓流淌,咕嘟嘟冒泡的声音,这边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鼻子里玫瑰的香气都可以闻到,似有若无的味道非常的甜美。 薛润依旧坐着,只是他此刻坐在一个小凉亭里,他缩了一下手指,手心里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回过头羿丹不见了……低头打量发现自己却穿着很久很久以前,易玉子常穿的那套青色的长袍,脚上也穿着那双百纳底的厚足靴,伸开手,少年时代顽皮落下的疤痕,依旧再虎口上。 那是一圈牙印,羿丹咬的。 “你长得竟是这个样子?”有人轻轻在耳边说话,嘴巴里呼出的热气,整的薛润耳朵痒痒的。 薛润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一个长相十分的秀美,眉目细腻婉约的男子,这样的长相在薛润看来,算是很养眼的,唯一可惜的是,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衫,披头散发的,样子十分的狼狈。 “原来你是这个样子,对了,你是谁?”薛润张张嘴,很快释然。 “我……很久没人问我是谁了,其实……我就是你呀,你忘了?”这男人,忽然变成了薛润的样子,又变成易玉子的样子,他像一个得了嘉奖的小学生一般炫耀着。 炫耀完,他又激动的跪在地上捂着脸失态的哭,哭完又笑,周而复始,原本就是疯子就不用再评价他了。 薛润不搭理他,站起来,四下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进不来。”像是猜出薛润的心事儿一般,这人很积极的回答。说完,他像憋了几个世纪的话那般开始唠叨。 “你果然能进来,我想的没错。真好……我就知道,肯定能有一个谁可以进来陪我,你别看我,我对谁都不在意,可是我在意你,你知道吗?他总是跟我说起你,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我知道你的每一件事,你要考考我吗?”假薛润很活泼的跟在满地转悠的薛润身边问。 “他总是在说我?”薛润回头问他。 “对呀,特别烦人,经常一个人对着我,没完没了的唠叨,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傻,可是一个人对着空地儿唠叨上万年,思念上万年……然后我就嫉妒了。我知道他的秘密,你想知道吗?”这人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忽然很低落,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接着玫瑰园也消失不见了。 薛润摇摇头,他对羿丹的那点小心思不感兴趣,只是好奇的四下打量熔岩洞。 这是一处巨大的熔岩洞,灼热的高温,还有空气里传来的各种声音,心的声音,心的跳动声,人们内心世界的嘀咕声,一层一层的几乎要炸掉薛润的耳膜。 薛润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即使他的精神力无比强大,也无法抗拒那么多心之声。 “你别怕,习惯了就好了……时间久了,你会离不开这些声音的,不听会很寂寞的,有时候故意去观察一个人一辈子的心理话,是很有趣的,在这里什么都能听到,世界坦白的可爱,可爱这个词用在这里合适吧?喂!喂?” 拖着脚上的锁链,这人慢慢走到薛润面前,想拥抱安慰他,却被薛润一把推开。这人一点都不生气,就站在那里,神色里带着一丝巴结,讨好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润总算是理顺了那些声音,很清楚的找到了羿丹的心之声。 羿丹很着急,不停的在呼唤他,那边有人在争吵,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薛润看向声音的方向,很快的那边出现一个巨大的水帘,就像一层水帘隔开来两个世界一般,薛润看到了愤怒的羿丹,他在怒吼,想要毁灭一切,那边所有的东西都在震动,屋子里的玻璃全部破碎了,杨向子抱着他的腰,求他别毁了这面镜子。 “哥……” 薛润慢慢走到镜子前面,伸出手在水帘上试探的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好像……可以与外界联系的,他只是出不去。 他却不知道,身后那人看着他一脸惊异,要知道当年他可是等了几千年才学会这种跟人联系的方式,果然,精神强大无所不能吗?