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分小组设在隔壁班的助威队里,刚到不久,管翻记分牌的女生忽然一脸痛苦地对苏亦欢摆摆手,说了句“苏亦欢你来得正好先顶我一下”就捂着肚子往厕所的方向跑去。
苏亦欢哭笑不得,看来那女生是吃坏了肚子,只好更加专心的看着赛况好及时翻牌。
对面自己班助威队里的女生们大多比男生还激动,嘴里不停的喊着“高子云加油”。高子云人如其名,个子够高人也帅,再加上打球的技术不错姿势又很有吸引力,不只班上,就连级组里明恋暗恋他的女生人数都很是可观。
负责登记分数的陆柯看到无意间回头,才看到身边翻牌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苏亦欢,诧异间扯扯他的下摆:“你不是在发烧吗?”
“跟你说过我吃了药睡一觉就退烧的。”苏亦欢耸耸肩随口答了句,再次把注意力转向比赛,看着高子云跃起稳稳接下杨帆传过来的球,又灵活地连过两人站在三分线上一个跳跃投出了手上的球——进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尖叫,震得苏亦欢翻分牌的手都抖了下。随着高子云本场第二个三分球,两班的分数悬殊又大了些。班上的球员们士气正盛越打越来劲,隔壁班的人也没轻言放弃,同样在努力。
陆柯看到方才的三分球也激动的喊了几声,在比赛继续后又看看脸色整了许多的苏亦欢,也觉得他应该没再发烧,又念了句“怪人”也就专心计分了。
比赛结果没有悬念,苏亦欢所在的初二A班以98:54取胜。球员们擦着汗彼此分享着胜利的喜悦,助威队的女生们则簇拥着高子云等人往宿舍区走,球场的人渐渐走光。
陆柯要把分数送到校体育部存档,看苏亦欢病好,干脆的要求他陪自己把篮球记分牌等器材送回体育部。
苏亦欢哀嚎一声也只得跟着去。
“今早发数学试卷,我的分数掉了很多……”走了一段,还是陆柯先开了口。
“是不是受那件事的影响?”想来也只有那件事了。
“……嗯,我想了一早上,还是决定先给他写封信说说我的心态。如果,如果因此被他厌恶了……我也好死心,这样一直拖着……我爸妈辛苦赚钱让我到思锐念书,我这样的成绩……我不想对不起他们,但是这样不明不白自己又不甘心,只能这样了。”
“也对,你决定了的话就这样吧,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好。”
“那,亦欢你能帮我把信递给他吗?我知道你们合唱队明天有排练,你能见到他。”
“……这个,你不好当面跟他说的话不然就用我手机给他发个短信吧?”苏亦欢没考虑这句话就出了口,总觉得递那样内容的信会出问题。
“你还是帮我把信递给他吧,内容比较多,一条短信七十个字也说不清楚,你爷爷一个人供你念书也不容易,电话费能省就省吧。”事实上陆柯对与自己背景差不多的苏亦欢能拥有那样最新款的名牌手机有点奇怪,唯一的解释就是苏亦欢有个疼他入骨的爷爷。
“……好啦好啦,我这嗓子也不能唱歌,我明天去请假,就找个机会把信给他好了。”
得到应承,陆柯兴奋地揽住苏亦欢的肩膀,“谢了哥们,那大餐还是我来请好了……”
“去你的,早不说。”苏亦欢给他一拳,又道:“大餐就算了,也不指望你能请什么好的。”
陆柯状作哀怨地看着苏亦欢,看后者没理他,也就恢复正常欢欢喜喜往前走了。
苏亦欢看着好友面上掩不住的欢欣,心里却浮现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总觉得不安,强压下那股怪异的感觉,也跟着往体育部方向去了。
第十五章:书信风波
苏亦欢每次感冒过程都有规律,每次都奇准无比:先是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烧,烧退之后发炎会加重,两天之后发炎转好正式转为感冒。他感冒的时候不像别人那样多痰多鼻水,就是爱流眼泪,眼眶总是热热的,无法控制,过去江飞和糖糖总说他一感冒就变成了红眼兔子。
