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的了。周政安扶额,头痛欲裂:“我不跟你说,陆修,你现在口才越来越好了,引经据典,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可以保你一次,但无法次次保你,再有这样的事情出来,估计老爷子也不会再坐视不理了。”
周政安的话固然是有吓唬自己的成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要是再这样不停地上报纸头条,估计老头子会气得胡子都直了吧。陆修想了想,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凉,要是老头子知道自己的动机一开始只是为了气周政安,怕是会把自己阉了。
可是一想到刚周政安吃瘪的样子,陆修又觉得爽到了。于是,他的心情又愉悦起来了。
第八章
被晋江抽掉了。
第九章
就在订婚宴的前两天,陆修却接到了周政安秘书的电话,说周政安不见了。当时陆修正在拍戏,刚接到电话他并不为意,只回了句:“他周政安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见了反而来找我呢?”
那秘书跟周政安跟久了,酷的很,竟然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除了你还有谁更了解他?”
陆修被这么堵了一句,也说不出话来,后来再看监视器的时候,脑海不知怎么竟又想起那一晚周政安脸上的表情,还有他那一句“想家了”。
“shit!”他暗骂一声,又拿起电话,打给周政安,结果电话都是关机。他那样的人,电话从来不关的,要是关机,定是有什么事情。陆修无心再拍下去,交代了身边的副导演几句话,起身就走,直接开车就去机场。
周政安的老家是浙江的一个叫做云溪的小县城,陆修曾经偶然听他提起过一次,当时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就把这名字给记在心里面了,现在一想,除了那,周政安还能去哪里?陆修到机场的时候,早已经接到电话的票务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拿着机票在机场等候了。
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坐将近六七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再转大巴,等到陆修到了云溪的那个破旧的小公车站时,已经是半夜的三点,陆修走出车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可是也看不到司机在哪里。
陆修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心里嘲笑自己,怎么这么笨,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就来找他,万一他不在呢,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是来这的路上打电话问老爷子拿到的,是周政安母亲疗养院的地址。当年陆博远从云溪接走了周政安,而他的妈妈因为受了刺激,已经疯疯癫癫的,所以陆博远就将她安顿在了城里的一家疗养院里。
这么多年来,周政安从未再回过这里。
陆修在车站呆到五点多,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便走出车站,一看之下,就算是见过许多世面的陆修也不由呆了。这云溪的小县城虽不是很有名,但是却美得让人窒息。天空是深蓝色的,城里一条河蜿蜒流过,晨光熹微,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就荡漾在湖面上,随着河面微微晃动,就好像是一个酣睡的婴儿在呼吸着。
陆修看着手机里的地图,云溪是个很小的县城,他现在所在的这条路是主干道,而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在拐个弯走个大约几百米就是周政安妈妈所在的疗养院了。陆修便沿着这条路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当时年幼的周政安是不是也曾经背着书包走过这条路?那时他没了父亲,妈妈又失去神智,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是怎么样挺过那些年?他无法想象。
这么慢慢走着也走到了太阳升起,周围也喧闹了起来。陆修已经走到了疗养院门口,站在门口就见到这样一副景象,那个高大的男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瘦小的妇人,那妇人看着十分苍老,看着竟是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周政安将轮椅推倒院子中央,然后蹲下身来,握着那妇人的手,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修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周政安,只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都被笼罩在了阳光下,周身都泛着金色的光芒,温柔的、耐心的,再不是那个在政治场上无往不利心机深重的周政安了。
感到身后有人的注视,周政安回过头来,见到陆修一点惊讶也没有,只是微微笑了起来,像是早有预料的。陆修看着他的笑容,火大了起来,一夜的奔波劳累,加上心里各种纠结着的思绪,让他此刻恨不得冲上前去把这个男人暴揍一顿,心里才舒服。
周政安低声安抚了轮椅上的妇人几句,就走出来:“你怎么来了,这么远,你一定累了吧。”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一声不响搞什么失踪?你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么,没事搞什么小孩子的把戏,玩离家出走,你不知道你的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快把城里找翻天了。”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既然敢走,就肯定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的。”