脸上闪过一些贪欲,这人拖着下巴看着薛润,暗想,来了还想走吗? 愤怒的羿丹冷静了下来,贪婪的盯着那面镜子,镜子上出现一行字: “我没事,你要冷静。” “我要怎么冷静?!哥?是你吗?哥?!” “是我,我没事的,我想……我会找到出去的方式,你先不要急,要等着我……” 羿丹伸出手掌,抚摸着镜子,镜子的那一面,薛润用手指细细的勾画着羿丹的掌纹。 也许,早就不恨了,这一刻,镜子里的人,镜子外的人,心都揉碎了…… 第59章 事情远远比想象当中更加严重,忽如其来的它便来了,见证了,面对了,真实的像做梦。 三天了,住在这里三天了,薛润不想吃,不想喝,不想睡,不喜,不悲,无嗔,无怨。也许,这是这个空间特有的属性,身体上的物质需要,精神上的需要只要不想,就不需要。 这人跟在薛润身后,并不打搅他,只是跟着,适当的时候他就坐在他附近贪婪的看着他,有时候他喜欢触摸他,虽然薛润很不喜欢,可这人每次触摸到他之后就会很欢喜很欢喜,他会不停的抚摸自己的手,爱恋的,贪婪的重复那份感觉。 薛润找了整整三天,这个空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他出不去,找不到归路。 羿丹将那面大镜子放置在自己的卧室,什么也不做的就守着,每隔一会他都会问镜子:“哥,你在吗?” 薛润必须马上回答,在的,或者我在,我很好。 若是晚了一会,那边就会控制不住情绪的恐慌。 不管羿丹的情况,这么久了,地球却迎来了第一个平静的三天,诡异的天气突然正常了,一直不间断的死亡数字忽然就停止了,像是在表达某种善意一般,地面上需要有水的地方会出现泉眼,需要复苏的绿地,草木会以乘几倍的速度成长,就如冥冥之中有一只手一般,那只手属于神之手,他掌控一切,像某些人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他愿意用所有的善意换取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薛润。 “你说,这片地方,长出许多棕榈树如何,我喜欢那样的植物,集成一片片的特别好看。”那人指着一片荒芜的沙滩问薛润。 薛润没理他,正徒手在地上挖坑。 “再添一眼温泉,以后就会成为度假胜地的,等到后年,这里会有很多游客,到时候咱们再来看他们玩好不好?”这人依旧在唠叨。 薛润抬头,没有看到羿丹,于是很生气的瞪他,这人耸下肩膀,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跟谁学的,他又将水镜调整回去,羿丹在那边正跺着脚,拿着法器对着镜子各种试探。 “我在,我在,只是睡着了,我总要睡觉啊,你不能一下找不到我就乱发脾气。”薛润赶忙写了很多字儿上去安慰。 镜子那边,羿丹喘着气,终于安静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跟琼和商量着什么。 施洋眼珠子是红的,靠着门看着这边,辩香站在他不远处,有些畏惧,可是依旧站在施洋的身后。这人看上去还算靠得住,只是他比施洋大上甚多,施洋是个没心没肺的,怕是要给他欺负。向子不知道去哪里了,那孩子,心思一向重,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还…… 想到这里,薛润猛的回头,等了那人一眼,那人很抱歉摊摊手,显然,薛润心里怎么想的他全知道。 “不那样……你也不会想见我,你不想见我,我也拉不进来你……别恨我我好吗?你怎么我都可以的,打我,骂我都可以的。” “你叫什么?”薛润忽然问他,总不能总是那人,这人的喊他。 这人脸上一喜,立刻长大嘴巴,可是……很显然他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大概是很久很久没人提起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忘了,本来名字就是方便其他人的,对自己来说,名字是个无用的东西。 薛润走到他身边,慢慢坐下,屁股底下的岩石被这人磨得很圆润,全无棱角,温度热乎乎的很舒服,于是薛润半躺了下来,三天了,身心疲惫。 “我叫什么来着?以前是有名字的,爹爹说那是个好字儿,好像……跟天气什么有关吧?忘记了……忘记了……”他说完,变出一套精致的酒具,给薛润倒了一杯,还变化出一些小菜摆好,很是巴结的请他吃。 