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我一个朋友,他这两年总是不顺,所以,我想帮他算算。”沈为冷冷的回答。
那男人叹了口气,“难怪你说你这朋友流年不利,这人的命,可是够硬的。”
“这是什么意思?”
那男人把算好的纸推到他面前,一条一条指给他看,“造印,是指母亲,若是没有母亲,就是骨肉至亲,造印多忌,是说你这位朋友生而克母,母亲因他而多灾多病,犯了大忌讳。”
沈为脸色惨白,“还有呢?”
“比劫,是兄弟姐妹,比劫重重,是说兄弟姐妹也因他而命运多舛,若是自已命理强的还好,要是两人八字相克,就难说了。”
沈为的手在桌下握成拳,“继续。”
那男人又继续说道:“用弱忌盛,是说用神弱,忌神强,这个主婚姻,这人,婚姻不顺,子女也被连累。”
“你看,这人,克母,克兄弟姐妹,克妻子儿女,命定是个,不详之人,但凡骨肉,或者至亲,都被他诛连,这是天煞孤星的命盘,轻则多病破财,重则命陨魂销。”
他摇摇头,“这样的命盘,跟他亲近的人,厄运连连,我斗胆劝先生,还是别跟这人走的太近的好,或者,做几场法事破解一下,至少,求个心安,我们这里,也可以企符作法,先生别当我是为骗你钱,要是不信,先生到别家再算算,都是这样的结果。”
“走的近,会怎么样?”沈为的声音沙哑。
“轻则多灾破财,重则性命难保,越是亲近,受的伤害越大,不然,先生的八字也报上来,我帮先生算算有没有破解的路数?”
沈为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桌子上,头也没回的推门离开。
从这扇门出去,他还能去哪里?
沿着路一直走,从天明,走到日暮,到黑夜,直到最后,筋疲力尽的走到一片漆黑的树林,高大茂密的林木把月亮遮住,不见一丝光亮,跌倒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他就一直那么跪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像……
门铃响时,吴真马上起身去打开门,门外,沈为的身影投在玄关的灯影下。
“怎么才回来?我一直打你电话也没接。”吴真问他。
“手机,忘在车上,谈事情谈的忘记时间了,对不起,担心了吧?”沈为看着吴真的眼睛。
吴真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目光探究地看向沈为,片刻后吴真微笑着问,“累了吧,什么事要谈这么久?”
沈为点下头,“不顺利,别谈这个了。”
吴真看着他憔悴的脸色,“那你吃晚饭了吗?”
沈为摇摇头,吴真转过身,“晚上做的你爱吃的鱼片粥和锅贴,你先洗洗手,我去把粥热一下给你端过来。”
拉住吴真的胳膊,“吴真。”
“嗯?”吴真也看着他。
沈为忽然笑了一下,“不想喝粥,我想吃面条。”
吴真也笑了,“好,我去煮,要吃拌面还是汤面?”
“我想吃你煮的那种红色的汤面,上面,有个煎蛋那种。”
吴真宠溺的笑下,“那你休息一会,很快就煮好了。”
“我陪你”,沈为拉着吴真的手一起到了厨房。
吴真熟练的切菜,烹饪,沈为从背后拥住他,“你给我做的第一顿饭,就是这个,你记得吗?”
吴真转过脸,温柔的吻住他,“记得,有些事,不用特意去记,也总在脑子里。”
“我也是,永远都不会忘记。”沈为低下头,把脸埋在吴真的颈窝里,“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却让你受了好多委屈。”
吴真笑出声来,他吻一下沈为的额角,“自省是个好习惯,但瞎想就不对了,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沈为没有抬头,过了很久,他才说道:“好了吗?我饿了。”
第二一四章
在浴室里,吴真抬手拂开镜面的水雾,看着镜子里的自已,叹了口气。
沈为抱住他,“头发,以后,就长长了。”他说的很慢。
吴真苦笑一下,沈为忽然把他抱起来,吴真意外之下,只得环住沈为肩膀,沈为比从前瘦了,吴真,也比从前轻了。
抱着他放到床上,沈为痴痴的看着吴真,伸出手,沿着吴真的眉宇,勾勒到鼻梁,俊美的轮廓,他的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
吴真勾住沈为的脖子,迎着他的嘴唇,覆上去。
像是堤防在顷刻间溃决,沈为猛的翻身把吴真压在身下,唇舌窒息一般热吻着。
唇间似乎有丝咸涩,吴真刚从沉迷中睁开眼睛,沈为已经热烈的让他无法思考。
吴真受伤后,顾惜他的身体,两个人很少亲热,从云南回来之后,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做过。
炽热的抚摸撩拨,沈为把眼泪锁在心底,他是这么爱身下这个男人,爱的刻骨铭心。
每次呼吸,都是你,每下心跳,都是你,吴真,你早就融化在我的血液里,至死难离。
辗转吮吸,最后一眼看清那张早就镌刻在灵魂深处的面容,沈为伸手关掉台灯。
黑暗里,就不会泄露情绪,不会让你看出我的绝望,吴真。
每一下喘息低吟,都那么忘情迷醉。
能拥有你,只有这最后一夜,原谅我的纵情。
最后进入吴真时,两个人同时呻吟出声,沈为紧紧把吴真拥在怀里,那么美好的,每一分每一寸,吴真。
在心底无数次呐喊着他的名字,每一次,都被泪水湮没。
原谅我。
原谅我,吴真。
我爱你。
火热的欢爱下,是凄凉绝望的泪水,灭顶而来。
我是个不祥的人,不能让你幸福,只会带给你灾难。
离开你,我每一次呼吸都是窒息的,你知道吗?
