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对着这个大哥似的人物,心底里不是不感激的。这一年来,林堇承他的情颇多,他也确实真心实意地待自己,“一定要给我个机会请你和Lisa一次。”
告别了邓嘉和一班同事,林堇拐进卫生间。因着大家都凑热闹赶去庆功宴的关系,卫生间此时竟然空无一人。进了一间隔间,刚伐上门,便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刚刚那表演可真不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兴奋,“尤其是那段舞。杨菲和谁跳的来着?那腰扭得!”
说完,还吹了一声口哨。
“这要是能弄上床,哈,大哥,不如帮小弟一把?”
猥琐的笑声听得林堇直反胃。
“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截然不同的低沉,但语气确实轻佻,“再说,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
“戚,这些戏子,什么时候也轮的上他们挑人,还不是有钱便是爷。”
67.家人
“戚,这些戏子,什么时候也轮的上他们挑人,还不是有钱便是爷。”不屑的语气,“你看他在台上那勾人的样子,能是什么干净东西?指不定是抱着谁的大腿爬上来的。”
脚步声复又响起,一会儿又传来哗哗的水声:“听人说他许是陈老板的人,回头给你去问问。”
“劳大哥费心了,哈哈。”
说话声渐行渐远,转眼只剩下木门合页开合的声音。
默默地打开门闩,林堇动作僵硬地扶着墙从隔间里走出来。走至洗手台前的时候,望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的人,心底里忍不住涌上一股凄凉。
大概在自己的家人心目中,他所作的那些事,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可惜他,除了唱歌,什么都不会。
口袋里一直沉寂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林堇伸手去掏,却没拿稳,手机从手心滑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电池立时与机身分离开来。
原本的震动戛然而止。弯下腰装好电池,重新打开机器,色彩单调的屏幕莫明的令他感到一种疏离的冰冷。没过一会儿,顽强的手机复又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他期盼许久的号码,却在这一刻,有了种想要逃避的心情。
他所作的而一切,到底算是什么。
那边迟迟未接通的电话令白梓歆不禁忧虑起来。获邀出席颁奖礼的他整晚都坐在台下注意着林堇的一举一动,本想结束后与他一起回家,却没想到左等右等却不见他的踪影。后台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可林堇的东西还都留在化妆间里,甚至连外套还挂在衣架上。
他不会走远。
走廊上,与两个衣着体面的人擦身而过,白梓歆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们一眼——也许是被邀请观礼的嘉宾,可这样的人,竟然出现在后台,还是很不寻常。
推开卫生间的人,果不其然,那个销声匿迹的人就背对着门口蹲在地上,摆弄着手里分成几部分的可怜兮兮的机器。
是应该给他换个手机了,最好是要不能设置静音的那种。
“阿堇,回家吧。”原本满腔的焦虑在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便消失了殆尽。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堇身体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让白老师见到,又不免让对方白白担心。
“我好累。”叹息般地直起身。“车还在停车场……”
“明天再来拿。”走上前拉起他的手。
抖了抖被不怎么合脚的鞋折磨了一晚的脚:“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
几天不见,白老师的功力又有所长进。居然可以如此这般神色自然地说出这么……
最终,林堇换了双拖鞋挂在白梓歆身上被他拖上了汽车后座。
“先睡会儿,到了叫你。”
忽然闲下来的生活有些不习惯,但他显然并没有轻松多少。距离农历新年越来越近,一项新工作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上。那就是,置办年货。
杨菲的演唱会档期最终定在了农历新年前后,一连十天,从大年初一到初十。消息刚一发布就引来了哄抢,几天的时间内,最高票价的位置便一抢而空。于是自然而然地又宣布要加场。
看起来白老师是没有办法好好地过一个年了。他和林堇都不是本地人,过年回家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原本林堇还担心,过年白老师回家的话,自己的处境未免尴尬,但这样一来,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算起来,林堇这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白梓歆见他闭口不提回家过年的事,便也不再多问,免得引他心伤。他能做的不多,也只能就这样尽量不让他一个人留守空房而已。然而白梓歆这样考虑,显然是没有顾及到他家里人的意见——作为有着两个姐姐两个妹妹的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他这一句“不回”,差点让家里闹翻了天。
林堇明显的感到,最近家里的电话多了起来。有时白老师不在家,他又不方便接,只得任凭电话铃锲而不舍地响上许久,让晚睡的他连觉也睡不安稳。这些事,白老师不和他说起,他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发问,可心里总还是有数的。
直到这一天,林堇和阮茗楦长途跋涉出远门采买了一车物品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到家。阮茗楦是要回老家过年的,为了这几乎准备了一个集装箱的本地特产打算往家里带,于是毫不客气地征用了林堇这个免费的劳动力。难得回到家时,家里居然亮着灯——已经进入倒计时准备阶段的白老师这几天公司为家,好几天都未曾回来过了。有几次林堇会特地给他送饭,直接被公司其他人以嫉妒的目光给逼了回来。
“今年春节,小妹要结婚。听说你有工作,她连婚期都退后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有什么理由推辞?”
