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陈淼等人自然也得出去,刘备看了一眼苏秦,他目不斜视,自始自终和周武对视着,也没有看他们。
等到出得门来,张勇义问陈鸣,“到底怎么回事?”
陈鸣心头担心苏秦,捏着手指道:“我和袁杰……有了点冲突,苏秦是为了帮我。”
刘备似乎不能相信,军训的时候他和张勇义几次要和母陈浩打起来,苏秦总是拦在他们前头。
“他从来不会冲动行事,这次究竟怎么回事?”
陈鸣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心里紧张,可这事该不该隐瞒下去呢?如果说了,自己的事就曝光了,这些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又如何看待苏秦?
正在挣扎,刘备突然一拳头砸在墙面上,陈鸣吓了一跳,抬眼,刘备狠狠盯着自己。
“他是为了你才惹出的事吧?你现在还想隐瞒什么?”
陈鸣心头一抖,赵晨拉住刘备,但脸色也不好看。
“苏秦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用暴力来解决事情。一定是有什么触动了他的底线。”
陈鸣孤立无助,但他也知道这些人是真心关心苏秦的。心里头突然有些羡慕。
深吸一口气,他结结巴巴将事情始末大致说了一遍,果然,陈淼和张勇义都愣住了。
赵晨和刘备反而没什么表现,只是刘备脸色奇怪。
“你是说,苏秦是去为了讨回一个道理。”
陈鸣点头,其实他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
刘备看了一眼赵晨,赵晨喃喃道:“也许是因为……”他话音未落,见其他人都看过来赶紧住了口。
“这事不好办。”
陈鸣脸色一白,握了握手指,道:“我去跟老师坦白!”
陈淼最初的惊讶之后,适应力倒还挺强,道:“黄老和周老不也是……也许他们反而能理解。”
陈鸣其实觉得十分尴尬,此时还被众人围着。他推门就要进去,赵晨却突然道:“先看看苏秦怎么说吧,如果需要,你再进去。”
每个人都还有自己的事,知道了事情始末,他们能做的也不多。只得先各自散了。
刘备和赵晨一路走,待到其他人离开,刘备道:“你知道什么吧?”
他和赵晨的关系突然变得尴尬是有原因的。之前两人一起去喝酒,结果喝醉了什么都往外说,偏偏两人酒醒之后还什么都记得。
刘备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说过什么,他说他失恋了,他说他喜欢的是苏秦。
赵晨也说过对苏秦有奇怪的好感,可分不清是不是恋爱的感情。两人像难兄难弟一样的嚎啕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起来相对,除了尴尬,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此时两人却是站到了一条线上,刘备躲了苏秦这么久,终于也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情了。
哪怕一点机会也没有,但至少要努力一下。
他道:“你之前说什么常易,是怎么回事?”
赵晨私底下查过苏秦的事情,因为之前碰到医学院学生的那件事让他很疑惑。如果苏秦成绩那么优秀,一开始又是想学医的,为何会突然变了卦?
而这一查之后才晓得,曾经有一个人很频繁的出现在苏秦的世界里,那个人叫常易。
“常易是苏秦的资助人。”赵晨道:“他们家是做房地产商的,目前常易接管公司一部分。”
“他和苏秦有什么关系?”刘备皱眉。
“这种事虽然查不到,但也许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赵晨慢吞吞道:“严戈和苏秦,是什么关系?”
刘备一愣,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日马路上看到的一幕。即便过了这么久,那一幕也依然清晰异常。
赵晨见刘备不说话,隐隐证实了自己的推测。他也不挑明,只道:“那个医学院的学生提起常易,苏秦的脸色很难看,而且还说‘我选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这种话,再看后来严戈的表情……”
他敢肯定,那个常易绝对是不受欢迎的人。至少对于严戈来说是。
刘备也懂了,“你是说,袁杰对陈鸣的作法,让苏秦想起了……自己的一些事。”
“否则你要怎么解释苏秦的举动?他是我们之中最冷静的人,除非是触碰了绝对不能碰的底线,不然怎么可能丧失理智?”
刘备回忆起袁杰一脸惨样,也是点头。光看那副样子,都能想象苏秦当时下手有多重。
刘备踌躇道:“那怎么办?”
赵晨叹气,“只有看老师和学生会怎么决定了,但打人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可能是对的。”
刘备道:“不如找严戈来?”
赵晨瞥他,“他和学校有关系?”
“……没有。”
“有后台?”
“……没有。”
“那让他来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和他们一样被赶出来。
刘备在旁边小道的椅子上坐下,烦躁的扒了把头发。
“那个袁杰真是混蛋,自己混蛋就算了,还连累苏秦。”
赵晨倒是就事论事,“这事是苏秦没能处理好。”
刘备想了想,“不如我们去散播点消息?”
