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所过之地无不成为一块平地,无论树有多粗,石有多硬。
就算那染成鲜红的河水也如瀑布一般直流而起,在半空凝结成朵朵水红色的花。
青黑两色相近,接着两剑相碰,随即不断发出嘹亮的‘铿锵’之声。
剑之一字无谓于形,而形之一字却属虚无,剑者最大的目标便是人剑合一,即便手中无剑,也可利用花叶为器。
早在三十年前,闻名江湖的风书就已不屑用剑对敌了,江湖之大却找不出让他出剑之人,即便有只需一剑,了然无趣时便归隐,可三十年后,他不仅入世,还带着自己三十年不曾碰过的剑。
谁知与他交手的第一人就推翻了四十年来一剑定生死的规律。
而如今……
一剑已过,未能伤对方分毫。
二剑已过,双方皆伤入筋骨。
……
直到第五剑时,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终于在只有残影的半空各自跃开。
滴答……
滴答……
一滴滴鲜红的液体从各自衣角落在甲板之上。
风书没有想到,眼前之个年纪轻轻的青年竟让自己出了五剑依然未死,反而还伤了自己,心中感叹的同时也不由得加深战意。
或许两人的气势过于强大,又或许因为他们这五剑所带来的摧毁力不下于山崩地裂,因此远处本已昏迷的人也半睁开眼。
见甲板上的人脚下全是一滩血红,随着船的一角缓缓流入河流。
钟离苍白的唇勾起,半睁的瞳孔也不再是红,整张脸带着一丝玩味。
“哎呀呀!还好有口气在,不然炎王陛下与剑魔的这场大战岂不浪费。”
声音不大还带着点虚弱,却让船上的两人都听到了耳内。
炎王……
风书两眼一紧,上前两步用剑指着欧阳列。
“你是何人?”
面具下,一丝鲜红流下,身体在看不到的情况下踉跄了半步。
“如你所听。”
声音中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可一旁的钟离和东日三人却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钟离听了险些没有笑出声来,就在一夕宫被灭时,他就已经得知欧阳列的身份,现下,他这一说更是惹上了风书,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能力亲手杀了风书,但是靠自己种下的毒虫,再加欧阳列的拖延与消耗,风书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被毒虫啃噬而死,现在风书已消耗大量的内力,只欠‘炎王’这个东风,事便已定。
果然,风书听了欧阳列的话后,两眼睁大,双手剧颤,一张老黑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早已变得青紫。
“好好好……哈哈哈,今日老夫便将你碎尸万段,替我那死了的一夕宫门人血债血偿,小子,拿命来!”让人窒息的杀气一时笼罩整块地域,凡是感应到的无不全身一颤,心中发冷。
站在原地未动的欧阳列看着一脸横肉的风书释放出所有的气压往自己袭来。
强大如他,更何况是受伤不轻的他,此刻处在这让人不得呼吸的气场中,也不得不惊的连连后退。
所有人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剑魔吗?
剑未到,气息已将欧阳列五脏六腑振得生疼,银色面具下的鲜红更是不断滴落。
想拿剑,双手却不得动弹,只得像入定一般站着,等待肌肤的刺痛感来临。
不容他想,只是眨眼功夫,剑已来至身前。
第十五章:欣赏
‘锵’的一声脆响过后,狰狞的银色面具就这般被迎面而来的剑气一划两半,随着鲜红的血液向两边翩翩而落。
“主子……”东日和北辰,及西星三人惊呼不已,不是只因为那剑将要去了欧阳列的命,而是那面具下的脸让他们失去了镇定。
不止如此,就算是隐在林中的人以及在一旁观看的钟离和慕容烟两人再看过欧阳列那张脸后都不得不倒吸一口气。
要说美么……或许此刻的容貌不是一个美字就能代替的词。
原来的他本就有着一副绝美孤傲的容颜,可自从那次坠崖后,毁了。
无数交错的伤痕将那张精致美面的脸毁了个尽,可如今……
青丝如墨,眼眸璀璨,带着冷意的唇因抿起而变得更加粉嫩细腻,在鲜红的熏染下,有了平时没有的妖艳和冷魅。刀削的五官越发的英气十足,不同于钟离的飘逸与邪气,那是一种完全的纯粹。
站在以尸体鲜血为背景的船头,这长发飘扬,衣襟乱舞,仿佛刹那间成了染上地狱之血的白莲。
“天下果真妖孽多啊!咳咳。”钟离收回目光,嘴角轻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调戏口气边咳嗽边慢慢的说着。
而东日三人吃惊的看着说不出话,他们不知道欧阳列的脸是在什么时间医治好的,只知现在的欧阳列如新生过一般,他们见过欧阳列以前的脸,可现在的却是更美了。
对于自己的容貌曝光这一点,欧阳列眉头紧皱,起了杀意,不是他讨厌他的这张脸,而是除了慕容雨尘外,他不想让谁看,或许因为从小就易容的习性,他不喜欢别人用欣赏一件美丽没有瑕疵物品的眼光来看自己,除了那人。
他也不知是如何好的,只知从祭祀宫出来后,他的脸便开始发痒,而后慕容雨尘不见,他回了炎国,一次沐浴时竟发现毁了的脸成了这般。
提剑的手似被刚才的那五剑给震麻了,想使力却半点也使不上。
今日要死在这么!?