还未进屋,便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听起来干练而富有权威。
是……白老师的家人吧。
林堇被脑中的猜测惊得愣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尴尬异常。
“阿堇?是你吗?”听到门口有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白梓歆扬起声音询问道。这下,原本蹑手蹑脚的他一下子变得无所遁形。
咳了一声:“啊……是我。”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的林堇只得硬着头皮应道,“我马上过来。”
耳尖地听到那个女声问道“那是谁?”,林堇动作一顿,却紧接着故意将塑料袋弄得很响,盖过了白梓歆答话的音量。
何必要亲耳听到一个答案。
将买回来的东西大致分好类,一部分日用品提到楼上的储藏间,还有那些熏制品要放在阴凉的地方……终于做好了一切可以在门厅和厨房完成的工作,客厅里的两人显然仍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知道你工作忙,也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逼你,可连小妹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
原来是白老师的姐姐。想起周翔曾经说过的,白老师庞大的家庭,此刻想起来,竟然有些畏惧。太久没有和亲人相处过,也会患上什么恐惧症吗?对于自己现今的模样,林堇觉得完全可以当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只不过,不怎么好笑就是了。
叹了口气,又仔细地洗了一遍手,确认手上没有挑选海产品沾染的异味后,才拘谨地走进客厅。
“您好。”人前,他的表现总是力求毫无破绽的完美。笑吟吟地对沙发上盘着齐整的长发的女子点头示意,“我是林堇。”
“哦,你好。”女子一身服饰价值非凡,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听我弟弟说起过你。”
其实是没有吧。
林堇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白老师帮了我很多,我真的,很,感谢他。”
压抑的心情,竟是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对不起,刚刚买了些东西还需要处理,失陪了。”匆匆提起几大袋物品便上了楼,脚步声磕磕绊绊的,听得白梓歆不禁皱眉。
刚刚林堇反常的一举一动,无不落在他眼里——这个人,是怎么了?
从来没像这一刻一样,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和白老师之间的差别。
傲人的家世,出色的事业,还有出众的人格魅力……他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留得住这样一个人呢?即使是之前那个还算是完整的他,也不能吧。
那样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和自己不清不楚地蹉跎下去——连他自己想来,都觉得这样的选择对于白老师太不公平。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那些曾经美好的时光,也许就会这样成为回忆了吧。
早点结束,也好。趁……还没有陷得那么深的时候……
要……放弃么。
“看起来,他好像不大愿意承认你。”沙发上的女子优雅的坐姿未变,淡淡得饮了口杯中的茶水。
白梓歆无奈:“他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每每遇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莫名的头痛——那个人总是想象力丰富,却不愿意将那些荒诞的故事内容告诉别人,一个人憋着,迟早要出问题。或者说,已经出了。
“他年龄还小呢,性子还不定吧。”掸了掸短裙上的褶皱,白心芸寡淡的语气更像是在评价一件古董家具,“你不嫌累么。”
“二姐,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在姐姐面前,白梓歆也变得话多了起来,“阿堇很懂事,也很会照顾人。”
能得他弟弟青眼的孩子,应该不差吧。
白家人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生下来就注定成为白家产业继承人,从小就如此优秀的白梓歆,竟然会阴差阳错地选了一条谁也没有料到的道路。当初还一个劲的担心纯良的弟弟被坏女生拐走的姐姐们更加料想不到的是,她们完全防范错了方向。
自己的弟弟竟然……对女生不感兴趣。
白家传统,自然不可能轻易接受。可闹也闹过了,儿子就这么一个,再怎么不认,白母也做不了太绝情的事。
于是时间久了,大家也就这么算了。白梓歆的性子遇柔则柔。既然劝不动他结婚,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剩下的愿望,也无非是他能找到一个贴心的,安稳过日子罢了。
只不过这一次这个,有点挑战她们的底线。
68.纵欲
弟弟和这个现在相处的孩子相差八岁,即使是对于男女而言,这差距都未免显得有些大,何况是……
白心芸轻咳一声。之前她们最担心的也是如此。当初在得知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弟一个人在外居然学会了做家务的时候,母亲就心疼不已。虽说弟弟也说了,林堇这孩子还是会照顾人,可,情人眼里出西施,谁又知道这话里有几分真呢。
注意到白梓歆显然在为了他的小朋友刚刚的举动分心,白心芸叹了口气,站起身:“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晚安。”
姐弟俩倾身相拥了一下:“晚安,二姐。”