差不多三天之后上述症状会消失,开始鼻塞流鼻水,吃一周的鼻炎片治好鼻子后医治感冒这个大工程才算结束,所以也不能怪夏雪把他当药罐子了。
所以星期五下午放学的时候,苏亦欢基本上已经没说话的想法了,声音实在是嘶哑的不行。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坐在讲台上的班长陆柯站起身宣布了下课,学生们立刻喧闹起来,都为即将到来的周末兴奋。
陆柯整理着讲桌上书本,状作不经意地看了看苏亦欢的座位。苏亦欢对上陆柯的视线,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无奈地比了个“OK”的手势,挎着书包走了。
思锐中学的艺术楼是一幢占地面积较广的三层建筑,由上到下分别是美术音乐舞蹈的专属楼层,主体建筑之外也建有阶梯教室。楼前有两道铺了些许细沙的鹅卵石小道,脚踩上去发出声音很悦耳。
不只小道,艺术楼的周围亦铺有鹅卵石,使得整栋建筑看上去名副其实的——艺术。
苏亦欢所要去的合唱排练教室在二楼,走到教室门外走廊的时候几个方才就在这间教室上课的音乐特招生在闲聊,指导老师则在教室里翻着乐谱比划着什么。
余光瞥见那几个总喜欢找自己麻烦的音乐班学生看到自己后一脸不明的笑意,苏亦欢没心情搭理他们,打算直接进教室跟老师请假。
“哟,这不是小苏同学嘛?怎么着,想先进去讨老师欢心,好让你做领唱吗?”那几个人里的“头子”A张嘴就是讽刺意味十足的话。
合唱队原先的男领唱几天前出了小车祸,至今还躺在医院,音乐班的学生自然先知道换人的风声,苏亦欢一向受老师的关注较多,A生怕被他抢去风光。
苏亦欢在新学年转入思锐,而思锐每年都会举办初一与高一的迎新晚会。吴大妈在看了他的资料爱好特长一栏上写的钢琴两字后,便一定要他代表班级上台表演。
初二A班体育比赛上是佼佼者,文艺表演却拿不出什么好的节目,一直以来无论大小晚会都是挑几个人出个歌唱祖国的小合唱,毫无新意。这次终于有了个会钢琴的苏亦欢,吴大妈自然不会放过。
苏亦欢想的一直是低调,谁知夏伯在资料上填了个爱好。本想拒绝,吴大妈居然拿自己的操行分说话,又说他拒绝便是不想为班集体贡献自己的力量,无奈之下打了个电话给夏伯,第二天抱着个半新不旧的木吉他向学校报了吉他弹唱的节目。
想不到在他看来随便唱的两嗓子却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注目,他们班的节目获得了晚会的第二名,第一名是舞蹈班的专业舞蹈……
第二天起,苏亦欢走在学校里总是会被学校的人搭讪或指指点点,甚至音乐班的老师也找到他让他参加市教育系统举办的大合唱比赛,知道拒绝也没用的苏亦欢只好加入了合唱队。
音乐班的那几个学生在看到苏亦欢晚会上的表现后似乎就看他不顺眼。本来嘛,历年的晚会上都是他们乐队人气比较高,这次却被个新来的初二小男生抢尽了风头,之后更是让指导老师亲自找来加入合唱队……几人的不满越积越多,总在排练的时候找苏亦欢的麻烦。谁知这人是个怪性子,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完全无动于衷,让几人更多了挫败感。
这次也一样,当苏亦欢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走进教室后,A脸色阴沉地聚拢几人,然后低声说着什么。
苏亦欢强忍着方才说话带来的不适,指导老师见他说话都困难让他在一边休息看排练。
几分钟之后人员到齐,老师果然宣布让苏亦欢代替领唱的决定,甚至说“苏同学虽今天无法参加排练,但相信他的功力一定能够胜任领唱的角色”云云。掌声在队伍中响起,苏亦欢却看到那几人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叹息老师的决定让他想要低调的愿望又破灭了。