一个让他不愿接受的事实突然在心里盘旋。
就在这时,剑尖离衣襟一寸处时,赫然多出两只手指来。
风书看到欧阳列的脸后,本能的怔了一下,可就是这一怔让人有机可乘了。
刺出的剑停留在了两只手指间,身前身后突然多出四股强大气息。
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的同时,经脉和胸口同时抽痛,接着被万虫啃咬般的巨大痛楚立刻袭遍全身。
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退缩半步,全身挥发所有气力,忍着穿心般的痛楚向四周释放而出。
没有想到风书会拼死一博,突然出现的四人不敢硬接,立刻向后退出老远。
剑上的手指离开之时,甲板上的欧阳列也跟着消失不见。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声传出后,周围的树木全部倒成一片,前后的河流也被这突来的力量震得四处跳跃,像极了油锅里翻滚的灼热。
而那些死了的尸体以及正在交手的两派人马瞬间成为碎块,尸骨无存。
这种力量让在场侥幸躲过的所有人震撼非常。
若他们再慢些,恐怕与那些被分尸的人没有两样。
欧阳列被人像拧小鸡似的拧到一边,待他从刚才那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中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张眯着眼带着笑的脸。
本能的向后一退,可他这一退却碰到一只脚,带着黏糊液体的脚。
转身一看,又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虽然看上去煞白一片,可这笑依旧不减半点风流,而且还带着点轻佻之意。
“果真是一美人啊!”
这话一出,立刻传来痛呼声。
面对眼前这张怒气腾腾的脸,钟离识趣的将欧阳列手中的脚抽回,赶紧闭上嘴不在多说。再怎么说这人也救过自己,就是冲这点恩情也是要给他面子的。
钟离不说,到是一旁的人开口道。
“不错,是个人中龙风,这相貌本事都是顶好的,不愧我那孙儿会倾心于你们,当然,我那孙儿也不是平平之辈,望你们以后好生对他。”龙啸背着手欣慰的不断点头。
刚才用手指挡住风书剑力的就是他,对欧阳列拧小鸡似的救法的也是他,而其他出现的三人分别是慕容言兄弟和雪月。
钟离和欧阳列蹙起眉,看着这打量自己的四人,心中苦涩,感情这四人老早就在一边看戏。
两人看着慕容言和慕容雨两人,心中顿时不知该如何做,他们欺瞒在先是他们的错,罢了,该如何就如何吧!
四人看着两人塔拉着脑袋,一副任宰的羔羊般,顿时轻笑出声。
“把铃儿救出来后,再找你们算账。”慕容雨虽也露出笑意,可只是刹那又恢复平时的冷漠来。
听了这话,钟离和欧阳列不仅心中一松。
这算是接受了吗?
其实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与风书交手时,躲在暗地的四人早就对其另眼相看了。
“不好!”雪月惊呼一声,接着提醒道,“快走!”
这声一过,众人只觉身后杀气浓厚,不用看也知是谁发出的。
情急之下,慕容雨拉起钟离,慕容言托起欧阳列,六人快速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原地的山石树木立刻被夷为平地。
“这力量……咳……咳……怎么会?”自己的毒虫应该是起效的,可是怎么没有丝毫反应呢!
看出钟离的疑惑,慕容雨缓缓转头看了一眼那挥着剑乱砍的风书道。
“他内力极强,一身本事自是厉害,之前与你交手,只是用了三分力,你之所以让他吃亏,是他大意,你那虫子若放在一般高手身上倒是可以的,可是放他身上就是白搭。”
“——不可能,那可是血虫!”钟离忍着失血而导致的晕眩反驳道。
“那虫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可是若我没有说错,此刻已经被他生生用劲力振死了。”慕容雨难得解释那么多,当下看着钟离脸色煞白一脸不接受的样子,无奈抿起了唇。
“这老杂毛……还真是有……本事……谢谢岳父……”钟离说到这全身一软没了知觉。
慕容雨皱眉,不是因为钟离那一身血污全抹自己身上,而是那一声岳父。
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将人给抗上肩。
谁叫你是我铃儿重要之人,叫就叫吧!
一旁的雪月拉拉自家父亲的衣服,一脸淡笑。
龙啸见了也咧开嘴,“再倔的人也有克星。”说完将注意力再次放在追击身后的风书身上。
雪月到是悠闲,看完了一处又看一处。
欧阳列虽看不出伤在哪,可是看那脸色却是不轻,对于扶着自己手的慕容言,欧阳列到没有说半句。
这个和他有着血脉关系的男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他,一个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到头来却成了自己的身生父亲不说,还连那最后一丝恨也没有理由继续,可笑吗?可恨吗?
