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麦当劳的人越来越少,快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只剩我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客人多是打包带走,没有一个坐下来。服务员对我有所怀疑,故作亲切地上来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觉得挺没面子的,就告诉他我在等人,她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当我再一次向落地窗外看去,漆黑而朦胧的雨幕中出现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黑色的呢子大衣,深蓝色格子的伞,以及一双急切寻找我的眼睛。几乎是下一秒,只觉得喉咙一紧,眼睛热热的,他终于还是来了……
“小陌!”陌非在窗外一眼发现了我,脸上绽开一个放心的笑容,他跑了进来,拉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冻得就像一块冰似的,半个身子都是水,裤子自大腿以下都已经湿透了。我因为哽咽而说不出话,谁知他摸了摸我身上衣服的厚度,担心地问:“你冷不冷?”
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是喉咙痒痒的,怎么也发不出声,只是一滴噙着的泪,还是默默的滚下。他怎么可以让人这么感动,只为了一把伞,坐那么久的车,就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第一句只是问我冷吗,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我这么感动……
我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一边掉着泪一边想,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懦弱,不敢违背所谓的伦理,即使多次触碰伦理的边缘,可终究没有胆子越过它抓紧陌非一直对我伸出的手。
如果我们不是兄弟该多好,我从没像这一刻这么渴望过我们不是兄弟,可是总觉得我越这么想越对不起陌非的,他是怎样顶着这些压力,这些年一直爱着我的,而我呢,只想一味逃避……
而这次我只想紧紧抓住你,陌非,要沉沦,我们一起吧,这一刻,我只想抓住你,不对,不止这一刻,是永远,虽然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可是,陌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就算你要放开我,我也不会走了……
我和陌非喝了点热饮,就走出了麦当劳,陌非还没开口问我要不要马上回学校,我问他有没有带身份证。他说他的身份证夹在钱包里,都随身带着,我点点头说:“那边过去有个酒店,今晚我不回去了。”
那家酒店是有名的gay的聚集地,以前没注意的,后来听小郑有提过,现在抬头一看正好就是那家。
陌非听了,嘀咕了一句,将我搂紧了些。
在大厅开房的时候,前台小姐看了我们的身份证,原本暧昧的表情不见了。而旁边一对男男开房时显然没我们这么坦然,他们两人年龄相差很多,大概有十多岁,虽然在这里,还是有些遮遮掩掩。我们刚进房间,陌非就说他的感冒更加严重了,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我让他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去洗澡,他就一脸坏笑地要我帮他洗,自然遭到我一个白眼。
等我洗好澡出来已经十二点了,陌非睡在左边的床上,闭着眼睛,被子捂得很严实,看来是太累了。我上了右边的床,随手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小,随便看了一个台,不知道演的是什么古装片,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看。
二十六
一场雨,带来了人情冷暖。之前我在网上做过一个测试——“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留给谁”,测出来的结果是“家人”,看总体的测试结果,“深爱的人”占的比例其实是最高的。
忽然听见陌非咳了两声,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于是问他:“小非你难不难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药?”
“我难受。”小非背对着我,“你过来一下……”
我赶忙跳下床,跑过去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还好他没有发烧,不然我一定更加心疼和自责。“你哪里难受?是不是呼吸不畅?”陌非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我大惊,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说话也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会……你又耍我……”
“不信你自己摸。”陌非忽然掀开被子,我目瞪口呆,看见他只穿一条内裤的身子,连忙转过身去。
“小陌,除了上一次,这还是我们第一回可以一起过夜呢,一想到你就在我身边,你让我怎么受得了。”他反倒还很委屈的样子,坐起来,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神情,看着自己的下身,也不管我窘迫的样子,自顾自说着,“洗澡出来就一直这样,又不敢再看你,赶紧睡了……为什么我要感冒……”
我做贼似的,慢慢抬起眼去看他,又好气又好笑,他这是在撒娇吗?对我?
“回去床上呆着,别让我看见你。”陌非开始赶我,捂着自己的眼睛。
我红着脸照做了,回床上躺好,连电视也不敢看了,关了灯就用被子蒙着头。没过一会儿,听见陌非起床的响动,连衣服都没披就跑进浴室。我跟着坐起来,疑惑地看着浴室透出的暗暗灯光,有点担心。这么想着,我把大衣披在身上,走到浴室跟前,试着转动门把,他居然没锁,一下子就被我打开了。我看见他坐在浴缸的边缘,由于我忽然的闯入甚至停不下手里的动作,他在……
“小陌……”我窘迫得进退不得,咬了咬下唇,走过去。虽然上次发生过关系,但这次是我最终决定要接受他的第一次,属于我们正式的第一次。
我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是时候面对了,是时候释放了,其实已经有过一次了啊,可是面对他还是紧张。当我发现其实我们是相爱的,已经太晚太晚,他早就俘获我的心,只等我自己发现。经过今天一劫,我忽然发现世界上可以真正信赖依靠的人太少,除了家人,除了陌非,那些近在咫尺却不对你伸出援手的人如何让我信赖?
