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老人家也有心了。”
他隐晦地笑笑,又递了一支烟,才走开。
杜为礼看他回来,甩甩胳膊凑上去:“怎么说?”
邓思承揉揉他的头,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凑近点说:“我表弟,还说你是大学生,记得装得像一点。还有,我老婆不能知道这事,打电话什么的你小心点。”
“靠!”杜为礼忍不住爆粗口,被邓思承赏了个爆栗,才轻声说,“你说什么不好非说是大学生?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装,都26了怎么装大学生?!”
邓思承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遍,看他T恤牛仔裤帆布鞋的打扮,头发还理得很干净,年轻阳光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很年轻,至于学历……“我随便说的,我家那边都是知识分子,不可能出个混混,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然一行人坐上车,副主席就开始和杜为礼套近乎:“同学,叫什么名字呐?”
“陈礼,叫他小礼好了。”邓思承抢先说了。
杜为礼怔了一下,没敢轻举妄动,只用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副主席继续问:“在哪里读书呐?成绩肯定很好吧?小邓他们家里都是高材生哦。”
“在H市……呵呵。”这回是杜为礼自己瞎掰的,他知道的大学除了北大清华就只有自己省内的那几个了。
“读的什么专业啊?”
邓思承:“……”
杜为礼:“……”
一个人是脱离大学校园太久实在反应不过来,一个是根本没上过大学完全不懂。
最后还是杜为礼继续瞎掰:“经……经济,没什么出息的专业。”
副主席哈哈笑笑:“怎么会没出息呢,读经济就业面可广了,以后考公务员,来市里财政局吗?有困难就和你哥说,叔叔给你解决!”
邓思承笑着道谢,跟上说:“现在读经济的学生太多了,出人头地太难,他也是怕以后好工作难找,觉得自己专业没选好。”
副主席咦了一声,说:“现在小孩子都想不明白,非要外企啊创业啊,我觉得像你哥这样做个公务员多好,老婆讨来也好。这种动作稳定,待遇也不错,怎么大学生都不太喜欢。”
“我回头和他爸妈说说,考公务员也挺好的。”说着,伸手按住杜为礼的手,省的他不停地捏自己。
还好副主席没有继续问下去,拿了个毯子盖好就在座位上睡了。他们坐的是单位里的别克商务车,邓思承和杜为礼并排坐在最后面,时不时小声说几句话,杜为礼也不睡,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玩,邓思承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也不知路边一排长相呆板的小灌木丛有什么好看。
从杭州湾大桥北上到嘉兴再北上直奔S市,途中要整整要8个小时,预计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到。开到大桥的时候,大家下车在服务区吃了一顿午饭。回到车上后,大家都有点犯困,邓思承靠着窗,微微眯上眼,朦朦胧胧地看着杜为礼,看他和多动症一样左顾右盼停不下来,觉得疑惑。
他朝前探看,其余人都睡了,只有司机还清醒着,他掏出手机打开短信,打了一句话,递给杜为礼。
【你在紧张。】
杜为礼搓搓手,什么都没说,把手机重新递给邓思承了。
邓思承接过手机,也没兴趣去探究他的心情,阖上眼睛准备寐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邓思承被推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江苏省内了,杜为礼剥了一个柚子分给车里人,顿时车里一股清新好闻的柚子味,邓思承拿到一瓣,咬一口,被满口的凉意给彻底唤醒了。
杜为礼拿纸巾擦干净手,小声说着:“马上可以到了。”
邓思承点点头,把一瓣柚子吃干净,坐起来扒拉了下头发,看杜为礼很乖巧地把剥下的皮肉垃圾收拾进袋子里,觉得实在很蹊跷。
好像装得也太过分了吧?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也没有出格的动作,除了玩手机就是正襟危坐状发呆,以前也没看出来他能这么乖啊。
到了S市,已经很晚了,接待的人等了很久,大家干脆连行李也来不及放就直接去了酒店,酒席上觥筹交错气氛很不错,邓思承忙着应承着几个领导,也没空管杜为礼。还好他也很听话,依旧是话不多动作小的乖巧模样,自己管自己吃饭,别人问话了就谨慎地答几句,一副拘谨害羞的样子。
第二天要开会,众人酒喝得不多,但是副主席还是有点上头,摇摇摆摆地先回房间了。接待的人带着邓思承他们各自回了房间,他和杜为礼住一个大房床,是按之前他和宋家瑜的搭配订的,如今虽有些尴尬,也只能入住。
杜为礼进了房间,脱掉外套长出一口气,邓思承以为他要吼两声发泄一下,没想到他在床上沉默地坐了一会,突然说道:“谁先洗澡?”
