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祝元涛对视一眼,具是惊讶。我没想到谷辉竟然还想用我来牵制祝元涛。未等祝元涛说话,我便笑道:“谷楼主可真是为芸裳考虑啊,不过,芸裳一向与祝家小姐交好,已是答应参加她的婚宴,岂能提前先走。您也知道,我们生意人,一向最是讲究诚信二字,想来,楼主也不想让我失信于人吧?”
“我自然知道,芸老板一向是个‘守信’之人。既然芸老板这样说了,谷某自然不会驳了您的面子,那就待到谷某大婚吧。”谷辉说完,看也不看祝元涛,提起祝家刀便走。
待他走远了,祝元涛方揽过我道:“芸裳干嘛不先走。我看谷辉的样子,倒是不会难为你的,何必……”
我用手指点住他的唇道:“你没听他说么,‘芸老板一向是守信之人’,怎的,你还怪我不成?”
祝元涛亲吻我后道:“能得芸裳如此相待,我必尽最大的努力,还我二人宁静。”
之后两日,祝元涛一直在忙着,他没告诉我他在忙什么,我便也没问。祝家庄一直在忙着祝珠大婚之事,出了我住的院子,倒是处处张灯结彩的。我没空理会这些,每日里只去询问雾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雾雨倒是一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闹不明白是毒还没到发作的时候,还是谷辉已经给他解毒了?
不管如何,过了三日我并没见到雾雨有毒发的迹象,想来该是无事的了。雾雨每日里都高兴地同黑子一起练武,虽并没有多少时日,但是确确实实是看着结实了不少。
如此又过了三日,便到了祝珠大婚之日。大婚头日里,祝珠曾来找我,虽然她并不多愿意嫁给谷辉,但是却也没再多做无谓的事。况且,亲事是她自己应下的,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到底还是要讲求一些道义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子,谷辉确实不是个值得她该托付终身的人,何况又可能会成为杀她父亲的凶手。我不知道祝元涛究竟计划得怎样了,但是谷辉最近却是安静得很,大约也在忙着筹划吧。
若是真的按照祝元涛所说,那么是不是今夜或是明早谷辉就该动手了呢?雾雨与祝珠是在这一次事件中最为无辜的人,我已是将雾雨托付给了黑子,那么祝珠呢?祝元涛有没有为他的这个女儿安排好后路呢?
若是真的今夜就会动手,那么我该不该去找祝元涛,我该何时过去找他?我正思索间,雾雨便领了祝家庄的管家来了,那管家见了我便道:“公子,我家老爷邀您晚间小聚。”
我听他如此说,便知是祝元涛给我递的消息,我道:“你家老爷可还说什么了么?”
管家拿出一张纸道:“这是老爷画的图,说是让您按着图走,他为您准备了惊喜。”
送走了管家,我拿过地图认真研究了一番,看来这是去往后山的地图。我叫雾雨将黑子招来,对两人道:“今夜你俩无需跟着我,我有事要做。”
雾雨之前听了我与管家的话,自然不疑有他,黑子却是皱眉道:“楼主吩咐,芸裳公子今夜哪里也不能去。”
我笑道:“怎么?我难道卖身给你家楼主了不成,竟让他能限制我的行动。转告你家楼主,我今夜要外出,不许他派人跟着。”
黑子无奈,皱着眉转身离开。
待过了约一炷香时间,黑子便又回来道:“楼主说,若是芸裳公子想到处走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别往祝家庄的人那边凑合了,他们正在准备明日大婚之事,必是很忙的。”
我哼道:“你们楼主还挺贴心的,我自不会去打扰别人的,请他放心吧。”我不去打扰祝元涛,祝元涛来打扰我总可以吧。
听了我的话,黑子也没什么反应,又跟我家小孩儿跑出去练武了。我穿好衣裳,提笔给爹爹写了封信,写好后,放进一个信封封好。又在外面封了个信封,写给芸裳,叫他将信交给云香远的人。
写好后,将信置于能够一眼见到的地方,我便转身出了屋子,关好房门,坐在院中,看两人比划。不知道今晚一切会不会顺利,我在心中告诉爹爹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请爹爹莫要怪我。
爹爹有人疼,我并不十分挂心,我现在唯一挂心的就是这个小孩儿了,不过,黑子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吧。若是小孩儿愿意留在黑子身边也好,若是不愿意,爹爹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约到了傍晚,我叫了小孩儿过来,偷偷问他:“你还记得哥哥从前告诉过你的话么?若是哥哥突然不见了,你不要害怕,只管跟着黑子便是,哥哥一定会去找你的,记得么?”
小孩儿抓着我的衣袖,哀求的看着我。“哥哥不是不要你了,只不过,哥哥会去跟祝庄主外出一段时间,带着你不方便啊,记得吧?”
