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儿,又开始重新移动脚步,一步步接近此时已经从吧台走出来的king,然后在他身前大概半米左右的地方站定,凝视着king的脸,目光突然就变得柔和起来,声音也跟着异常的和软起来。
“我跟他们说,我爱那个男人,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King看着他脸上的伤,轻叹了口气,“你等一下,我拿条干毛巾给你。”说完刚要转身走开,就被肖云山一把拉住。
“我说我爱你,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他重复了一遍。
“我们一会儿再说。”king柔和地说,想要拉开肖云山拽着自己的手,却完全没有成果。
“我跟你说我告诉父母我们的事,我跟你说你对我重要的就算我没了所有的亲人也不能失去,你在这个时候还要我等,还想敷衍我!”
他的声音渐渐地激烈高亢起来,脸也跟着不自然的扭曲。
“我哪里是敷衍?你不要像个女人一样……”king也有些动怒,努力的板着肖云山扣住自己手臂的手指。
绍均,聂白和夏初这时也感觉情况有点失控,默默的围了过来,想要看看是不是可以帮忙缓和下冲突。
肖云山奋力挣扎着,可king毕竟要比他强壮,他的手很快就要被扳开了。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手指感觉到了一个坚硬金属的刺痛,那是那枚充当了让他和king分手的导火索,让他的生活一片混乱的罪魁。那枚戒指,青色的,散发着苹果味道的戒指。他只觉得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他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想扯下那个祸害,把它丢出去,砸在墙壁上,摔个粉碎,最好是连渣子也不剩。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像个疯子一样,用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蛮力,抢下戒指,随手狠狠的丢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丢向哪儿了,也根本不在乎。只是想着除掉它,除掉它。几乎是丢出去的同时,似乎有个原本围拢在他和king身边的人捂着眼睛,惊叫了一声,蹲了下去。这种事本来也引不起他什么兴趣,只是原本还跟他纠缠着的king也突然跑开了,还抱住了那个蹲下的人,虽然一下子就被另一个赶过来的推开。可是king还是不死心的围在那个人身边。
那个人是谁?肖云山眯起眼睛,恶毒的看过去。
比KING后来赶到那人身边的人是聂白,他认得。聂白正焦急的抬起那人的脸,企图拉开那人还捂着眼睛的手。
“让我看看!你别挡住,让我看看!”
“对,让我们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king也在一边跟着说,也试图伸手去拉那人。却再一次被聂白打开。
“你滚!我就知道他一跟你牵扯在一块儿准没好事!”
“聂白!”那个人有些气恼的开了口,同时遮着眼睛的手总算放下。
那个能让聂白和king同时失了方寸的人,当然只有绍均。肖云山心头不禁又抽痛了一下。
那枚戒指正好击中绍均的左眼,整个眼球都因为充血弄得通红,一睁开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个不停。
聂白看了一眼就抬手,轻轻的盖在绍均的眼皮上,让他再次合上眼。跟着用另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那只盖在绍均眼睛上的手,指尖还在轻微的颤抖着。原本也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夏初,这时忍不住开口,“我去拿药,很快!”
“不用。我这就带他去医院。”聂白立刻阻止她,拉着绍均就要向外走。
“等等。”绍均按着聂白扶住自己的手臂,转过头,因为眼睛还被聂白蒙着,所以像个盲人一样动作有点迟缓和不确定。“king,”他试着叫了声,感觉到king走过来,才安心的出了口气,“我觉得戒指好想掉到边上那个沙发底下了,要不就在那个三角形茶几旁边,不会错的。”
“这会儿你还管那东西。”
听到king嘟囔了这么一句,绍均好像笑了下,然后向聂白那边靠了靠。聂白仿佛是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带着他向外走。夏初跟着他们两个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又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站在原地动不了。就在这时,她听到king对肖云山说,“我对你的事情没半点兴趣。你到里面换身干衣服,然后就回去,从此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就因为我扔了你的宝贝戒指,还是因为我伤了他?”肖云山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问。不过很奇怪的,听起来没有什么哀怨,愤怒,甚至绝望,可以说,声音里什么感情也没有。
“没什么原因。就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king回答。冰冷的语调让已经走到门口的绍均和聂白都停了下来。
“还真是残忍呢,”肖云山缓缓的向king走进,嘴角边竟带着微笑,“你知不知道,我啊,也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跟着他猛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向king的小腹猛刺过去,接着狠狠地拔了出来。
