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纯真年代 下——阿罗al&眉雨湮湮

作者:阿罗al&眉雨湮湮  录入:01-14

下一瞬,他被吴真紧紧抱住,他也同样伸手抱住吴真,不带色欲,甚至没有亲吻,只是用尽全部力气地拥抱彼此,像是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松开他的时候,吴真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小心的打开盒盖,宝蓝的丝绒衬着两枚铂金男戒。

同样的款式,沈为记得,这正是他曾经,从吴真的脖子上扯落的那一枚。

他从盒子里把戒指一起取出来,捏在指间,两枚戒指只是内圈的刻字不同,一枚刻着Syen&Zane,另一枚是,Zane&Syen。

“和你想的不一样,它们不曾属于其他任何人,也没有什么历史。”

吴真温声解释,“春节前,我托朋友把戒指带回原厂刻字,今天下午,才取回来。”

沈为握住吴真修长的手指,一直凝视着吴真的眼睛,他把戒指郑重的戴在吴真左手的无名指上。

从他手上接过另外一枚,吴真同样郑重的,把戒指套上他的手指。

一次承诺,整个余生。

沈为低头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金属反射着夕阳余晖,在指上凝重夺目。

“要对彼此负责,要对对方忠诚。”

沈为抬起头,吴真正专注看着他,“要善待对方,也要善待自己。”

沈为再难自控,拖着吴真的手臂,他把吴真揽入怀中,窗外暮色沉沉,夕阳没入西山已是大半,他听见吴真在他怀中说了什么。

吴真的声音轻的,像被风吹拂的羽毛,但他依然听的,清晰分明。

那么轻的两个字,竟重过千钧。

沈为把吴真抱的更紧。

爱你……

第一七三章

挂断内线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声,“请进。“吴真说。

周航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又反手关好门,吴真双手撑着桌面站在写字桌后,正低头看着一张照片。

周航走到写字桌前停下,并没有坐的打算,吴真同样也没有跟他委蛇的打算,抬头便看见周航左边脸颊上有片清晰的红肿,他微不可见地扬一下眉,“有事?”

周航脸色铁青,“沈先生要见你,现在。”

要见他的一定不是沈为,吴真只是吃不准这位究竟是沈为的大哥,还是沈为的父亲,但无论是哪位,这一次见面都是必要的。

他穿上大衣,“走吧。”

一边往外走,吴真一边扣上大衣的纽扣,他听见周航在他身后冷哼一声,周航心里不痛快吴真知道,那巴掌是谁打的,他也猜了个大概。吴真自问他并不是刻薄的人,但此时真的差点笑出声来,周航平时也算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却办的极蠢,反正算计沈为的事已经做了,被上面那位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如果换成吴真自己,负荆请罪也好,悔恨的涕泪交流也好,总之马上主动认错让自己有多惨看起来多惨,也不过就是一顿训斥,何至于让这事成为把柄被旁人要挟。

一路上,周航没有再说话,吴真也没有多问,车一路往西开出市区,到了西山脚下。

这是幢近郊的别墅,只有门前的石壁上,有一个并不醒目的金属门牌,正面是两个镌刻的隶书小字“沈宅”。

这幢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历史,墙体上已经攀满了凌霄和爬山虎,窗户还是老式的狭窄木窗,院中的大树浓荫低垂,当真有几分庭院深深的感觉。

开门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整齐利落,看得出来是家里的保姆,周航引着他一直向上走,实木楼梯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这幢房子内部保持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风格,好像时光交错,在这里,停滞不前。

周航敲响二楼一间房门,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答应,“进来。”

浑厚低沉的男音,听起来不算苍老,周航把门推开,面对着门的窗前,有个男人高大的背影。

“吴真先生来了。”周航向这个男人说道,并没有称呼。

男人转过头来,果然是沈慎,在电视新闻或报纸上,吴真看到过他很多次,沈慎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稍显清瘦,他的年纪应该四十五岁上下,这是吴真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他,沈慎的风度仪态可不是新闻照片上能看出来的,英俊沉稳,他的眉眼,和沈为很相似。

沈慎淡淡的点下头,周航没有再说话,他退出去,把门关上。

沈慎果然是上位者的气场,即便一言不发,也能感觉到不怒而威的气势。

吴真没有开口,既然是沈慎把他请来的,自然不用他问,沈慎也会有话要跟他说。

“吴先生你好,这样把你请来有些冒昧,请见谅。”男人的开场白很礼貌客套,“我是沈慎,沈为的大哥。”

“沈先生您好”,吴真很淡地笑了下,这一面迟早是要见的,方式什么的他还真不是那么在意。

男人向吴真伸手示意了一下,吴真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吴先生是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请吴先生来,是为了沈为。”

吴真笑意更甚,自然,他跟沈慎,除了沈为,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交集。

男人看着他的眼光,忽然淡淡的苦笑一下,“沈为从来没有提过我这个大哥是吗?”