小孩儿松开我,点点头。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乖孩子。”
安抚好了雾雨,我便吩咐他俩不要跟着我,独自一人按照祝元涛之前给我的地图,往后山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第三十二章
我知道前路未知,其实能跟祝元涛死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我曾以为自己是不会爱上什么人的,不过,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爱着。
也许与祝元涛一起走,前路无论是生是死,也都能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突然又再一次的想起殷晴,不知道丑八怪现在过的怎样,不知道他若是知道我死了之后,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与我一起离开。
大约他会有些伤心,但是未必会有后悔吧。毕竟,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像我更加愿意过平和的生活,不喜欢武林中的纷争。
我按着祝元涛画的地图穿过后山的树林,便一直在悬崖附近焦急的等待。我已经到了这里,祝元涛却不在,这怎能叫人不着急。现在天气虽然不是很冷,但是崖边却是凉风阵阵,我抱住双臂,躲在树林中,一直盯着悬崖这边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的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终于听到了一丝声响。我像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树林中突然蹿出几束若隐若现的火把。
我趴在术后观察了一阵,确确实实是往我这个方向过来的。祝元涛到现在还没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如此,这些人该是谷辉的人吧。
我见这些火把越来越近,不禁有些着急,又为祝元涛担心。此时,正听见有人低声叫我的名字。我借着月光往林中看去,正见着很似祝元涛身形的男子,正在叫我的名字。虽然声音听着有些狼狈,但却是是祝元涛的声音。
我忙像他跑去,近前了才发现,祝元涛的左胸正在流血,嘴角也有血迹。祝元涛看见我,甚是惊喜:“芸裳,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咳咳……”
“你怎么样?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的芸裳,不过小伤罢了。我没料到谷辉竟会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我们快走吧,他们追过来了。”
我按照祝元涛的指示,扶着他往崖边走去,还未到崖边,便有黑衣人擎着数把火把追到了我们身前。这帮黑衣人看起来倒是训练有素的,祝元涛一面护着我,一面还有抵挡黑衣人的进攻,转眼间,身上便又添了几处伤口。
我心下着急,大叫道:“谷辉,你个卑鄙小人,你给我出来。”
我如此喊着,就听林中传出大笑声,黑衣人也听见这笑声,罢手站在一侧。我扶着祝元涛有些摇晃的身子,紧张的上下查看。
谷辉从暗处走过来,笑道:“啧啧啧,祝庄主果然是情种,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护着他。”
祝元涛见他出现了,将我揽在怀中道:“芸裳是我的人,我自然护着。哪像谷楼主,用完就扔开。”
谷辉道:“真是死到临头了还想做对儿同命鸳鸯,实在叫谷某心中佩服。想来祝庄主早就想好了退路了吧,否则怎么会将我们引导这来。莫非,准备一起跳崖?不知道祝庄主会不会在崖下安装什么机关,接住您二位呢?”
祝元涛笑道:“祝某哪有谷楼主这般心计,不过是……”他看我一眼继续道,“不过是祝某得了所爱之人生死允诺,自然不惧生死。”
“既然祝庄主不惧生死,恐怕芸裳未必吧。况且,芸裳该知道,你那疼着宠着的孩子,还在我手里,难道芸裳预备不管他了么?”
听他如此说,我不禁有些担忧,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低声道:“黑子,你在这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摘下面罩道:“芸公子有何吩咐?”
我笑道:“黑子你果然好样的,你是谷辉的人我不怪你如此待我,但你该知道,雾雨与此事无干。黑子,你可还记得芸裳曾经托你之事?”
黑子看了一眼谷辉道:“记得。”
“既然记得,还望你能遵守承诺,芸裳九泉之下必记得你的大恩大德,来事结草衔环报你大恩。”
听我如此说,黑子只点点头便又隐于人中。谷辉怒哼一声:“芸裳果然好手段,不过几日功夫,竟将我最为得力的手下笼络了去,倒是谷某小看你了。”
“不敢不敢,谷楼主如此背信弃义,就不怕日后天下人知道了嗤笑于你么?”
谷辉轻笑,“那也要看会不会有人知道了。芸裳,谷某在给你一次机会,你回到我身边来,谷某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我哈哈大笑道:“谷楼主果然宽宏大量啊。只是,芸裳也不是不重诺之人,当日答应帮你取了祝家刀,今日却是应下他共赴黄泉之诺,芸裳自当遵守诺言。”我转过头盯着祝元涛的眼睛道:“蒙君不弃,芸裳自不会弃君而去。”
祝元涛看着我,笑得温柔,“有芸裳如此相待,祝某人此生无憾了。”转身看向谷辉道:“你要我的命,我今日便成全了你。只是,望你能够放过祝家庄众人,你也知他们并不知情。”
谷辉冷哼一声,没有做声,眼睛仍是盯着我。我没有理会他,扶起祝元涛,一步一步往崖边走去。谷辉在身后道:“芸裳,我说的是真的,你回来,我定不会追究此事。”
我没有回头,只望向祝元涛。其实未知的死亡才最为可怕,每日折磨的人痛苦不堪。当一个人真正面对死亡时,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大约觉得不过是种解脱吧。
祝元涛微笑着抬手捋了捋我的头发,与我相视而笑。“芸裳,你怕不怕?”