陆修看他这样一副得意的样子,更加火大,转身就走:“是是是,我沉不住气,我自作多情了好吧。”
周政安从后面追上来:“行了,我错了,不该那么说你。请你吃早饭吧。”
他领着陆修去了巷口的一家早点摊,叫了豆浆、油条还有绿豆粥,陆修一夜奔波,饿得不行,虽然是极简单,他也很快吃了精光,吃完才发觉这早点竟然是出奇的好吃。一抬头就看见周政安含笑看着自己。“你吃饱了吗?那还要不要再叫一点。”他伸手为陆修递上剥好了的鸡蛋,“我从小就喜欢在这家吃早点,便宜还实惠,豆浆是老板娘自己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熬的,还有粥,也是熬了一夜的,是不是入口即化,吃得整个心里都暖暖的。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还能吃到。”
周政安的心情看着出奇得好。
陆修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似乎不一样了,竟然会这样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与快乐,似乎来到了这里,他整个人就放下了防备,也脱掉了那些厚重的面具。
“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吧。我是来跟我妈妈说一声的,说我要结婚了,她虽然不太能听懂我的话,不过我觉得她可能还是为我高兴的吧。”周政安望向陆修,“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修笑笑:“你要是真想让她高兴,也可以把她接过去,济阳好的疗养院也很多,接过去,没准你妈妈的病情会好多。”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周政安站起来,放了钱在桌上,“吃完我们就到处走走,下午还要赶公交车回去市区,这里一天就只有三四班公交车,赶不及的话就真的回不去了。”
周政安在这里长到十五岁,十岁时他接到父亲在战场上去世的消息,自此母亲就因为受到打击而处于半清醒半疯癫的状态,经常是米放锅里忘记放水,或者炒菜忘记放油,出门了就不记得回家的路,那时候才十岁的周政安就已经学会了默默咽下那些压根还没熟的饭菜,也学会了在放学之后大街小巷找到自己的妈妈然后牵着她回家。直到陆博远出现在他家门口,自此他才走出这里。
周政安语气平淡地说起这些:“我一直很感激你的爸爸,他带我走出这里,没有他的话,我的人生一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也许现在就是某个小混混,在街上混日子。”
陆修和周政安坐在河边的台阶上,脚下就是缓缓淌过的河流,身后有行人自行车的车铃声,这让陆修觉得时光仿佛都静止下来,又或者是倒退了,他们又回到了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就在这时,周政安握住了陆修撑在石阶上的手,男人的手不同于女孩子的细腻滑嫩,陆修的手指修长,直接分明,关节处还有茧,有点硌,但是握在手心里却感到了别样的存在感。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对坐在一起容貌俱佳的男人正在牵着手,甚至都没有人认出来他们一个是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政治新秀,另一个是经常出现在娱乐版头条的大导演。那一刻,周政安忽然感到了一种无以言说的熨帖感。可是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陆修看了他一眼,就默不作声地抽回自己的手。周政安心里一阵空落,强笑道:“我以为你会一拳挥过来。”
“我不想毁了你明天的订婚宴,到时候人家肯定会问,你脸上那一块淤青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为我请了一个很了不起的造型师么,他肯定会为我掩盖过去的。”周政安笑,“你看看你,陆修,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心软,当年我那么对你,你也可以原谅我,现在我都要结婚了,你居然还那么大度地为我联系造型师?知道我失踪,第一个想到来找我的,也是你。你让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别说吧。”陆修站起来,低头看着他,“你可能不知道,我刚去法国时,每天都想着怎么弄死你,后来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渐渐发现,那些恨意都淡了。我又不是女人,难懂一定要天天纠缠你,死去活来,那样你才会觉得有成就感么?还有,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可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再有下次的话,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周政安也随之站起来:“你现在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来法国的那几年没有白呆。”
“总是要吃一堑长一智的。”陆修说,“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办公室估计真的就该闹翻天了。”
“好,我要回去旅馆收拾下东西。”
周政安在疗养院附近的旅馆定了一个房间,单人间,很整齐,床单都没有动过,看起来他像是一夜没睡。房间很小,陆修和周政安两个大男人进去之后转身就都困难了。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就是一些文件和生活用品。周政安很快就弄好了:“我收拾好了,走吧。”
没有听到回答。
周政安抬头一看,陆修正站在窗户前,似乎正出神,连自己说话都没有听见。他走到他身边站定。自窗外看过去,正好能看见那条河缓缓流淌而过,这会太阳已上中天,河两岸的商家都忙碌了起来,人也渐渐多了,人声嘈杂,可是周政安却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得安静过。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陆修忽然开口。
“是啊。只是太小了,”周政安最后望了一眼窗外,然后掉转头,“我们回去吧。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他走出去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周政安了。
