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刘承很快就叫醒了他。苏眷还不敢相信的想,到东郊至少也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这孩子飙车也太快了吧?但刘承满脸的急迫,苏眷就知道出事了。
苏眷又听见引擎急剧加速的声音,他迷住眼睛往车窗外看,就见一辆迷彩越野车也加着速不时与他们并肩,那边开着窗子,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刘承慌张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若是演技也太像真的了,苏眷怀疑的拎住他领子,几近一字一句地说:“见面是你安排的,路线是你安排的,车也是你安排的。如果说我,或者我大哥出了什么事,一切干系都会在你,和刘家身上。我倒是不觉得刘家会有这么傻,但你仔细想想,到底是哪里出的差池?”
对啊,那里出的差池呢?
刘承就算苏眷不提醒也明白这一些的,还没想起什么车载对讲机就响了:“小少爷,您没受伤吧?”
“没事!小丁,你那边怎么样?”
“形势十分不好,我们车后面还有一辆跟着……操!”
伴随着这句话,猛的就是轰的一大声,所有人的耳膜都被惊得嗡嗡的响,窗外焰火的一大闪和车身激烈的震动让苏眷意识不好:最后面迷彩车的天窗开了,如果不是苏眷眼睛出了毛病,他们用的是标枪ATGM……对战车导弹?
这个状况真的是让文雅的苏眷都想骂娘:这是什么情况啊,到底有多大仇人家都用上对战车导弹了!
所幸的是对讲机又响了,那边没事,路边停的两辆小轿车可就报废了。
苏眷当即问:“上弹间歇有二十几秒,开车窗!”
苏喻北车子那边顾不得行不行,立马开了天窗,苏家派来的保镖反应相当敏捷,在下一发发出前打下了对面车上的人,不管死活反正从天窗掉下去了,又爆了对方的胎,由于速度过快,车子因为惯性在路面上打了弯,差点张过来,一下子撞在了山路栅栏上。这个车一停,这车后面紧跟的一辆迷彩根本刹不住,就撞上了,车体受损的锐耳声却让车上的人舒了一口气。还没把气又吸进去,苏眷车旁边的那一辆却开了枪,子弹打在车体上叮叮当当的响,眼见刘承那孩子都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苏眷气急了大喊:“你车上有什么武器吗?你不会什么都没带出的门吧!”
“我,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
“那你还开防弹越野!”
“我只是觉得这车很酷而已啊!谁希望开防弹车就要被子弹打啊!我,我还没想好就这么死呢!”
“你要是想要不现在就死在这,就好好想想有什么能用的武器!”
“可我真的没带什么,我,我是一介良民,哪有什么凶残的东西!”
苏眷又气又急,带点酒精影响,脑子竟一时空白了一下,随即他就意识到要完了,这种情况下出现不能思考,是极其致命的。
可他运气就是这么好。
兴许是同伴受了伤,兴许是同伴不能支援了,苏眷车旁的这一辆迷彩,在并肩行驶了一会儿后慢慢降了速,也在没有攻击。趁着这个不知道是疏忽还是要放人的当儿,两辆防弹越野迅速加了速度,一溜烟甩开了那辆迷彩。
第五十一章:祸不单行
这一天结束后,苏眷就觉得浑浑噩噩的。倒不是觉得危险啊威胁生命了怎么着,就觉得十分的累。按理说像他这种年龄的青少年,是该寒窗苦读享受青春的,苏眷倒没觉得命运不公或者为什么不出生在平常人家,他也没可抱怨的,只是太累了。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态上。
那批货是苏家自用的,名义便是苏家,如今苏家家主是苏喻北,可苏喻北没有要签署的样。在苏喻北的默许下,苏眷签的是自己的名字。
晚上躺在床上静静睡不着时,脑子里浮现的就是这个场景。苏喻北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无边无际的深邃的黑。更令苏眷不知如何是好的是,他的手一点都不抖。就这样沉着冷静的签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和他娟秀清丽的模样完全不一样,潇洒,大气,那个“眷”字的一捺被划的很长很优雅,就好像这个孩子,真的是十分眷恋一般。
像是响应了他的心事,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苏眷心一慌,喘了两口气接起来:“喂?”
那头人笑了,这样熟悉的呼吸声,苏眷激动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二哥,到地方了吗?”
“刚到。你那边很晚了吧,要早睡。”
“那你还打电话,”苏眷佯怒,“我都快睡着了。”
“哎呦不是吧,”苏言卓爽朗的大笑,“我怎么听得有人明明精神得很呢,啊?别是某人想我想得要命,等手机响等了一晚上吧?”
苏眷恼羞成怒,声音有些抖:“自恋!没事我扣了啊!”
“扣啊,”那边人耍无赖,“你先扣,我再扣。”
“你……”
这个男人,就会逗自己,苏眷脸微热,手抚上脸颊,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红了,他,想把自己的心情好好传达出去,可又害羞,声音就小了下来:“你明知道我不会扣……”
听的自己日思夜想的宝贝羞涩的说着不擅长的情话,苏言卓这个自缢情场高手的人也脸色发烫,一想到电话那端的苏眷别扭的红着脸细细弱弱的说话,一股燥火就由内而外的发出来。
……他好像才离家一天啊这才刚到机场!怎么就这么想回去好好地把那小熊孩子抱在怀里玩呢?次奥!