排练开始,教室里响起整齐的歌声。后排的苏亦欢百无聊赖地坐着,玩了会手指操又想了会景灏,眼看中场休息快到,便把陆柯的信拿出来捏着信封看,打算等下找个机会递给乔天宇。
谁知休息的时候乔天宇一直跟老师说着什么,等了五分钟都不见完的样子,苏亦欢只好把信放回书包,然后上厕所去了。
没办法,这两天嗓子疼的冒火,弄得他不停地喝水,让喉咙获得暂时舒爽的结果就是上厕所频率高了很多。
一天的排练终于结束,快睡着的苏亦欢舒了口气,看老师离开便朝在整理着乐谱的乔天宇走去。
“乔学长。”
“苏同学,有事?”乔天宇明亮的眼神带了点疑问。
苏亦欢心道“这人的眼睛果然很漂亮怪不得让陆柯着迷”,嘴上说:“是有点事,麻烦乔学长跟我出来一会。”
两人走到艺术楼后面的鹅卵石空地上,苏亦欢看四下无人,才拿出书包里的信递过去:“乔学长,这是陆柯给你的信,你看完……不管是什么决定请一定当面告诉他。”
乔天宇听苏亦欢的说法有些奇怪,还是接过信拆开,“这是……”没有仔细看,却在大致扫到“喜欢你”,“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之类的词语后,还是皱起了眉。仿佛手上拿的是什么有毒物质,他把信又递到苏亦欢跟前:“这个我不能收,你帮我还给他吧。”
苏亦欢看他这样也已明白他的决定了,心下为陆柯难过,又说:“乔学长,我只负责传达,你要拒绝的话请直接递到陆柯手上。”说着话,打算离开。
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A的声音:“苏同学,怎么就走啊?乔天宇不答应你你脱光了献身不就完了嘛?这就放弃啊?”看着苏亦欢停下脚步,他又道:“我说怎么看你不顺眼呢,原来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啊。这样的也只有他才看得上吧,是吧‘天宇哥哥’?”A笑说,手搭上乔天宇的肩膀,其他几个人也慢慢围了过来。
听到A刻意咬重的那四个字,苏亦欢咬牙转身:“你偷看了信?”看到A一脸“那又怎么样”的表情,他两手紧握:“卑鄙!”
“哟?苏同学也会发飙?我来猜猜,是不是被你的天宇哥哥拒绝了你欲求不满啊……乔天宇,我估计你跟他也是一路货色吧,现在假惺惺拒绝,是不是觉得用偷情的更刺激?”
“吴少爷,你不要误会啊,我怎么会跟他是同样的变态呢?我们当了两年的朋友,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乔天宇连连摆手,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苏亦欢听A越说越不堪入耳本就窝火,再看到乔天宇一幅孙子样,更加为陆柯的付出不值,一时间怒火高涨,摔下书包一个箭步冲上去推了A一把。
A没有防备,猛一被推连往后退了几步还是摔倒在地,爬起来的同时大叫:“妈的臭小子找死,给我教训他!”
原本A就打算带人收拾苏亦欢,几个人也早就摩拳擦掌,听老大下令便都兴奋起来,围在一起把苏亦欢推倒在地开始拳脚相加。
地上铺的虽是平滑的鹅卵石,摔倒的一瞬间穿着短袖衬衣暴露在外的手肘被磕破了皮开始流血。一开始还能站起的苏亦欢在再次被推倒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毕竟是十四岁的孩子,又从没打过架怎么会是四个高中生的对手?不一会儿,苏亦欢的身上开始出现血迹与青紫,他本能地曲起双臂护住头,周身的疼痛加剧,心里却愤怒得快爆炸。
“……乔天宇!你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来教训他?难不成你跟他真有一腿?”A看到站在一边的乔天宇,不满地叫喊着,“你他妈的再不过来,小心我告诉我老子废了你老子!”
