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底比斯的事情靠一段落,而远在叙利亚的战争也接近尾声了。虽然那埃及的士兵之前的行为实在太丢脸,但是荷伦希布的那一支私人卫队可不是吃素的。
荷伦希布一声令下,一百多个人全部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握紧手里的武器就冲了上去。而其他的将领见状,也喝止了那些埃及士兵的行为,甚至亲手斩杀了几个哄抢得最厉害的士兵,终于让那些人捡起了他们掉落的兵器,跟着喊杀起来。
还好埃及士兵的行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那些逃命的赫梯士兵并没有逃离荷伦希布之前布下的陷阱。
所有的战车兵全部上马,汹涌的气势让赫梯士兵们只能像是戳了窝的黄蜂,你拥我挤,东碰西撞,不知道往哪里钻才好。受惊的战马嘶鸣着狂蹦乱奔,原本仗着战场的赫梯士兵,现在反而被笨重的战车困住。
原本被护在中间的赫梯王阿尔努万达本来在逐渐往安全的地方撤离,却突然在乱军中发现了荷伦希布——因为战斗而专门束起来的长发,俊秀的面容,穿着将领的专服,骑在一匹黑色的大马上的少年英姿飒爽。
赫梯王顿时热血上涌,两眼喷火,恨不得立刻亲手将他杀死。心中一急,也不顾周围的护卫和穆西里,便率领着最后几队步兵冲了出去,驾着战车,径向荷伦希布所在的位置飞奔。
荷伦希布见那个坐在战车上,身上还穿着黄金战甲的人,心里一动,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他见赫梯王穷凶极恶地扑过来,示意其他人继续杀敌,他则随手一刀,将一个敌兵戳于马下。迅疾张弓拈矢,飞射一箭。这箭射得慌忙,而且因为荷伦希布在马上,赫梯王在车上的缘故,稍稍射偏了一点,仅仅将赫梯王的左腮和脖子之间的地方射穿。
赫梯王忍痛不过,惨呼一声,坠于车下。本来赫梯士兵的护卫要一拥而上,但是愤怒的赫梯王,一挥手,自己强撑爬起来,拔出自己腰间的铁剑。
穆西里眼神一黯,制止了那些援兵,转头看了看马上那个脸上溅血的少年,垂下眼不动声色。
荷伦希布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与人对战的经验可不少。尤其是看到阿尔努万达拔出的铁剑,眉间紧皱,从腰间握住刀柄,慢慢的抽出那把擦干净的铁刀……
军营里的医官已经给他说过,自己的父亲怕是抵挡不了阿努比斯神的召唤了。虽然父亲说,作为一个军人战死沙场是荣誉……
荷伦希布当特种兵训练时,是接受了许多年的全能训练的。什么袭扰破坏、暗杀绑架、敌后侦察、窃取情报什么的……当然,对于各种各样的武器,从手枪到筒式火箭炮,从摩托车到坦克……对于冷兵器也是要熟稔掌握的。
更何况……之前那一箭,已经让赫梯王流了许多血了。
荷伦希布挡住赫梯王的攻击,一只手拉住缰绳,将马快速调转马头,反身一扬,大刀如泰山压顶般劈了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竟将赫梯王的铁剑砍断!
赫梯王只看见荷伦希布铁刀刀刃上反射出来的寒光,下意识的一躲,却抵挡不住疼痛蔓延开来。
就仿佛西边天际那一大片被鲜血染红的晚霞,他的眼前也是一片血红,渐渐的变成了一片暗紫,浅灰,最后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
这个时候,穆西里带着数十骑一拥而上,将昏迷的赫梯王抢上马背,荷伦希布恨得啐了一口,却见穆西里对自己莫名的笑了一下,急忙退出战场。
见无法追上赫梯王他们,荷伦希布憋了一口气,调转马头,冲入战场。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双方的人员都在渐渐减少。
埃及和赫梯的士兵们挥舞着刀剑,拧动着长枪生死相拼,血刃相撞发出一阵阵瘆人的声响——现在赫梯虽然开始用铁了,但是并没有太普及。除了官位比较高的将领,普通的赫梯士兵是没资格使用铁器的。
狂跳的战马尖利地嘶鸣着在战场上纵横飞奔,被砍到的战马在痛苦地抽搐着。而一些失去了驭手的马匹,则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撒开四蹄,发疯似的乱碰乱撞一气。
双方的将领以及每一个士卒都杀红了眼,脸上、手上、身上全是粘稠的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们一边狂呼着——尤其是被警告和呵斥了的埃及士兵——一边机械地劈刺砍剁。刀枪飞舞处,血花缤纷如雨,很快便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纵然如此,赫梯士兵依然在拼死抵抗,即使兵败如山倒。
这个时候,撤退就意味着死亡。对战双方的每个人都有这个认知,就是拼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必须坚持到底。
当在天狼星在天际亮起的时候,荷伦希布终于带领埃及的军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顾不得将混合了汗水、血水以及尘土的凌乱长发顺到后面,荷伦希布露出一个疲累的笑:“士兵们,欢呼吧,你们的坚持和勇敢为你们赢得了胜利和荣耀!”
