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还是归人——木笔竹烟

作者:木笔竹烟  录入:01-20

这天,陈嘉接到了何方叔叔的电话。

“喂,你好,何家。”

“是陈嘉么。”

“啊,何叔叔好!”

“嗯。何御开学了?”

“对,开学有一阵了。”

“他最近怎么样?”

“啊……他学习很努力,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挺好的……”

“嗯,这样就好。我们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去……请你,好好照顾他”何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很重,很严肃。

“……何叔叔放心,我一定会的。”陈嘉心中泛起了深深地愧疚。

一阵沉默。

“何叔叔,要叫何御听电话吗?”

“何御没去上课?”

“今天是周日,他休息。”

“哦,那好,你去叫下他。”

“好的,您等等。”

陈嘉飞快的跑到何御房前,敲了敲门,进去,

“何御,何叔叔打电话来了,要和你说,你快去。”

何御拿起电话声音带着高兴,

“喂,爸。”

“嗯,挺好的。”

“累啊,不过没事。”

“啊?还要多久?”

“……好吧……”

“嗯”

“嗯”

“嗯,好”

“好,那你和妈也要注意身体。”

“……爸再见”何御挂了电话显得有些失落。

陈嘉看着有些心疼,毕竟是个17岁的孩子,但他忘了,自己也才19岁。陈嘉一直以为自己上不了大学,会难过好久,但事实上却没想象的那么难过。他现在每天几乎都围着何御转了,想着怎样能给他补充营养,怎样能减轻他的压力,都没时间想到自己了。他想到这儿,不由得就笑了。一直觉得很难的事,在做了,发生了之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困难。7年,也应该很快过去,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你笑什么,就这么开心?!”何御不爽了。

“没,就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

何御哼了一声,就没说什么了。陈嘉是怎样照顾他的,他能感觉得到,他也觉得自己的敌意一点点减少,但是,陈嘉的弟弟是杀死他哥哥的凶手,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心软。他喜欢陈嘉关心他,但又不想陈嘉把他当弟弟,他想到陈嘉的弟弟就觉得恶心。他又不知道不当弟弟能当什么,他没有多想,只把它当成没有哥哥的不适应。想到哥哥,他又讨厌起陈嘉来……

何御烦躁地打着自己的头,想把这些烦心事敲出脑外,现在,他可不是有时间烦这些事的时候。

“你怎么了?”陈嘉看他打着自己的头,以为他头痛,马上关心的问。

“没事。”何御还以一贯的冷漠。

“……我帮你捏捏头吧,以前我爸爸就经常夸我捏的好呢……你最近有些用脑过度了。”

“……”

陈嘉当何御默认了,就凑过去帮何御捏捏头,按按头上的穴位,可以减轻疲劳。

陈嘉算是摸清何御的脾气了,不同意就会骂他,加冷嘲热讽,同意就什么话都不说。

何御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着眼,陈嘉站在他背后帮他按摩着头,勾勒两人侧脸的阳光显得格外温暖……

Chapter 10

燥热的八月终于过去,但是太阳还是不肯罢休,把他的火烧向九月。某天,早晨,陈嘉拖着地,阳光在地面调皮的跳跃,他正想着晚上做什么给何御吃,电话突然响了。

“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何御家吗?”

“是的,请问您是……?”

“哦,我是何御的班主任,我姓王。您是何御的家人吗?”

“……不是,我是他家的保姆,在他家做事,我姓陈。”

“哦……”王老师尴尬了一下,但又接着说

“那请问他的父母在家吗?”

“对不起,他们出差了,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哦,是这样,最近我们学校会给高三学生家长开一次会,主要是讲讲怎样和学校一起配合,帮助同学们一起度过高三这个难关,还有学校最近的教学计划安排之类的,希望高三家长都至少能派一人参加。但是我们发下去通知的回执单,何御并没有交上来,他说没必要。何御的学习我是放心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家长参加一下比较好。再来,我是害怕他家里的事情影响他学习,毕竟,家庭环境也很重要……”王老师知道何御哥哥去世的事,也不好直接说出这样的伤心事。

“王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转告给何先生的,但他们真的很忙,能不能去,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好的,那谢谢你了,陈先生,我等下还有课,就先挂了。”

“好的好的,王老师你先忙吧,再见。”

“再见。”