“……我爱你。”
那边好像被吓到了,久久不出声,苏言卓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沉稳,平和,似乎这样他就在眼前了,就在眼前,在自己身边呼吸着,两个人平安的在一块儿……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永远平平安安的和苏眷过上一辈子,过那总宁和的没有波澜的幸福的小日子,而不是每天把命别在裤腰上提心吊胆的活着。
苏眷不安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这一天的疲累被这一句话清扫了,欣喜,一股暖流包裹了悸动的心脏,苏眷忍不住傻傻的一直笑,看着镜子里满面喜悦的自己,他突然就觉得什么都没什么,痛苦啊,悲伤啊,只要有人知晓你,担心你,那些过去式终究影响不了现在式的,他稳稳心神,不再害羞——他害什么羞呢,那个人爱他,他也爱那个人,他笑着以在平常不过的语气道:“我也是啊。”
“……我想你。”
“我也是啊。”
“我想……上你。”
苏眷脸一红想骂人,终究忍住了:“……等你平安回来再说。”
“那我可一定得平平安安回来……你也别一星期就断个小胳膊小腿的。”
“我是可拆卸人偶吗?!”
“哈哈哈……”
这个电话过去,就是两三天没联系。
苏家上下的佣人都惊奇的发现苏眷就和打了好几针鸡血似的,格外开朗活蹦乱跳,浑身散发着小花啊星星啊,甚至有时候背景都进了少女漫画一样飘上羽毛泡泡什么的。
但是,这两三天过去了,竟是一星期都不再有联系。
怎么了?出事了?可与他同去的人各个是高手……就算出了事难道还联系不上吗?苏眷脑中灵光一现:那个地方是飞地,很可能没信号!可这终究是安慰自己的事,苏眷终于在不正常了几天后又变回了那个沉稳端庄的镇宅美人儿。
苏喻北看出点什么,不道破,反问他要不要陪自己出去逛街,平日苏眷会爽朗的并且激动的要命的应下来,可这次苏喻北发现,他甚至拒绝了。
不用说都能知道是因为苏言卓。苏眷知道这个举动是很伤苏喻北心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甚至冲着关心他想疏导他的大哥大吼道:“别假惺惺的关心我了,你怎么除了我就找不到别人了?比我漂亮比我乖巧的这世上多的是有的是!你怎么偏偏就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了?你怀着这种心情关心你的亲弟弟你不觉得可耻吗!?”
当苏眷回过神来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苏喻北甩门走了。
“砰”的一声。
红木门在墙沿上反弹过来呈半开的样子。
就像苏眷希望刚才那一幕没发生一样。
——他怎么能这么迁怒他的大哥呢?事实上这个节骨眼上,这几天苏眷不是没想过安慰安慰他可怜的大哥。未来苏眷没有想过,不过除非奇迹发生,苏喻北这辈子没可能有大作为了。本身苏喻北就是作为长房长孙,在苏故去世上的位,而且这个大少爷在位时期不能说有大过错,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功绩。然后就是他入狱,幸好这事儿只是用来逼他下位,没想撕破脸皮,要不然他不光名声在道上被黑,通过网络的效应,他整个人在世上就要被黑。现在风评能力人脉都比他好太多的苏言卓回来了,甚至一向被誉为花瓶的苏眷都似乎能掌大局,他苏喻北,算是个什么?
这个弊端,不是今天才有的。
只是没暴露出来的时候知道的人不以为然,不知道的人就让他不知道去吧。苏喻北在之前,一直是被“长房长孙”这个太子爷光环笼罩着的,他又是因为比其他太子爷好太多了。
打个比方吧,H的铅笔和2H的铅笔,自然是H的稍黑一些,可如果拿B里面的铅笔来比较呢?随便一只都是要比H黑的。就是这个道理。大家都能看到苏家的太子爷比其他家太子爷都有所作为,可就这么忽略了苏家另外只比他小一岁的更有天分的苏言卓。
在此之前道上支持人数更多的是苏喻北。理由相当多。苏故和苏故他爹在他们那一辈都是长房长孙,更或者,作为“苏家太子爷”的苏喻北,在道上有苏家铺平的更广的人脉。苏言卓则是眼光长远,他知道结交这种势利的无能的太子党可能当前有用,真出大事儿,最靠不住的却是他们,如今苏喻北就是个好例子;他对于苏故看似绝情的作为至少在今年以前是痛恨的,而如今,他似乎能明白一些这个中道理了。
虽然狠心,虽然看似无情,但是,这的确是为苏言卓好。试想,一个路铺平的娇生惯养的生长在阿谀奉承之间的人,和从小独立靠着后台打拼看透感情的人,谁会走的更远?
那么,苏眷能想到的这些,苏喻北怎能想不到?而且估计比这还早。是入狱的时候,还是发现原先一呼百应的好友再也不会联系自己的时候?