之前被训斥的埃及士兵你看我我看你,见荷伦希布脸上释然的表情,才欢呼起来。
“什么?叙利亚的战争胜利了?!”远在底比斯王宫的图坦卡蒙接到了捷报,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荷伦希布一定能行的!”
一直呆在他身边的艾德乔和贝斯特也欢欣鼓舞,银白色的小蛇高兴得“嘶嘶”叫,有些肥的身子在金色的座椅扶手上滚来滚去——嘶嘶,就要见到我的美人儿了哟呵呵~
黑色的小猫两只耳朵动了动,偏了偏头,尾巴弯成一个问号——这个色蛇吃货!
“是呀,没想到荷伦希布如此有才能。”宰相阿伊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笑得一脸欣慰。
“看来哈波奎特斯将军是后继有人了!”财政大臣躬身贺喜。他可是知道这位荷伦希布公子是法老眼前的红人,讨好他总没错的。
“哦……是的,哈波奎特斯将军……”图坦卡蒙喜悦的心情像是浇上了一盆凉水,哈波奎特斯的将军……
虽然凯旋而归是令人欣喜的,可是荷伦希布的心一点儿都不轻松。他的心情十分的糟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痛苦。而一众军士也沉默不语,整个队伍显得十分的沉寂。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如果以你的长辈的身份,希望你能听我一劝,”纳西姆副将军叹了一口气,“你答应过将军要照顾好你的母亲和妹妹的。要往前看,伊西斯女神会守护将军的。以后,我也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至少,我们的将军是在他最爱的战场上离开的。”总比和那些官员倾轧争斗,被陷害的好。纳西姆咽下了这句话,虎目中难掩伤痛。
“或许你说的对。我可不能软弱,我得担负起我的责任。”荷伦希布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腰间的铁刀。
不,自己早就见识过那些生生死死了……还有更加需要依靠的肩膀和照顾的母亲和妹妹。自己,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第四十七章
古埃及人民对于死亡的看法和其他的国家不太相同。
在古埃及文明的记录中,“死后的生命”都是重要的主题。在他们眼中,死亡只是生命的中断,而不是结束。人死后并不就此消失,而会进入另一个比今生更为美好的永恒生命。
古埃及的每个人都相信,人是有两个灵体的。“卡”在人出生的时候同时形成。人死后,“卡”到另一个世界。但是,人的灵魂却不会消散。
所以他们建造金字塔,制作木乃伊,就为了保证人死后的安逸休闲的生活。
不过荷伦希布虽然在埃及这儿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对于古埃及的死亡观念并不是了解。在他的观念中,还保留着古代中国的生死观。
看着母亲和妹妹伏在自己父亲的尸身(在哈波奎特斯死亡的时候,军队的医官就用秘术保证了尸身在赶路的途中不腐烂)上痛哭,荷伦希布不由得神色黯然。
即使再怎么自己安慰自己,人死了,不在就不在了。
虽然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在生活中有些粗枝大叶,但是对于自己的爱护却不是假的……而且,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怕是没有那么早融入这个世界。
正是因为和哈波奎特斯学习军事,有了托荷艾瑞斯的温柔呵护,有了哈托尔的撒娇亲昵,呃……当然还有图坦卡蒙小法老,才让荷伦希布在古埃及越来越有归属感。
虽然哈波奎特斯是自己的父亲,但是在荷伦希布的心中,他更像是自己的一个朋友。
亦父亦师亦友,哈波奎特斯在他心里有特别的位置。
不过荷伦希布再悲伤,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现在他成为了将军府的主人……而自己也必须在每个人心中树立起自己能够撑起这个将军府的形象。
图坦卡蒙在得知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后,虽然十分悲痛遗憾哈波奎特斯的阵亡,但是战争的胜利,是要论功行赏的。
当晚,荷伦希布就和其他的将领参加了庆功宴。而其他的士兵除了有了一晚上的假期可以和家人、情人见面外,也每人得到了一份奖励。
荷伦希布脸上并没有喜色,但是对于其他官员的拉拢却并没有表现出厌烦,只是有些冷淡。
不过大家也知道他的父亲哈波奎特斯的事情,所以他们并没有在乎他的冷淡——他们反而觉得,因为父亲的死而悲伤的荷伦希布,不过是个容易把心情表现在脸上的孩子。呵~这样喜欢把心思表现在脸上的未来将军府主人,可好对付多了。
每次庆功宴上,少不了的就是助兴的舞娘。不过图坦卡蒙年纪尚幼,而荷伦希布虽然平时看起来温和,但是他的脸沉下来却多了森冷的气息。因此,这两个身边倒是没有任何舞娘围着。
“恭喜陛下,正是陛下和阿蒙神的庇佑,我埃及此次才能够大获全胜。”已经有些醉的财政大臣玛雅端着刚才被倒满的酒杯,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到图坦卡蒙面前。
“哈哈~这都是哈波奎特斯将军以及荷伦希布参将的功劳。”图坦卡蒙举起酒杯,只轻轻抿了一口。
这次虽然荷伦希布是哈波奎特斯无法担任主帅的职位后的替补,不过他实际的位置是参将,只不过有了法老的特许才能够暂代“统领”统帅全军。
“哪里,有了全军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够大获全胜。”荷伦希布并没有参与条约的签订,他可不想把这么大的功劳背在身上,那是属于自己的父亲的。
不过荷伦希布不笑的时候真的挺吓人的,语气又并不和缓,所以玛雅呼吸一窒,喝在喉咙里的葡萄酒差点儿没有呛着了。不过看图坦卡蒙护着荷伦希布的那个样子,玛雅只得暗地里撇撇嘴,讪讪地下去了。
不过年少得志的人,总会有人看不惯的。更何况荷伦希布虽然得胜归来,但是他的父亲哈波奎特斯却阵亡了,这世界上可不缺乏落井下石的人。
“听完荷伦希布参将这次带去了一支私人卫队,而那支私人卫队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真是没想到原来荷伦希布参将小小年纪就有一支私人卫队,更没想到那支私人卫队的杀伤力这么大……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怪不得这次这么厉害!”一个肥肥胖胖的麦德查人指挥官①的统领眯着眼睛笑道。
“是呀是呀,我们都不知道原来荷伦希布参将居然这么会训练士兵。”一位总督嘴里刚嚼了一块多汁的牛肉,此刻烤制的酱汁有些沾在了嘴角。
荷伦希布捏着酒杯的手收紧了——他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想说自己私养兵马还是想说自己的父亲有造反之心?!
