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呼吸?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怀中的人,紧闭着双眼,脸颊上的重叠着的泪痕还未干透,双唇苍白中透着暗紫。刚刚那阵恸哭好像用去了柳之林全部的力气,气若游丝。以雷亚的耳力,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雷亚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紧张地放下他的宝贝,让柳之林平躺在草地上。
他竭力的压抑住自己动荡的心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的怔忪已经让他失去先机,在他昏倒前提前预防,现在更是需要快速冷静下来,这孩子的身体拖不得。
饶是他心性坚定,经历过许多,在这种时刻也显得手忙脚乱,当初在死亡面前他都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
科莫多,科莫多能救他。
雷亚猛地抬头,发现这是他一点都不熟悉的空间,该死的,他想出去找人都不行。
科莫多,对科莫多说过,小孩儿的身体最近极其不稳定,那些压制他身体细胞优化的药物作用愈发的不明显,他的细胞最近越来越活跃。雷亚一点点的找回理智,思维渐渐连贯起来。
按照宝贝的说法,他曾经是17岁的少年,由于不明原因变成了小孩子,并穿越到33世纪,那么很可能是这次穿越让他的身体发生了改变,从而引起这种诡异的细胞优化。而这种细胞优化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他的身体更适应33世纪的发展。但凡是有正面就有反面,细胞优化的过程中生命安全并没有保障。
在他来之前科莫多告诉他一句话:上次新增加的一个项目的检查结果显示,柳之林的细胞生长速度是正常人的6倍。
这意味着什么!
雷亚解开柳之林的衣扣,俯下身来,细细观察柳之林的身体。
他发现他的皮肤有着比较明显的角质层,使人乍一看就觉得皮肤异常的苍白,但细看就会发现,皮肤之下透着一种和嘴唇一样的暗紫色。
这是缺氧了!
皮肤发紫,明显是血液的携氧能力不足,像是对号入座般,所有线索一一吻合,正是因为细胞生长分裂旺盛,所以分泌物也多,角质层才这么明显,也正是因为细胞生长分裂旺盛,才会使氧气不足,出现轻微的窒息症状。
可是仅仅是这样,小孩儿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昏迷。
雷亚摩挲着柳之林不再光滑的皮肤,只觉得这孩子更瘦了!
对,一定是他没怎么吃东西,能量不足!
柳之林,等你醒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雷亚虽是暗气小孩不珍惜自己身体,他把所有的气爆发在了自己的速度上,几个起落间就在温泉边摘了一些熟透的水果,放到温泉边上。再三下五除二的把柳之林和自己身上的衣裤全部脱了,搂着他走进了温泉中。
他选择了一处水位相对较低的地方,自己先坐在水中,让柳之林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不断调整两人间的位置,使温泉水正好盖过柳之林的胸口,让他的心脏慢慢回暖,供应脑部的血液。
同时从心口的位置轻轻地向四肢揉搓,使他的全身的血液循环加快。
待到柳之林体温渐升,脸色不再发紫,又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保持胸口没有被挤压,另一只手取过岸上的一个熟透了的桃子,慢慢揉捏,眼睛不住的观察柳之林的神色。
直至桃皮下柔软异常,果汁充盈的时候,撕开一个小口,扶住小孩儿的身体,掰开他的嘴,让桃汁滴入他口中。
光是喂完这一个桃子,就花了他半个多小时。
吃下甜甜的桃汁,柳之林的脸色红润了许多。雷亚将溢到柳之林唇边以及下颌的汁液轻轻舔掉,又舔了舔他泛着水果香的嘴唇。
知道温泉泡多了对身体也不好,雷亚抬起柳之林一只胳膊,发现那成角质已去的差不多了,不会再妨碍柳之林皮肤的呼吸。于是取来柳之林的衣服,将他们的身体擦干,又用自己较大的衣服将柳之林的身体罩个严实,而他自己赤裸着身体,将小孩抱在怀里。
反正现在也没有人,雷亚并不在乎。
他并不想将柳之林再放到地上,地面临近温泉,水汽重却是没有温泉温热,小孩的呼吸已经平稳,再放在上面容易着凉。
远处的那个石屋可能是柳之林最近住的地方,以这孩子的性情,那里应该有些准备。雷亚抱着小孩,三两下走进石屋,果然看到了一套天蓝色的床单被子。被子间还是鼓鼓的,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
雷亚叠起眉头,怎么搞得,睡觉还要在被里面放些东西?这样能睡好么。
他猛地掀开被子,终于看清了下面的东西。