欧阳列心中复杂,慕容言也不轻松。
对于欧阳列他一直有着一股亲切感,欧阳列和慕容雨尘两人的关系,他是早有察觉的,在华语宫外时就听到夕华语说铃儿成了她的儿媳,当时心里有过说不明的情愫,可如今……
“你为何会是炎王?”
还是问了,欧阳列叹息。
“——父……我父亲欧阳赞原本是炎国的储君,与你们相遇后就再也没有回炎国,直到……他被冰封后,我五岁那年,我娘将我送上那个位子。”淡淡的像是述说着与自身没有任何关系的故事般。
慕容言脸色稍沉,他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前炎国储君失踪的消息是真的,而且那人就是欧阳赞。
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有着亲切感的年轻炎王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也许这个秘密他将一辈子被蒙在骨里。
两人话完再无出声。
一旁的雪月感觉着两人身上的怪异相处,突然觉得奇怪。
“你们先走,我挡一阵。”龙啸的声音将各有所思的几人全部惊醒。
果然,那紧追不舍的风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众人身后一丈处了。
“父亲,他疯了!”雪月一声惊呼让众人的脸色更低沉。
第十六章:化解
长剑一挥,周边的树木和山石瞬间倒成一片断作几截。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风书瞳孔睁大,表情狰狞,含着血丝的唇也带着疯狂的嗜杀之笑。
“看来是因为那只小虫子的原因。”龙啸稍作沉吟又道,“你们先把这两孩子带走,我和月留下会会他。”
对方实力他们不是不知道,一听龙啸这一说,慕容雨和慕容言立刻出声反对。
“他们二人的伤不轻,必须得让平昱医治,两位姐夫不要耽搁。”雪月语气中有了鲜少的焦急。
“他很强……我带他走,你们留下。”脸色不好的欧阳列知道,如果只有龙啸和雪月,根本就不可能对付那个疯了的风书,若加上慕容言两人,到还有几分胜算。
放开慕容言搀扶的手,走到慕容雨身边将钟离接过。
见四人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欧阳列当下也不多说,虽然胸口和小腹传来阵阵痛感,几乎走一步都是困难,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和骄傲。更别说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你们小心他的……左手。”在与风书过招时,虽然只是五招之间就已定下输赢,可他还是发觉了一个秘密。
风书是左撇子,用不习惯的右手就可以将他打伤到这个地步,那么用左手会是如何的惊人呢?!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丧命,因此,五招过后他便不再继续,一来他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二来,他还不想就这么死在那左手剑下,虽然风书的左手实力他很想见识。
见欧阳列踉跄的抗着钟离向前走去,四人不放心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欧阳列的实力不是一般。
只在五招内就可以看出对方的深浅,并且……还能知难而退,当时站在甲板上不动手,最大的原因应该不是因为受伤而动不了,而是赌,赌钟离放进风书体内的那只虫子发作。
一个奸诈狡猾,一个沉稳胆大,果真不简单啊。
四人心中对于两人的欣赏之色又提高到了一个层次。
左撇子,四人脑海里不断想着欧阳列的提醒。
看着这越来越近的风书,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各自散开。
一身血污的风书看到眼前的四人分散,一时竟不知道该追哪个,此刻的他神经有些错乱,全身血脉膨胀,胸中也不停的积压着无名的怒火,他此刻唯一有的意识便是如何把自己的剑染成红色。
没有多余的想法,起身一跃,手中长剑刹时将所有挡道的树一一放倒,脚下的速度很快,若说奔驰如风,一点也不为过。
雪月轻功极好,甚至还比欧阳列的还要胜上一筹,可是在风书眼里却只不过是个碍眼的玩耍而已,只是一瞬间,强大的气场就把雪月包围在内。
雪月心中暗惊风书轻功了得的同时,也不仅被这窒息的气压压得有些难以呼吸。
想也不想,快速取下腰间的紫色长箫,漂亮的手指一个轻按,一把纤细而锋利的细剑就这么从萧内抽了出来。
见雪月手中的是剑,疯狂的风书有过短时间的停滞,雪月自是没有忽略风书这一点,趁着时机,剑已对着风书要害刺去。
可没有想到连风书的身也未能近的他反被风书剑上的力道振麻了手臂,连着胸口也是揪心一痛。
雪月迅速收回剑跃到身后,可风书不管不顾,穷追猛打一直跟着,每每与风书的剑轻轻一碰过后,雪月的牙关就更紧一些,那泛着紫的手腕已经快到极限,而且这比罡风还要猛烈的剑气让雪月体内血气翻滚,若不是他强忍着,或许早就吐出数口鲜血了。
眼看身后没了退路,前方又有风书不断追击,雪月皱眉。
硬拼吧自找死路,这逃吧!看了看左右,都是山石,当下放弃这一想法。
手中快速从腰间取下一个小瓶子。
也在这时风书狰狞的脸越来越近,当即将瓶子整个的往前方不远处丢去。
瓶子撞到树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后,一似透明的烟粉在周围飘散开来。
风书这时刚好进入粉末飘散的范围,只是眨眼间,雪月便看到他脚步虚脱,身体左右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