家长会啊……陈嘉放下电话想到,还是给何叔叔打个电话比较好。

通话的结果让陈嘉觉得很意外。

“……我和何御妈妈真的赶不回去了,就算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这样,你代我们去吧,我们周围也没有什么较近的亲戚了。你就说你是……是我们的远亲好了……”说完,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中间如鲠在喉的刺,这辈子应该难消了……

“……好,何叔叔,我知道了。”陈嘉也很难过,今天的这一切,也不是他想看到的。“那,何叔叔,还麻烦你亲自给何御说说,他……应该不愿意我去的……”

“……好,我知道了。那就这,我先挂了。”

“好,何叔叔再见。”

晚上,陈嘉看着何御接了电话,却什么也没说,照常吃完饭就回房了,反而让他觉得有些忐忑。

他给何御削好水果,倒上咖啡,送进房间。他站在何御身后,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好久之后,他决定还是问问。

“那个,何御,打扰一下。”他轻声说。

何御皱着眉头抬起脸看他,并没有说话。

他赶紧问道:“那个,何叔叔让我去帮你开家长会的事,你……”

“你罗不罗嗦!!就是让你去开个家长会,用得着强调那么多遍吗!有病啊你!”何御朝陈嘉喊着。

陈嘉的眼神黯淡了,他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就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何御愣愣地看着门。家长会,应该让哥哥去的,但是,他没有哥哥了。他突然红了眼眶,总有一种哥哥慢慢淡出了这个家,被别人取代了的感觉。偏偏他还不讨厌那个人。但他恨死陈嘉的弟弟了,为什么陈嘉是这种人的哥哥?!他真的是,非常的矛盾……不行,哥哥不能被任何人取代!何御这样想着,趴在了书桌上……

果然……何御是讨厌他的……陈嘉坐在床边,黯然的想……

Chapter 11

家长会那天很快就到了,这天,陈嘉比以往更早醒来。穿什么去呢?他没有正式场合穿的衣服,于是挑了自己最新的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把头发梳得很整齐。吃饭早饭的时候,何御都多看了他几眼。到了楼下,陈嘉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何御骑上单车准备走,陈嘉拉住了他。

“啊,等一下,那个,你们学校在哪里啊?”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在哪去开个屁的会啊!……××路!”

“额……坐几路车能到啊?我对××路不太熟……”

“……上车”何御沉默了一会,突然皱着眉开口。

“啊?”

“我说让你上车,你没长耳朵啊!”

陈嘉这才明白何御是让他坐自行车后面,载他去学校。

“不……不用了,你告诉我坐几路车,我自己去也很快的……”

“你能不能不这么烦人,让你坐还话这么多,你不坐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坐几路!”

噗……原来是这样……陈嘉忍着没笑出来,坐上了自行车。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抓着何御的衣服,只是拉着后座,拼命保持着平衡。所幸车子还是骑得很稳的。九月清晨清凉的风把他的发吹得微乱,也吹鼓了何御的衣衫,轻轻贴在陈嘉的侧脸,皂角的清香钻入他的鼻腔。他眯着眼看着橘色的朝阳,突然觉得,这么一直骑下去也不错。至少这一刻,他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隔阂。

虽然七年之后,他们可能再无关系,但他就是想能和何御更亲近些,就是想……补偿他吧……

凡路必有终点,路上学生渐渐多了起来,最后还是到了学校。何御停好车,突然有人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

“哎!何御,你弟弟来给你开会啊。”陈嘉比何御矮,又穿的比有的学生还朴素,看起来很小。

“不是。”

“那,是你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何御一下子甩开搭在肩膀上的手。

后面的同学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怎么就生气了……不是就不是嘛……”同学中很少知道他哥哥去世了。

陈家忙尴尬的打圆场:“这位同学,对不起啊,他心情不太好。我是他的远房亲戚,他爸妈最近抽不开身,就让我代开家长会了……”

“谁用你帮我解释!!”何御瞪向陈嘉。

“没……没事,那我先走了,再见……”他的同学赶快溜之大吉。

家长会还算顺利。晚饭时,陈嘉看着何御,并未动筷。

“何御,今天王老师和我说了,你很有潜力,就这样保持下去,考上重点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说出来……毕竟我们还有几年要相处,而且,我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应该好好照顾你……”

“各种意义?是什么意义?是你弟害死了我哥,还是你把我当弟弟?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想做那该死的弟弟,让我觉得恶心。”

陈嘉脸色很难看,他死咬着发抖的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站起身,快步走回了客房,关上了门。这是他第一次在何御面前展现他的怒气。

