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雪毡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仪妃的帮手赶来了。见自家的小姐被人给压在了身下,那两名帮手上前一脚踹开了明后。
仪妃打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也顾不得遮掩自己的烂脸,追上去对着明后的腹部连踹好几脚。
“小姐!快些动手!咱们的动静太大了,估计惊动禁军了。”身后的帮手劝着仪妃,就见仪妃捡起地上的匕首,上前踩住明后的胸口,“你们给本小姐按着她!本小姐要在她的脸上刻一朵大菊花。”
明后一听这话,激动地弹动着四肢,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但当那两名帮手上前来压住她的手脚时。她的心里已经彻底的绝望了。
仪妃那张烂肉脸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看着那可怖恶心的画面,明后打心眼儿里冒出一个念头:与其这般不如死了算了。
闪着寒光的匕首在她眼皮前晃来晃去,明后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逐渐靠近的刀尖儿。她在心中想着:幸亏皇上将如璧带在身边了……璧儿我儿!娘不能在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好好长大,成长为一代君王,不负娘的期盼才是。
上下齿抵住舌头,心一横牙一咬,巨大的疼痛瞬间袭了上来。恍恍惚惚中,明后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太子府上,身为侍女的她第一次被燕崇北临幸的情形。那漫天飘舞的红纱幔,飘飘袅袅的紫萝香,年轻的太子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在她的唇边温柔的印下一吻,由衷地叹道:“好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
美人!其实她宁愿自己仍是昔日太子身旁的一位美人。那样,也许她便不会变成今日这般凄惨可怜的模样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小姐!她咬舌自尽了!”仪妃的帮手察觉到了明后的不对劲,捏开明后的嘴说道。
仪妃气鼓鼓的瞪大了眼睛,“想死?不行!她还没尝到我的痛苦呢!怎么能死!!!!——”仪妃几乎是疯狂的大吼大叫起来。她手执匕首不甘愿地盯着地上还在痛苦挣扎的明后,眼中开始聚集起莫明的狂热起来。吓得旁边两个帮手不由自主的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仪妃的脸。
仪妃蹲下身子,死盯着明后的那张脸,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她的脑子里不停地跳跃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以牙还牙!趁着她还没死透也要毁了她那张脸才行,于是她一轮袖口,举起刀子就要划下明后的脸庞。
此时,’凤栖宫‘的前殿传来了一阵阵尖利的哨声。仪妃的帮手一听这哨声便暗叫不好,已经有人发现她的行踪了。
“小姐!咱们被发现了!块写逃吧!”帮手上前欲拉走仪妃。仪妃反手打落帮手的胳膊,“本小姐还没报仇呢!本小姐要刮下她的脸皮来。”
两大帮手大白日里活生生的打了两个冷颤。看向仪妃的眼神都流露出一股子害怕的感觉,他们感觉到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小姐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只被仇恨和恶毒侵占了全副身躯,连脑子都变异了的’怪物‘了。
大批闻讯赶来’凤栖宫‘的禁军们已经冲进了后殿,那两名帮手听到隐约的厮杀声,显然是他们的同伴已经遭到了禁军的诛杀。这两个帮手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蹲在地上不愿离去的仪妃,决然的抛下主子自己逃命去了。
“大人——这里有人!”禁军似乎是发觉偏殿这所佛堂里有人的存在了,高声冲着随后赶来的傅正德大声喊叫着。同时,他们掀开了雪毡,让外面的光线射进了屋子之中。
傅正德面红耳赤的拼命跑过来,站在禁军之后探头往屋内一看,就看到屋内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身前还蹲着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人影。
“仪妃?”傅正德不敢确定的开口问了一句。
听到这一称呼的仪妃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猛然转过脸来。傅正德被那张恶鬼一般的脸面吓了一跳。高叫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幸亏他身后站着的禁军挡住了他的身体。
“鬼~~~~”傅正德抖着手指头,说话的声调都变得颤抖了。
“大人!不是鬼!”禁军领头的也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又镇定下来。他仔细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大人!皇后娘娘遭毒手了!”
傅正德被这一消息一下子砸懵了头。“快!快进去看看!”
禁军们奔进屋内,一把将地上的仪妃拽起来,扭送到一旁。其中一名禁军看了一眼明后的身体,那神体已经不再有动静了。禁军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回头有些难受的吞了口口水,“大人!确实是皇后,不过……娘娘已经遇难了。”
傅正德看他一脸脸色苍白的表情,便自己上前探头看了看,这一看几乎没把他的胆子给吓掉了。只见地上的尸体从额头上开始被人用利刃刮去了小半张脸皮,此时正模模糊糊的往外渗着血。从他另外一半完好无损的脸上可以看出,这尸体正是’凤栖宫‘的主人——明后。
傅正德捂着自己’砰砰‘的心,瞪上了被拖到一边,嘴里发出’嘿嘿‘怪笑的仪妃。“这、这是……怎、怎么一回事?”