薛润坐起,拿起酒杯,却惊了一下,酒杯没有质量,几乎感觉不到它存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任何味道都没有,辣味,流质穿过舌头的感觉,酒杯贴着嘴唇的感觉,美酒入喉的感觉,也就是说,除了视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人依旧笑眯眯的,对他说:“想象是无限的,你习惯就好。” 薛润放下酒杯:“我没打算呆多久。” 这人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却猛地一拍手说:“对了,我叫旭,太阳初升的那个旭……娘亲喊我阿旭,你也可以这样喊,来……喊我,我叫阿旭。” “阿旭?那你姓什么?”薛润问他。 阿旭笑笑:“没有姓氏,奴隶没有姓氏,那个人说,如果我愿意帮他一次,那么他就给我姓氏,可是……直到死,他也没给我姓氏。” 阿旭坠入回忆,他的回忆是愿意分享的,于是薛润听到了一个并不新鲜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旭的小奴隶被派给少爷帮忙。少爷人很好,从不打骂。他们一起长大,甚至少爷允许他读书,有时候甚至他们同塌而眠,耳鬓厮磨,感情好的就如兄弟。 少爷家是做传统礼器的家族,社会地位很高。那个时候,人们制造器,需要人祭。阿旭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作为少爷成人礼上的人祭而存在的,后来阿旭长到十六岁,这天早上他被人拖起来,穿上最华贵的衣衫,吃了最好吃的食物,少爷说,他们要去一个地方,等他们出来,阿旭就有自己的姓氏了,阿旭很高兴的随着少爷去了,那一路很多人都看着他们,阿旭觉得很害羞,他从未穿过那么好的衣物。 再后来,阿旭被推到铜池里,被封印在一面镜子里,那镜子被供在高高的祭台上,享受着人间烟火。 少爷死了,又重生,他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诺言一次又一次的过着自己的人生……镜子在时空回廊里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历史,也不知道怎么了,忽有一日,阿旭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镜灵,有了自己的能力,他吸收人们内心的想法,转化成自己的灵力,一千年,两千年,反反复复的他在时光回廊里寻找自己,寻找那个可以替代自己的能。 “我找你不容易,便是怎么也不会离开你的。”镜灵阿旭回忆完很认真的告诉薛润。 薛润没理他,跟疯了几万年的怪物讲道理是没意义的。 “要赶紧跟师傅取得联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施洋靠着墙,看着屋子里已经癫狂的羿丹。 杨向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了临时的工作室,师兄弟一起蹲在成堆的盆景面前,他们告诉自己,必须做点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意义,可是,总要去做点事情。 又是三天过去,薛润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曾经他的意识在漫长的宇宙当中漂流,那种寂寞,看不到,听不到,只有感识在四下飘散的滋味比这里可难受多了。所以他很快的找到了最正确的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跟羿丹不时的交流,不交流的时候他就打坐,默默的用神识触摸这个封闭的空间,找到可以出去的缝隙。 施洋跟杨向子在城市的中间,挖了一个巨大的坑,他们用五种颜色的鲜花摆出一个巨大的浮屠祭坛,在祭坛的最中间,施洋跟杨向子种下一颗种子,种完,便盘膝坐在地上,用清灵源特有的办法催生。 薛润坐在镜内,看着徒弟们,心里越来越安慰,看样子不应该一直守着他们,看的紧了,他们对自己太过依赖,一转眼的,徒弟们都成长了。 “他们在做什么?”阿旭也好奇。 薛润轻轻摇头,在做什么?薛润也不清楚,就像一个人跑向未知,也许这个人不知道未知到底有什么,可是,他必须跑,必须做什么事情,没有所谓的正确或者是错误,只是你在事情发生后,努力了没有。 许是师徒心意相通吧,施洋这几天也在思考,思考什么是可以跨越虚无,跨越时间的东西,就像辩香对他说的那样,那个人住在虚无的世界,对他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什么是对时间有意义的事情? 