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开玩笑！”华晟认真地望着陶浪，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色。
陶浪闻言，默然不语。
华晟的这番话，说不感动，这是假的，但他心里的那道坎却实在难以跨过。
虽然打心里认为，无论是从相貌到才华，还是居家能力，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性格也还算讨人喜欢，但如今用的却毕竟是别人的身体，先就隔了一层，这让陶浪自己都有一种幻然如梦的感觉，何况他人。
华晟说他喜欢十四年前的自己，但那时两人又有多大，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多半是歉疚、感激等情感组合而成的执念罢了。
至于网上那段时间的互动交流，毕竟太过虚幻，且两人之间当时也不过是友情居多，颇有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相识几年都未曾交换过联系方式，哪里谈得上什么喜欢？
唯有如今这段时间的相处，才真正算得上是感情的交流和心意的互动，自己也是这时候才喜欢上华晟的。然而偏偏此时用的却是靳清的身体，又多了几分不真实、不确定的味道。
如此种种纠葛，让陶浪觉得很难真正认清华晟对自己的感情。也正是如此，才让陶浪觉得此刻思绪越发的混乱。
华晟见陶浪默然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半分回应，眼神不由得微微一黯。
有些沮丧地吻了吻陶浪的额头，华晟松开了环在陶浪腰间的手臂，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然而便是这微微暗下来的眼神，却不由的让陶浪心中一阵刺痛。
想了想，陶浪叹了口气，侧过身，将自己的右手握上华晟的左手，十指紧扣，手掌慢慢贴在一起：“我不知道这身体会不会有换回来的一天，但我答应你，我……”
华晟一愣，抬头望向陶浪，眼中浮起一丝诧异与惊喜的神色。
被华晟看得心里一慌，陶浪原本到了嘴里的话语再度咽了回去。
不满地瞪了华晟一眼，陶浪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咋呼道：“大不了等靳清那边的事情了结了，小爷跑韩国整容去！”
华晟不由哑然失笑，转过头，轻轻吻了吻陶浪的眼角。
等靳清那边了结吗？
快了……
右手紧紧握拳，华晟喃喃地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第三十九章：有些想你了
陶浪盯着手机里“恋人”群组下唯一的号码呆望许久，再一次按下通话键，入耳的还是那句冷冰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电子合成音。
陶浪夸张的哀嚎一声，有气无力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挂历，挂历上新近几天的日期被红笔标记。一把把鲜红的大叉分外刺目，似乎在透发着主人森森的怨念。
“一天，两天，三天……”陶浪掰着手指数着，分外郁卒地嘀咕，“都快半个月了……你丫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最后一句，陶浪是指着书桌上华晟磨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照片上，华晟嘴角微微上挑，眼中含着笑意，似乎在透过镜框，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阻隔，静静地注视着陶浪。
倒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耳边的闹钟突兀的响起，陶浪挠了挠头，总算记得今天的更新还没有上传，忙打开电脑登录系统，把早几天就已经码好的章节扔进存稿箱，设定好自动更新时间，这才昏沉沉地打开即时聊天工具YY。
不出意外的，YY上那个ID为“华灯初上”的头像仍旧是一片灰暗，陶浪恨恨地盯着，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盯出一个洞来，却又忽的泄气了：“喂，怎么办？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自从半个月前华晟忽然有要事出差去西川省，这貌似很白痴的一幕，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了。
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香，码字没动力，玩耍没精神……
虽然陶浪至今都不想承认，但华晟早已无声无息地侵入了他的生活，如野草一般生根发芽，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如今华晟骤然离去，尽管只是短暂的分开，陶浪也觉得分外的不适应。
和他这边死水一般的平静不同，刚刚六点过后陶浪最近主更的《血色帝国》最后一更上传后，无论是评论区还是读者群，都已经炸开了锅。
明明主角的帝国版图一步步扩张，亲情、爱情、知己情，友情、基情、不了情，各种感情戏都在慢慢升温，爽歪歪的剧情正看得大家血脉喷张，忽然就急转直下，瞅着正兽血沸腾的读者的脑门就狠狠地来了一下。
秦朗居然死了？！
那个主角楚江儿时最亲近的发小，起兵后最信任的伙伴，登基时最忠诚的将军，那个登临高山绝巅谈笑纵论天下事的不世英才，那个孤军深入敌境浴血转战三千里的无双战将，那个可以在绝境中捶着楚江的肩膀，平静的说出“一世人，两兄弟”话语的真挚男儿，就这么死了！
不是马革裹尸的悲壮，不是精殚力竭的遗憾，而是死在了一场由派系倾轧导致的宫廷内斗之中。
评论区一页页地刷新，聊天窗口一个劲地抖动，甚至连手机都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
陶浪怔怔地盯着响个不停地手机，拿起来看着那个有点陌生的号码看了半天，又随手点开几个聊天窗口，飞速地瞟了两眼后，终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抚了抚额，陶浪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有些心虚地摁了挂机键。