“我的‘飞铎’只是一个试验品。事实上,陛下已经同意,如果这次‘飞铎’的表现优秀的话,以后训练士兵的方法就会改变。”荷伦希布虽然心情不虞,但头脑还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知道不能随便发脾气。
实际上“飞铎”并不是试验品,而他也没有给图坦卡蒙说过要用训练“飞铎”的方法去训练埃及军队。他之所以敢这么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探测图坦卡蒙对自己的态度。
“当然,要知道,荷伦希布可是在军事上很有天赋的。他可是,被战争女神‘姆特’所爱护的……”图坦卡蒙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嘴角挑起一抹笑,“在出发前,荷伦希布就给我说了这件事。我所知,虽然士兵们最后为埃及取得了胜利,可是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
顿了顿,图坦卡蒙双手搭成塔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冷静的不像话的荷伦希布:“又或许,你们认为现在的埃及士兵们就可以完全抵抗任何外来的攻击?”
图坦卡蒙的话一出,那些有心思没心思的大臣都有些讪讪的。
“荷伦希布参将的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副将军纳西姆豪迈的挺直腰,环视了一周,“我可是亲眼见过‘飞铎’的厉害的,的确要比现在的士兵更加勇猛。如果参将真的要用训练‘飞铎’的方法来训练我埃及的士兵的话,我是第一个举手赞成的!”看了看场中有几个面色青红的大臣,纳西姆在内心冷哼了一声,“荷伦希布参将靠的可是他自己,就连赫梯王都身受重伤呢!”
此话一出,那些人更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图坦卡蒙倒是很高兴的拍了拍荷伦希布的肩膀:“是呀,这次重创赫梯军,还可以让赫梯王受次教训,荷伦希布功不可没!如果再多些经验,你就完全可以继承哈波奎特斯将军的位置了!”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荷伦希布说的。
这次先不说其他大臣表情如何,就连刚才一直笑而不语的宰相阿伊都有些惊讶的打破了淡定的样子,更不用说刚才一直在伪淡定的荷伦希布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少年法老,却见到他眼中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不由得心一颤,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缓缓流过。
荷伦希布也露出一个淡淡的自信笑容:“承蒙陛下看得起,荷伦希布必定不负所托。”他可不懂谦虚……尤其是在这种非常时期,绝对不能让人以为失去了父亲,自己就好欺负了。
宴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大臣们陆陆续续的回去了。荷伦希布本来也想告辞回去的,不过图坦卡蒙先开口,派人去将军府说荷伦希布喝醉了,晚上就歇息在王宫了。
荷伦希布动作顿了顿,想必这位小法老还有什么要交代自己的,反正距离天亮也没有几个小时了,歇息不歇息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时候,图坦卡蒙是想做给那些人看,表示自己是被他护着的,自己上面有人?
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的荷伦希布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跟在图坦卡蒙身后。
涅弗尔缇缇并没有参加这次庆功晚宴。按理说,她是应该出现,以示自己的地位的。不过,想到那次惩戒盗墓贼的时候,图坦卡蒙的那一番作为,涅弗尔缇缇不禁有些心惊。
原来她从来不知道这个曾经依靠着自己才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下来的孩子,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经成长了……喔不,或许,不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是自己不愿意注意到?
总而言之,涅弗尔缇缇现在的对于很多事情都采取放任的态度,一副自己信任图坦卡蒙,为图坦卡蒙欣慰自豪的模样。反正……反正现在需要注意的不仅仅是小法老,还有那个女人呢……
不过当涅弗尔缇缇在得知图坦卡蒙让荷伦希布在王宫歇息的消息时还是有些惊讶——对于臣子来说,这可是很大的荣宠。难道,图坦卡蒙真的把荷伦希布看重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