原本被封闭的小城南照,慢慢的在复苏,花与草木又恢复了生机,世界在往原本应该在的地方生长,世界各地都是如此,就如一双手在不停的抚慰着人类一般,天灾也好,人祸也罢,都在悄然的减少着,人类开始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令人疑惑的是,原本生机恢复的最好的小城南照却依旧处在封闭状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石伟达开着一辆巨大的军车,慢慢行进在新的封闭式军道上,军道那边就是国道,在那边熙熙攘攘的拥挤着需要回家的人们,远远的石伟达就能感受到一股子怨气,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怨恨着什么,实在无处发泄,他们就扎在一起骂碌碌为无,没有作用的政府。 车子进入南照,石伟达停下车子,打开车门跳下驾驶室。 “少校!”负责戒严的卫兵对他敬礼。石伟达很自然的还礼,他已经习惯这种一板一眼的军旅生活。 检查完石伟达的证件,卫兵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石伟达,眼里带着足足的好奇,敬畏,甚至是崇拜,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大家都清楚,就在身后这个城市,住着一群人,一群可以令世界复苏的人,显然这位拿着特殊证件的少校先生,就属于那些人当中的一位,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还是第一次。 接过证件,石伟达礼貌的道谢:“谢谢。” 卫兵黑红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羞涩,石伟达如今绝对算得上是个上等的美男子。 开车行了二十多里,石伟达来到巨树现场。 没错,巨树,杨向子与施洋在南照市的中央用了两个月的功夫催生出一颗巨大的白烨。 一颗高有足足五十多米的巨大白桦树。 第60章 “几天不见,它又长高了几米?”石伟达指挥着士兵们,让他们把装载在车后的北海黑沙卸下车,卸完便走到盘膝坐在那里的杨向子处,伸出手比出一个三的数字,杨向子没回头的笑笑说道:“它长的很快。” “哗……”石伟达赞叹了一下,赞叹完,石伟达走到巨树面前,拥抱着大树,将脸颊贴了上去,亲昵的说:“我又来看你了。” “这孩子!”坐在镜子里的薛润轻笑,并微微的摇头。 “你以前不喜欢他。”阿旭煞风景的在身后唠叨。 薛润不理他,谁说他不喜欢石伟达的?即便是他曾经做过恶事,即便是他曾经是个大胖子,即便是他曾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他本心里总有很美好的东西,是薛润所欣赏的,就如当初的易玉子一般,石伟达与自己,都是个痴情者,都守护过一段无望的爱情,凭着这一点,薛润都不会讨厌石伟达。 “你说,你的徒弟造这颗大树有意义吗?”阿旭表示不屑。 薛润轻笑:“我想,他们听到了我的声音,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跨越时间的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阿旭问。 “唔……我不告诉你。”薛润呵呵笑,笑完又把视角调整到了羿丹那里。 羿丹大概是习惯了没有薛润的生活,他不再去守着那片镜子,只是在身边随身的带上一块小铜镜。 他在南照的一条大街边,找到了一块地方,很是任性的推倒那里的一切建筑后,找了一些人类的建筑师,开始在那里造房子,他要亲手烧制每一块砖头,亲手制作这里的每件家具,等哥回来了,他们就住在这里,然后,就像普通人那般生活在这里。 似乎,羿丹把一切都想的很美好。 “他做这些毫无意义,你知道的,就是他,他都拿我没办法的。对吗?”阿旭显然是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 薛润抿嘴笑笑,他知道阿旭在嫉妒,没有人为他做过任何事,所以,他不安了。 轻轻的再次闭目,薛润开始用神识抚摸整个巨大的空间,在一种极静的状态下按摩整个空间的每一部分。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分开混沌,天地两开,时间就成了促生生命的唯一度量,后来人类有了思想,开始创造世界之余,有一部分人变成了修炼者,很玄妙的是,这些人做的事情确实对抗时间。 “长河日升星移,年华朝朝贺岁……”羿丹低声喃喃。 “什么?”阿旭没听明白。 对于一个不懂时间流逝的怪物是解释不清这种时间问题的,薛润还是不理他。 那棵白桦树,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才一年过去,它已经就要高耸入云,城市的建筑已经遮盖不住它巨大的风姿。这棵树的树根深深扎在大地上,根系粗大,紧抓地心,它可以跨越千里,自由的吸取大地的力量,显然,杨向子与施洋制出了一棵属于他们自己的浮屠。 以白桦树为中心,扩撒五百里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防护罩,这周遭的生命与万物受其庇护,隐有拜托某种力量的趋势。 阿旭越来越不安,假如不是害怕薛润不高兴,他早就会想点什么办法,毁灭那东西。 “你说,他们做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没有意义的。对吧?对吧!”阿旭唠叨着。 薛润回头冲他笑:“他们想做就让他们做吧……怎么,你不高兴?” 这是薛润第一次和颜悦色和自己说话吧?阿旭一喜,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我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你喜欢吃什么?”薛润问他。 哎?多久没有人问自己到底喜欢什么了?阿旭热泪盈眶,拼命回忆,自己喜欢吃什么呢?太多的他人思维意识灌溉进这可怜人的脑海,这么多年,他都在跟着别人的生活走,至于他自己,他早就忘记了,能记得住自己来自那里,曾叫过什么都是不易的事情了。 阿旭盘膝坐在那里,很认真的思考,因为是薛润第一次问他喜欢什么,无论如何,今后要跟这个人同居生活很久,他必须讨好他,必须巴结他,所以,阿旭一定要想出自己喜欢什么。 看着思考的阿旭,薛润的嘴角隐隐的勾出一个弧度,他再次闭眼,感受空间。 巨大的白桦树,根茎舒畅的四下蔓延,其中有一根已然悄悄的攀爬到了宾馆的三楼,深深地扎在镜面上正一点一点的在吸取着什么自然的力量。 有些东西,是大家都知道的,被隐瞒的只有那一位,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杨向子与羿丹他们故意回避了三楼的那面镜子,甚至他们都故意回避了那个地方。 又是一年过去,阿旭还是没有想起自己到底喜欢吃什么,味道这个东西他早就忘记了,问他这么复杂的问题,的确有些欺负他。 “换个问题好吗?我想不起来。”阿旭的表情有些可怜。 “可我想知道,我需要了解你。”薛润的表情很执着。 阿旭只好回去努力地回忆,他到底喜欢什么呢?他倒是清楚成千上万上亿人的喜好,他吸取这些人的精魄,身上的力量,间接地也吸取了这些人的喜好,嗜好。 阿旭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库,他必须一个一个排除那些不是自己的东西,追忆一段又一段的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一年一年,一岁一岁的在做着艰难地减法,做着做着,他忽然找到了乐趣,以前他从没有发现,人竟然是这么有趣的。 生出来,带着古老的传承,长大了学习语言,爱好,知识,继承家族的血液承继,慢慢的有了自己的东西,成了一个新鲜的,完整的,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人。 薛润不敢打搅阿旭,他只有曾着他深思的时候,才敢伸出手,悄悄的去抚摸羿丹的脸,心疼的看着他的头发慢慢的全部变白,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如回到了海棠坡的岁月,以前,是他在等待着羿丹,现在,却成了羿丹在等待着他,明知道他不来,可是他却修好了房子,他给自己盖了房子,又在周边给他们的徒弟盖了房子,甚至春天他都给盖了一套房子。 明知道他不来,羿丹却亲手给他做了鞋子,鞋子就放在进入家门的那个鞋柜上,鞋柜是水曲柳木制成,上面的花样是喜鹊登枝,花纹儿是羿丹亲手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明知道他不来,羿丹会为他亲手制作每一件合心的东西,鞋袜,扇子,瓷枕,躺榻…… 很多很多年前,薛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羿丹什么,他只是觉得跟在他身边便是好,现在,他想,易玉子算是没喜欢错人吧?