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转了转手中杯子。“是自己解决啊。我这不找你来了么。林泰达用一张合约勾住他，解决办法难道不就是换一张合约，让他对林泰达断了念想。”
“你是说……”沈吴盯住秦非。
秦非把腿打开，大剌剌摊坐在沈吴面前。“沈老板多次表示要为我提供事业上的帮助，可惜我也多次浪费你的好心。不过眼下有这个机会。行内有同类广告不得重复代言的规定，若沈先生能为龙传奇全体带来一个汽车广告合约，林泰达那边的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沈吴沉默下来，看着自己手指。亿豪并没有直接涉足汽车制造业，但，若他真像要为情人办到这件小事，也并非太难。只不过，他已打算与秦非分手，连分手资都在准备中，而且尽力会令他满意。再这样费周折，又何必呢？
菜端上来，沈吴抬起头，咳了一声。“帮忙的事先放在一边……我实在都搞不清楚，你既然这样忌讳手下主唱单飞发展，为何却又要帮他争取影片合约。”
秦非眉弓弯了弯，随意答道：“这并非一回事。”在他掌控中的事，和逃离他掌控中事，当然不能是一回事。停了停，他还是向沈吴多解释几句：“电影只是为以后做些铺垫，不会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影响。但甩开其他团员而主打的广告就是两样。”
沈吴叹了一口气：“虽然我对这并没兴趣，但是恕我一问，团队发展之类问题，你为何不能直接跟队友说。”
秦非拿开酒杯：“赵之乔这个人……算了，你只要和他认识稍久，就会知道。”
两人一时无话。沈吴在安静中思索了一会，突然道：“我虽没什么能力，但这个小忙也不是不能帮，只是……”
秦非抬眸看他：“只是什么？”
“你也须答应我一个小小要求。”
自沈吴来到料亭坐下说话，秦非就觉出今日的沈公子有些许不一样。也许看来还是微笑晏然，但一个招呼打来，言语中就显出了分寸。于是他也就应景地未有提起在那日的热吻，反而是开门见山，说了另外一件极公事的事。两人拉锯一番，沈吴对他讲：“若要我帮你这个忙，可以。作为交换，请你还是在陈桑的电影中出演一个角色。哪怕只是友情客串，只露一二脸。”
秦非这次便不能再拒绝他。
第9章
这顿饭慢慢吃了半天，话说的差不多，沈吴看了一下手机，便说：“我晚上本还有约，现在几乎已到时间了，不得不告辞。”
秦非随他站起来，沈吴抢先一步走到门口，回头道：“多谢款待。”秦非也许能觉出他的客气，这气氛有些怪，然而还未到摊牌的时候。尤其是他又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承诺——在电影拍好之前，他不想跟秦非闹僵关系。
可他摸不准秦非的脾气会不会来个突然袭击，像是强吻或什么的，逼到他要喊非礼，但这种相当折本的肉体关系，他不想再来一回了。
秦非的笑里带着一丝诡异：“沈老板直接回去？最近在吃斋？要不等我埋单送你。”
沈吴尴尬地按住门框：“也不是……那个……我今天，有点上火。我的人应该已经结了帐。”低了低头，推门出去。
这个理由找的合情合理，秦非便不再勉强。
沈吴坐上后座，打开车窗让凉风吹一吹自己一团乱的头脑。他总觉得自己肯定是惹怒秦非了，可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明是出钱的人，凭什么自己就非得一直哄着他。但秦非这样的人暴怒起来应该很可怕，如果真的破裂了，关系也许就再也不能回去。
但看人眼色行事的自己也该有个限度了，“只要送上门的，都不讨厌。”只要反复想一想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地位，纵有一丝眷恋，便也烟消云散。
陈桑执导的大戏已经开机，主演拍了几天，男配赵之乔的戏份未到，陈导便专门开机先拍秦非的戏。经过删改调整，他那个角色的戏已经简单到只有三场，镜头加起来不过三分钟。但场场都是导演向制片反复征求意见几易其稿而来，没有一个镜头是浪费的。
秦非化好妆，纨傥之风扑面而来。不过整张脸都是冰样冷峻——其实不过是僵硬。他事前就与各方反复强调，他不懂演戏，绝对不用对他的演技抱任何期待，这次只是勉为其难地还一个人情。也不知沈吴给了大导演什么好处，这么一个烫手的爆栗子，陈桑也接下来。
陈桑却有不同想法——人与人果然不同。之前此人拒演，沈吴给他换上赵之乔，这个样貌同样俊朗迷倒一群女歌迷的当红歌星，勤勤恳恳试镜几次，却是怎么也出不 了沈吴描述的那个感觉。没想到换回沈吴要求的本尊，一穿上衣服，陈桑就觉得找对人了。至于赵之乔，陈桑设法给他换了个洋溢热血的武打为主的配角，想必观众 总不会嫌弃屏幕里帅哥太多。
秦非一身别扭，陈桑却耐着性子给他说戏：“你演的这位贵公子，出场就与众人不同——就好像奥利匹亚山上的诸神与凡人的区别，你懂吗？神跟凡人很像，但终究不是凡人，你往那一站，就要有种压迫性的气势。”
秦非的特技就是随时会叫人爆胆，提高气压对他来说倒不难，但那是他自己，不是演的角色。他讨厌做没兴趣的事，可惜既然上了贼船签了合约，也不得不勉强配合。