便笺、零件、服装标签……这里面每一样东西他都认识,因为都是他送的。他拾起其中的一张餐巾纸,虽然没有印象,但是上面的“一鲜”的标志他还是认得出,应该是他们去喝汤的那天留下的。这张餐巾纸被压的平平整整,一点褶皱都没有。
雷亚心也跟着酸了起来,没想到小孩儿不仅仅是感念他对他的好,竟然是将他对他的点滴都存了起来,这么宝贝的收着,在这种时候更是搂着它们才能安眠。
他低头在柳之林的额头上留下一吻,却并没有离开,留恋地在那里蹭了两下,像是印下一个郑重的誓言。
他伸手按了按石床的上的被褥,叹了口气。看来小孩儿能想到把家里的被子和少数电器运进来,已经是老天对他的厚爱了,也不知道平时那么有打算的人,怎么关键时候就这么糊涂。对自己好一点儿、等他来接他不好么?
雷亚将柳之林放在床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妥当。小孩儿醒来后,如果发现这些东西坏了,应该先是会害羞,然后马上会炸毛,所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现在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气。
他将柳之林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下,一手揽过被子盖在身上后,把柳之林挪到自己身上,侧躺着,使柳之林完全接触不到冷硬的床单,然后把裹在小孩身上的衣物撤掉,用体温温暖床褥。
雷亚仰身躺在床上。他看着柳之林因毫无意识而垂下的脑袋,将小孩儿向下挪了挪,让他的头靠在他的胸口。
一边拨开柳之林沾着水汽的头发,一边思考应该怎么办。
他不是医科出身,只是对医学有些涉及,刚刚做下的都是最基本的猜测,能让柳之林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实在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对于柳之林的身体会怎么样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他不知道柳之林什么时候能醒来,什么时候再会恶化,所以不敢离开,但是照着情形分析,除非出现奇迹,自己的这些措施只能勉强维持柳之林活着,其他什么都不能保证。
又叹了口气,雷亚觉得今天他叹气的次数比这辈子都多。
身下逐渐温热,雷亚用捂热的被子将柳之林裹了起来,借着灯光,打量柳之林脸色,又试了试他的脉搏,发现除了不是十分有力外跳动的也算平稳,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雷亚披上自己的衣服,把放在地上的一个行李袋拎起,打开,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不能在这里干等,了解周围的环境,善于利用才能掌握命运。
打开行李袋,一件冬季睡衣映入眼帘。雷亚疑惑,且不说星际防护罩内的温度四季如春除非到了特殊服装用品商店才能见到这么厚的衣服,就是这种质量低劣的布料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但想了想他又释然,宝贝他是从21世纪来的,那里和现在的生活质量终究是有差别的。
雷亚拿起衣服,触手间比想象中还要粗硬,像是洗过许多遍之后,不可逆转的变得粗粝,再怎么揉搓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柔顺。他轻轻抖开衣服,柳之林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是这衣服却不是现在的小孩儿能穿上的,光是上衣就很是宽大,这一件衣服套在小孩身上,足够到他膝盖的,做个睡袍绰绰有余。
雷亚若有所思的食指摸索下巴,小孩发育不错嘛,17岁就比他矮一点呀。
他闻着衣服间散发出来的气味,毫不犹豫的把衣服换上,外面挺冷的,而且这也算的上是另类的亲密接触吧。
这衣服照雷亚的身段毕竟还是短小了不少,穿上后胳膊出短了一截,雷亚伸长手臂,左右一看,这才发现,衣服袖口处极新,像是很少被人碰触,他把胳膊伸到眼前,终于看清了两边的衣袖处每隔五六公分就有一道平直的褶子,从袖口到肩膀处逐渐变旧。
雷亚弯腰拿起那条睡裤,果不其然,在裤腿处同样也有褶子,同样也是由新到旧。
什么样的生活能让一个孩子这样穿衣服。雷亚回想起,第一次给柳之林买衣服的情形。那时他只当小孩的别扭是害羞,却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其实自己这样大手笔的给他花钱,强买强卖的把戏,足够让他受宠若惊的吧。
雷亚转身,双手撑在柳之林身侧,将他完全罩住,低声在他耳边喃喃道:“宝贝,你快醒来,我有账要跟你算,你也有账要和我算。不过你欠的帐可是要比我多一些,你要是还不快醒来,咱们利滚利,这笔账可就再也算不清了,到时候你想跑也跑不掉了。我就是追你到下辈子,这利息也要收回来。你可别想和我赖账!”