邓思承扯开衬衫的领子,他酒量不大,今天喝得微醺,只觉得浑身火热,焦躁地不舒服,坐了8个小时的车,也实在懒得动弹,脱了西装倒在沙发上,说道:“你先吧,我休息会。”
杜为礼自己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等他洗好出来,邓思承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微微打着鼾,杜为礼走过去摇醒他。他迷蒙地睁开眼,看见眼前人穿着一身洁白的浴衣,推着他的手臂催促他洗澡。
他手一挥,直接把人拽倒在身上,拦着他的腰呢喃道:“先让我睡一会,你要做自己来吧。”
杜为礼闻到他嘴里淡淡的酒味,能感觉到他胯下那一块火热地抵着他,伸手揉了一下,邓思承叮咛一声,抖了抖腿说:“先把我裤子脱了,难受。”
听着他这熟稔的语气,肯定是认错人了,估计是他以前那个炮友吧。杜为礼直起身子拍拍他的脸,加重声音到:“邓先生!!洗澡了。”
邓思承身子一震,抬起头看他,然后推开他站起来,揉揉太阳穴,一言不发地走向浴室。
杜为礼在他身后说:“要不要我先帮你解决一下,不走后面,用手,或者嘴巴?”
邓思承摇头,说了句谢谢。杜为礼继续问道:“你是0号?”
邓思承顿了顿:“不是纯0,我平时一般做1,和朋友一起就无所谓了。”
“是上次西餐厅那个吗?”
“……是……我们是挺固定的性伴侣。”说完进了浴室。
邓思承洗完出来,心情稍微放晴,看杜为礼坐在床上看电视,也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你今天很反常。”
杜为礼耸耸肩:“我们俩也没见几次面吧,你也不知道我平时怎么样。”
邓思承一下子笑了:“你还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杜为礼也笑,不置可否。
“为什么一定要来S市,看你今天的表现应该不是很高兴。”
“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知道这事挺难为你的。”
邓思承转头看着和他睡在同一床被子里的杜为礼,觉得今天的他特别陌生,有点看不透的感觉。之前对他的印象,就是觉得挺开朗的,充满活力,无拘无束也不太懂规矩,今天这么一瞧,好像还有层他没见过的形象。
“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并不是太爱说话,平时偶尔也会很毒,之前是因为想博你好感,对你很热情。别误会,只是贪你的学费,现在死皮赖脸跟着你过来,估计你对我的印象已经好不到哪里去了,干脆也没必要装热情了。”
估计是没料到他这么坦诚,再次刷新了他在邓思承心里的形象,邓思承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说:“你这小孩,我还从来没见识过。每次见你都感觉不一样。”
杜为礼拍掉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半晌说了句:“还翘着吗?我帮你?”说着一只手抹上他的大腿。
邓思承在被子底下握住作乱的手,说道:“在浴室里解决了,不用了。”
杜为礼讪笑:“别客气,当是上次在酒吧的回礼吧。”
“没必要。上次只是意外。”
“哦?”杜为礼终于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到他脸上,“意外?我以为你对所有小零都这么温柔体贴。”
“只是被蛊惑而已,”邓思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真相,“你长得太好看了,酒吧里那种气氛,见着就想贴上去。”
“恩,谢谢。”
然后无话。
杜为礼看看时间,已经11点多了,他把遥控器交给邓思承,拉高被子睡下,邓思承关了电视,也一起睡下。
过了良久,在两人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杜为礼突然说:“我从还是高中的时候就想来S市,终于来了。”
“哦?”邓思承下意识接了一句,“为什么想来?”
“我前男友是S市人。”
邓思承觉得这已经涉及了杜为礼的隐私,并不是很愿意听,想起Brady和他说杜为礼好像在澳洲的时候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估计是被抛弃了什么的,生怕这么一个两人同床而眠的夜晚,杜为礼受性大发开始泪眼朦胧地讲往事讲伤痕,他一点都不想做一个知心听众。
他根本没必要替一个不太熟的朋友背负一段沉重的心事。
还好杜为礼点到为止,说道这里就戛然而止,没有再长篇大论下去,邓思承朦朦胧胧睡去的时候,心里想着,其实杜为礼也不是太讨人厌,只是要跟着来的时候真的是太烦人了。
9.清醒圣人酒后无赖
第二天要开会,邓思承起来后就走人了,杜为礼起得晚,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赖在床上不想起,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里吃东西。
邓思承早上见了各省市的同事,天南海北地侃一阵,中午一起吃了个便饭,下午一点就开始了会议。
主办单位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会议和与会人员,放了一下杂七杂八的PPT,然后三省领导分别做了一下近期的工作汇报和对侨资引进的光明预期,鼓励大家要加大力度改善资金引入的结构,比如说促进侨资办学。