吴真不好不回答,他简单的说,“我们在一起,很少谈到这些事。”

“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我也叫你吴真可以吗?”沈慎问他。

吴真点一下头。

称呼什么都无所谓,这个男人那种即便礼貌,也让人无法忽视的居高临下的感觉,怎么都是隐藏不住的,位高权重者的习惯使然,他可以理解。

只是不知道,沈慎要跟他谈的,是什么?

第一七四章

“我其实一直想见你,只是,时机一直不合适。”沈慎平静的开口。

吴真略笑一下,算做回答,他不是完全明白沈慎所指的时机具体是什么。

“我想,你对见我,采取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策略吧?”沈慎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抬起头看他那一眼,目光犀利如炬。

吴真坦然的回视着沈慎,“我跟您,是站在对立面吗?”

沈慎忽然微笑了一下,“这正是,我想要见你的原因,如果我们没有矛盾,那我们都希望沈为幸福,是吗?”

吴真点下头。

“我很久没有见到沈为了,但他的情况,我都了解,就我所知,他的状态,并不算好,他的抑郁症又复发了,至于原因,固然有周航处理不当的地方,这个我会解决,我相信,你也不能否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你而起。”

吴真垂下眼睛,沉默一会说道:“我会对他负责。”

沈慎摇摇头,“这句话,说的太满了,吴真,沈为不是一个你说负责任就负得了责任的人。”

吴真没有回答,沈为静默片刻继续说道:“你对沈为,了解多少?”

终于切入正题了,吴真淡笑一下,他看着沈慎,“关于沈为的事,全部的,无论是从秦姨那,还是从周航那,都不可能知道,不出卖沈家的家事内幕是他们的底线,问沈为本人则更是不可能。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也一直等着今天这次见面,愿闻其详。”

沈慎看着他的目光很认真,最后他环视一下四周,“这幢房子,是我祖父的老宅,我和沈为,都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

吴真收住笑,他听的很认真,认真而且专注。

“我们的母亲,是个很著名的芭蕾舞艺术家,她是把舞蹈视为生命和追求的女人,生我的时候她还很年轻,之后十多年,她都不肯再要孩子,怀上沈为,是个意外,但我父亲非常坚持,所以,她才最后妥协生下第二个儿子,当时,她已经三十七岁了。”

“生完沈为,她身材变形的很厉害,毕竟已经是那个年纪,但是,她不肯放弃,用很极端的方式训练和节食,结果,导致严重的内分泌失调,父亲为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悉心调理两年,她才逐渐恢复,但是,基本上,重返舞台无望了,当时,是我父亲事业最关键的一个时期,只注意到她的身体,而忽略了她的精神状态,在那个时代,确实,也没有太多的关注于人心理问题的经验,她情绪总是不好,我父亲一直觉得,慢慢她就会适应和接受现实的,但他不明白,那时候也没有人会明白,其实,她已经患上很严重的抑郁症。”

“因为身体原因,沈为自小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关注就很少,父亲常年不在家,我当时读寄宿学样,母亲变得越来越沉默,沈为小时候话也非常少,可当年,我们只是以为,他是个天性安静的孩子,完全不知道那几年中母亲对他的影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沈为五岁的时候,那一年夏天,秦姨接沈为从幼儿园回来,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围着一层,不同寻常,那天,我们的母亲,就从这幢房子的屋顶上头朝下跳下来,自杀,当场,殒命”。

第一七五章

沈慎叙述时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完这些却突然停下,本来端肃的面容上浮现出细微的痛楚神色,吴真略把眼光转开。

片刻的静默后,他听见沈慎继续开口,“人群散出一条路的时候,母亲被蒙着白布,从沈为向边抬过去,那时他才五岁,并不懂发生了什么,秦姨当时也已经吓傻了,等她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沈为,他还是看到了一部分,担架上都是血,母亲的长发从白面下面披散开,地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吴真的眉头皱的更紧,他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看着沈慎。

沈慎看着他,“很可怕是吗?但如果我告诉你,这只是沈为人生经历的第一场痛苦,你是什么感受?”

吴真依然没有回答。

“沈为继续了母亲的艺术天赋,母亲在世时也在这方面极力培育他,他从小钢琴就弹的很好,母亲去世之后一段时间,父亲和我都尽可能的多陪伴沈为,他那个时候还是好小的孩子,他很少哭,也很少跟大人交流,总是安安静静的自己在练琴,但第二年,父亲就外派了,而我上了大学,我们能在他身上投入的精力都有限。”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其实母亲去世,我们全家人都很痛苦,但是,我父亲的身份,不可能一直不续弦,沈为十岁的时候,我们的继母过门,虽然是继母,但周念盈的年纪,只比我大四岁,当年她26岁,也是一个舞蹈演员。”

“沈为那时候,并不觉得他性格特别乖觉,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他跟盈姨相处的非常差,完全是孩子似的偏执和任性,他强烈的针对盈姨,让父亲很尴尬,也非常为难,那时候,我马上大学毕业了,走仕途已经是早就决定好的发展方向,所以,我当时劝父亲,送沈为去国外读书,他不需要承担家族的这部分责任和压力,父亲也觉得这是一个更适合沈为的选择,我们为他挑选了一所很有名望的艺术学校,主修钢琴,因为他年轻小,所以,在美国为他选择的监护人,是盈姨的堂妹,她叫周念薇,比沈为大八岁,当时,刚读大一,其实,她也非常年轻,我们选择她的原因,因为她是学儿童教育的,念薇本身,非常温柔,有爱心,细致而善良,她是个,非常美好的女孩。”

