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夫人都快等不及了，想去火车站接你。”
“张妈，我不是下午打过电话？飞机晚了点，就是怕你们着急。”
见少爷亲自打开后车厢，一个人将半米高的行李箱拧了出来。这么重的行李，跟随少爷出来的朋友竟没有帮上一把，而且还是一位金发碧眼的西方男人？张妈一边帮忙拧过行李，一边疑惑地望向莫里斯。
“这位先生是？”
“他叫莫里斯。”韩景含笑，回答得很简洁，刚走上石阶，就看见母亲从里面跟着走了出来。
“妈！”韩景伸开双臂，欢喜地跑上去抱住了母亲，“想我不？嗯？”
“想，想。快放开我，我快被你憋得喘不过气来。”韩母笑着恼道，双手却紧紧抱着儿子，仔仔细细地摩挲着。
“你好像又瘦了？”
“妈……我每次回来你都说同样的话，要像你这样的说法，我都快瘦成传说中的非洲饥民了。”
“可你这次……好像真的瘦了？”
“哪有的事！”韩景打着马虎，不敢透露任何的工作机密。
莫里斯站在一旁，望着两人的母子亲密，蓝宝石的眼眸掠过一丝淡淡的黯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少年往事，自己与早逝的母亲，曾经的点点滴滴。
韩母用力抱着儿子好一会，直到确认韩景平安无事，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方回过神，注意到沉默在旁，儿子带回来的陌生客人。
怎么没看见电话里提及的姑娘……？
韩母微微一怔，暗暗打量着莫里斯，竟然是金发碧眼的西方男子。容貌很俊美，即使唇边含笑，可眉目间透着很自然的傲然，是韩母数十年的阅历，能准确认定的一点。
这种人……不应该会出现在儿子的身边？他会与从事数学研究的人有特别的语言？
想到韩景过去的同学，同事……韩母不禁疑惑，又看了看莫里斯，发现对方身姿挺拔，整个人的气质非常出众，甚至比最当红的某些明星还要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他好像有些富态？这张俊美的脸，似乎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察觉出母亲的目光，韩景笑着走了过去，紧紧握住莫里斯的手。
“妈，他是莫里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
韩母微启着唇，半响没有出声，最后才深吸一口气，保养得很好的手随意般搭在胸口的珍珠项链间，缓缓笑道：“原来是你的朋友，先进来说，别站在外面。”
“张妈，你将少爷的行李提上去，然后准备今天的晚餐。”韩母打断了儿子的话，似是从容吩咐，可侧过了脸，掩饰着脸上的牵强笑意。
第70章：转变
张妈放完行李下来，看见少爷与夫人坐在客厅闲谈，夫人一直唇边带笑，可有点僵硬，再看看少爷身边的陌生客人，少爷分明很紧张他，身子在无形间向那边微微倾斜。
韩母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要否认的事实在心底越来越清晰，如同一颗坚硬的石子梗在胸口，手上的动作不禁缓了下来。
“妈，你打开看看。是莫里斯亲自挑选的，你喜不喜欢？”韩景打着圆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隐隐护着莫里斯的姿态。
“谢谢你，莫里斯。”韩母笑得很客气，单看珠宝盒上Arpels的落款，便知价格不菲，是世界顶级的珠宝品牌。珠宝盒内，放着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颜色雅致，非常适合自己这个年纪佩戴，然而，这肯定不是韩景挑选的……韩母很清楚自己儿子的品味，从小到大，都将整个心思专研在数学里，他认识的几个好友，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随便样。
不像眼前这位，穿着看似寻常，可许多细节非常讲究，将整个人的气质很自然地映衬出来。可惜，他是一个男人……
看着儿子不断望向莫里斯的眼神，如水温柔，韩母笑意微敛，将手中的珠宝盒递给了张妈。
“先吃饭吧，我让张妈给你烧了八宝鱼，七星螃蟹，还有东坡肘子，都是你最喜欢的菜。”
莫里斯跟随着站了起来，暗觉韩景的母亲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虽然笑得很客气，但将自己的礼物随手交给了下人，偏偏自己比不上安德烈的处事圆滑，想不出应当说什么好。
韩景的反应比莫里斯还要慢上两拍，没有注意母亲的微妙表情。
“妈，我不是在电话里说过，不要烧七星螃蟹，八宝鱼这些带腥的，还有油腻腻的东坡肘子？莫里斯他不喜欢。”望着满桌的菜，韩景就像过去一样，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毫无顾忌，没想太多。当着母亲的面，韩景习惯性地帮莫里斯拉出椅子，“要不要让张妈给你拿个靠腰的抱枕？”