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再加上刻意哑着声音说话,带上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那气息犹如实质一般萦绕在柳之林身边,柳之林没有意识,身体却打了一个寒颤。
第四十二章
天地苍茫,远处皑皑白雪,白云飘渺,千峰直指九霄,雷亚位于自己生平最向往的自然之巅,却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
柳之林陷入昏迷,不能主动进食,一两个果子只能暂时维持营养,虽然空间中的几亩小田被他管理的挺好,成果丰硕,但这里连个锅都没有,只食生食,许多对身体有利的元素,他都吸收不了。
况且这里除了他们俩连个动物都没有,吃不到脂肪,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更何况身体处于异常状态的柳之林。
所以雷亚虽然放不下柳之林却也必须走出去,到那片森林中寻找生机。
雷亚知道自己不能走的太远。他在两人的通讯器中设了联系,如果通讯器检测到柳之林的呼吸频率发生变化,会自动给他发送信息,他就马上赶回来。
四个小时后,当雷亚拎着用随身携带的光能匕首挖出来石锅回来时,双肩沾满了落雪,背后还背着一捆干柴。他金色的发间和那件洗的褪色的蓝色睡衣上沾满了毛针叶,可是雷亚神采奕奕,步伐有力,像是找到了求仙的灵药。
雷亚把捡到的十分结实的干藤蔓穿过石锅剜出的锅柄,架在四周立起的木头支架上,又将意识源力集中在木材的一点,立刻引燃木柴。这样,掏空的石锅就悬于火堆上。
他知道温泉的水并不适合饮用,为防止直接石锅炸裂,先将在石屋中找到的矿泉水瓶中塞满了一个个小雪球,封口,至于温泉中融化,然后去田里将需要的蔬菜切块,待第一瓶温水做成,倒入锅中,等这些少量的水温更热后,直接用意识源力控制雪球融化其中,再加入备好的蔬菜丁,等待蔬菜汤做成。
最让他庆幸的就是他的宝贝还没有执着到连水都不喝的地步,他用石桌上的瓷杯,将汤放温,口对口的让他喝下。
就这样持续了十天。
痛痛痛,除了痛还是痛。
这是柳之林醒来后的第一感受,当他都有些习惯了醒来时全身酸痛时,老天爷又一次告诉他,挑战无极限,没有最痛只有更痛。他感觉浑身好像被无数食人蚁咬着,撕扯着,像是要他身上的细胞一个个地将他的分解,打散,揉碎。
我这是怎么了,是要死了么。
砰地一声,硬器撞击的钝响,这是哪里,难道我还没死?