“什么消息?”
刘备努努嘴,赵晨往后看,正巧看见陈鸣从楼梯上出来。赵晨皱眉,回头看刘备,“你想……”
刘备道:“让学校的人来分辨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不行。”赵晨立马摇头,“这不仅让陈鸣陷入尴尬境地,恐怕苏秦都会被牵扯进来。”
刘备舔了舔嘴唇,“总比什么都不做……”
“刘备。”赵晨突然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刘备一愣,没抬头,只是看着地板。
“你想让苏秦的事抖出去,大家都知道他是gay了之后,说不定他周围的人就会远离他,而你却能趁此机会靠近他。”
赵晨冷冷道:“你这叫趁人之危。”
刘备拳头一紧,“虽然会有不利的效果,可也会有好的效果啊。这样才会让那些人知道苏秦不是什么没素质的人,不是随便打人的人,也会知道他有苦衷!”
赵晨道:“什么苦衷?为情所困?还都是为男人?你想让他当个笑话吗?!”
刘备露出疲惫神色来,眼里透出无奈,“那你要我怎么办?我不过是想……”
“你是想他在学校孤立无援的时候,察觉到你的好。”赵晨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小道,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在叹气,“就像现在这样做他的朋友不也很好?”
刘备沉默了很久,随后才起身,自嘲道:“我脑筋也是烧坏了,你说得对,我不该再给他添麻烦了。”
赵晨转回头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球去吧?”
“嗯。”
办公室里,苏秦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他没有隐瞒任何事,连带自己为什么会揍袁杰的理由也说了。
“我夹带了私人感情,是我不对在先。”
黄兴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端着茶杯看了袁杰一眼,道:“你先去医务室。”
袁杰点头,复杂的眸光从苏秦侧脸扫过,随后转身出了门。
赵立微微惊讶之后,很快恢复镇定,道:“就算是这样,打架始终是违反校规的,今年的奖学金你拿不到了。”
温小万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看见赵立冷峻的侧脸,又将话吞了回去。
她的目光看向苏秦,带了些柔和,“以后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人的脑袋在处于愤怒状态中时,是很难分清事情轻重缓急的。”
苏秦点头,“我知错了。”
温小万叹气,又看赵立,“主席,我们先回去吧?”
她看向周武和黄兴,知道他们还有话要对苏秦说。
赵立点点头,礼貌的朝两位老师告别,随后才和温小万一起出了门。下楼梯时,赵立注意到温小万有些安静过了头,淡淡道:“怎么了?”
“没什么。”温小万抿了抿唇,“我在想,若我是苏秦,也许会做比他更严重的事。”
赵立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人的脑袋在处于愤怒状态中时,很难分清事情轻重缓急。”
温小万一愣,随即笑道:“知道了,我如果遇到这种事,会先去冲冲冷水。”
赵立点点头,转身又继续下楼梯,到了最后一阶时突然道:“我决定留下来读研。”
温小万一愣,“你不去工作吗?”已经有大公司签了他的合约。
“公司那边也答应了。”赵立道,他精英的容貌在阳光下带出几分吸引人的男子气概,温小万一时有些怔,就听他又道:“我想在真正毕业的时候,能先成家。”
成家……
温小万向来灵活的大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你要结婚?”
赵立下了楼梯,站在下面的走道上,温小万还在楼梯上方,长长的黑发被过堂风吹起来。赵立侧对着光,难得一见的勾了勾嘴角。
“成家立业,自然先成家,再立业。”
“对方是谁?”温小万急急的脱口而出,话出了口,却又被自己吓住了。
赵立别开眼,似笑非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安静的办公室内,周武率先开了口。
“这是我们带来的负面效果么?”
黄兴懒洋洋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说着,又看苏秦,“你现在的男朋友呢?”
苏秦一愣,随即结结巴巴,“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黄兴笑道:“一脸幸福样,哪里像被抛弃的?”
苏秦脸一红,有些局促,“你们不……责备我吗?”
“惩罚已经定了,你的奖学金泡汤了,责不责备也没什么意义。”
苏秦点头,“下次不会了。”
黄兴却道:“我还是推荐你下学期转医学。”
苏秦一愣,抬头,黄兴继续道:“不说你揍人的时候到底是潜意识还是故意的,但你确实处处避开了要害部位,否则袁杰不会好好站在这里。”
周武也道:“你甚至没打他的胃,却踹了胃旁边几寸的凹陷位置。在肋骨下头,最痛,却又不会造成什么重要伤害。”
苏秦说不上话来,他也学过人体构造,一开始是因为好奇,人体解剖的那本彩图书被他看得很仔细。
黄兴道:“你放弃医学,是因为那个人吗?”