卧室里只留了一侧的床头灯。另一侧的杯子隆起,林堇侧身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熟了的样子。
白梓歆有些想不明白,刚刚那是怎么了。二姐白心芸今天突然袭击,他接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机场里等着取行李了。想必她一定是母亲派出的说客,白梓歆无法,只得放下工作恭恭敬敬地将这尊大神请回家。就算是来不及通知林堇,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吃了一惊。可,他那样明显难过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理应有的愠怒。
如果说林堇有什么缺点的话,这种把事情压在心里的习惯一定是最不讨喜的一个。
简单的洗漱完毕,刚上床,还未来得及关灯,那个人就像条灵蛇般依附了上来,令白梓歆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怎么还没睡?”替他拉好滑落肩头的浴袍,对着紧紧地抱着自己不放的人,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愈发强烈。
沉默的人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扭动了几下,一张口,声音已经沙哑:“梓歆,我们……做吧。”
林堇急切的眼神停留在他脸上,凝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眼底却又有淡淡地哀伤。一无所有的时候,肉体上的安慰,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带来安全感的方式。
等候了片刻,那个人完美的表情中找不到一丝裂缝。得不到许可的他终于耐心丧尽,不待对方反应便闭上双眼,尽全力投入到这一场欢愉中。为此,他可以抛下尊严和所拥有的一切。
“你……不要动。”
将手中的薄片咬在牙间,双手快速地脱去挂在臂弯,几乎已经堆在腰际的浴袍,坐在白梓歆腿上的他倒显得有些急了。即使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此怪异,但林堇脸上泛着情潮的模样还是令白梓歆有些招架不住。
就顺了他的意吧。
……
赤裸着贴紧的感觉,总是能给人别样的安慰。林堇勾起嘴角,笑容里有着真实的幸福。
“我们再来一次吧。”
林堇睁开眼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西了。
对于昨夜的疯狂,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最后是如何收尾的了。那种脱离了理智的癫狂,白老师居然也奉陪到底,倒像是在纵容他。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瘫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的身体。
勉强地动了动手臂,找回了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林堇刚试图从床上撑起上半身,酸痛到无力的腰却将他狠狠地摔了回去。
身下的床单皱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还是潮湿的。房间里那股味道仍旧滞留不去,唯独,床的另一半是空着的,另一床被子凌乱的堆在一旁。强忍着难过调整了一下腰部的姿势,却感到下半身黏腻非常——好像之后并没有清理。
林堇有些欲哭无泪。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问题都一拥而上。因为缺少了两餐饭饥饿到痉挛的胃,发懵的脑袋,动弹不得的身体,还有,沙哑到几乎出不了声的嗓音,连身下脏乱的床单都令人十分不适。
无助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疲惫的身体让他的情绪也随之低落了下去。等了半晌,侧耳留心着可能有的声响,但或许是房间隔音良好,整间屋子都寂静异常。看这样子,白老师是不在家吧。
既然没有指望,一切只有靠自己。使劲地侧身,抬起酸软的手臂狠狠地砸了几下阴阴地痛着的腰椎,忍住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慢慢撑坐起身,又抬手抱着双腿挪到床下好让自己能够起来的容易一些。
白老师还是第一次,这么不体贴。莫名地,林堇觉得自己委屈非常,虽然,昨晚发疯的人是自己,承受今天的这一切也是理所应当,可还是希望睁开眼的时候,能够看到那个人的脸,哪怕是愠怒或是冷漠都好。
和在温伦面前的拿捏分寸不同,白梓歆是彻底地将他那些已经快被埋没的本性给惯了出来。在他面前,他可以肆意妄为,哪怕像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童,都不必担心会带来怎样的麻烦。到了如今,他终于意识到,他的自我暗示已失效——自己确确实实地对白梓歆这个人动了心,更甚于之前面对温伦时的敬爱交加。即使没有疯狂的举动,痴狂的告白,这一段温润的感情却令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疯魔。
这样强烈的感情,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要失去他的时候,说不清的痛苦就像是要将他撕扯开来一样,腐蚀着他的感知。
一开始他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Love like there is no tomorrow。
林堇哑着滑稽的嗓音哼了一句歌,忽然又展颜笑开。
还是不要,不要再来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