“不用，我这样挺好的。”莫里斯轻轻回答，眉峰微蹙，暗怨韩景果然是个一根筋的数学木头，在关键时刻，怎么就断了弦？
“伯母，今晚的菜肴很丰盛，像七星螃蟹我就很喜欢。上一次与韩景，曾在罗杰尔的家里有幸品尝过，味道非常鲜美。”没有办法，莫里斯亲自帮韩景圆着话。
“喜欢就好，你是韩景请来的客人，等会一定要多吃点。”同样不想让气氛太过尴尬，韩母维持着场面上的笑颜，答得异常的生疏客气。
韩景终于意识到母亲对莫里斯的疏冷，再次重申道：“妈，莫里斯是我喜欢的人，我……”
“好了。张妈，你先下去吧。”韩母打断了话，待张妈离开，又岔开了话题，“不用等你爹，今晚他在你姐姐家。有些事，吃完饭再说，桌上的菜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也认识罗杰尔？”不给儿子开口的机会，韩母微笑着望向莫里斯。
“是，我与他在工作上时常会有交集。”
“你从事古语研究？”
“不，我与罗杰尔从属于同一个大部门。”闻着桌上的淡淡腥味，莫里斯隐忍着胸口的恶心，勉强从容。
“那你也是韩景的同事？”韩母暗暗打探着莫里斯的背景，间接推测出两人的相识关系，“罗杰尔我很早就认识，是韩景在大学时相处最好的学长，这几年，我时常能听韩景提及他。”
“不过……恕我冒昧，莫里斯。我好像没听韩景提及过你？现在听韩景的意思，你们想要结婚？我真的感到很意外。”
“你们相识多久了？”韩母层层递进，脸上一直带着和蔼的笑意。
“我们相处快有一年。”莫里斯停下手中的竹筷，听出了韩母背后的话意。
“是吗？”韩母似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笑道：“不到一年……是不是太快了点？知子莫若母，韩景的性格我很清楚，粗心大意，就像外人说的，从事数学研究的人脑子和别人不太一样，有时候会忽略家人的感受。”
“我想你们是不是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毕竟还年轻嘛，不用这么冲动，结婚可是一生一世的大事。”
“妈，我们想得很清楚！我这辈子就喜欢莫里斯一人。”见一向宠溺自己的母亲，居然流露出不赞成的意思，韩景急道：“我这次回来，还想让你帮我跟父亲说说。”
“你真是被我宠惯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提前透露一下？”韩母终于有点恼道。
“你不是说，只要我喜欢的，你都会喜欢？”韩景暗暗顶了回去。
“韩景。”莫里斯轻声唤住，暗觉不妥。
韩景立刻哑了音，站起身，帮莫里斯夹了几片放在远处的小葱嫩牛肉。
“很清爽的。”
“怎么样？张妈的手艺很好，不比一般的馆子差。”
韩景对莫里斯的分外紧张落在韩母的眼里，想到自己从小碰在手心，护着宠着的儿子，居然伺候别人，忍不住眉头暗锁。自己想要的媳妇，是一个体贴入微，能照顾好自己这个粗枝大叶的儿子，而不是像现在，简直反了过来。
见儿子一个劲地帮莫里斯夹菜，嘘寒问暖，自个的碗里却空空的，韩母看不下去，亲自夹了一块七星螃蟹，放进韩景的碗里。
“这是韩景从小就喜欢吃的一道菜，你也来尝尝，莫里斯。”顾及体面，韩母又给莫里斯亲自夹了一块，“有没有上次在罗杰尔家的味道鲜美？”
莫里斯恶心得难受，原本就没有胃口，如今带着蟹黄的蟹肉刚放进碗里，他便再也掩饰不住，那一丝一毫的海腥味在鼻腔无限放大，忙用手虚掩着口鼻，失态地起了身。
“抱歉……”刚说一句，莫里斯脸色倏白，强忍不住胃里的翻腾，直接干呕了一下。
韩景早就紧张地站了起来，扶着莫里斯往洗漱间的方向走。
好端端的晚餐被意外打断，即使韩母坐在桌边，仍能听见隐隐的恶心声。
想必他吐得很厉害？难道是对海鲜敏感的体质？
韩母没有多想，唤来张妈去请医生，又等了好一会，见两人迟迟没有回来，终是走向了洗漱间。
单手撑在洗手盆边，莫里斯捂住唇想要咽下一波又一波，直冲脑门的强烈恶心，可根本就抑制不住。这段时间，被韩景尽心照顾着，几乎没碰过任何敏感的食物，此刻再闻上海鲜的腥味，简直是翻倍的难受。
帮怀里的人不断抚着背，迟迟不见缓和，韩景忍不住心疼。
“都五个月出了头，她怎么就不老实点？还有，我妈也真是的！明明跟她说过，别让张妈烧这些腥味油腻的东西，如今把你折腾成这样。”
“我没……呃！”刚想要打断韩景，偏偏又一波强烈的恶心漫了上来，莫里斯忙低下头，干呕得厉害，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吐了好一会，连嘴里都有了苦涩的余味，莫里斯方捂住胸口，只觉身上懒乏得很。
“我没事，就担心离席太久，刚刚又失了态，会给你母亲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都难受成这样，还想强撑着？不行！”韩景一把搂住想要抽离的身子，霸道地不让莫里斯走，“这是在我家，也是你的家，不用这么拘束。放心，我妈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等她知道你怀了孩子，她肯定会很喜欢你，比我还要紧张你。”
“真的？”莫里斯蹙眉，想到刚才的点点滴滴，仍觉得心里晃晃悠悠，没有一点底气，韩母好像真的不喜欢自己？