他迫切的想要他,想抱着他,想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呐喊,想狠狠的咬他的肩头,想将他搂入怀中全身心的融合,那样的日子哪怕只是一刻,也是满足的,死而无憾的。 时间慢慢地过去,白桦树的好处被逐渐,逐渐的放大着,被保护膜覆盖的都市成了福地洞天,大量的掌握着特殊权利的特殊人群,凭着关系,悄然的驻扎在了南照的外围,在过去城市的边缘建造起了外城,甚至修真者都放弃了小五洲住进了这个充满灵气的都市里。 就在羿丹给薛润修建房子的街区那边,一条一条以家族为记号的街区慢慢形成了,当然,这一切,是几个当事人都不会注意到的,也不会在意的事情,他们有的忙了。 转眼,几年过去,杨春天跟万彬彬正式成了南照一中的新生,入校那天,春天起的很早,杨一早就在家的一楼做好的早饭,这几年父亲从来没有回来过,偶尔想爸爸了,春天会跟彬彬一起带着自己亲手做的便当去大树那里看望。 “一叔早。”万彬彬拖着书包,有些不情愿的腻到餐桌边上。 “早。”杨一知道这孩子还对假期恋恋不舍,可是没办法呀,作为普通人生活在人群当中的小孩,你就必须去上学,这一点杨春天都没办法违抗。 春天是受全家宠溺的孩子,无论是辩香还是羿丹,对她都特殊优待关照,所以春天早早就元婴了。彬彬入门比较晚,一直是杨一在照顾,所以他现在刚刚筑基,当然也不是杨向子不关照他,实在是遇到的比较晚,彬彬属于没有天份的那一群,也就是生活在这个家庭,每天灵果,灵草,灵药不花钱的成车倒,随他吃,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现如今,跟他们在一个学校上学的,有很多孩子都是修真者的后代,也算是与时俱进,修士们跟普通人的生活算是越来越近了。 “中午我去看爸爸,你自己回来。”杨春天穿着淡绿色的校服裙装,打扮的干净利落。 “为什么啊,姐,带我去呗,我都很久没看到向子叔了。”万彬彬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上次回来就病,你那三脚猫的功力根本扛不住那边的灵压,别跟我说没事,你就老实的呆着吧。”杨春天毫不客气。 杨一抿嘴笑,取了筷子给万彬彬夹了一个煎饺。 万彬彬撇着嘴巴,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心里实在生气,却没办法反抗。 吃罢饭,姐弟俩一起出门,在大路边等了一会,学校的校车停在街区口,他们住的这条街区叫南照第一大街零号路,是南照最特殊的一条大街。 没几分钟,一辆绿黄相间的校车便停在了路口,春天跟万彬彬上了校车,因为是第一次上学,校车里坐着的都是陌生的学生。 特权阶级虽然在这个城市已经形成,当然,秘密也是流传在特殊阶级里,很多事情是不能跟孩子们说的,当春天姐弟上了车子,一些男孩子跟女孩子的眼睛里难免闪过各种未知的光芒,漂亮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讨便宜的。这对姐弟被一直照顾的很好,浑身上下解释灵气滋润,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着实吸引人。 很快的,有人让出了座位,万彬彬拉着春天的手坐过去,道了谢。 车子穿行在大街小巷,带着一个一个的学生不急不缓的来到南照一中,姐弟在学校门口找到告示牌,看好班级,他们是同级生,只是班级不同。 万彬彬很失望,有些不愿意的拉着杨春天的手,从他父亲去世开始,他就跟春天一起长大,从未离开过她。 “并没有多远,下课了,我就去找你。”杨春天很有姐姐范儿,虽然只大万彬彬两个月。 “我回去跟一叔说,给我转班。”万彬彬嘀咕着。 “好啊,那我去你们班吧,你们教室朝南,我喜欢那边,可以看到咱家的树。”杨春天对于万彬彬使用特权并不反对。 咱家的树,是两个孩子给那棵大树起的名字。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跟新交的朋友们一起往教室奔,操场上叽叽喳喳的,就如麻雀防风一般繁杂,有孩子的地方就是这样的。 原本……今日该和昨日一般如常的……可是,忽如其来的一下震动,大地开始颤抖起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是地震!