我微笑摇头,脸颊贴上他的掌心,“不怕。”
祝元涛抱紧我,纵身一跃间,在我颈间轻轻一点,我还没体验到所谓飞翔的快感,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时,已是天明时分,阳光透过窗棂直射脸上将我弄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大约是十分叫人觉得愉悦到想就地打滚的事儿了。窗子?仔细瞧瞧,自己确实是在一间房内没错,这是哪?
之前祝元涛也说过,准备‘诈死’的,难道这处就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地方?那他可真是够有心的了。
正在思索着祝元涛到哪去了,木门‘吱拗’一声开了,进来一个手中端着药碗的青衣男子。我看他第一眼,就不禁有些呆了,这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长身玉立,脸部线条刚毅,眸中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慈悲光芒。
男人进来,见我看他,笑着道:“你醒了,你昨夜受了些风寒,将这药喝了就没事了。”
他一说话,我才反应过来,忙接过药碗,一饮而下,随后道:“是你救了我?那你有没有肯见跟我在一起的男人?”
那人仍是笑着道:“他在隔壁屋子躺着。他受了些伤,昨夜大约是为你取暖,又耗了些内力,因此身子有些虚弱。你若是无事,可以过去看看他。”
我向他道谢后,便穿了他为我准备的衣服,过去看祝元涛。推开门,便见着祝元涛仍在床上昏睡着。我走到他身旁坐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那悬崖看着就很深,下面云雾缭绕的,我实在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保了我俩性命的。
那个救了我们的男子出去后,又拿了药碗过来,说是给祝元涛喝的。我便接了过来,也没顾忌什么,便将药一口一口哺给他。喝过药,大约隔了一段时间,祝元涛的脸色才红润了一些。
见祝元涛脸色好些了,我便也放下了心,解开他的衣服看了看,发现都已经被包扎好了。看来这个男人还是懂些医术的。
放下了心,我才同男子攀谈起来。原来男子叫百里司空,一直与师父百里云鹤和师伯柳墨笙住在这里。师父与师伯两年前去云游了,所以此处空房虽多,但却只有他一人在住的。
听他说是在河边找到我们的,那时我俩衣服还都是湿的。我一直昏睡着,祝元涛倒是清醒着的。祝元涛见他没什么恶意,才放下心来,人后就直接晕了过去。
我询问了一下此处的位置,离祝家庄似乎并不太近。百里司空虽对江湖武林之事不甚了解,但是倒也是知道祝家庄的位置的。我猜想大约是我俩掉进了河中,顺着河水被冲到了下游,正好被住在山中的百里司空所救。
大约傍晚时分,一直昏睡着的祝元涛才醒了过来。才醒来就抓着我先是查看了一番,待确定我平安无事了,才松了口气。转身向救了我们两人的百里司空道谢。
百里司空是个极为和善的人,询问我们之后,知道我们暂时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便热情的招待我们住下。他说反正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怕打扰的,叫我们只管住下便是。
如今祝家庄那边情况怎样还不明了,谷辉若是知道我们没死,怕是又会来追杀。反正我与祝元涛都有归隐之意,便决定在他这里住下。只是若是白住实在觉得对不住百里司空,祝元涛与我身上的银票都被水冲蚀得不能用了,想来也实在是无以答谢的,祝元涛便每日帮助百里司空打猎,我也帮忙浇浇园子。
我与祝元涛都是没做过这种活计的,初时倒是闹了不少笑话,不过百里司空倒是耐心得很,一点也没计较,还耐心指教。我俩都是不会做饭的,每日便由百里司空做饭,三人倒是过得十分自在惬意的。
我与祝元涛住在一处,是一处空着的房间。百里司空倒是对我与祝元涛谁在一起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似乎是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他不说什么,我们也不好主动提起这事,便这样稀里糊涂的过着。
百里司空这儿的院子很大,房间也不少,不过都是木屋,隔音效果极差,因袭我与祝祝元涛倒是不敢也不好意思有什么放浪之事。不过每日里睡在一起,倒是一件听折磨人的事,分开睡又舍不得,实在是叫人觉得难捱。
第三十三章
百里司空算是个体贴而又温柔的人,他没几日下山一次买些日常用品。大约也能猜出我与祝元涛是在躲避仇家吧,因此从来倒也不提下山之事。
每当百里司空下山,于我和祝元涛来说,算是个比较自在的时候。倒不是说他在就有什么不自在的,主要是我们的关系,毕竟不是那么光彩的。而且,若是有什么亲密举动到底是要避着他一些的。
这日恰逢百里司空下山,祝元涛便拉着我过去河边,说是去河边摸鱼,其实究竟是摸什么鱼,看他那色色的笑容,我也便明白了。
到底自己也是想要的,便老老实实跟他走了。一直待在小木屋中,几乎从不外出,更是不敢进林子里去,主要是怕自己遇见猛兽啦毒蛇一类的东西。因此连着送我俩到这来的小河都没去看过,正好借此次机会去看看吧。
走了一小段路,经过一片低矮的树丛,才到了河边。祝元涛又带着我顺着河流往上游走了一段,便看见一个大潭子。听祝元涛说他与百里司空经常在这一处捉鱼的,在这样深的潭里养着的鱼,肉质最是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