King按住被刺的伤口,不敢相信的看着肖云山,事发突然,他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痛苦的呻吟。肖云山似乎很享受king脸上惊讶的表情,笑得更开心了,他甚至笑出了声。然后毫不迟疑的在king按伤口那只手的指缝间又补了一刀,和上一次一样的狠辣。King这时再也承受不住,摇晃了几下,缓缓倒了下去。
离king他们两个最近的夏初,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尖叫着冲了过去,根本忘了精神极不稳定的肖云山此时手里还握着刀。聂白和绍均这时也跑了过来,绍均挣扎了睁开受伤的左眼,只看见king被包裹在一片血红之中,他知道那绝不只是眼镜充血的缘故。
“我宰了你!”他吼叫着就要冲过去和肖云山拼命,被聂白眼明手快一把拽回去,用力太猛,绍均向后摔倒,坐在地上。可聂白自己却冲了过去,一脚踢在肖云山握着刀的手腕上,带着血的刀子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掉落在远处的地板上。
那个声响似乎也将肖云山从狂乱的状态下唤醒,他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倒在地上满身血污的king,捂住嘴,倒退了几步,两腿还软弱的抖个不停。
“你这个混蛋……”绍均爬起来,还要往上冲,这一次却被一个虚弱的声音阻止。
“绍均……”是king,他抬手叫绍均,还温柔的微笑着,如果不是腹部的血还流个不停,声音太过微弱,脸色过于惨白,那这一声呼唤就和平日里没半点差别。一样的温柔,一样的让人沉醉。
绍均走过去,蹲在king身边握住他的手。
聂白则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拨给急救中心。夏初飞快的跑到后台,又飞快的跑回来,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纱布,颤抖的缠住伤口。
而肖云山,却好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别哭,我要去见他了。”king凝视着绍均,轻声说。
“我才没哭,这是刚才被戒指砸的。你又没多大事儿,我哭个屁!”绍均吸着鼻子,小声说。
“真想见他。”king说到这里用力的握了下绍均的手,“你帮我个忙,让我能见到他,好吧?”
绍均埋着头,轻轻点了点。
“听好,今天有个流浪汉闯进来,用刀威胁我拿钱给他,我反抗就成了这样。”他一口气说的太多,不由得喘了起来。
Lustair酒吧里的空气似乎也静止了,只有king艰难的喘息声一下一下尖利的擦破每个人的耳膜。
“别,别做梦了!”绍均隔了很久才颤声说道,“我才不会成全你放过他。有种你就好起来,掐住我的脖子,让我没办法不听你的……”
“可是……我不是个好人,”king苦笑着,“要是这时候……这时候还不做点好事,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绍均沉默了。门外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救护人员不到十秒就跑了进来,迅速的将king移到担架上,抬上车。
绍均低头看了看刚刚还被king握住的手良久,才重新站起来,和等在门口的聂白,夏初一起奔向医院。那个时候,肖云山也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后面。
“你们几个当时都在现场是不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刑警,坐在绍均他们四个对面,询问笔录。
绍均他们僵硬的点了点头。
“能不能说说具体情况?死者是如何遇害的?行凶的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外形特征是什么?”
沉默。
“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刑警循循善诱。“还是受到威胁?我们警方会全力保护你们,不用怕。”
“没有。”打破沉默的是绍均。他站了起来,走到肖云山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这个人。是他杀了king。我们都是目击证人。而且不是误杀,凶器是他带来的,现在应该还在lustair酒吧,你们去一找准能找到。化验一下,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那上面绝对只有他的指纹。他是蓄意谋杀,请你们好好调查,我要他为我最好的朋友偿命。”
说完绍均就半合着他那只已经睁不开的左眼咧开嘴轻轻笑了起来,样子恐怖的让人打心眼里发寒,可也苦涩的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被他按住的肖云山此刻则是犹如呓语般的来回重复念叨着,“是我,不是我,我想的,我不想的……”
Cloud 21:nothing to lose
肖云山最终并没有被执行枪决,虽然证据确凿,而他自己也供认不讳。让他逃过一死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疯了。
夏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早知这样,还不如遂了king的心愿。”
“狗屁心愿!”绍均骂道,“一个死了的人,还想让我听他的,成全他当圣人!死了就完了,他以为还能见到谁?!他以为……”他说不下去了,他眼睛的伤还没完全好,眼泪仍然是动不动就止不住的往下淌。
不过,聂白找到了king的戒指,就在绍均曾经说过的沙发地下。聂白把它交给绍均,“带着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你高低不错,说不定放身边儿还能避个邪什么的。”
绍均抢过戒指,顺便给了聂白一脚。后来夏初听聂白说,绍均把那枚戒指放进了king的骨灰盒里。
“他说没准儿这样那小子能达成心愿。”聂白这样转述道。
“见到那个神秘人。”夏初微微皱起眉头,“那个人到底是king什么人呢?”