沈慎平静的叙述里,忽然杂着一丝沙哑,他转开目光,“周航是周念薇的亲弟弟,他们姐弟俩长的很像,沈为现在的乖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周航是唯一能在沈为身边留下的人,沈为肯有几分顾忌,就是因为他是念薇的弟弟,”

沈慎不会把过多的言辞浪费在一个对整件事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吴真突然想起周航曾经提到沈为旧爱时的用词,语气和表情,那时他就无端觉得,周航像是在极力维护某种岌岌可危,或者已经不存在的东西。即使对沈为来说,这个人的影响最终是个阴影,周航依然像是强烈地期望沈为永远不要放下,如果这个女人和周航的关系亲近,原因也就不难解了。

原来,她是周航的姐姐。

这是吴真第一次听见她的名字,非常美好的名字,从沈慎的话中,不难发现她本人也同样美好。异国他乡,年少的沈为唯一能依靠的人,孤独稚嫩的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和周航相同,她其实也是在沈家安排放到沈为身边的人,同样经年累月的相处,同样的细致,即使周航和他姐姐还样貌那么相似,沈为对周念薇的全心接受和后来对周航的隐隐排斥,应该就是他跟自己的父兄更加交恶的证明。

症结应该就在周念薇身上,她其实是沈为的长辈,吴真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沈为的顾忌,但沈家其他人,则一定不会允许。但转瞬,吴真就推翻了这个猜想,年少的沈为或许会因为依赖对自己的监护人生情,但长他八岁的周念薇爱上自己从十岁带大的孩子的可能性,能有多大?

周念薇去世的时候沈为只有十六岁,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沈为可能连牵着她的手,一起挑战伦常的机会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样的纠葛,吴真没再往下分析,他等着沈慎再次开口。

第一七六章

果然,吴真听见沈慎说:“你应该知道沈为曾经爱过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念薇。”

“现在说起来,沈为那时候对念薇未必全是爱,毕竟他还那么小。我们的母亲并不是会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的人,念薇那些年悉心照顾沈为,沈为对她,还不如说是念薇的关怀备至填补了沈为从小以来的母爱缺失。”

深度的依恋就不是爱吗?吴真并不觉得,他同样不认为因为年轻,初恋就不是爱情。吴真突然想到自己,换个角度看,他也有过同样青涩的年岁,梁东后来再混蛋,吴真至多承认他自己识人不清,但他讨厌从任何一个人的嘴里听说,他对梁东只是迷恋不是爱,或者,不全是爱。

那不是否定别人,而是否定自己曾经的认真。吴真尊重自己曾经的认真,也同样尊重别人的,即使现在沈为是他的爱人。

但在沈慎面前,他也没有反驳的必要,吴真依然缄口不语,沈慎接着说道:“那时候,我经常到美国去看他们,他们相处的很好,一直到沈为十六岁生日那天,念薇出事。”

说到这,沈慎突然转头看向窗外,只能看见他的后侧面,沈慎的表情吴真辨不分明,但他觉察到继续这个话题对沈慎来说十分艰难。

沉默良久,沈慎再次开口,“念薇那时候正在住处附近的超市买东西,超市旁边的银行当时正被抢劫,她走出大门正好遇上在逃的劫匪,警察已经到场,劫匪急怒之下挟持了好几个人质一直退到超市楼顶的天台,其中包括念薇。劫匪和警察的谈判和对峙持续很久,沈为在家从即时新闻里看到后立即赶到现场,他去又有什么用?只是被警察控制在警戒线外,眼睁睁地看见劫匪在念薇头上开了一枪,再从天台推下来。”

“你能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血腥吗?那就是沈为亲眼看见的,他才16岁。这还不是全部,当时念薇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其实是因为生日这天沈为说他想吃中餐,住处附近有家更近的超市,他们常去,但没有中餐需要的材料,所以念薇才会舍近求远,继而遇上银行打劫。抑郁症的其中一个表征就是强烈的自责情绪,对沈为来说,他一直认为,念薇,就是被他害死的。”

吴真长叹一口气,这件事别说是沈为,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也同样会一直自责。眼见着自己孜孜以求的美好最终化成一团脑浆混杂着血液的或白或红,没有亲历的人无法想象当时的惨烈与凄绝,但如果是他,他可能同样会被纠缠在梦魇中挣扎不出,他甚至,可能不会有再爱一次的勇气。游戏一生也好,更有可能,他不会再让任何人对他的意义,重要到,那个的人的逝去会对他造成严重伤害的地步。

“念薇去世到现在已经十九年了,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她出事那天,我们分手不到两个月。一直到她去世,我才知道,当时她已经怀孕了。”

推书 20234-01-15 :上林赋——公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