邓思承坐在陈副后面一圈,拿着本黑色的工作笔记本,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本子上划拉,午后又容易犯困,差点睡着在会议上。直到一个激情洋溢的侨胞上台讲话,才被高亢的语调给惊醒。那位侨胞年纪颇大,声音却重如洪钟,邓思承看着一半头点桌的同事迷茫地抬起头来,差点笑出声。
那位侨胞在台上讲得痛快淋漓,从侨资投资死角、侨务用工危机,一直讲到发挥侨资优势、服务转型升级,话语之间极富感染力,听得下面的人都止不住点头。
最后他谈到这次会议的主题,有关于侨资合作办学的问题,提出的意见是希望在沿海发达地区投资兴建外国语学校,各位华侨除了投资以外,更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聘请优秀外国教室和购入外国教学设备,形成三省交流联动的外国语教育集团。
讲到这里大家都略显失望,本以为这次的合资办学能有什么新意,没想到还是老一套的资本国家教育模式下的外国语学院。并不是说这类学校不好,而是太泛滥,现在的家长,什么都想着和国际接轨,没钱出国也总想孩子能和外国沾点边,各类外国语学校就和雨后春笋一样胡乱冒头。比如Z市,没多大的地方已经有三所外国语学校了,此类教育严重饱和,而且特别容易形成那种贵族教育模式,从这种学校出来的有一半都是除了外语什么都不好的纨绔子弟,对于青少年教育没有太大的帮助。
开办外国语学校,还不如投资几个外语培训机构,成年人未成年的都可以。
邓思承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他自己的意见,那位侨胞讲完,主办单位就三省合作的外国语教育集团的初步设想重新又提了一下,下面有不少人附和,觉得这种模式也许能够焕发这些外国语学校的活力。
能怎么焕发?学生换来换去?老师换来换去?集体组团出国?还不是换汤不换药,邓思承在笔记本上划了一个叉,又写了一点东西。
然后会议又开始扯到长三角几个国际机场增设航线的问题,特别拿出萧山国际机场逐步开通欧美国家国际航线的案例,还有华侨“归巢”计划的旅行航线设置,一大堆鸡零狗碎的话题。
重新扯回侨资合作办学的问题,总算有个还算正经的意大利华侨提出了建立外籍商人或旅人的暂时教育机构。因为很多外国人来中国虽然语言上可以有翻译,但是一旦要稍长期的在大陆停留,如何融入中国社会生活就成了一个问题。
暂时教育机构可以在社会生活方面对外籍进行针对性指导,为一些没有私家翻译的低成本计划群体提供有偿服务。
会一直开到下午五点。邓思承出了会场以后只觉得屁股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揉,看众人都是一副怏怏的样子,揉着腰捶着背,只有几个领导和重要华侨还精神气十足地凑在一起聊天。他靠在电梯旁给杜为礼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也没多在意,晚上有个饭局,不能带杜为礼出席。他这么大一个人,也不会丢。
彼时,杜为礼正走在S市十中的校园里,在放学的晚归人中逆着人流走。他虽然打扮简单朴素,但是就从长相上也是和嫩这个字搭不上边的,逆行在人群中仍然十分的乍眼。放学出来人不多,现在没有开学,只有高三在补课,但走过的女生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头看他,他也不自知,带着耳机,看着校园,就那么突兀而缓慢地走着。
阿深就是十中的学生,两人相识在H市,那时候阿深已经退学,后来带着杜为礼去了澳洲,言语之中一直流露出对家乡和母校的眷念,从那个时候杜为礼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和阿深一起,再回他的母校上一次课。
可是如今他一个人走在校园的大路上,身边却再也不会有那个曾经坐在这里上课的高中生了。
他揉揉鼻子,觉得情绪低落,但在这么多年轻粉嫩的学生面前也不好失态,脚步怅然地朝前走着。
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在庭院式的图书馆门口坐下,他拿出手机看到邓思承的未接来电,打回去,那边吵得很,等了一会才安静下来。
“刚才带着耳机,没听到,什么事?”
“没事,就和你说我晚上陪领导吃饭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在哪呢?”
“在S市十中,学校附近有很多吃的,我吃完饭就回来。
那头一怔,随即又说:“怎么跑那地方?早点回来,司机今天也在酒席,没人去接你。”
杜为礼无意识点头:“知道了。”
今天的酒席比昨天晚上的接风宴正式,几乎所有领导都出席,摆了四桌,邓思承30出头的年纪被当成青年才俊的典型,陈副推着他各个桌敬酒,被灌了个烂醉如泥。
他被人扶进房间的时候,杜为礼已经回来了,刚洗完澡在吹头发,看见邓思承踉踉跄跄地进来,连忙上去扶。
送来的人把邓思承交给杜为礼就连忙走了,杜为礼把他拖到房间里,他身体一软瘫在床上,杜为礼皱眉道:“怎么天天都喝?”
醉死的人自然不会给他答复,蹭着被子正准备入睡。杜为礼扯他手臂,岿然不动,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根本抬不动他。
也不能就这样睡了,万一吐了怎么办。他凑上前,企图叫醒邓思承,结果刚碰到他的脸,就重复了昨晚的情景,被邓思承一把给拉了过去。而且这回更过分,杜为礼身子才刚刚歪倒,邓思承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倒在床上了。
杜为礼用手挡着邓思承混乱的亲吻,又不敢大声吼,酒鬼力气大的很,抓住杜为礼的手摁在床上,毫无章法地在他的脖颈上一通乱亲。杜为礼无法,抬起头用额头撞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