快跑……” 原本手拉手的姐弟,心思一动,对视一眼,脸色均是一喜,心中同时说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 第61章 南照市在剧烈抖动,说来奇怪,这种抖相对于其他城市的抖动并不激烈,也就是说,它是有次序的,就像任何生命都有保护物一般,在人可以忍受的情况下抖动,虽然处在震源的中央,可是却在那颗巨大灵树的庇护下,这里奇妙的被保护了下来。 杨春天踩在自己的灵器八宝如意上面迅速来到灵树下,很奇怪的是多年来,寸步不离开这里的父亲跟小爹爹却不在这里,只有那个经常默默出现,又默默离开的石伟达叔叔跟几个不认识的军方的人站在那里远远的观察着什么。 “石叔叔,我爸爸呢?”杨春天的灵器在空中打了一个旋,稳稳的飞到地面上,万彬彬先跳了下来,心脏剧烈跳动,这棵灵树的灵压他还受不来,倒是军方的那几位叔叔,一派气定神闲,想来不是一般人。 “我在等你。”石伟达笑笑,摸了一下春天的头。 “等我?”春天疑惑。 “是的,等你,要知道,你父亲去的地方……”石伟达话音未落,灵树的一些根系失控一般的开始从地底爆出地面四下飞舞。 许是因为这是自己家的树,那些根系绕着春天暴虐着。 镜内,正在思考的阿旭站起来,四下看看,他的空间一向安逸,今儿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些被他花费了许多年配结成的新景,时空一般扭曲着,一切都不见了,玫瑰园,熔岩洞,时间在旋转,旋成螺旋纹的状态,一直在拧动,在挣扎。 “你做了什么?!”阿旭大叫,叫完,他走到薛润的身后想去拽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薛润的身体,滑了出去。 阿旭所处的空间,就是他自己的意识海,在这里他就是神,可是现在一切都失控了。 薛润慢慢站起,易玉子的假象消失了,他变成了薛润,是的,过去的一切已然是过去,他现在是薛润。 他就站在那里,淡淡的冲着镜灵笑:“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你哪里也不能去,你得陪着我!”阿旭很着急,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够陪着他了,能够跟着他再度过那些孤寂的长河,漫长的岁月,现在他说要走,走哪里去呢,绝对不能放他离开,绝不放手! 薛润还在笑:“我总不能,陪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呆着吧,我得回家了,天晚了。” 镜面开始破碎,承受不了巨大识海一般的抖动起来,阿旭愤怒了,他找到一切可以穿透的媒介袭击外部以来威胁薛润,灵树的顶峰,无数天雷击打下来,夹杂着疾风骤雨。 宾馆三楼,羿丹看着一块就要破裂的镜面,心情是激动的,一年前,他就跟薛润在神识上沟通上了,灵树的根部奇妙的在阿旭镜海里扎出一条缝隙,就像几年前宾馆的那两个灵盆一般,它们能扎入灵海吸收阿旭的灵能,所以,有些东西早就看破了,只是缺少一个最有利的时机。 时间当中的那一面是什么?就是无尽的繁衍,这一点人类做不到,只有天地间最顽强的植物可以做到。花也好,草也好,树木也好,他们单一的,随遇而安的在可以生长的地方扎根,成长。所以说超越时间最大的力量就是种子的力量,浮屠种子的力量。 这些年灵能罩靠着不断被培育,源源不断的输出的灵盆被送到世界各地,羿丹摆下一个大大的局,一个可以分割镜灵识海的局,为了这一天,他早就迫不及待。 “你不怕我毁灭这里吗?”阿旭大叫着:“我会毁了一切你在意的,一切!” “你出不去,相信我。”薛润不在意的说着,说完,他的手缓缓地伸出,触摸到了面前的灵璧,那东西就如薄雾一般的被切割开来,就像当初他进来的时候一般,忽然而来,又悄然消失,原本拉着的手,又再次的被拉在了一起。 “哥。”羿丹的声音是颤抖的。 薛润还是老样子,清清淡淡,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有了更多的情绪体现,他是温柔的,温柔的拉着羿丹的手说:“对不起。” 羿丹没听懂:“什么?” 是呀,对不起,很久很久以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却执拗的把你跟我紧紧的套在一起,便是我消失了,也是故意的在你的心上深深的扎下一刀,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因为想得到你,想霸占着你,我影响你的生命,我卑鄙的在无形之处掌控你的人生,这就是我,一个曾经被逼的易玉子。