一双有力的手手臂将他扶起,多么熟悉的感觉,这个人好熟悉,我应该认识他。不对,不光是熟悉,好想在这个人的怀里蹭蹭,让他的身体更加温暖,嗯,这是一种,亲密。
柳之林顶着身上枪林弹雨般的疼痛,向后靠了靠,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嗯,这样才对。
那个人的呼吸轻吐在他的脸上,唔,好清凉,好舒服,再多吹吹,多吹吹就不痛了。
他想扬起脖子,让那风离自己更近一点,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可是真的好舒服,还是叫那人多给我吹吹吧,他动了动嘴,发现两片嘴跟粘到一块了一样,纹丝未动。嗯,好像还是眼睛能睁开,毕竟刚才自己一使劲儿,看见了一丝光亮。
睫毛颤颤,柳之林用劲全身的力量,终于缓缓的抬起了灌了铅的眼皮。看来古人的描写力度还是不够,人的眼皮上也能灌铅的。
入眼的又是一片蓝色,这颜色、这形状、这轮廓好熟悉。
是雷亚。柳之林恍然。
而且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这么熟悉。
又是这种公主抱,又是这样全身无力。老天爷,您看看属性好不好,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一个爷们,不要让人总是抱来抱去的好不好。
而且雷亚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善,他不是刚刚还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么,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之林抿了抿嘴唇,抖着嘴唇,声音干涩,“你、怎么、了?”
雷亚莞尔,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宝贝,没什么。就是你上回哭晕了……”
身体一抖,马上想起自己在雷亚怀中痛哭忏悔的一段,啊?难道雷亚是责怪自己没有告诉他?难道自己还不够丢脸么,不不,难道自己还不够神泪俱下么。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准备告诉你了,可是那不是有事打岔了么,我可以用我的空间起誓,我怎的没有想再再再隐瞒……柳之林面露胆怯,张口就想解释,宣告自己的忠诚度。
“……然后一昏就是十天……”
什么,十天。想不到还真扮演了一回睡美人,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晕了这么长时间醒来后,雷亚为什么要这样凶他,他现在是病号好不好。雷亚果然是少爷出身,真不会照顾人。快点看茶,他快要渴死了。转瞬间柳之林的眼中充满楚楚可怜,他真的很渴。
“……至于,为什么你会昏迷这么长时间呢?……”
他他他怎么知道。
“……应该是你那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终于抓住句子里的关键点的柳之林,赶紧找回自己的舌头,“雷、雷,不,小爸爸,你也说了,是应该,其实,我那那几天有吃的,真的。”他气若游丝,却说的信誓旦旦,因为雷亚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饮食,一日三餐,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他有事不在身边,雷电也会看着他把最后一个米粒舔干净。
雷亚全身上下有几块逆鳞他不清楚,但是有一块是万万动不得的,就是千万不能在吃的上面省功夫,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几天才肯一个苹果,他会家法伺候的。
他不想被家暴。
柳之林动用起全部的脑细胞,怎么办呀怎么办。
这种关键时刻装病其实是最好的,可是雷亚正是为自己的身体才生的气,万一火山浇油了可怎么办?虽然他现在有可能躲过一灾,可是不是都说男人的火不能憋,越憋火越旺么。万一雷亚秋后算账,是不是还有一场更为严厉的家法等着自己?
那么要死不承认么,可是他看着雷亚明显凹陷下去的脸庞觉得这样更加对不起雷亚,自己一梦不知春秋,却苦了雷亚在这个陌生的空间为了怎么让自己清醒而担心。再加上,如果他不承认,雷亚很有可能继续找自己昏迷的原因。柳之林觉得比起雷亚的担忧,自己身上受点的痛好像也不算什么了。于是咬着牙道,“真的吃了几个苹果。”
“呵呵,宝贝,那么这一笔咱们就记下了,你可别忘了欠我这一次呀。”说完转身拿起桌边的杯子,给柳之林到喂下。
柳之林喝完了水,身体舒服了很多,恢复了一些力气,做起动作来不再那么费劲,感觉也更加灵敏了。他发现自己的身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脸一下就红润了起来,大脑也觉得发热,像是要烧着了一般,他左看看右看看,嗫嚅了半天,才道:“小爸爸那个,我的衣服呢?”
“我每天抱着你泡温泉,总是换衣服,太不方便了,就没让你穿。这十天都是这样的。”雷亚贴着柳之林的耳根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整个句子送入他的耳中,果然看见那耳朵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红了。其实,一这种方法促进血液循环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