“放开我!本宫乃堂堂仪妃!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仪妃突然冲着擒住她的一名禁军逼近了自己的鬼脸嘶吼道。那名禁军被那张鬼脸吓得松了松手。
傅正德一脸不敢置信。眼前这鬼怪一般的人竟然就是仪妃?他看了看仪妃,又看了看地上的明后,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一切了。他长叹一口气,又是被后宫争斗卷进去的两女人。
“大人!”禁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请示傅正德。
傅正德平复了心情。“派人将皇后好生装殓……请师傅替娘娘修补好面孔!”继而又转向不知是疯还是傻的仪妃,“仪妃谋害国母。罪加一等!重枷压身。押往正宫门再行处置。”
有禁军取来枷锁硬要往仪妃脖子上套,她仿佛又恢复了谢神态一般,挥手欲击退靠近她的禁军,口上镇定自若的嚷着:“无需你们动手!”
傅正德见她面目可怕,便好心取来一项纱帽扣于仪妃的头上。仪妃却不领情的将纱帽又扔回到地上,趾高气昂的抬起了头。
她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承担着家族的命运。为了族人她舍弃了如花一般的年华进入到这宫中,勾勾缠缠的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她有何错!?为何不敢见人?那些愧对于她的人都还不知羞愧,她有何丢人之处?她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些人的眼中,继而永远徘徊在他们的梦里。让那些人亲眼看看她失去了什么?牺牲了什么?让他们永远记得在他们的欢乐笑颜之后她这张丑陋恶心的脸。
第一百五十三章
燕筑山高昂起头颅仰望着他面前这一片气势恢宏的宫墙。大燕的皇宫乃是前皇天皇朝的旧城,据传八百年前是一位高人派人修建的,固若金汤。当年骆青袅百万大军轮番攻打,也不过靠着’投石车‘将城墙一角砸豁了一个口。只是如今这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宫墙,是否还和它传说的那般坚固结实?
齐正站在宫墙之上,俯身估算着燕筑山带来的这一支人马。据闻是五万多大军,北城门上折损了约摸一半,此时瞧过去前瞻队伍不过几千人,如此算起来其他几处宫门也被他们围困住了。
燕筑山自打战车上站起身来,威风凛凛的摆了个姿势,目光直直盯住了城上的齐正,高声说道:“齐统领!老夫劝你莫要做困兽之斗!这天下迟早是老夫的囊中之物,你若乖乖开启宫门,老夫登上’朝阳殿‘后第一个加封统领为异姓王,从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岂不是比当个小小的禁军统领要好?”
齐正目光刚毅的盯着燕筑山,自口中啐了一口。“鼠辈小人也敢串谋天下?我齐正宁为真龙座下犬,也不做小虫身后的鹰!老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燕筑山气呼呼的鼓起了腮帮子!“老夫这是诚心相劝,你若不听莫怪稍后老夫不留情面!”
齐正哈哈大笑,“本统领倒要看看老贼有何本事!”
燕筑山两次劝降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也不再多加废话了,即刻便要发动攻击的命令。此时只听得城头上有人高声呼喝道:“燕筑山——你这叛贼看看这人是谁?”
燕筑山听着头顶上的熟悉的声音一抬头,便见着傅正德出现在了城楼之上。他侧眼看见傅正德一闪身,禁军们便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前来了。
燕筑山觉得这身影是那么的眼熟却又不敢肯定。因为那人的脸分明是一张罗刹鬼脸。
“傅正德!你从何处拖来一只鬼,怎么着想吓唬老夫以及老夫的兵勇们不成?”燕筑山装模作样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还在城头上回荡,便听见那鬼脸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飘忽忽的叫了一声:“爷爷……”
燕筑山吓得险些从战车上跌落下来。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头顶那鬼面人,抖动着嘴唇哆哆嗦嗦的念叨着:“禅儿……禅儿!……”
“爷爷!”仪妃转着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燕筑山,“您……是不是忘了孙女儿了?孙女儿好、惨、啊!——”仪妃鬼气森森的一字一句的说着,听得周围的人不自觉的泛起鸡皮疙瘩来。
燕筑山瞪着眼珠子看着仪妃那张让人又怕又恶的脸,他那如花似玉甜美娇纵的小孙女变作了这般猛鬼样子。燕筑山拼命地晃了晃眼睛,定眼再看,还是那副怕人的鬼脸。于是他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傅正德——你害我孙女!男人之间的战争为何要害她一个弱女子?”
傅正德还没来得及反驳,只听仪妃呜呜哭笑起来,“爷爷!那您当初为何要让我入宫呢?嘿嘿嘿……”
燕筑山无言以对了。他此时只能骗自己这全是燕崇北的错。是傅正德的错,是那些阻碍他道路的士兵们的错,他一丁点儿也不愿将错误的源头归结到自家的头上。
“蝉儿!你莫怕!爷爷攻下皇宫便能救你出来。你稍等片刻!”燕筑山如此说道。
仪妃再次鬼哭鬼笑起来,“救我出来又能怎么样?爷爷还能还我一张脸吗?谁能还给我一张脸——”
傅正德此时冒出头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燕筑山:“侯爷!您是无法攻进皇宫的!便是能攻进来了,您也无法坐拥天下,老夫劝您还是及早回头,免得殃及族人,祸及无辜。”
燕筑山将视线刀一般的戳向傅正德,“老夫只要拿下皇宫,杀了昏庸皇帝,这江山便是我囊中之物,你等肤浅老人如何能窥知老夫鸿鹄大志?”