莫里斯一时想得失神，依在韩景的怀里也浑然不觉，直到被韩景的声音惊醒。
“妈！？”不知何时，母亲竟出现在面前，韩景吓了一跳，双手倏地松开，可在下一刻，又重新搂住了莫里斯。
莫里斯颇为尴尬，想要挣脱，偏偏韩景搂得紧紧的，自己又不好当着韩母的面使出军人的反击。
“妈，莫里斯不舒服。我想扶他回房间休息，等会再下来陪你吃饭？”
面对儿子一如既往的性子，韩母又气又恼，刚才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你不舒服，就让韩景扶你上去休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张妈给你做。”韩母掩饰着内心的跌宕起伏，目光暗暗扫着莫里斯的身子。前面没觉得，以为只是富态，现在听两人这么一说，韩母登时惊心，虽然穿着宽松的黑色毛衣，仍能看出隆起的弧线。
已经显怀……怕是有四五个月了？
望着脸色发白的莫里斯，韩母只觉一重又一重的意外扑面而来，有点乱了方寸。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扶他上去，注意脚下的台阶。”韩母瞪向被自己宠坏的儿子，又软了语气，对莫里斯温和道：“不用怕麻烦，你现在不舒服，想必一时半刻是没有胃口。我让韩景扶你上去睡会，等睡醒了，再告诉韩景想吃什么，我让张妈给你做。”
见莫里斯有些拘束的迟疑，韩母释然笑道：“没事，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先养好身子，今天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是累坏了。”
听出韩母话里的隐意，似乎察觉自己怀孕的事？莫里斯本想坦荡，可迎上打量的目光，心里就像有个别扭的弯拗不过来。
韩母顺势催促着儿子，等两人上了楼，过了半响，方变了颜色。
“张妈。”
“张妈！”
韩母走进客厅，一改刚才的从容镇定，似在宣泄般大声呼喊。
听见夫人少有的失态，张妈匆匆赶了过来，发现夫人正在客厅来回踱步，手指揉着额头。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真是快被景儿给气死了！”韩母放下手，叹了口气，勉强恢复平日的优雅从容。
“少爷他……怎么不陪着夫人？”张妈环视四周，发现空空荡荡的。
“他有事。”韩母不想谈得太多，望着楼上的房间，蹙眉道：“对了，我每日要喝的燕窝汤都炖上了吗？”
“刚刚炖上。”
“今天多炖一些，等会好了，全部送到景儿的房间去。记得，明天早上也要炖一份送上去，用保温的瓷器盛着。”
“另外，家里的酸枣还有吗？”
“有一点，不过家里吃得少，准备得不多。”张妈是老人了，隐隐琢磨到端倪。
“明早专门去买点，到时候我会写一份清单给你。还有，你把明天宴席的菜单都给我拿一份来，有些菜式需要更换一下。”韩母想了想，吩咐完目前能考虑到的事，才挥挥手，让张妈离开。然后又抬头望了一眼楼上的房间，眸里浮现愁色，似是乏力般忽地坐回了沙发。
“这个逆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怎么把别人的肚子给弄大了！？”韩母长叹一口气，低声暗恼，突然发现自己记忆里，那个老老实实，从未谈过恋爱的儿子突然长大了！甚至一来就给自己如此的重磅惊喜！
“这是我的房间，来，先在这坐会，我帮你铺床。”韩景打开壁灯，不肯松手地扶着莫里斯坐在窗户下的布艺沙发上。屋内有二十个平方，摆放着四个大书架，以及五米长的写字台，上面放着三台电脑，和一堆书籍，空间显得并不开阔。
“你喜欢实体书？”莫里斯撑着腰，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都是有关数学或则物理方面的专业书籍。
“你忘了？当初在ROEDLAS，我喜欢在沙发上盘腿，拿着真实的笔，真实的纸张，验算时才会有源源不绝的灵感。看书也是一样……”
“也就说……你是一个很念旧的人？”莫里斯拿过写字台前的一个相框，望着相片中的金发美女，故意拉长了话音。
“念旧不是很好吗？你是我最爱的人，这辈子我就念旧你一个人。”韩景收拾着床，没有回头，毫无知觉。
“你姐姐应该不是金发？或则棕栗色的卷发？”莫里斯拿起又一个相框，看着相片中另外一个混血美女，唇边含笑。
“当然不是……”韩景拍拍枕头，忽然一怔，意识到什么，急忙回过身。看见莫里斯果然拿着写字台上的相框，尴尬得皱起眉，厚着脸皮走了过去。
“她是阿芙拉，这个是林舒言……她们都是当红明星，不是现实里的普通人。你或许知道？”韩景简直悔到肠子里，抱着莫里斯不知道如何解释，甚至不敢深入解释。这些是当红明星，但都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AV女优。近一年来，自从进入9号基地，就没有回家几次，回来也累得没注意这些，谁想张妈竟帮自己收拾在最显眼的老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