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纯真年代 上——阿罗al&眉雨湮湮

作者:阿罗al&眉雨湮湮  录入:01-14

洗澡以后换下来的衣服,吴真全扔进了垃圾桶,跟钟意通过一次电话,他干脆关了手机电源,关上窗子,他把几层窗帘也全部拉上,房间里的光线在瞬间变得晦暗。

适度的黑暗,偶尔也会让人觉得安全。

躺在床上的时候,吴真突然想起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关于他和梁东的那些事,他以为早就翻过去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梁东还能祸害他一次。

梁东是他的初恋,那些青涩的岁月里,他曾为之奉上全部的赤诚。吴真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连他都想不起那时他究竟是看中了梁东哪里,在不那么了解的时候,梁东似乎满足了他对男友的一切要求。他的第一段感情投入的如此草率,到了后来,尽管知道梁东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对,梁东总跟他说爱,尽管每次开口都是在床上。梁东对他的浑不在意与这样的表白极端冲突,吴真一次次地寻找自己被爱的证据,一次次的失望,但每次想起总在梁东舌尖上打滚的这个“爱”字,他觉得,应该,这也能算得上是证据吧。

如果热恋中的情人随时渴望对方的身体是爱的表现,那么热恋期之后,每次见面除了欲望便再无他话又意味着什么?那时候梁东对他态度就是有身体需要的时候见一次,不要的时候最好走的远远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么多的表现都指向梁东把他当成个麻烦,当时,就算大致明白,他也不想承认。

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傻子。

梁东比他高两个年级,他大二念完,梁东毕业了。

梁东的单位离他们学校很远,从那时开始,他们见面的频率,变成两周一次、一月一次或者更久,总之,在梁东需要他的时候。吴真自己的需要总被忽视,因为梁东不高兴他去找他,尽管吴真如何思念成疾,如何不安,他一次次地对自己说,忍耐即是体贴。

那层粉饰太平的表皮是被梁东亲手撕开的,有一晚他们通电话的时候,梁东突然说:“吴真,我跟别人做了。”

吴真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但梁东又说:“我觉得,我还会去找他。”

天是怎么塌下来的?残酷的事实被梁东摆在他面前,毫无预兆,到了今天吴真还想不明白梁东到底为什么跟他说这些,明明,他连一丝端倪都没发现。

可能脆弱的时候,人的免疫力真的会受影响,这一通电话让吴真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他打电话给梁东,或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但梁东说:“病了就去校医院,这一阵,我挺忙的。”

在那个他们缱绻过无数次的房间里,吴真躺了两天也没等到梁东看他一眼,最后,门是被宋瑾妍使唤陈川连砸带撞地弄开的。

宋瑾妍和陈川是他们的邻居,两人都是法学院的毕业生,那时候正在准备考研,他们租住的房子在同一层,共用一间厨房,梁东毕业前,四个人经常一起吃饭,这对情侣是他和梁东关系唯一的见证人,直到今天,他们还是吴真的朋友。

第六十八章

病愈后,吴真想清楚了一件事,他还是想和梁东继续,既然只能原谅,那么就连发脾气使性子也犯不着了,男人,不用那么矫情。吴真很难受,但没有在梁东面前表现出一丝半点的苛责,那是唯一一次,梁东赞他体贴。

多么讽刺的赞叹。

这是他大三那年冬天发生的事,之后,他仍不能死心,这是他原本以为要持续终生的爱恋,只要一息尚存,就算是苟延残喘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坚持换来了半年的相安无事,大三这年的五月,梁东终于亲手掐断了他坚守的最后一丝气脉。

依然是一通深夜的电话,梁东对他说:“吴真,我们分手吧。”

梁东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爱上别人了。”

可能是他所有能给梁东的感情都被梁东亲手耗光了,听到分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解脱。