“吴少爷,你们别打了吧,我看他快不行了,别闹出人命啊!”乔天宇看着咬紧嘴唇忍受拳脚的少年,心里很不忍,也明白他眼里透出的愤怒有一大半是针对自己的。
“真是个胆小鬼!妈的,这种没身份的臭小子,老子一年打死十个都没人敢管!”A叫嚣着,“臭小子,让你嚣张,让你抢老子风头!”A越说越火,大力抬起右脚往苏亦欢头部踢去……
只觉头侧传来一阵剧痛,苏亦欢失去了意识。
A的小喽啰看他原本蜷缩的身体一下子瘫直,忙道:“老大,这行了吧?别真把他打死了……”
“操!便宜他了,看他以后还敢不尊敬老子。”唾了一口,A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带领众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周围没了人气,只有不远处的山林上不知疲倦的蝉鸣还在继续。正是周五下午,学生们不是回家就是欢度周末去了,就连学校保安也偷懒的忘了巡视。
二十多分钟后,有一人鬼鬼祟祟的跑了过来,正是乔天宇。
伸手探探苏亦欢的鼻息,乔天宇舒了口气。晃晃他的身体,叫唤着:“苏亦欢,苏亦欢……你怎么样?”
苏亦欢还没陷入昏迷,刚只是厥了过去。此刻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只看到刚才令人作呕的男生在跟前晃悠。
“啊你醒了,快点起来,趁他们在吃饭,我送你回家吧……对不起啊,我,吴少爷的父亲是我爸爸的上司……我,我,你能起来嘛?”乔天宇撑着苏亦欢的后颈,试图把他扶起来。
苏亦欢忍痛慢慢坐起身,想要推开乔天宇的脏手,却带动关节引来更大疼痛。不想在这人面前待下去,他扯过一边的书包扶着墙站起身,可才迈出第一步又疼得跪下身去。
“你,唉你不要逞强了,让我扶你啊!”乔天宇说着,再次扶起他,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扶着他的腰往校门口走去。苏亦欢已没了再跟他争的力气,事实上现在他整个人已是在昏迷的边缘上。
如果,就这样死掉,也好吧……那样,就不用再活着为景灏痛苦了。
校门外。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不时地对校门一侧的名车指指点点又窃窃私语,有识得车前标志的则不掩震惊地与身边的同学低语:“是迈巴赫呢!”
车内。
驾驶座上的卫凛先是看看后座万年不变冰山表情的老板,又看着副驾驶座上不停张望的夏伯笑道:“我说夏伯,是不是你每次来接小欢都要等个一两小时的?还是他看厌烦了你这张老脸,自己先打车回去了?”
夏伯没心思理会身边小年轻的挤兑,老眼一直巴巴地望着校门口,当还是看不见自家少爷的身影后,终于回头对景灏道:“先生,我看我还是进去找找看好了。”
景灏静坐在后座专心地看着手上的文件,对夏伯的话不置可否。
夏伯得不到回应,叹着气转过身。可就在他再一次看向校门,下一刻只听他惊呼了一声“少爷”就立刻打开车门冲了下去。一旁摆弄手机的卫凛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也大惊失色,话都来不及说也赶紧下车而去。
乔天宇搀扶着一身是血的苏亦欢终于走到校门口,无视渐渐围过来的学生,正想拦个车却见一斑白头发的老者嘴里念着“少爷,少爷”奔到跟前,随后而来的是一高个的青年。青年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苏亦欢,一脸担忧;老者则弯着腰轻抚着苏亦欢的脸庞,声音颤抖:“少爷啊,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了啊?!”
苏亦欢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抬起低垂的头,虚弱道:“夏伯,让你担心了……唔,凛哥也在……”他此刻的意识已渐游离开来,但仅剩的一丝丝还是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