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姜存辉稍稍慢了下来,闻晓喘了口气,总不好跟他说刚刚在为过去的人生画总结,太煞风景了。
姜存辉见他不吭声,把他翻过来,毫不犹豫地又顶了进去。闻晓这下真是什么也没法再想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姜存辉,姜存辉让他生,他就生,姜存辉让他死,他就死。
高潮过后,闻晓晕了过去,他以为自己昏睡了很久,其实也就是几分钟的时候,再醒来时,姜存辉还跟棉被似的沉沉地压在他身上,沉浸在灭顶的余韵中,喘息轻佻而色情。见闻晓醒了,姜存辉也怕压得他不舒服,赶紧从他身上下来,他们并排躺在大床上。姜存辉点起烟,抽得惬意,闻晓伸手去抢,姜存辉就不给。脑了没两下,闻晓就没力气了,老老实实躺着看陌生的天花板。
姜存辉抽完一支,再点一支,心情好得不得了,决定还是赏闻晓两口事后烟。刚递到那人嘴边,闻晓突然一偏头,闷声闷气地问:“你是不是经常来玩啊?”
气氛从两情相悦你侬我侬急转直下为秋后算账,姜存辉有点愣神也有点不爽,闻晓总是这样,在最热络的时候当头一盆冷水给你浇下来,上次也是。
不过这一次姜存辉很快就调整过来,抱着缩在被子里光溜溜的闻晓就是一通猛亲,把人亲得晕头转向。
闻晓感觉到他可能还想再来,心里叫苦不迭,使劲又推了他一把,企图转移问题的焦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
姜存辉心说你就是只纸老虎,老子就是不交代,你还能把老子一脚踹下床去吗?管他三七二十一,压上去继续亲。亲够了,才抱着人,慢悠悠来了一句:“报告老师,回答完毕。”
闻晓心里正憋屈着,姜存辉一看就是个老手,这种闻晓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他熟门熟路,不知道来过多少回。闻晓其实也不想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很明显的事儿吗,今天是跟他来,从前就不知道是跟谁来了。光是想想就够糟心了,偏偏姜存辉还是这么个态度:一味的回避就算了,居然还拿玩笑话来噎他!闻晓要不是身上没力气,真想一脚踹死他。
姜存辉的嘴唇又凑过来了,闻晓难受地转开脸躲避,姜存辉不依不饶地往他耳朵眼儿里吹气:“我回答得不够好吗?闻老师给个批复呗。”
“你回答什么了!”闻晓都快被这流氓折腾哭了。
“回答你的问题啊。”
“我没听见,你根本就没有回答!”
“哦,我刚才不是用行动回答了吗?看来我还是不够卖力,再来,再来。”姜存辉说着把闻晓翻过来,压住他的手,挤进双腿之间,试了试角度,就准备再度挺身而入。
闻晓根本提不起来兴致,像条死鱼一样躺着,不反抗,也不迎合。
姜存辉全部进去之后,不着急动,俯身抱着他,在那忧郁得解不开的眉眼之间轻柔地吻着,一下,一下,如同蝴蝶眷恋着花瓣,如同天空眷恋着大地。
“喂,闻晓,把眼睛睁开,看着我。听我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提了糟心,至于现在和以后,我也不想多说,说了你也不相信,都用行动来证明,好吧?”
周岚的女儿在新年的第一天出生,由于是顺产,她恢复得很快,当天晚上就给闻晓发了短信报喜。接到短信的闻晓却有点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提醒了他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下学期周岚就要回来上班了,闻晓这个代理教学干事也必须把位置让出去。他应该还是继续做学生管理,回一楼坐班,姜存辉在二楼,虽然只是楼上楼下,但是,闻晓这心里吧,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他没有刻意隐瞒,找了个机会跟姜存辉说了这事。姜存辉哈哈笑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闻晓没跟着他一起闹,姜存辉自己笑了一会儿,挨着闻晓坐下,搂着他的肩膀道:“你要是不想回去,那我就想想办法,把周岚弄到行政那边去,主楼那边好几个办公室好像都缺人。”
闻晓说:“你别这样!”虽然改了很多,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防,不希望姜存辉额外为他做太多。
姜存辉说:“我也不光是为你,周岚刚生了孩子,家里的事情都弄不完,让她回来当教学干事,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就算她说她能应付得过来,我也不放心。平级调动,她也没损失,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又不走教学科研路线,迟早是要往行政那边转的,没机会而已。”
闻晓皱着眉头,姜存辉伸手抻了一下,没抻平,姜存辉只好再让一步:“反正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先给周岚打个电话,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她要愿意走更好,不愿意,就留下,行了吧。”
闻晓这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突然问:“姜存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句子的末尾一个低低的长音,像是叹息。
姜存辉翻着白眼心想这有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老子乐意呗。嘴上却不老实,非要调戏一下:“因为老男人好不容易找到第二春了啊!”