吴真问梁东:“你想清楚了吗?”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梁东回答。

梁东要回归主流,他还能说什么?或许是因为不甘,吴真说:“我总觉得,以后,我还会出现在你身边的。”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梁东绝口不提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鸡蛋,却还记得拿这句话来堵他。

他们都是混蛋,但混蛋程度,绝不是一个级别。

梁东抛弃他成就的那段所谓爱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后,吴真就听说他们分手了,梁东的号码再次出现在他的手机的来电显示上,最初是约他吃饭,吃过饭后梁东拉着吴真不许他走。那时候的吴真和几月前已经判若两人,跟谁上不是上呢?反正,他对梁东已经没有更多的情绪了,分手后,他试着让自己用体谅的角度看待梁东做过的一切,因为不怨恨,放下也很轻松。以前因为梁东不喜欢被压,吴真总是在下面,现在,他终于不用顾忌梁东的感受了。但做过几次后,吴真终于发现了跟梁东做与跟别人做的区别,对于这个不再爱的人,又是过于熟悉的身体,他觉得味如嚼蜡,跟别人做,即使没有感情,至少还觉得新鲜,但梁东连这个都不能给他。

多可笑,这具身体,这个人,曾让他连灵魂都震颤。

或许,他真是,天性凉薄。

吴真没有怨恨过梁东,从来没有后悔与梁东的种种,甚至在昨天之前,他对梁东还是从心里面认真感谢的,感谢梁东让他经历过那一段,只一次,他就长大了。即使不再爱,梁东对他的影响,到了今天还在持续发生。

比如对自己的历任情人,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不管能在一起多久,吴真总是尽可能的体贴照顾,从一开始是觉得应该,后来慢慢成了习惯,最后习惯成自然。他做到自己能做的,这样,在对方回想起他的时候,总不至于认为跟着他,只是一次彻头彻尾的犯贱。

那种滋味吴真自己尝过,他不愿意任何一任男友在他手头再尝一次。

躺了大半个小时,脑子里反而越来越清醒,吴真从床头摸出一支烟点上,昨天那个彻夜未眠的夜晚,他一直在想沈为,就连对沈为情愫暗生也跟梁东有关联。

一切感情的发生都应该是有理由的,昨天,他终于想到属于沈为的那一个。

是的,沈为对待情人的方式很像梁东,所以,起初,他对沈为有种谈不上厌恶的不认可。

他觉得像,后来却又发现不像,沈为对池涛,或许不是极好,但总算还有几分怜惜和爱护。

那次捉奸,虽然是以他的身体为交换,但沈为始终信守承诺,没对池涛提到半个字,这算不算是爱护?池涛离开后,沈为不远千里地把他找回来,虽然赎身之举并不可取,但不忍放任池涛在贫寒之地受苦,这算不算是怜惜?

原来,这样不对等的恋情里,也是能有关爱存在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觊觎别人的东西很卑劣,但这一次,他的确是在觊觎本来应该属于池涛的。他关注沈为因为沈为像梁东,感情的发生,却是因为沈为和梁东终究不同,吴真知道自己思维混乱了,如果单是为了找个体贴温柔的情人,享受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沈为绝不是合适的人选,可能有些东西的确无法用理智解释,或者,也因为沈为让他心疼,沈为,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懂得过。

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了,上次,在海边,他让沈为失望了,是吗?

打开手机电源,一阵低缓的音乐声后,他翻出那个熟悉的号码,黑色的十一位数字被屏幕灯光衬得格外夺目,拇指在拨出键上停留了很久,最终移开,他再次把电源关上,摁灭烟头,再点上一支。

这支烟,吴真一口接着一口地猛吸,尼古丁的气味一股股地涌入肺腑,烟身迅速燃尽,眩晕中,大脑终于变得混沌。

他无力地仰倒在床上……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清早,刚把手机打开,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音此伏彼起。

全是冻梨,中午的时候,吴真回拨过去,冻梨的声音有些沙哑:“吴真,你干嘛去了?昨天我电你一晚上都是关机,他把我赶出来了,除了你那,我没别的去处了。”