但很快，手机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目光略过，是华晟的表妹，陶浪在启航主站的责编墨茗。与此同时YY界面上墨茗那挥舞着小皮鞭子的女王头像也不停闪动起来。
陶浪翻了翻白眼，随手抓过手机，按了免提，然后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来墨茗与其网名全然不符的火爆声音，差点没把陶浪吓出好歹来：“你疯了！”随后便是噼里啪啦一大段近乎控诉的质询。
陶浪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提起精神来想解释两句，结果硬是没插得上话。
好容易，等那边墨茗的火气消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才平稳下来，带着些许的期望：“真的不能修改吗？”
她没有和陶浪分析什么大众市场和商业价值，也没有试图站在一个读者的立场上向喜欢的作者提出修改剧情的要求，因为她相信这些陶浪都懂，并且作为角色的塑造者，陶浪应该更清楚秦朗这个超人气剧情人物存在的意义才对。
“嗯，确定了，不改了……”陶浪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尽管墨茗根本看不到。
“但当初给出版社的大纲不是这样的。”墨茗试图尽最后的努力。
“再说吧~”陶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轻轻挂断了电话。
“华晟，我真的想你了……”把电脑上所有的界面关闭，望着旁边照片上华晟若有若无的笑意，陶浪用手指戳了戳华晟的脸，轻声道。
他忽然想起了刚在网上认识华晟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陶浪才开始创作网文没有多久。第一个勾搭他的读者，便是华晟的马甲“华灯初上”。
那时华晟还只是个小透明，没人关心他的作品，好几十章发表出去，只有寥寥几条评论，不是撒花，就是打分，顶多加两句加油之类的话。
碰上不合心意的剧情，不是威胁弃文，就是颐指气使，偶尔有两个站在高人一等的角度上给出个一二三四的技术指导，还不忘夹枪带棒地讽刺一番。
只有华晟，是在真正试图去理解陶浪之所以这么写的寓意，并能够且愿意从中间去寻找很多正中陶浪心意的线索和伏笔。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交流与对话——陶浪一直这么认为，而他对华晟的好感，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尽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如果你丫的看到这里，应该能明白我之所以这么写的原因吧……”陶浪弹了弹照片上华晟的额头，然后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丝很傻很开心的笑意。
正傻笑着，扔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又再度响了起来，陶浪郁卒地皱起了眉头，正待关机，目光扫过屏幕，便似被黏在了上面一般，原本蹙在一起的两条剑眉也兴奋地扬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赫然是“华晟”！
陶浪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组织一般，颇有些激动地接通电话，明明想说几句牵挂的话，到嘴边却一如既往的嘴贱：“你丫死哪去了，好半个月都……”
“嗯，我在西川江中，晚上的飞机，凌晨就回来了。”电话那边，华晟的声音有些疲倦，却仍旧一如既往的平静淡定，慢慢地安抚着陶浪躁动的心。
“哦，那，那我做好夜宵等你！”陶浪还想咋呼几句发泄一下这几天的郁闷，但听着华晟声音中的倦意，不由有些心疼，便也不再多问。
“不必了，可能会很晚，你早点休息，别熬夜~”华晟似乎听出了陶浪声音中的关切，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不少。
“但是，额，那啥，我想等你回来……”陶浪摸了摸鼻梁，似乎觉得有些肉麻，不知道如何接口。
“呵……”听筒里传来华晟意味不明的笑意。
陶浪愈发的郁闷，心道：“华晟你丫的果然是个闷骚！”
虽然是这么想着，陶浪心里却不由微微一热，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愣小子一般，脱口而出：“华晟，我有些想你了……”
话音一落，陶浪便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从未有过的尴尬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里正七上八下地等着华晟那边的反应时，那边却已经没了声响。
“嘀嘀嘀……”
耳畔是一阵急促的电子音，陶浪一愣，马上回了一个电话过去，好半晌听筒里才响起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陶浪忽然心里蓦地一慌，手打着颤再次拨号，结果依旧如故。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陶浪的心头。
第四十章：华晟受伤了
陶浪正待再一次拨出电话，手机早已再次响起，看了屏幕上的号码一眼，是前几日信誓旦旦宣称和自己的Mr.right去度假的方奕凡。
虽不明白为何对方会这时候联系自己，但正为了华晟忽然失去联系而不知如何是好的陶浪却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颇为急切地接通了电话：“喂，奕凡……”
“小浪，你在家里吗？快，马上来江中，老大受伤了，正在送往医院~”电话里传来方奕凡焦急中略带几分仓皇失措的声音。