我又为什么因为他们的目光而一而再地拒绝一个爱我至深的弟弟?我终究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其他人,我就不可以自私?我就不可以任性?从今以后我不管别人了,说我恋弟也好,乱伦也好,无耻也好,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要陌非。捧起他的脸,就要去吻他。如果我没记错,这绝对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吻他,在没有被他威胁的条件下。他气急败坏把脸转开,吼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感冒吗?!要不是怕传染给你,我早就……你个死小子怎么就是不善解人意,快给我出去!”
“可是,可是你……”我红着脸指了一下他用手捂住的地方“我什么?趁我还有理智,你逃命去把小白兔。我知道你很在乎上次的事,快逃吧你。”大灰狼陌非别开脸。
“小非……”我把大衣挂在一边,把上衣的扣子解开,站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他因为惊讶而双眼一瞪,我摸着他的脸,说:“我不怕感冒,我们一起出生,以后永远在一起。”
说着,我弯下腰,吻上他的唇。他没有动,我继续吻,脸颊,脖颈,我的舌尖舔过他的锁骨,在他胸口流连。最后他受不了,抱起我,几步走到床边,把我扔下,急切而小心地将我的衣服脱掉。
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只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坎。断断续续的语句凌乱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刻我才是真正抛弃了道德和伦理,也抛弃了矜持,正视了自己体内流淌着的和陌非一样叛逆的血液,像沙漠中忽见绿洲的旅人一样饥渴地探求陌非的身体。他用有力的臂膀将我紧紧抱住的时候,我贪婪地抚摸着他手臂上紧实健硕的肌肉,亲吻着他的胸口,如他爱我一般去爱他,放浪形骸,我已不是平时的我,而只是一个为爱情欲望烧得理智全无的爱他的男人。
我俯在他双腿之间取悦他,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么做,只是想着要让他兴奋,我想那时是魔鬼一直引导着我。我看着旁边落地大镜子中的自己,是那么陌生同时又那么诱人,以一种我自己也想不到的妖艳舔舐着他的高昂,白皙的肌肤在暗黄的灯光下显得柔滑,淫靡和性感。我抬眼看着他眼中如我一般的意乱情迷,看他忽然眯着眼皱紧眉头在我口中释放白浊而粘稠的液体,然后再咽下,口中尽是属于他的味道。
二十七
他狂喜地吻我,我们激烈地纠缠,我理智全无,他尚存不多,接着是他来取决我,然后用我的白浊润滑我的菊花。
撕裂的痛苦让我呻吟出声,但被填满的充实感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我陶醉于这疼痛的感觉,痛感在我触觉上就是一种至上的快感。这就是有些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悲剧的原因,因为他们在悲剧所带来的痛感中竟然可以体会到一种快丅感,我也是。我们彻底的乱伦,于我们的家庭我们的父母来说真可谓是一个彻底的悲剧,毁灭性的悲剧,于我们二人来说却是一个充满挣扎的喜剧,越痛,让我越觉得理所应当。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疯狂的夜晚,在沉睡的城市的某一角落,本不应该相爱的两个人激烈地释放着他们的爱意,呢喃着赞美着对方,倾诉彼此缠绵的爱恋。我们堕入了地狱,却犹如身在天堂。
陌非将我送到学校,也许是肌肤之亲后两人之间特殊的暧昧气氛,让我的舍友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俩,然后惊异地问:“什么?!你弟弟大老远过来给你送伞?!”当时我是硬拉着陌非,他勉强忍住怒火。
“你弟对你也太好了吧。”陌非离开时候,小郑才敢这么问我,“当初若小凡没告诉我们你们的关系,我真的以为你们是情侣。说真的,你们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兄弟,一点也不。”
大家都以为兄弟就不会成为情侣,所以对我们尽管怀疑,可最终归于亲情。人们恪守的伦理恰成为我们的保护伞,我们安全地站在伞下做他们最不齿的事情,他们还都不知道。
我知道,禁忌过后就是彻底的沉沦,沉沦反而让人有了更大的勇气。
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小屋,陌非每周末都过来,而我每周末都夜不归宿,舍友都知道我和陌非在一起,也许也往那方面想过,可是终究问不出口。我们如胶似漆,一有空就互相发短信,说的尽管都是些很无聊的事以及那很俗很俗的甜言蜜语,可是就是乐在其中。
有时候我也怕,怕他在学校里会邂逅什么浪漫的爱情,忽然对哪一个女孩一见钟情,然后钱包里的假女友照片会换成真的女友。越在乎对方,就越怕这种事情,知道他们系女生非常少,也不足以打消我的担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借口生病请了两天假,坐车去Z大。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去他们学校,问了几个学生,之后找到他的宿舍。