试拍一条不满意，反复重来。陈桑看在制作人的面子上，用尽一百二十分耐心解释，总拍了有几十次。陈桑反复研究，得出结论道：“气势是有，不过怎么说 呢……你是高高在上，你是卓尔不群，你是山上的诸神不是凡人……但是这好像还是硬了几分，你得再稍微的……柔情一点。对，不完全是西方诸神，你还得带几分 仙气。”
被人摆布了快一上午，秦非已经隐隐散发出怒气，只是还没发作。陈桑已经灵觉地发现了苗头，于是讲：“已经不错，与剧本要求的非常接近。今天只是试戏，你先去休息十分钟，体会体会剧本，我们等会再拍。”
秦非哼了一声，向助理走过去，却发现沈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片场。也不知看了多久。换了以前，秦非不至于迟钝至此，可见拍这戏实在搞得他有几分招架不住。
陈桑显然是早已看见，才放秦非休息。
这沈老板倒十分有趣，明明有点怕他了，却又特来探班。这到底是热情还是冷意，秦非一时下不了结论。
秦非接过助理递过的水，没什么好脸色地在旁边坐下。“我早说过让我演戏是折磨双方，沈老板好像看得很开心？”
沈吴好像不太准备被他发现似的，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神色微微动了一动：“其实你演的还行……”
“谁知道导演要的是什么？”秦非相当郁闷。他不喜欢演戏，不喜欢被别人的角色左右着走，就算因为玩音乐进了演艺圈，他一辈子也没想过要当演员演别人的戏。
“其实还不错，但是若我能提点建议的话，你要是对着镜头少一点玩摇滚玩习惯了的愤世嫉俗，假装出一点看穿红尘的装逼感觉……应该就差不多了。”沈吴好心地比划了一番。
休息了一会，导演就位，秦非上前去。这回他想勉强试试沈吴说的感觉，不过一转身余光就能瞟到在一边盯着自己的沈吴，又是浑身别扭。试了一条，他自己挥手喊卡，皱眉向陈桑道：“不好意思，但这里有人看着我演不出来。导演能不能清场？”
陈桑心里叹了口气，很折服沈吴竟能受得了这么难搞的人，这得是多好的涵养。转头看向全权投资此戏的沈老板。沈吴也听到了秦非说的那话，笑了笑，站起来，说道：“没事，我本来就是工作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也只能抽空半个小时。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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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的一点戏拍了三天，拍到陈桑发誓以后就算连综艺节目也绝不跟秦非坐在一个屋顶下。忍气吞声完成投资人的嘱托，陈桑把粗剪的镜头数码版叫人带给沈吴。
沈吴将碟片放入机器中，按了开始键。
灰暗的色调，精致的场景。一名英俊倜傥的白衣男子从镜头外走进来，唇中含笑，眉眼中带着微微讥诮表情。
沈吴心跳蓦然漏了一拍，伸手拍下停止键。冷静了十几秒钟，他喘平气，又将那几秒的镜头从头放。手指都有几分发抖。但放到那一个出场他就又忍不住触电一般地按下定格。有点不敢继续往下看。
真的好像。
他知道像，却也不知道这分像竟然到了能触动他心弦的程度。
心里突然堵得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按掉off键，滚到床上。
第10章
龙传奇的这年的巡回已告尾声，下张专辑的各项制作排上日程。如今实体唱片业十分不景气，龙传奇正式出道已快两年，新人奖拿过，销量奖也拿过，算是国内上游的成绩，但要说像十几年前的音乐人一样全靠唱片吃饭，那简直是开玩笑。但龙传奇在业内有卖肉团的别称，虽然唱的歌不像某天王某天后般街知巷闻，但演唱会却可观赏各种帅哥流汗脱衣，吸引一群死忠粉丝，不少少妇少女全国疯狂追随巡演，因此也属星空娱乐的吸金台柱。
唱片公司为新专辑开了个会，公司的总监老大清了清嗓子，两手撑在会议桌上，道：“最近三个月大家辛苦了，上张专辑和演唱会的成绩也非常好，这跟在场各位团员，包括staff辛苦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秦非抱着手看着他，赵之乔吊儿郎当叉在最后的椅子上，高达在瞌睡。
总监一点笔记本，投影屏上出现一堆图标数据。“这是最近六个月来龙传奇的搜索量，下载量。不管是基数还是同比去年都有了不少的增长，但，”他用了个转折词，“你们再看下这张图。”他换出一张柱子和曲线起伏明显更高的图。“这是比你们晚三个月出道的偶像组合’后海boys‘的数据。人家本来专门送到韩国整容又苦练了幼儿园舞蹈回来，最近几年像这样湮灭的仿棒子组合不计其数，我们本来没放在眼里。可是搭上穿越剧热潮，八个团员全部tie上清宫戏，秃瓢一剃，这人气就嗖嗖的起来了。一出专辑卖到第一，抢了你们的部门奖不说，也吸走大批粉丝。”
总监咳了一声，环视一圈：“出于这种紧迫的压力，公司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你们的音乐路线。”
王迪的大墨镜“啪”地一声掉到鼻梁下来。“总监，你不是要我们去演剃头戏吧？”他担忧地摸了自己那一头刚梳成cornrow，小辫垂到腰际的秀发，