苏秦没答话,黄兴道:“如果是这样,你对不起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
苏秦有些动摇,周武道:“其实转院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你脑袋聪明,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如你先考来看看,如果考不过,我们说这么多都是废话。”
48
回家路上,苏秦还有些许疑惑。转还是不转,这是个大问题。
如果转医学系,那么不仅要做好学费延长的准备,也要做好比别人都晚进入社会的准备。就算进入某家医院,一开始的实习情况恐怕也很麻烦。
他没头没脑的想着,等走到家门口,才想起来今天是严戈第一天上班。
当夜不是毕业第一次上班,严戈本来有过上班的经历,可苏秦还是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他进了门,放了书包,又拿出钱包数了数钱才提着个口袋出门去了。
这是他新近发现的省钱的有一办法,自己带着口袋出门,就可以节省买东西时的口袋钱。虽然一只大口袋也不过五毛,小口袋二毛,但能节省总是好事。
他揣着钱包下了楼,去就近的超市买菜。炖个鸡汤,烧条鱼,两个人其实也吃不了多少,可是能吃很多天,这样倒也不错。
其余的炒几个素菜就好了吧?他站在卖肉的冰柜前左右选着,又想起严戈似乎说起过想吃烧牛肉。
牛肉最近有些贵啊。苏秦舔了舔嘴唇,又去看另一边的货柜,在菜市场买也许会便宜一些,可超市里的看着更舒服。放在冰柜里,没有血腥气,似乎很干净。
苏秦慢慢能理解许多人更喜欢在超市买菜的想法,那些琳琅满目,用保鲜纸裹好的蔬菜瓜果,看上去很有吸引力。
买了牛肉、土豆、芹菜,选了只大小适中的鸡,苏秦又到外面的菜市场买了些便宜的蔬菜,小白菜最近也涨价了,折耳根就更贵一些。
好不容易凑齐一桌,苏秦提着口袋甩着钥匙回家,进巷口之前,听到身后有喇叭声按了两下。
他下意识回头,瞄见一辆黑色的奔驰。二人坐的敞篷,停在路口处,但因为是侧身对着苏秦,苏秦通过车窗看不见里面的人。
那车窗似乎降下来一些,可苏秦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的什么吸引了。
一辆二手的自行车漂移着进了巷口,急刹叽的一声,上面的人回过头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严戈似乎惊讶,一边扛起自行车往上走,一边道。
苏秦很快将那辆奔驰抛在脑后,跟着一边上去一边道:“车哪儿来的?”
“买的,二手车,两百元。”严戈道:“挤公交累得慌。”
苏秦道:“骑车要注意安全。”
“知道。”严戈笑嘻嘻的,上了楼梯后将车子放在拐角的角落里,用两把锁牢牢锁住。
苏秦有些担心,“被偷了怎么办?”
“所以买了两把!”严戈得意道:“很厉害的锁,放心吧!”
说着他又凑过来看苏秦提的口袋,“买的什么……哇?这么多,你大开杀戒啊!”
苏秦扑哧一下笑出来,“难得煮顿好的,当庆祝你上班。”
严戈笑起来,搂过苏秦吻了吻额头。
苏秦伸手推他,眼睛四下瞄,“一会儿被人看到!”
严戈帮他提过口袋往前走,“看到也不会怎样。”
苏秦余光扫到楼下巷子口,奔驰车的车门刚好关上,车灯一亮,随即开离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苏秦心中隐约涌起一股怪异感,他甩了甩头,跟着严戈进了屋子,喵喵从窗外爬进来,毛上全沾得灰尘。
严戈皱眉,“这小子,越来越不安分了!”
喵喵一天比一天大,也越来越淘气,苏秦家在三楼,朝外有一个窗口往大街。墙上是横七竖八的管道和遮雨蓬,它竟然就能那样若无其事的下到一楼,玩够了再爬回来。
今儿个刚好被逮个正着!喵喵一窜就想往屋里跑,被严戈单手提住脖子伶起来,“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秦觉得喵喵颤抖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习以为常的洗澡大战。严戈脱了衣服裤子关上门,洗手间的背景音是水声和猫的惨叫,苏秦在厨房做饭,先将鸡丢进高压锅,然后转身去弄土豆牛肉。
华灯初上时,香味阵阵从厨房里飘出来。喵喵浑身已经干了,在沙发上趴着顺毛,严戈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忙来忙去,几次要帮忙,又被苏秦瞪开了。
“第一天怎么样?”苏秦一边洗小白菜一边问。
“不就是那样,自我介绍,听别人自我介绍,然后熟悉公司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