傅正德摇头叹息道:“您真是错估皇上!高估自己了!”
燕筑山才不听傅正德的话。他十分有信心,为此他谋划了不知多少岁月,搭上了多少性命,怎么会在距离皇位如此近的距离因为旁人几句话便收手鸣金。
“废话少说!老夫便攻进去叫你等小人看个分明!”燕筑山再次发作要发动进攻的手势。
傅正德向身后的禁军一使眼色对方讲鬼面仪妃往前推了一步,用绳索吊起双手来,一下子拉起来,如同旗子一般吊在了城楼的檐壁之上。
“侯爷!莫要逼老夫!老夫今日便是将道德伦常全部抛弃,不惜一切也要阻止侯爷!”傅正德换上一张严肃地脸孔来对着城下的燕筑山喊道。
燕筑山眼看着自己的子孙被如此侮辱,两眼如同着了火一般,他盯着城楼上随风晃荡的仪妃,知道傅正德也是发狠了。叫他一介读圣贤书的文人想出这种不堪的法子来,想来这傅正德也是抱着’誓死不从‘的决心的。
燕筑山再次看了眼仪妃。这孩子便是活着这辈子也毁了!与其让她活着成为别人手上的把柄,不如老夫亲自送她一程,也好过受这般侮辱。
燕筑山望向身旁跟着的孙子们,只见那几个男人个个都是一副不忍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妹妹。
“弓箭手!”燕筑山沉着冷静的放出了一声命令。只见那几个孙子同时将目光集中在了燕筑山的身上。
“爷爷——小妹她——”
燕筑山狠狠地瞪了孙子一眼。又抬起眼来望向仪妃,“蝉儿——爷爷对不住你——咱们一家都对不住你——你放心吧!爷爷会为你报仇的——”
仪妃那黑洞洞一片空荡的眼睛深处一丝情绪都没有。约摸片刻之后,她才忽然仰天哭喊起来,泪水流淌过她那张鬼面,淌着血丝滴在了皇宫正门那块最大的青石砖上。
她很——她好恨——恨这些将她推入火坑的亲人。她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自己的亲爷爷给瞬间破灭了。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江山,只有荣耀,而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粒沙,一根草而已,任凭他们随意的揉弃践踏。
她’呜呜‘的笑了笑,“爷爷——孙女儿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们——快来吧——”她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喊出这样一句类似’诅咒‘的话来。
燕筑山脸色大变,决然下令:“放箭——”
一只羽箭破空而出,夹杂着类似女子呜咽般的悲鸣,旋转着瞬间刺中高举双手正在呼喊的仪妃的心口。
站在她身旁的傅正德被禁军及时的拖住后退了两步,待到傅正德悻悻的回头,便见鬼面仪妃抖着四肢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了。
傅正德没料到燕筑山的决心如此之大。已经到了疯狂不可测的地步了。他原本指望最起码能拖住对方一两个小时,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种让人怅然心伤的结局。
燕筑山在箭射中仪妃的那一刻,眼底浮现的全是仪妃自小长大的种种可忍画面。他在心底默默的念叨了一句:“蝉儿……”闭上的眼睛微微一颤,随即又恶狠狠的睁了开来,盯着城上傅正德的方向,“傅正德——老夫定不会饶过你的——”
傅正德还在盯着半空中吊着的仪妃。一旁负责守宫门的禁军统领齐正上前来将呆住了的老太傅给扶了下去。
燕筑山眼中泛着泪光,最后看了一眼风中枯枝般摇摆的自家孙女的尸首。他丢下手上的武器,亲自走到战鼓旁边,推开擂鼓的士兵,挽起袖子,高举鼓棒,一声、两声……重重地击打起战鼓来。
“儿郎们——进攻——”
谢聿桢骑在战马之上,迎着刮人脸面的寒风静静的聆听着随风而来的战鼓的’咚咚‘声。
“开始了——”他目视前方呐呐自语着。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场战争还是尽快结束的好。他想自己潋滟儿了,还是带着自己人悠悠闲闲的做些生意,过过小日子自在啊!
亥也觉得无聊了,他打马上前不客气的问谢聿桢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谢聿桢向着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快了!再等等吧!”
大队人马打从东城和南城的交接处走过,谢聿桢正在好奇此处是这么的眼熟时,迎面的喜庆牌坊让他勒住了马缰。他抬头看了一眼’长乐街‘这三个大字,回头望了一眼队伍中夹杂着的那个人。
只见那人也正用着疑惑目光盯着牌坊看,随即又扭头同谢聿桢的目光交汇在一处。
他们会不会躲在此处?谢聿桢在心头暗想着。旋即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这城中潋滟儿和夭红熟悉的地头儿能有何处?不就是曾经养过他们的花街么?况且这花街的规矩挺严格的,在帝京城中独立各自成一派,平日不会牵连到街外的杂事上来,因此无人会想到此处是个躲藏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