老男人的第二春可不得了,像是老房着火,一路摧枯拉朽轰轰烈烈。
闻晓在教师公寓租的那小房子实在是不方便,姜存辉逮着机会就拐他到华庭,还都是上班时间,因为闻晓下了班就得去幼儿园接孩子。这段时间钟思贤异常的消停,不仅没有再提要带走孩子的事,连周末也不来接了。闻晓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终于放松了警戒。
变故往往就在人最掉以轻心的时候发生。那天下午,四点多,闻晓和姜存辉一起搭华庭的专用电梯下楼,电梯在负二楼停车场停下,门打开的时候,闻晓正伸手帮姜存辉整理领角,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别人也要使用这架电梯,而且还是钟思贤。
疼,鼓膜胀得嗡嗡直想响,好像随时都会爆掉一样,他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姜存辉冷眼瞧了瞧钟思贤,再瞧瞧闻晓,一言不发,拉起闻晓的手就把人拖出了电梯。钟思贤像尊门神堵在电梯口,姜存辉出去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姜存辉的车就停在离电梯不远处,几步的路程,足够闻晓缓过劲来。
钟思贤知道了。也许他早就有所怀疑,但这一次他撞到了现场,闻晓直觉钟思贤应该很生气,气到一时之间都无法做出反应了。也好,躲过今天,不然他要是真和姜存辉再在这种地方闹起来,场面难看是小事,姜存辉和的名声算是完了。只要出了华庭的门,一切都好说,闻晓甚至暗下决定,悄悄去找钟思贤谈谈,只要能把姜存辉摘出来,他什么都愿意。
姜存辉没有着急开车走人,他从后视镜里看着钟思贤走进电梯,铁门合上,指示楼层的红色数字不断闪烁变换,几秒钟就定格在最顶楼,那一层没有别的娱乐项目,全是独立的套房。一回头,闻晓还保持着愁肠百结的苦瓜脸。别是在为我操心吧!姜存辉突然间福至心灵,心头一暖,忍不住去戳戳他:“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
这不明摆着的嘛,钟思贤来这个地方,不是找男人就是找女人。他真对闻晓有多么放不开手吗,姜存辉认为不至于。
钟思贤上了最顶层,拿出房卡打开最尽头的一扇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根本没人在,但沙发上明明又歪歪倒倒的坐着一个人。钟思贤面无表情走过去,他的脚步很有力,但那人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的,一点反应都没有。钟思贤原本就很不爽的心情于是变得更糟了,他停在沙发背后,伸手一推那个毛绒绒的脑袋瓜,谁知那小孩一点力气都没有,径直栽到在地上。钟思贤大惊!
李想小同学因为对某些难以启齿的药物过敏,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躺了整整两天,醒了之后,又被转入普通病房躺了两天,终于攒够力气对罪魁货首翻白眼,一根细白修长的中指从被子下面慢慢伸出来:“王八蛋!杀人犯!”
钟思贤不眠不休守了他几晚上,胡子拉茬满眼红血丝,见他如此活泼,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我杀了谁了?死透了没?”
李想费劲地转转眼珠:“强 奸犯!”
“没证据不要乱说话啊小同学。”
“禽 兽!”
“呵,给我安了不少罪名啊,我也不能平白受冤,快点出院,找个机会让我好好禽 兽一回。”
天气逐渐冷了,闻盛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受了风寒,开始咳嗽。闻晓带她去校医院抓了中药,连续吃了三副下去也不见好转。天气预报说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大举南下的第二天清早,小姑娘一起床就咳得天昏地暗,喘不上来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可把闻晓给吓坏了,连忙打电话给教务处把上午的课全部调开,找姜存辉借了车钥匙,把女儿用毯子一裹就往医院赶。
急诊部的门口停了几辆救护车,乱成一团糟,根本挤不进去人,闻晓只好从门诊那边绕道。闻晓走进门诊大厅的时候,钟思贤正从里面出来,闻晓抱着女儿走得行色匆匆,根本就没看见他,擦肩而过之后,钟思贤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闻晓!”
姜存辉是上午一二节的课,一下课就给闻晓打电话,听说闻盛楠正在输液,走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
排队、看诊、划价、拿药,花了不少时间,钟思贤又不嫌麻烦地给找了间单人病房。所以姜存辉赶到的时候,其实这头也才安顿下来没多久。钟思贤和闻晓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两句。
钟思贤看了一眼一路小跑上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姜存辉,转头对闻晓说:“你出来一下。”
姜存辉走到闻晓身边,故意吊儿郎当地问:“干嘛呢?”