第十章
周政安和李微的订婚宴放在了位于城郊的一家高级会所里面,李微家世不凡,亲戚朋友都是显赫之辈,加上周政安也是政坛上炙手可热的新人,因此他们俩的结合也算是吸引城内不少上流人士的目光。因此整个订婚现场也变成了一场上流社会的聚会,觥筹交错,衣冠鬓影,很是热闹。
由于两人俱是身份特殊,所以订婚宴并没有邀请媒体。在此之前,只是很低调地在某家主流报纸上发布了消息。
陆修作为周政安名义上的弟弟,又是男方家的人,按道理来说是一定要出席的。陆修本来的打算是先应承下来,等到订婚礼的时候再借口说拍电影遇到紧急情况走不开去不了。但是知子莫过父,陆博远早先就发下通牒,要是不去的话就派士兵去押他回来。陆修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自己老爸镇压得敢怒不敢言,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到场。
到了会场陆修就后悔了,因为实在就像李微说的那样,好多女眷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刚一出现,就被团团围住了。
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被纠缠多久,因为仪式很快就开始了。在会场的正前方的长桌上,装饰满了白色的百合花,正中间还摆着一个十多层的蛋糕。音乐响起之后,周政安和李微就缓缓从舞台两边走出来,陆修坐在最前方的家属桌上,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周政安穿着银灰色西服,整个人看着更加潇洒俊逸,而李微则穿着宝蓝色的曳地长裙,两个人一齐走到中央,然后十分默契地挽起手来。这样一看,两个人站在一起,就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光彩。
陆修看得不知心头是何滋味,他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是走上了正轨了,娶妻生子,一生一世,事业得意,人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完满的呢。他再一看身边坐着的爸妈,老人家也是很开心,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心里更加难受,喝了一口酒,却觉得流过喉头的都是苦涩。
司仪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溢美之词,然后就是家属上台致辞,陆修也被邀请上了台。底下这么多双眼睛,老爷子又坐在身边,陆修硬着头皮上台,接过麦克风:“所有人都知道陆家出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周政安,也知道陆家还出了一个不务正业无所事事的陆修,也有人说要是想知道陆家两个孩子的情况,只要每天看看报纸的时政版和娱乐版就知道了。”底下人都笑起来。陆修自己也笑起来:“现在这个有出息的孩子要结婚了,又比我早一步,看来我真的是注定要落后他一截了,我估计是怎么也赶不上了,何况让我去哪里找一个像嫂子这样美丽大方、知书达理的媳妇啊?”底下人又都笑起来。陆修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我是真的为他们高兴,也感谢大家今天光临到这里,希望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说完,他就把麦克风又交给司仪,冲下面挥挥手,走下台。
陆修感到一直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等他回头看时,却见周政安只是看着身边的李微。陆修笑笑。
仪式进行到一半时,陆修接了个电话,说是片场有事,陆博远今天心情好,加上陆修表现不错,所以老爷子也很爽快地放行了。
走出会场,陆修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才感到自己的神智又回来了。他赶紧回了个电话给杜泽:“哎,谢谢你啊,老杜,要不是你打电话来及时解救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溜呢。”
“你不是很豁达么?”杜泽嘲笑他。
“哎,这不是两码事吗?这种正式的场合真的是不适合我。”陆修一边说,走向停车场,一边扯下自己脖子上勒人的领带,“你在哪呢?叫上韩以乔我们一起去喝酒啊。”
“韩以乔估计现在没功夫陪你,他都很久没有出来鬼混了。”
“啊?浪子回头了啊,谁有这么大魅力让我们韩以乔也放下酒杯,修身养性了啊。”
杜泽笑:“顾西城不让。”
“阿勒?”陆修差点一个踉跄,他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愣头青小子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嗯,所以就只剩咱们俩孤男寡男了。”杜泽说,“我在G涩等你。”
陆修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不可思议,这韩以乔一向是标榜人生得意须尽欢,在风月场里厮混惯了的人,这会居然会乖乖听一个傻小子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倒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陆修正要发动车,电话又想起来,是周政安的。陆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把电池给取出来,丢在副驾驶座上,不管了。
从会所驱车半个小时就到了G涩。
陆修一进去,就有一个容貌清秀的侍者上来领他去杜泽的包厢。
进去包厢就见杜泽坐在沙发上,陆修脱了西装外套,解了衬衫上面两个扣子,又灌了一大口酒,这才觉得整个人舒服起来。他本来就不喜欢西装之类的。杜泽见他这幅模样,好笑:“你看看你,怎么一副失恋的模样?”
“会不会说话呀,什么失恋啊?老子都没恋,哪里来的失恋?”
“所以让你去趁早找一个啊。我看你前一阵子不是跟那个叫丁毓得打得火热,怎么这会没了消息?”
陆修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故意的吧,杜泽,有这么在自己好兄弟的伤口上撒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