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奴，怎么这么没上没下的，给我下去，看我待会怎么罚你，你以为贤弟会置我于不顾么，你明天继续去知味楼接贤弟不就是了。”于遨见相宇飞不善的口气，狠狠的训斥着铁奴。
“贤弟莫见怪，铁奴也是一心为我，没有要为难贤弟的意思，贤弟请，愚兄就不远送了。”
明明是威胁的口吻，偏偏做的礼数周到，相宇飞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兄弟情怀马上荡然无存了，心里不免有些伤感，自己救了对方一命，现在却换来对方以知味楼相威胁，相宇飞不得不感慨世态炎凉。
同时又担心这心思如此缜密的一个人，会不会为自己和东方俊带来麻烦。自己孑然一身倒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嘛，可是东方俊就不同了，他身后承载的是整个燕国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啊！唉，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相宇飞一时间千回百转，但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没多说什么，一抱拳，然后转身离开了。
“主人，为何不将此人留住？难道主人不怕他……”待相宇飞走后，铁奴着急的说。
“住嘴铁奴，像今天这么失礼的事，以后不要做了。”于遨眉头紧锁，口气里却无悲无喜。
“怎么？主人，有什么问题么？”
“难道你没看出来，他不是普通人。你看他孤身一人来到我们这里，面对你他不但没有压力反而谈笑自若的，这份胆识岂是普通人能有的。还有，你看他目光中仿佛洞穿一切的样子，何时有过一丝慌张，此人要不是光明磊落就是老奸巨猾，我看他小小年纪还是前者居多，此人绝对值得相交，况且他毕竟救了我一命啊。”于遨分析的说道，仿佛说给铁奴，又仿佛自言自语。
“可是主人，白天，他是看到我拿出银票给那些救你的人，才过来救主人您的。”铁奴急急的说着。
“铁奴，你太不会看人了。你看他的衣着打扮，虽不华丽却都是上品，你以为对方是区区银钱可以收买的么？况且你也说了，他救醒我后马上离开了，又怎是贪财小人。铁奴，是我们多虑了，只是不知道今天过后，此人还会相信我们多少，失误啊。”于遨不无叹息的说。
“主人，是奴才鲁莽了。”铁奴跪下说道。
“不该怪你，也是我多疑了，我们还是安心治病不要惹麻烦的好，对方小小年纪，倒是很令我惊讶啊。你起来吧。”于遨闭着眼睛说道，是说给铁奴，其实何尝不是提醒自己。
自从上次的意外让自己差点丧命后，于遨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了。慕容傲风，我亲爱的三弟，看来哥哥真的是小看你了，居然牵上了右王呼和冶这条线，还有赵国居然也来参一脚，看来还真是我大意了。
疏忽吗？一次就够了，我慕容傲宇要让你们知道，活着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不过，今天的大夫，倒是个有趣的人，懂得进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可否为我所用……床上的人自顾自的想着，浑然忘了自己正在人家的地盘上。
第三十章：治病（下）
第二天一大早，相宇飞刚刚吃过早饭，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来接他了，依然是铁奴来驾车。
相宇飞倒也爽快，提着早就准备好的药箱就跟着走了。
很快就到了驿馆，依然是一路畅通的到了昨天那个幽静的小院，只是院门口的守卫似乎增加了。
相宇飞倒也没什么顾忌，因为昨天晚上他早已向清风交代清楚了，一旦他晚上还没有消息就马上告知东方俊，相信以东方俊在燕国一手遮天的势力，保住他还是没什么困难的，只不过到时候麻烦一些罢了，因为真的要干戈相向势必会引起燕、周两国间的摩擦，这点倒是相宇飞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也交代清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找东方俊。
还没到房间，老远就看到于遨衣衫整洁的站在房间门口迎接。
相宇飞赶紧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抱拳以礼道：“怎敢劳动于兄大驾来迎接小弟，可是折杀小弟了。”
“贤弟怎么还和愚兄客气啊，况且贤弟远来是客，我出来迎接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贤弟请。”
“于兄请。”
到了房间分宾主落座。相宇飞直接切入正题，“于兄，不知感觉怎样，我还是先把脉看看再说吧。”
相宇飞把过脉说道：“看来于兄以前的身子底子不错，烧已经全退了。不过，有些事情我还得和大哥说清楚。”
“有什么不便之处，贤弟尽管开口，是不是我这腿真的没办法……”于遨试探的说着。
相宇飞马上打断了他的话，于遨言语里的失望他又如何听不懂。
“于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腿伤对于别人或许有些难度，但对于小弟来说，恰巧还是可以医治的，只是想恢复如初还得于兄做出些牺牲啊。”
“怎么，贤弟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不用担心银两上的问题，物质上有任何问题尽管说。”于遨打包票的说。
“那些都不是，只是大哥这伤时日已久，想要恢复如初，得把断骨重新打断，然后剔除长出来的肉芽，再把断骨重新续上，期间的痛苦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而且恢复起来也需要时日。”相宇飞详细的分析着利弊，同时盯着于遨。
于遨听了相宇飞的陈述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同时脸色有些发白，终于深吸了口气说道：“是不是只有这个办法了？如果我不治是不是我这条腿就永远这样了？”虽是问话，但口气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错，这还是于兄的腿受伤时日较短，如果时日久了怕是这个办法都没有敢用的了。那这条腿怕是真的就废了。”