“送他戒指的人。绍均说是个很笨,认死理,又单纯的要命的男人。十年前了,因为是个男人,被King一次次拒绝,一次次狠狠伤害过。最后搞到那个人自杀,躲起来的,没告诉任何人,也没用这个威胁king,只是好像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就想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死掉。King在他自杀那天真的是阴差阳错才见到那人最后一面,不过当时那人已经意识模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临死之前还有深爱的人陪在身边。从那天后,king就是双性恋了,戒指也戴在手上一直没摘下过。绍均说king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他唯一的一次爱,是在他爱的人死后才发现的,那种伤痛一辈子的时间根本医不好。”
聂白说完,拿起钱包要出门。夏初这才发现,已经快下午三点,绍均今天马上就下课了,聂白是要到学校假装偶遇的找他,然后跟他回家接那只叫十六的狗,再回来吃饭。自从king死后,聂白就没有一天让绍均单独一个人。
聂白和绍均到绍均家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多,让聂白意外的是,明明就是工作日,一向繁忙又外务不断的绍均父亲绍廉居然在家。
“急什么?!”绍廉跟在在房间里跑进跑出的绍均后面,不悦的抱怨,“都多久没回来了,就不能坐下来陪老爸聊聊天,吃顿饭?回去你们那个破公寓也没饭吃。”
“我才不要。阿姨出去了,你又不会做,难道出去吃?”绍均边说边从衣柜里丢了几件衣服出来,站在他旁边的聂白轻车熟路的接过来塞进手边的旅行袋里。“那样的话,十六又去不了。是吧,”他伸手拍拍从他一进家门就在他脚边蹭个不停的大黄狗,“十六你说,我们才不去呢!”
十六不负期望的汪汪叫了两声,惹得绍均,聂白还有绍廉都笑了起来。
“不出去也可以叫外卖啊!聂白,你懂事,给我看住他。”绍廉边这么说着,边拿起话筒定菜。
“绍叔叔,您这么说我也没动力啊。加个大闸蟹吧,不然来个龙虾?”
“你小子跟我家这个小魔头一起久了,也学会敲竹杠了!”绍廉笑骂,“别说叔叔小气,不就是龙虾大闸蟹么,都要上!”
“还有蜜汁排骨!”绍均在一边叫,“十六最喜欢了。”
吃过晚饭,又陪着绍廉聊了会,绍均就拉着聂白回去,当然没忘牵上十六。聂白觉得绍廉听绍均说要带十六走的时候表现的有点不安。
“你啊,带走它就只知道和它玩,又不照顾,还不是给聂白添麻烦。”绍廉这样抱怨着。
聂白突然有种想法,他觉得绍廉之所以不想绍均带走十六,只是在害怕这样绍均回家的次数会更少。绍均的亲生母亲在生下绍均后第三天就过世了,现在绍廉的妻子,也就是绍均的后母陈丽婷是绍均五岁那年进门的。陈丽婷是个秀气又有些懦弱的女人,绍均虽然对她谈不上厌恶,可好像也没办法喜欢。所以总是避免和她说话见面。这一点上,和聂白自己现在对他后母绍荃,也是绍均堂姊的态度很相似。这两个一结婚就要充当后妈的女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都没要属于自己的孩子,让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不免感慨。绍、聂这两个家庭的差别在于绍廉作为父亲远比聂白的父亲对儿子溺爱上几倍,甚至几十倍。无论绍均多无理的要求绍廉都满足;无论什么难办的事,只要绍均开口,绍廉就一定做到。聂白就没见绍廉打过,甚至严厉的骂过绍均,尽管绍均是个无时无刻不在惹事生非的男生。绍廉这个人,仿佛是只要能让绍均高兴,就什么道理,原则都顾不得了。聂白又想了想,还不止绍廉,绍荃也一样。真是个奇怪的家庭,他总是不免这样感叹。
走在聂白身边的绍均显然不知道聂白动的这些心思,他松松的拉着栓在十六项圈上的绳子,边走边和十六说话。
“十六十六,不可以看那边,那种狐狸狗最麻烦了,不适合做女朋友啦!”
……
“你别乱跑,刚喂你一大盘蜜汁排骨,还往烤肉摊上窜……”
……
“是啦是啦,那人头发颜色丑死了。”
……
“风筝!快看!红色的那个。你这个笨狗,是红色的,飞起来的,不是印在人家衣服上的,飞起来的才是……”
他突然站住不说话了。聂白走出几步,才发现不对,不由得停下来,转回身疑惑的向他看过去。十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蹲在那里微微偏着头,吐着舌头讨好的看着他,就好像在说,“主人,继续和我说话啊,我会好好听啦。”
可绍均没注意到这些。聂白的目光,十六的样子,他全都没注意到。他只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另一边,宽阔的广场上,穿着黑色T恤,叼着只烟的男人的侧脸。
聂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几个青年打闹的嬉戏的身影,并没什么特别。他刚要出声询问,绍均已经从他身边冲出去了。
“king!”
他听到绍均这样叫着,毫无顾忌的硬是要穿过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