敲门的时候我挺紧张的,挺怕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一个矮矮的男生出来开门,见了我,看了几眼,道:“你是陌非的那位吧!听他讲过的,有个小情人,怎么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打扫打扫宿舍……”
“小非他不在吗?”我并没有因为他知道我和陌非的事而感到奇怪,依他的性格,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就差没到处宣传了,我往里看了一眼,其实他们宿舍很整洁,本来陌非就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从小他的房间就整整齐齐。
“他在操场打比赛呢,你要不要去?”那个男生很热情,换了鞋子就带我去了。我和他聊了几句,发现他并不知道陌非有个双胞胎哥哥,陌非对我从一开始就以“老婆”称呼。
来到球场,远远就看见其中一块人头攒动,女生居多,好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的待遇。走近了,听见那些女生都在叫“陌非学长加油”什么的,我心里又酸又甜。我过去的时候刚好中场休息,女生们都围过去,我挤不进去,就在场边站着,远远看着高高的陌非仰头喝水。他的舍友貌似挤进去了,跟他说了什么,他脸上一阵欣喜,马上四下寻找我。
二十八
“小非——”我招了招手,他飞快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我们没说几句话,陌非就被他们教练叫走了,他的舍友带我到场边,几个队友都挺友好的,然而仍旧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亲戚关系。
傻瓜陌非,你自己从来就没当我是你哥哥吧。
大三暑假,陌非因为要准备毕业论文而没有回家过暑假,而我干脆借口实习去了他们学校,和他同居,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都以为我们是十分有夫妻相的情侣。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还能瞒多久,因此一直很小心,大部分认识陌非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名,天天小陌小陌地叫,有人还打趣地叫我“陌太太”。
对于爸妈,我心中一直感觉愧疚,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他们坦白,因为没有父母会接受我和陌非这样的关系,他们就算能接受陌非和我是gay也不能接受他和我在一起。
要说我没有想过将来那是不可能的,我几乎天天在想,如何结婚?如何不被人发现?我还是不够勇敢,虽然我已经决定和陌非在一起,但是我对于我们的未来一直很茫然。陌非要考研,于是我也想考,这样至少能再在外面两年,可以和他再在一起两年。
然而,真短暂。
如果说要是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对自己的爱情坚定不已,而终于勇敢地同世俗伦理作出不屈的反抗,那就是……小凡的背叛。
大四上学期,陌非毫无悬念地被报送了他们Z大的研究生。我们年段有5个保研的资格,我本来有资格参加考试,可是后来被人告知我被刷下来了,排名刚好在我后面很多的小凡获得了考试的资格。当时我觉得奇怪,保研的资格没有了大不了自己考,只是为什么会是小凡?想起小凡自大四开学后好像在有意疏远我,我以为是他找工作或者是准备考试忙,就没往别处想。难道有什么猫腻?
在小凡获得保研考试资格不久,小凡的女友来我们学校和他大闹一场,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欲言又止的,之后哭着跑了。小凡冷冷的,我们也不好多说,说不定是搞大女朋友肚子了吧,我私下问了小凡,他对我露出很冷然的笑容,嘲笑的。这件事过去不久,就有风言风语传来,说小凡为了获得保研的资格,和研究生办的某个女老师发生了性交易。我听完大骇,忙跑去找小凡问清楚,如果是误会,让他最好澄清。
谁知,他哼哼笑了两句,挑眼看我:“是又怎么样?”
研究生办的那个女老师已经50几岁了,又矮又胖,标准的大妈形象,我不知道小凡怎么能够忍受和这种人触碰。我记得当时自己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冲小凡大声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肮脏吗?!”
“肮脏?你说我肮脏?”小凡抱着双手,用非常鄙夷的目光瞥着我,“陌默,我告诉你,谁也可以说我肮脏,就你不配!”
“我……我怎么了?”我懵了,呆呆看他。
“你的行为比我恶心一万倍,你还好意思说我恶心?”他寒着张脸,用非常鄙夷的眼光看我,“你和你弟弟到底什么关系,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已经知道了。”
我感觉一堵墙重重向我砸来,颤抖着,“你……怎么知道的?”
“很不巧,我一个高中同学也读Z大,和你弟弟一个系,他在今年暑假的同学会上看见我们一起拍的照片,对我说‘原来你认识陌非的老婆啊’你知道我当时多诧异吗?我问他,陌非培真的和你是情侣关系吗?他说当然是,说陌非和他老婆叫小陌来着,暑假还同居在一起,感情好得要命。真难得有gay像他们这么放得开的,小陌,你不也是这种肮脏的人类吗,和我有什么差别,他不是你弟弟吗,你们虽然不是很像,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向我们介绍的,别现在告诉我你们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