苏眷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如今在做什么了。他机械的坐到床上,机械的抬头望望四角的灰蓝的天空,可这是他的房间,他只能望见贴着浮华墙纸的他的天花板,不,苏家的天花板。
心绪乱如麻,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很多年前的大哥和他,两个男孩儿,一个高,一个矮,牵着手,走在马路上。大的为了配合小的放慢着脚步,小的为了配合大的加快着脚步,在那时候的他们的世界,是连身后紧跟着的保镖也可以忽略的,兄慈弟孝的世界。
明明在小时候,大哥信誓坦坦的说,要保护他一生一世。
小时候大哥在苏家最疼的是他,少年时大哥最亲的是他,如今大哥最爱的是他——仔细想想兴许在时间中会微微变质,可他苏眷干了什么?小时候任性,少年时拿乔,如今便学会利用至亲的大哥的爱保全自己了,现下里潜意识他知道大哥没用了,表面上装的全不在乎,可内心里早就冷落了苏喻北了。——他怎么能这么伤人!苏喻北是落魄了不假,可苏家就剩他和苏言卓,无论谁上位都不会冷落苏喻北,苏喻北更不会落魄一辈子,苏喻北是他们的大哥啊!
他该怎么办?沮丧冲刷了苏眷的理智,他坐在床上连泪都没有了。一开始是不会哭,自尊让他不能哭,到压力和绝望让他不知觉都能清泪直流,如今,他似乎眼泪都没有了。
何时佣人推门进来,提醒他到了餐点,他却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佣人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无声的下去找来了医生。但医生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大碍:只是心累,累的不想动,甚至不想活下去。
也不能这样下去,医生柔声细语的问苏眷想吃什么,渴了没有,要不要吃些冰镇的水果清清神,苏眷一开始也是不理睬的,猛的他想起什么,眼里有了神:“我病了吗?”
“没,没有……”
“真没有?”
“是,您只是食欲不振,休息便好。”
“那你……告诉我大哥了吗?”
医生第一个反应的是,告诉你大哥做什么,又一想苏眷可能觉得不想让苏喻北担心,就说:“没有,小少爷。”
没想到苏眷失控了般冲他大声说:“快去,快去告诉他!说我生了重病,生了精神上的病,快去——”
这真把医生下了一跳,看这个势头苏眷双目空洞力气大得惊人,真有要把他吃了的劲头,医生甚至怀疑他真的没诊断错没漏掉精神毛病吧?不过医生对自己倒是自信的很,那这个小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走廊上的女佣见医生这么慌张几乎逃一般出来,问他怎么回事,医生正好询问:“你见到大少了吗?”
“大少啊……”女佣想想,“刚见他从小少爷房间出去了。”
“可能在哪儿?”
女佣一笑:“谁知道呢。大少想去哪儿不就去哪儿?您要是想找他,去监控室看看吧。具体我还真帮不了您。”
医生本不是特别了解这些斗争的人,不过人就天天吃住在苏家,苏家差点易主的事他也知道,要想真做到人人平等不逢高迎逢低踩,有点难。但他也心地善良,又不是替苏喻北做事,是替小少苏眷,他也没奉承那女佣,一笑谢了她,找了管家,得知苏喻北没在餐厅,去了泳池。
苏家后腹临山,那片树林儿连着半个山地都是苏家私人土地,事实上那一半也应是的,不过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多,知道树林里苏家有一个私人游泳池的真不多。泳池是近几年修的,都是被富人闲的没事儿干引的,树林离得远又不容易清扫,苏故一开始想在主宅后面开块地,建泳池来着,但苏眷和苏喻北都觉得在树林里更讲究诗情画意,虽说是个和诗情画意完全套不上关系的泳池,苏故还是妥协了。
医生一想,叫上苏家的看护,顺着老魏只给他的路,去了树林。
树林大多是常青树,作观赏用,偶尔会请客人到森林里的招待二层小屋用餐,泳池也是个拉拢关系的好地方。也有少少的落叶扑在泥土小路上,渲染了秋天的气息。新安上的白漆小栅栏微沾上泥土,十分可爱,可医生完全没有观景的心情,而是烦躁烦躁又烦躁。因为他真不知道该和苏大少怎么说。他的确是行家,随便胡诌一个精神病外行都认不出来,可,是那位大少,不得不说那位大少是博学多才的人,没成年就取得了耶鲁大学博士学位,如果去作学术,定有成就。谁都看出来这个大少憋屈,这个时候去劝,即是火上浇油,又不是他这个下人能干的。偏偏那个小少也不说点什么。
看护是第一次来,踩着高跟鞋高跷似的磕磕绊绊地走,可见了这景色反抢到他前面去了,就听她惊呼起来:“是不是这里……?”
眼前出现了一小块空地,树叶飒飒的晃,水光潋滟,在阳光下泛荡着碧色的光芒,带来潮湿的水汽,可把视线仔细定格在要寻找的大少身上时,医生顾不得什么狂奔过去,把刚回过神来的看护吓了一跳,但随即她也顾不得优雅和礼节,脱下高跟焦急的跟过去——大少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