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黎婴柔软的发丝。然而现在终究不同了,面前这孩子的性格柔软的不像龙族,再任性也罢,更像是无害的小动物。
“这样也好……”糅兴低喃。有父君在你身边,所有的勾心斗角、岁月变迁都会离你很远,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也不需要有多么强大,只要像现在这般,继续单纯下去,有何不可?
午睡起来,糅兴便开始了苦逼的教学之旅。
“气沉丹田——”他垂袖站在一边,沉声说。
某崽崽炯炯看他,小肥手摸摸肚子。
“丹田在哪里?(⊙v⊙)?”
糅兴盯着他,然后缓步走过来。
“等等!”黎婴赶紧后退:“人家知道了沉了沉了!!”
“真的知道?”糅兴眯眼。
某崽崽狂点头。好歹看了那么多武侠小说丹田算个毛他还会背九阴真经上半部捏……讨厌,干嘛总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
他深吸一口气,挺胸收肚撅屁股……嗯嗯……
“爹?”
“……何事?”
黎婴哼唧道:“不能再沉了……再沉要放屁……”
糅兴:“……”
一连三天,敖壑消失,小太子也没有再去族学。除却龙世子们,其他的龙子都显得很不安,下学的时候议论纷纷。更有与世子交好的,便干脆直接上前去问。
世子中除了最小的貔貅不知情,其他八个都三缄其口,老大老二几人更是干脆离开族学,也算是结业了。睚眦带着龙城卫把长老府包围起来,可怜这些几万年都任劳任怨的老龙们——有的还不明所以就被变相囚禁,而有的又忐忑不安胡乱猜测。虽然龙城卫把消息锁死,但他们还是在第二天就知道敖壑的死讯,大为震惊。
龙族,除却上古之时的乱战,死这个字眼离他们是何等遥远。
睚眦大步走进屋内,把抗在肩膀上的东西一下扔在一人面前,顿时龙血四溅,衬着睚眦年轻冷峻的脸犹如罗刹。
“你看清楚了,敖翰。”他抱臂嘲讽道:“看清楚这是什么,然后再回答我的问题。”
长老敖翰不敢置信的瞪着摔到他脚边的巨大龙首,他外表不过四十余岁,面白无须,相貌文秀。此时猛然见到好友的首级,一时竟喘不上气,面无血色跌坐在圈椅上。
“这……这是——”他嘴唇哆嗦,目眦尽裂:“不可能……敖壑他怎么会——”
睚眦嗤笑道:“莫非帝君是闲得发慌,用谎话骗你们不成?”他走到半腐烂的龙首旁,俯身拽着深蓝色的龙髯啧啧有声:“你瞧瞧,这可不是你园子里蓄养的动物——你看他死的时候必是很痛苦很不甘,就连眼珠子都没能闭上……说是自杀,我看未必,老师的内丹老早就被挖出来了——”
“别再说了!!”敖翰痛苦咆哮道。
睚眦凶恶的咧咧嘴,随手把血往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深蓝色的血液凝固在白色的布料上,就如同墨迹一般张牙舞爪,异常丑陋。
敖翰的身体猛的一颤。
“到底……要不要说?”睚眦凑到他耳边,冰冷的声音宛如耳语一般响起,“嗯?”
“是敖泽——”敖翰猛的站起来,崩溃的喊道:“可我们没有错!”
他一边颤抖一边神经质的来回走动。
“太子……太子的生母不过是籍籍无名的龙女,怎可与渤海的公主相提并论?!更何况堂堂龙帝竟然把帝后囚禁起来,这样下去如何能有真正的嫡子?!”
睚眦顿时如同吃了腐烂的人肉一眼,既震惊又厌恶的看着敖翰。他们设想了那么多种可能,也不是没想过与敖泽有关——敖泽是为了红陵,可长老竟然因为这种原因甘愿为敖泽所利用?!
这帮人莫非是吃多了人肉,所以思想也跟着腐化了吗?!嫡子……龙之寿命如此漫长,子嗣又尤为艰难,能拥有一个孩子已经是天地恩赐,哪里还能有这种想法?
简直莫名其妙!!
睚眦拽着他的衣襟咬牙:“所以你们就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就要置我弟弟于死地?!”
敖翰惊恐的看着他,嘴唇发白道:“……我们只是想想,怎敢真的去伤害帝君子嗣?敖壑他……他教导你们多年,又与太子师徒一场就更不可能……”
睚眦皱起眉,手也不由松开。当初青岚第一个发现时,以为敖壑是自杀身亡,后又查探得知内有蹊跷,因为敖壑的内丹早就被挖走,恐怕连自杀都是被人所控制……现在反而是长老们嫌疑不大。他烦躁的看着地上的龙首,心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敖泽那小子干得!绕来绕去还是他……真没想到那货这么蔫坏,闷不吭声差点弄死黎婴。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须得快些告之糅兴。走时瞥了一眼敖翰,只见人还站在原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睚眦冷哼一声,抬脚便走。
然而等他快要走出院子,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快得几乎抓不住那思绪的痕迹。
——老龟似乎说过,龙丹挖出的部分伤口凌乱,却很像是帝后的洪炎刀所致——睚眦停下脚步,半晌粗鲁的低咒一声,快步往回走。他真是糊涂了,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敖泽只有红陵这一个妹妹,就算是算计太子也是为了红陵,又怎么会留下那样明显的与红陵有关的证据?
这帮可恨的老贼!
他用脚踹开门,不料一股浓黑煞气席卷而来——
“谁在里面?!”睚眦举袖掩面厉声喝道。这不是龙族的气息,敖翰呢?!
他手指微动,灵力笼罩周身形成罡气,下一秒便化为兽爪。待黑气尽散,他脸色一变,脚步不由后退——
“共工!!!”
不错,独自立在敖翰房中的男子一身黑衣,黑发飞扬,肤色黝黑,眉眼邪佞逼人——恰是共工。
他侧身对着睚眦,一手垂袖,一手拽着敖翰血淋漓的尸身。他看见睚眦冲进来却并不吃惊,斜睨的深紫色眸子充满了傲慢和蔑视,嘴里正含着一颗带着紫红色龙血的珠子。
睚眦低咆:“把敖翰的龙丹吐出来!!”
共工从眼底睨视着他,咕嘟一下把珠子咽了下去,脸颊腾起赤红。
“小鬼,凭什么?”他这时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声音沉厚略带沙哑。
睚眦脑袋里一片混乱。这是怎么回事?上次见到共工已经是几百年前,羲皇穷尽人力也未能找到他——这次纯粹是龙族内部的事情,为什么共工会在龙城还掺和到这事里?他又想到,因为共工,黎婴的弟弟受伤,二郎也奔波多日,不由怒火愈盛!
“被你……发现了……”共工丢下敖翰,转身缓步走向睚眦,“下界有个字眼怎么形容的?哦……对,灭口……”
灭你妹!睚眦喉咙泛起血腥气,眼睛也开始发红。他知道共工乃上古神只,自然不是他这区区几千年的小龙可比——可他短短时间便恣意杀掉龙族两位长老,伤害堂弟,还嫁祸渤海龙族——岂不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底?!
孬种才会逃走!!
共工眼神一闪,似是察觉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龙丹最为滋润,本神却未曾完全好转呢……”他举袖掩嘴,轻声笑道:“不知道是长老的滋味儿好,还是小鬼的滋味儿好?”
睚眦额头暴起青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尼玛你个不男不女的妖人!!他怒吼一声身形突变,一只四爪踏火,头生龙角的巨硕凶兽堵住了门口,龙气浓烈如同实质四溢而开,一层层腾卷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