“让他们去，我中文不好看不懂台本，绝对不能凑热闹。”
总监尴尬的摇了摇手：“这倒不至于，虽然最近胡说八道的穿越剧是绝对热门，但是跟你们路线实在太不搭调，公司在推广艺人方面有深刻经验，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你们是实力派，主要精力放在音乐上就行，但是在话题性上，公司必须为你们创造条件。”
赵之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他屁股底下的椅子。
秦非道：“我们的曲子正在收录当中，差不多就要进入下一步。炒作话题什么的，宣传期再讨论吧。”
总监道：“不不不，我不单纯只是这个意思。我也了解过你们的曲子都在创作中，但就我听过的demo来说，我觉得可能在整体风格把握上要有个转变，有个突破。流行音乐市场是瞬息万变的，不突破就会被淘汰，现在卖的其实完全不是音乐，而是话题。比如去美国录个音啊，搭个大腕啊，这些小破事，都得上报纸写一写，才能让人知道你又发专辑了。公司非常重视你们，所以打算重金邀请国外金牌制作人，做过好几首公告牌top10单曲的J.L来参与你们下张大碟的制作。”
秦非听了半天，把手臂放下来，搁在桌上。“这个大概不必，J.L给欧美大腕做的那些跟我们乐队风格根本不符，要他把龙传奇的歌都做成软绵绵的电子舞曲风吗？我真是想象不出来。”
总监清了清嗓子，道：“这个……秦非，你们之前一直是自己监制所有曲目，公司为你们找到一个大腕级制作人，不止话题性一级，还多了交流学习的机会，为啥不好好考虑呢。”
秦非指节弹了弹桌面：“我对大腕什么的名号不感冒，暂时也没想过要沾巨星的光。真要合作什么的，等我们成了巨星再说吧。”
王迪看了一眼秦非，说道：“J.L是世界一流的制作人，我在L.A就听说过他，据说也是华裔，要有机会的话真想认识他。不过目前听过他做的歌确实一点也不摇滚，虽然机会难得，但也确实没有合作的必要。你们说是吧？”他又用眼神询问高达和赵之乔。
高达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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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腕什么的，金牌制作人听起来好洋气啊……”赵之乔一边向录音室走去，一边作望洋兴叹状。“难道我这辈子就只有乡土歌手的命吗？”
秦非忍不住抄起报纸抽了他的头。“你什么意思？”
赵之乔抱头：“一想到专辑所有曲目后面还是要写Produced by：某个喜欢动不动抽人脑袋的人的名字，而不是J.L这种大气的洋人姓名，我就，哎……”
秦非冷冷横他一眼：“J.L监制的歌你听过吗？”
“呃，说来这人到底是干啥的？”
“没听过你叫什么叫，你以为你是小甜甜布兰妮？”
“哦……”赵之乔哀怨地抱头，回忆了一下听的小甜甜金曲，仿佛确实跟自己团搭不上调，但仍然很嘴硬地反击。“你不就是不想被人抢走制作人的位置吗秦霸王！”
“快点滚去练音啊！”秦非一脚把赵之乔踢进录音室。
“这个key怎么唱的啊？你最近是不是夜店去太多，嗓子怎么破成这样。”秦非又忍不住吼。
赵之乔困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想落跑又不敢，“你什么意思嘛，凶什么凶，我再来一遍。”
秦非的手又重新放在琴键上，按了一个和弦：“再来一遍。”
“……夜空里的白花是盛开的……啊……”
“根本不对！！”秦非把钢琴键盘都要敲响。“今天你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之乔没意思地坐直了身子。“今天可能不行了，我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你耍什么大牌？我都在这里帮你对key你竟敢说要先回去？”秦非气不打一处来。
“说实话，我今天晚上还跟人有约会……”赵之乔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挺直脊背。
“和谁？”
“林泰达，你认识的……”
秦非神情冷下来。“还是为那只广告吗？”
“你别这样，经纪人不是还在谈吗？到时候tie上乐队主打歌什么的，也不算我一个人出演……”赵之乔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发现秦非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秦非哼了一声。“那个林泰达？他的竞争公司的一款还未上市跑车，会跟龙传奇签约代言。合约就在洽谈中，这个要比那个优渥得多，所以你不用在林泰达身上费心了。”
“啊？”赵之乔呆若木鸡地瞪大双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他身为主唱竟然还是第一次知道。能四个人一起签约当然也好，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