吴真有些头疼,冻梨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尽可能的随传随到,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生活节奏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被打乱。

算了,冻梨心上的那位是他成年前的监护人,两个人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他们可能真的吵架了,但冻梨只是一时赌气,玩小孩离家出走的把戏,吴真还真不相信是那男人把他给赶出来的。最多在他这住上三天半,冻梨耍够性子就乖乖地回去了,吴真疲惫地揉了下眉心,“行,晚上你过来吧,等等,今天晚上我要拍片,要不,你到我工作室来取钥匙?”

“嗯,下午收工我就过来。”

吴真一天把自己投到工作里,工作中的他全然忘记我的投入,所有纷乱的思绪,似乎也不再清晰。

最后接到冻梨的电话,吴真放下手边的样片,重重的靠在座椅中,胸口似乎在渐渐严热的季节中,闷的透不过气来,他把厚厚的一摞照片推开,大步走出办公室。

钟意正在安排MODEL的摆位灯光,看到吴真向楼下走,他不得不提醒道:“你要出去吗?马上要开拍了。”

“我到外面抽根烟,一会就回来”,吴真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

哗的推开一楼的大玻璃门,傍晚的空气中已经带了暑热,夕阳不再灼目,却依然明亮,在天边划出一片绚烂的晚霞。

他抬头看着深浅变幻的流云,靠在浓绿如荫的梧桐树上,点着一根烟,借着烟雾的吞吐,把胸口那份难以纾解的窒息长长吐出去。

眼光从夕阳,移向筛落叶间的斑驳光影,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我看这满世的光影,不过是浮华的哀凉。

吴真收回目光,看了一下表,冻梨应该快到了,索性等到他来吧,这附近不好停车。

目光漫无目标的看向隔了一条小路的对街时,烟烧到尽头灼痛手指,蓦然惊悸着松开。

沈为靠在车上,默默的看着他。

吴真停顿片刻,穿过小街,走到沈为面前。

沈为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这么巧,我正要打给你。”

吴真勉强微笑一下,目光却在瞥到沈为脚边数个零乱的烟蒂时,微微怔住。

他抬头看着沈为,沈为的眼眸漆黑,并没有往常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那他疲惫的神态,是全落入沈为眼里了吗?

下意识的挺直脊背,避开沈为直视他的目光。

“好久没见了,这阵子很忙?”吴真再开口时,语气如常,温和平静。

“你还好吗?”沈为没有理会他的客套。

吴真的微笑滴水不漏,他轻轻点下头。

沈为的目光没有转开,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吴真努力再次微笑着问沈为:“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

沈为依旧没有言语,吴真的平静已经越来越难维持下去,笑意在唇边渐消渐淡。

一声车笛声响,打破了两个人的相对无言,吴真下意识的转过头,一辆银色的汽车已经驶到他身边,车窗落下来,冻梨在车里对他招手,“吴真。”

吴真看了沈为一眼,走下台阶,冻梨也看到了沈为,他神色有丝诧异,但只是对沈为微笑一下,算是打过了招呼,就又把目光转回到吴真身上。

吴真从裤兜里拿出钥匙,从车窗外递给冻梨,冻梨接过去,定定的看着吴真,扁了下嘴,“你什么时候回家?”语气里有分孩子气的任性和委屈。

吴真不得不温和的对他说:“今天还没拍完,现在不知道。”

冻梨的委屈更明显,“那好吧,反正我等着你,你别太晚。”

吴真快速的说道,“快回去吧,开车小心。”

冻梨的车子扬尘而去,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吴真慢慢的转过身来。

沈为还是刚才的姿势靠在车上,他淡淡笑下,“你今天很忙?那不打扰你了,改天再约。”

吴真点点头,沈为把烟踩灭在脚下,“那我走了。”