现在好了,易玉子死了,那就是我的秘密,我不承认的一个现实,我死了,我是新的,新的薛润,现在,你来了,这个全新的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薛润笑着,并不解释,有些东西,他永远不会告诉羿丹。 “回来!求你了!” 薛润冲他笑:“回去哪里?” 阿旭蒙了,是呀,回去哪里,他在哪里? “回来,到我身边来,我发誓,我再也不害谁,我只要你陪着我,你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我静静的看着你就好,好不好?” 薛润摇头,怎么可能,那种没有感知的生活,他一天都不想过。 阿旭在哀求着,可惜的是,他出不来,没有人可以再被他利用,这个巨大的灵树罩就是他的监狱,这些灵木已经在他安静的思考的几年当中,悄然的吸取了他的生命力,他现在脆弱不堪,无法出去,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有什么秘密可以被他利用了。 终于,阿旭愤怒了,他消失了,无数的阿旭分割成了不甘愿的碎片,开始割裂他出不去的时空,这些碎片开始膨胀,开始四下切割,已然疯掉的镜灵终于因为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寂寞而爆炸了…… 再也不想回去了…… 不想做阿旭…… 阿旭是谁…… 我好寂寞…… 我只想有人陪我…… 羿丹松开攥着的手,一掌击向三楼的镜面,那镜面顿时破成千万块四下飞起,镜面后是一个螺旋的世界,一股黑风,卷着无数不知名的东西飞向高空切割灵树的灵罩。 羿丹将薛润捂在身下,他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镜子后这股力量如此可怕。 黑风席卷着世界,辩香祭出法器苦苦支撑,他曾与镜先生有过合作,付出过一些代价,于是,当阿旭冲出镜体首先袭击的就是他,施洋想上去帮忙,辩香却推开了他:“别过来!” 施洋没有听,只是操控着一股浮屠的力量紧紧的将辩香护起来。 那股震动,无休无止的在动作,整个城市的镜子都破裂了,阿旭来往在透明的镜体当中,想要找个依托,可惜,就如薛润说的那般,他是不存在的。 我不存在?我竟然是不存在的? 阿旭很伤心,空气中,有个声音低语着…… “长河日升星移,年华朝朝贺岁……” 终于,白桦树断裂成了四节,灵罩破裂,无数镜子的碎片冲出防护罩,飞向地球的无数的未知角落,把本来就很薄弱的气层,划出了无数的缺口…… 终于……天裂了…… 公历二零二二年九月,一场忽如其来的未知灾难,大气层被割裂出无数的未知黑洞,在每个国家,每个都市,每个国家,每块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来自未知空间泄露的缝隙,在缝隙下,草木不生,天气异变,为此,这个世界终于多出了一个重要的职业,人们管这种职业人称呼为“补天人!” 受那场灾害的影响,小五洲受到无法磨灭的伤害,小五洲的修士们就此转入南照,成为南照市有户口的华夏国公民。 那颗白桦树又慢慢吸收营养,逐渐,逐渐的成长起来,越来越高,有趣的是,薛润家的人,又找到了新的职业,他们徘徊在各大都市,栽植树木,这些家伙浮屠做的是越来越好了。 灵树成长,形成保护罩,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自然城市,人类也慢慢达成共识,将居住的地点搬到有灵树的地方,一圈一圈的围绕起来,以前横平竖直的城市规模就此产生了变化,现在,每个城市不分大小,都有趣的成了圆形都市,有的城市过大,需要好几棵大树,那么就会在中心树木的周围形成小圈圈,一些政治家调侃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这样圆润过。 被毁坏的旧的规则被打破,新的规则慢慢崛起,由于华夏修士补天人的地位上升,华夏国从第三世界国家,瞬间成了整个星球上安全系数最高的一个国家,居住在有灵树的都市成为了每个地球人向往的地方,尤其是南照,整个曾经在星球上默默无闻的小城,瞬间跨越成了星球上最奢华,最高尚的居住地点,即便是在三十三环外围,那里每一寸土地都奇妙的能卖出一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价格。 这就是世界,这就是人类,他们永远能随遇而安…… 正文完贺岁书(修真)下——老草吃嫩牛
作者:老草吃嫩牛 录入:0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