陶浪骤然色变，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也顾不得问为什么华晟会一下子就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而方奕凡又何以能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并通知自己的，陶浪定了定神，问道：“严不严重？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情况还不清楚，事情挺复杂的……哎呀，别问了，你赶紧过来再说！”方奕凡那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杂音，“我爸刚和市警备区的领导打了招呼，你直接开车去那里，有一架军用直升机直达江中……”
陶浪也知道电话里一时间说不清楚，便也不再追问，问清了警备区的路线和联系人，随便撕了张纸记下，便挂了电话，急急地抓过车钥匙，起身往楼下的车库跑去。
由于方奕凡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陶浪进警备区时倒也没受到过多的盘问便被放行。
但因为路上堵车耽搁了一阵，等陶浪到达警备区机场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而方奕凡所说的直升机也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直升机旁站着一个气度俨然的年轻军人，一身军装笔挺，没有丝毫褶皱，腰杆挺得笔直，给人一种坚定且锋锐的感觉。
陶浪定了定神，不知如何称呼，但见他肩上挂着两杠一星的肩章，便打算以少校这种含糊的称呼糊弄过去。
谁知那位少校见了陶浪，却颇有些激动地快步上前，先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刷地行了一个军礼：“队长好！”
陶浪被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了，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以前靳清的部众，如今“熟人见面”，便颇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但好在他记挂着华晟的伤势，便也就顺势把叙旧这一步直接省了，焦急地挥了挥手，径直上了直升机。
那位少校一愣，但见陶浪一脸焦躁，许是以前靳清也颇有些积威，便也没在这些细节上纠缠，手脚麻利地攀上了驾驶座，“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不多时，螺旋桨飞快转动，军绿色的直升机便升上了蓝天，往西南边西川省的方向飞去。
陶浪有些不适地躺在直升机座椅上，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穹发呆。耳畔是螺旋桨“嗡嗡”的转动声，让他心里愈发的烦躁。
华晟这一次受伤，颇有些离奇，甚至可以说一开始就透着几分古怪。
不过是出趟差，却半个月不曾与自己联系，这本身就已经让陶浪觉得不可思议了。而之前忽然大咧咧地宣称自己要和好基友出去度假的方奕凡，忽然就出现在华晟那边，也未免太过巧合。
再仔细想一想，似乎夏斐和赵旭也是在那几天先后离开了本市。虽说各有各的理由，但他们弟兄四人这么一下子呼啦啦地一窝蜂出去，怎么看怎么有鬼！
只是那时陶浪被华晟逼得有些紧了，心里慌糟糟的，一时间竟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
“那么，他们是干什么去了呢？”陶浪此时关心则乱，脑子里一片浆糊，换了好几种思路，却怎么推理都不得要领。
“头儿，难得看到你这副样子啊~”那位少校一边小心操纵着身前的各种仪器，一面仍不忘调侃一下陶浪，“瞧这么急匆匆的，不会是赶着去见大嫂吧？”
陶浪扶额，心道：“你大嫂什么的，如今已经嫁作他人妇了……”但转而想到自己与华晟的关系，脑子里正乱着，心不在焉的，便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啊……”那位少校张了张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了陶浪一眼，但想到靳清的一贯作风，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便也不太在意。
陶浪反应过来，心里一紧：事实上，以陶浪和靳清少有的几次接触来看，他绝不是什么为了私事动用公器的人，这么回答还真怕对方起疑。
但见对方没有追问，陶浪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之余，便也暗怪自己多疑，毕竟灵魂转换之类的事，便是说了估计人家也不相信吧。
正这么想着，陶浪却又见他摸了摸鼻梁，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陶浪说道：“对了头儿，小黑跟我说，因为前一阵动用队里的巨型计算机帮你追踪那群家伙，他被记过处分了，要你啥时候去安慰下他受伤的心灵啊……”
陶浪漫不经心地听着，心下明了小黑估计是靳清他们队里某个的代号，但他并不是靳清，自然不能代他许下一星半点的承诺，正想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关，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失声道：“那群家伙？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伙之前曾在邻市买卖器官、丧心病狂的混蛋！”少校咬了咬牙，“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这种人渣早该捉起来枪毙一万次了，高层那些家伙却迟迟不肯动手……”
后面他还说了些什么，陶浪却没听得进去，脑海里猛的浮现起那日自己和华晟说到“等靳清那边了结”时，华晟紧握拳头的样子。
“原来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开始收尾了吗？”陶浪闭上了眼睛，心里说不上是懊悔还是沮丧，虽明知自己去了也是帮倒忙添乱，但这种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事都不清楚的感觉，这特么不舒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