何御话出口就有些后悔。他其实并没有那样讨厌陈嘉,甚至,像吸了毒般渐渐抵挡不了陈嘉的关心,可是,他怎么能喜欢仇人的哥哥呢?他心中翻江倒海,眼中却一片平静,望着窗子出神。

窗外已然是一片秋景。夕阳已沉,天却还没完全黑透,灰蒙蒙的。树上叶已发黄,被风一吹,正犹豫着掉还是不掉……

Chapter 12

次日,陈嘉一直没有露面,只有早饭静静摆在桌上。何御看了看陈嘉的房门,拿了几根油条就出门了。陈嘉在房间呆了很久,还是出来,开始了他忙碌的一天,就是浑浑噩噩,像一具行尸走肉。

他照例进何御房间,开始打扫。清空垃圾,整理桌子,拿走空杯子,擦桌……

突然,他顿了一下,抱着杯子,再也忍不住,眼泪砸在空杯上。杯上有张便签,已被泪晕开,但还是隐约可见:对不起……

以后的日子,紧张枯燥又平淡。何父何母回来,陈嘉每天忙忙碌碌,何御每天学习考试。何母只要有空就亲自煲汤给何御,有时还会分给陈嘉一半。

关系尴尬,但所有人都闭口不提,于是,这样的和睦一直维持着,慢慢就有了点成真的意味。

然后,然后,然后的然后,日子终于到了六月。何御的学校放假一周调整休息,然后直接去高考。

知了已经开始不知疲倦地叫了,太阳值班的时间越来越长。

六月一日,充满童真的一天,也是何御放假的第一天。这晚陈嘉不知怎么的,失眠了。他睁着眼,一直看着窗外,发呆。月明星稀,夏虫在草丛中哼唱着不知名的曲,有些伤感,但很动人。偶尔还能听到车辆驶过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竟也显得没有那么突兀。

他突然的,就想看看何御。他睡着了吗?马上就考试了,他紧张吗?想着想着,身体就先脑子一步,等他回过神,就已经站在何御房间门口了。门虚掩着,借着丝丝月光屡屡路灯光,他隐约能见到床上的人。

仿佛不受控制般,他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步一步,他轻轻缓缓靠近,蹲在了何御床边,手抓着床沿,望着何御的侧脸出神。

外面的光像朦胧的纱织出的雾,笼在何御好看的侧脸上,少年青涩的轮廓已渐渐被成年的刚毅取代。这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模糊不清,就如今夜的朦胧和陈嘉那已成一团浆糊的脑子,让陈嘉看起来更加神游天外。

然后,他就在各种模糊不清中,慢慢地凑近了何御,然后,四唇相印……

唇上柔软的美好触感,却让陈嘉瞬间清醒,他都干了什么呀!!他猛地起身,慌忙的看向何御,幸好,没醒。他得救似的舒了口气,又在中途停住,不行,不能发出太大声音。今晚,他是怎么了?1他有太多鬼使神差了!就是后来想起来,他仍想不通,当时,一定是魂不附体了,或者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占了身体……

他赶忙转身,轻轻地往出走,还回头看看何御,生怕他醒来。不知用了多久,他终于逃回自己的房间。这下,他是彻底失眠了。想他是怎么进何御房间的,用了一个小时,想他怎么会亲何御的,用了两个小时,想他对何御到底是什么感情,用了……一直想到了天亮。

清晨鸟叫的时候,他终于震惊又不敢接受地想出了点眉目。其实,他是喜欢何御的吧。老是不自主地把何御当弟弟般关心,现下想来,好像也不太像。老是觉得因为像是弟弟,所以很宽容,现下想来,好像也不太是。是因为……喜欢?!……总想着7年后他就能走了,他就自由了,但是,现在,他是走不掉了。人走了,心也拿不回了。这种认知,让他有种世界颠覆的感觉,同时也觉得自己早已不知不觉,越陷越深……

他恍惚着起来做早饭,不一会儿,大家就都起床了,此时见何御,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脸也红了。一旦想明白一些事,怎么变化就那么大?!何父何母很快吃完早饭,鼓励了何御一番,就去上班了。只剩两人,默默地吃早饭。

陈嘉夹菜间隙,偷偷地瞄了何御一眼……怎么……黑眼圈?!

他瞬间抬起头,盯着何御看。虽然不太明显,但真的有!何御他……昨晚没睡着?!他心脏如遭电击般狂鼓起来。

何御感受到一直盯着他的目光,抬起头,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怎么了?”

“没,没,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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