拉开车门,发动汽车,没有再看吴真,沈为的车向前驶去。

吴真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车开出几十米,戛然而止,沈为闪身下来,狠狠摔上车门,吴真愣愣的看着沈为向着他奔过来。

眼光胶着在一起,沈为的目光不复片刻之前的冷静,他的目光炽烈灼热,紧紧的锁着吴真的面容。

吴真同样没有办法把目光从沈为身上移开,沈为离他越来越近,身边的门突然被推开,玻璃折射夕阳的光芒,一下子晃到吴真眼睛里。

“老大,可以开始拍摄了吗?蒋小姐已经发了半天牢骚了,你也知道,这种小明星,往往比真的大牌还拿架子,咱们跟她约到的档期就只有今天一晚上,有两家杂志的硬照要拍,再不开始,我就怕她经济人又没完没了啰嗦。”

钟意看到吴真在路边,一边走过来一边焦急的说。

没有回答钟意的话,吴真转过头,还是凝视着沈为,但沈为已经在几米外停下来。

沈为微侧过头,能看到他咬紧牙绷出清晰的脸部线条,和无法克制的深深的喘息。

钟意顺着吴真的视线,看到沈为,他不解的又转过头看吴真,总算意识到什么,闭上嘴没有再多话。

沈为垂下目光,再抬起头时,眼中火焰一般的热烈,已经熄灭,他凄然冷笑一下,再次转过身,大步走回,车子在夕阳中绝尘而去。

吴真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身心,都是,如此,疲惫。

第七十章

沈为刚下车,韩琛已经迎出来,他看着渐渐亮起的霓虹灯,“不错,挺像样的。”

韩琛哈哈大笑,“你好歹等装修全完了再说这话。”

沈为笑下,韩琛把他引进去,“你还不知道,我哪有闲心管这个,反正随便她折腾去吧,一年有几十万够她赔的,不过,以后起码咱几个没事在这儿聚聚,你不是总嫌外面闹腾嘛,我今天可把大厨叫来了,这还没开张,先炒两个菜看入不入得你的眼。”

“除了陈川,还约了谁?”沈为打量着雅致的装潢,开口问道。

“没别人,你有阵子没见他了吧?”

沈为点下头,“快一年了。”

韩琛招呼人给沈为上茶,听到外面的脚步,一会陈川爽朗的笑声传来,三个人见面寒暄片刻,陈川对沈为笑道:“现在见你一面,难比登天。”

沈为淡淡笑下,“这一年在国内时间不多,回来也总是忙不完的事。”

韩琛接过话来,“陈川,你知足吧,要不是说你来,我不一定请得动沈为,他刚下飞机,我就让司机接来了,之前本来约好的,他突然不声不响的就走了,电话也打不通,沈为,我有时候真纳闷,你生意怎么做这么大的?说与世隔绝就与世隔绝了。”

沈为自嘲的苦笑一下,“累了,自己找地方静静,这不是又滚回来了嘛。”

三个人坐下喝茶闲聊,陈川忽然对韩琛说,“差点忘了,这次的事,还没当面谢你呢。”

韩琛挥下手,“你怎么这么虚?咱俩还用得着说这个。”

陈川喝口茶,笑笑不再言语,韩琛看沈为一直沉默,笑着打趣陈川:“不过,话说回来,陈川,捞人的事,你怎么不找沈为?还有他捞不出来的人吗?”

沈为转过头看陈川,陈川忙说道:“我哪知道他回来了,要不然,真不大动干戈的劳烦你了。”

沈为大概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事,没说话也没接茬,陈川和韩琛继续聊下去,韩琛摇下头,“真的,陈川,劝劝吴真,姓王那家人,就算吃点亏,也别招惹,尤其是王小二,那就是一典型恶少,以后再别跟他有什么瓜葛,这次是吴局卖我一个面子,要不然,把他姐夫打成那样,事儿可大可小,为那个货,犯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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