激烈的律动,吴真紧紧握着沈为的手臂,随着他的疯狂,喘息几乎破碎。
吴真,只有你能拯救我,可是,我就要跌落地狱。
没有你的世界。
吴真。
低下头,狠狠的吻着吴真,律动的频率近乎极限。
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爱情,生命。
从眼角滑落,沿着面颊,滴落在吴真身上。
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无声无息。
如果生命能重来一次,宁愿,让我一个人,一直荒芜到尽头。
也不愿,伤害你。
你是我至死不能终结的,一生一世。
高潮在灵魂交融的瞬间来临,吴真忘情的咬住沈为的肩膀,沈为紧紧揽着吴真,毫无间隙的体肤相接,心底,烈火和酷寒,彼此吞噬。
能拥有你的时间,这么短。
一转身,枯萎了此生,经年。
伏在吴真身上沉重的喘息,泪水隐没在枕畔。
心如刀割。
原谅我,吴真。
我爱你。
一生,一世。
第二一五章
吴真醒来,用手背挡着眼睛,夏日,清晨的阳光便亮的灼眼,他好半天才适应。
睁开眼,房间里窗帘大开,窗外,天气晴好。
转头看着身边的床褥,他身边的位置空着,吴真伸手触摸一下被子下的床单,没有温度。
起得这么早?吴真提高声音对着门口叫了声,“沈为。”
没有人回答。
浑身无力,吴真翻身趴在床上,揉揉酸痛的后腰,大伤初愈,昨晚的纵情,终究让他的身体难以承担。
想起夜里沈为的狂乱的放纵,沈为的情绪不好他知道,但最后他累的晕晕沉沉,支不住,就这样睡的人事不省。
目光落在床头的时候,吴真突然怔住,金属的光泽反射着晨曦,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沈为任何时候都不会离身的东西,确认似的,吴真把左手伸到面前。
戒指,他的那一枚,还如常一般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吴真把床头的那一枚拈在指间,微微颤着手,他仔细看着内圈,像是对上面的刻字反复确认。
是沈为的那一枚没错,吴真心中一凛,他掀开被子,跨下床,冲出房间,果然,除了他,家里再没有其他人。
拨出沈为的号码,铃声却在客厅响起,吴真大步走出去,从茶几上拿起沈为的电话,颤抖着拨出去。
像是又回到很多年前,他大嫂突然失踪,他家里人找遍整个杭州城都找不到时候。
很快,电话接通了,吴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周航吗?我是吴真。”……
吴真惶惶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门铃响了,他快步走过去,可能,沈为只是出去买个早餐。
打开门,看见周航站在门外,吴真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晦黯。
周航冲进来,双眼血红看着他,“你又做了什么,把他逼走了。”
身体微微踉跄一下,吴真赶紧扶着墙壁,是啊,把沈为逼走了,他又做了什么?
看着周航,他问,“有他的消息吗?”
“有,他搭最近一班飞机,飞法国。”周航咬牙切齿地回答。
他看一眼吴真,“已经联系了那边的人,他一下飞机,就会把他带走。”
等待如此的漫长,周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吴真走到他面前,“你告诉我,那天的晚宴上,沈为跟人发生冲突,是不是跟我有关?”
“有两个背后说你是出来卖的,被沈为打了。”周航冷冷地回答。
吴真心头一震,但很快就接着问,“那么,昨天,沈为去了哪里?”
“去补你断了那个玉坠。找到一个有名的雕刻师傅。”
吴真没再多问,回到卧室,靠着床侧,他坐在地上,点了支烟。
烟灰缸里落满烟头,终于听见周航的手机响了,吴真站起来,快步走到客厅,他听见周航的语气,越来越冷,他们说的是沈为的事,吴真听出来,他们,没有找到沈为。
最后,听见周航对着电话吼出来:“那是飞机,他能从天上飞走吗!”
过了一会,周航的电话又响了,周航这次接起来,一直在听,没有说话,电话挂断的时候,他看着吴真,“沈为用的美国护照,飞机在瑞士中转,免签,沈为没有再上飞机,他出境了,他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你把他逼走,这回,你满意了吗?”