闻晓突然抓住姜存辉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轻声交代:“你看一会儿囡囡,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钟思贤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讲点排场的,他让闻晓出来一下,并不就是在医院走廊或者阳台上说几句话那么简单。他大步走在前面,出了医院,找了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咖啡馆,进去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闻晓过了三分钟才跟上来,坐在他对面。
钟思贤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杯黑咖啡,又把酒水单递到闻晓面前。
闻晓没心思喝咖啡,只要一本柠檬水。服务员走后,钟思贤就侧身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闻晓知道他是故意的。钟思贤越是生气,表面上越是冷静,慢条斯理的,引而不发,让对方心里没底如坐针毡,非得把人煎熬够了,他才开始清算。但这一次,闻晓却比他还冷静——反正是早就拿好了主意了,随便钟思贤要杀要剐,他只保姜存辉一个,绝不后悔。
钟思贤优哉游哉喝完了一杯咖啡,才缓缓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闻晓抬头,望向钟思贤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黑白分明,忽闪忽闪,泛着水光,好像十几年的时光从来不曾流逝。
钟思贤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滚!”
闻晓回到女儿的病房,姜存辉见他失魂落魄的,迎上来问钟思贤跟他说什么了。闻晓强打起精神说:“没什么。”想了想,怕姜存辉不相信,又补了一句:“就是发了通脾气,没什么。”这倒是钟思贤干得出来的事情,姜存辉果然信以为真,不再追问,只是安慰他:“别怕别怕,有我在呢。他也不是齐天大圣,发现了又怎么样,生气了又怎么样,他还能把我们一棒打死?”
姜存辉其实心里也装着很多事情,他从前没那么洒脱,一个出了车祸的前男友,都让他挂心了好几年,但奇怪的是,跟闻晓在一起之后,他越来越洒脱,凡事都很看得开,因为他认定,这个世界上,闻晓是最重要的,其余的,都是可有可无。所以他怕钟思贤什么呢?他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嘛!
闻晓很快就知道钟思贤说的“你走吧”是什么意思。
那天他们谈完话之后,没过两天,周六休息,李健平打电话约他出去喝茶。闻晓没跟姜存辉说,借口去超市买菜就出去了。
打了一辈子太极的李健平这次一点也不委婉,开门见山道:“院里有个去美国XX大学的访问学者的名额,有人帮你要来了,托我转达一声。”
闻晓刚刚坐下来,身上还带着冬天的寒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
李健平喝了口热茶,说:“不过我还是想征询你自己的意思:你愿不愿意去?”
闻晓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但是思考的时间又未免太短了点,仅仅几秒钟之后,他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愿意。”
李健平还挺欣赏他的痛快,于是也很痛快地点点头:“行,那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拿点资料,准备一下,周一就去行政楼办手续吧。那边的项目要人要得急,你去得早,相对的,待遇也会好很多。”
闻晓吸了吸鼻子,又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窗外乌云层层,寒风呼啸,怕是要下大雪,李健平着急回家,临走之前拍拍呆坐在沙发里的闻晓的肩膀,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长叹一声:“唉!”
五月,北半球正式进入灿烂的春季。
巨大的铁鸟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姜存辉拎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潮走出机场,坐上出租车,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让他筋疲力尽,强撑着眼皮和闻晓通了电话,闻晓在那头再三向他强调地址,以及大概的车费预算。姜存辉嗯嗯啊啊地应了半天,态度无比良好,终于获准挂断电话。
金发碧眼的司机回头冲他眨眼,笑道:“妻子?”
姜存辉也笑:“不是,丈夫。”
“幸福的一对!”
姜存辉在微笑中闭上眼睛,司机体贴地关小了车载电台的音量,但那美妙的旋律萦绕在姜存辉明亮的梦境里:
Send someone to love me
I need to rest in arms
Keep me safe from harm
In pouring rain
Lord I fear the cold
Feel I'm getting old
Before my time
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
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
Lord I'm doing all I can
To be a better man
Go easy on my conscience
'Cause it's not my fault
I know I've been taught
To take the blame
Rest assured my angels Will catch my tears
Walk me out of here
I'm in pain
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
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
Lord I'm doing all I can
To be a better man
Once you've found that lover
Love is all around
Love is all around
I know some have fallen
On stony ground
But Love is all around
姜存辉梦见自己跟着轻声哼唱:“Love is all around!”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