周航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吴真急忙叫住他,“等等。”
周航停下脚步,开口前,吴真努力让自己平静,如果想要轻生,沈为不会连夜出国,大费周章地躲开他大哥的耳目。
拇指抚在无名指的戒指上,那个黄昏,就是在这个房间,他问沈为,你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他也曾以为,一次许诺,就是一生。
谁能料到,这样的结果。
他对沈为付出的少,沈为会因为患得患失而惶惶不安。
他对沈为付出的多,沈为会因为对他内疚而难以承受。
因为在乎,所以惶恐的无法负担。
沈为一直认为他要的,自己给不了,什么拖累,什么委屈,他要的仅仅只是沈为安好。
所谓心甘情愿,他愿,沈为不愿。
他还能,怎么办。
吴真终于理解沈慎起初为什么不支持他们在一起,沈为不只是难以承受一次失恋,他其实,根本,难以承受一次动心,沈慎,做得对。
看着周航,努力让自己声音不要颤抖,“如果,你们有任何方式,能对沈为传递消息……”。
脑中却想起套上戒指时,他对沈为说的话。
要对对方负责,
要对彼此忠诚。
要善待对方,
也善待自己。
吴真说的字字艰难,“那么,请告诉他,他可以放心地回来,回到他的亲人身边来。”
“请转告他,吴真不会以任何方式,纠缠他。他也不用为了躲着我,就躲着其他所有人。”
拇指紧紧按着戒指的轮环,眼中泛起湿意,吴真把目光转向一边,“他可以放心回来,或许,过了今年,我会去上海。“
他茫然地点点头,“对,上海,那儿离我家近。”
“我们也许,再也找不到他了。”周航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凄凉。
第二一六章
吴真亲自去了一趟瑞士,那是到目前为止,他们知道的,沈为最后出现的地方。
回来后时差刚倒过来,结束几个月的休假,吴真再次回到工作室。
陈川来找吴真的那天,吴真上班不到三天,下班后,按事先约好的,陈川去吴真的工作找他。
陈川坐在车里,看见吴真推开工作室的大门走出来。吴真拉开车门,坐到副驾座上,对陈川淡淡笑下:“去哪吃饭?别走的太远,让你误了门禁总不太好。”
听着吴真如常一般的玩笑,陈川暗叹一口气,车开的很慢,他问吴真,“这次去瑞士,怎么样?”
陈川并不认为,沈慎都办不到的事,吴真亲自去就能办到。异国他乡,茫茫人海,寻找沈为如大海捞针,从一开始,他们都知道这一趟很有可能是徒劳,但吴真还是去了。
他看见吴真摇下头,片刻沉默后,吴真说:“但是,至少,我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从开始到现在,能做的我都做了,再没什么可后悔的了。”目光飘向窗外,吴真叹息着说。
晚餐去的附近的一家杭帮菜馆,吴真的身体大伤初愈,接着又是一次远途的来回奔波,陈川觉得他好像比上次他们上门探病的时候更瘦了些。
吴真低头吃菜,陈川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那个,沈为他……”
吴真抬头看着陈川,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嗯?”
“沈为以前办事,可没给你留多少后路,他这次走的利索,以后,王家那边,你还得多留个心眼。”
陈川点一支烟,“现在,主要是得当心梁东,王家老爷子行事还算谨慎,应该不会特意对付你,王平成那小子恨你,但是,他今年过完年就出国了,归期未定,暂时还不是问题。”
吴真点一下头,“我知道了。”
从酒店出来,两人一起走去停车场,陈川坐进车里,看看手表,对吴真说:“时间还早,喝几杯去?”
吴真把头撇到一边笑了声,又看向陈川:“下次吧,明天一早就开工,模特的档期很紧,宿醉不合适。”
陈川没再说话,哥们之间,心情不佳之际相互陪着喝一顿,清醒着的时候不好说的话,借着酒意发泄一通,情绪多少会好点。谁都知道陈川顾家,自从孩子出生后,他连晚餐都鲜少在外面吃。他的用意吴真显然清楚,而吴真,竟然是婉言告诉他,他并不需要。
或许,吴真是真的不需要,这一晚上,他一切如常。
他嘴角有个细小上扬的弧度,不皱眉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总是有个算不上表情的微笑。
陈川想起很多年前的吴真,青涩的年代,他们还可以从他的眼角眉梢探寻他的情绪,大学时代的吴真,心情低落的时候,还会敲开他们的门,说,我过来坐会。
现在,连他们这些许多年的好友至交,都无法知道吴真在想什么。
就像,吴真的合约被沈为暗地里全部解除时候,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就像,因为和沈为的关系,吴真明知道自己会遭他人侮辱诟病,却安之若素,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吴真不是个能依附其他人存在的男人,如果他对沈为的妥协是因为情深,那么,沈为离开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眼前,吴真的神色如常,更是让人难解。
送吴真回家的路上,陈川话很少,他们相识的十数年,十数年光阴,匆忙易逝的韶华,他也想不出来,是从哪一天开始,吴真变得让人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