相宇飞严肃的说着，没有欺骗于遨的意思，别说古代这里的医疗条件，就是放到现代社会一般的小医院到时候怕是也不敢接待于遨这种病人，估计这个时代也就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敢问贤弟有几成的把握。”于遨一瞬不差的盯着相宇飞，很怕错过了什么。
相宇飞愣了一下，其实这种手术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只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不足以配合他手术，那这种程度的手术于他也不成问题的。但同时他也理解于遨心中的顾虑，想了想说道：“八成吧，那两成还得看于兄自己的了。”
于遨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就麻烦贤弟动手了。”
“主人，您是不是……”铁奴听到这马上跳出来劝到。
“铁奴，再坏也不会比这差不是么，我们要相信贤弟。”于遨打断铁奴要出口的话，像是在劝说铁奴，同时又像在说服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是说给相宇飞听。
相宇飞明白病人这种心里的顾虑，也没在意，倒是说道：“于兄，这个不急，我们还需要准备些东西，我来监督着做，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再动手不迟。”
“哦，不知道贤弟都需要些什么，我叫人去置办。”
相宇飞也没客气，列了一张清单交给铁奴，让他把上面的东西备齐，自己就一直等着，然后准备布置。
下午的时候东西都置办齐了，相宇飞让于遨换了个房间，让铁奴跟着自己，吩咐下人将于遨现在居住这个房间里里外外用烈酒清洗了一遍，床单、家具等一系列的用品也都用烈酒消毒了，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气。
另外吩咐铁奴找一个宽一点的长条形椅子，然后搬进房间也用烈酒消毒了一遍。还有一些需要用的绷带、肠线等等一系列古代能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留着第二天备用，并事先消毒好了。
相宇飞看弄的差不多了，就封了房间，吩咐铁奴不让任何人进入房间，等明天治病用，铁奴是尽职尽责不遗余力的做事。相宇飞待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回去了，同时吩咐铁奴明天早晨去知味楼接自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相宇飞跟着来接自己的铁奴，坐着马车去了驿馆。
只是相宇飞不知道的是，今天早朝周国的使节左王耶律南递交了国书，称自己国太子慕容傲宇一向仰慕燕国文化，特此机会前来拜会，只可惜途中偶感风寒，现在正在驿馆休息，暂不见客。
咋一听到这一消息，朝堂上暗流涌动，纷纷猜测这位周国的太子来到燕国的真正目的，一时间围绕着周国太子到了燕国都城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燕国的一些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发现这里的不寻常之处，一时间整个燕国都城也如临大敌，整个都城的守卫增加了许多，只是身在驿馆的相宇飞不知道。
相宇飞吩咐于遨、铁奴都用烈酒清洗一遍，并吩咐外面的一些下人也清洗一遍，自己同样洗了烈酒泡澡后，就同于遨、铁奴进了房间。同时吩咐外面的人侯着，自己不喜打扰，让一干人等都安静些。
房间里，相宇飞脱去繁琐的外衫，吩咐人把煮好的麻药端进来给于遨。
于遨看着一碗散发着异味的黑乎乎的药汁，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相宇飞，咬咬牙喝了下去。
随后相宇飞吩咐铁奴把于遨的衣服脱了，并把他绑在床上。
铁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相宇飞瞪了铁奴一眼，“怎么？你是大夫还是我是？记住绑紧了，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到时候出了事情可不是你我可以负起责任的。”
于遨没说什么，自己把外衣脱了，身着小衣躺在床上。铁奴看了一样主人，赶紧走到床边紧紧的把主人绑好。
相宇飞吩咐铁奴把那条凳子搬过来，把于遨受伤的小腿固定在凳子上。相宇飞井然有序的吩咐着铁奴做着一切准备工作，铁奴这次听话一声不吭的默默照做。
做好了准备的相宇飞看了看于遨昏昏沉沉的模样，大概麻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其实说是麻药也只不过是一些能令人致幻的药物罢了，和现代医学上的麻药简直没法比，对于此种手术并不能真正的解决什么问题，但聊胜于无吗。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了，相宇飞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沿着伤口的疤痕缓缓的小心切开，避免接触到血管。像这种程度的手术相宇飞以前不知道做过多少例，必定身为杏林世家在现代社会不可能只学习中医的，西医也一直是他的必修功课，而且现代社会肖氏家族也有那么几家不错的医院，他也一度做过医生，只是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手术还是第一次。
相宇飞小心的找到断骨的位置，看了看床上的于遨只是粗重的喘息着，一时间并无大碍。示意铁奴按住于遨的身体，然后选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棒，对着断骨的位置巧妙的敲了下去。
“啊”的一声大吼，吓得铁奴差点松了手，相宇飞倒是早有准备，他知道这种痛苦不是一碗这个时代的麻药可以解决的，但还是狠狠的瞪了铁奴一眼。
待对方平息了些，相宇飞又拿出一把更小的匕首对着断骨处的肉芽小心的切去，这次铁奴尽职尽责的按住于遨，可这次于遨却无声无息的了，相宇飞不禁疑惑的看了一眼，原来于遨早已经满头大汗的晕过去了，铁奴不禁有些担心，时不时的拿眼睛瞥向相宇飞，可是没敢做声。
相宇飞心中有些好笑，自己之前也只是说不喜欢被打扰，这铁塔般的大汉至于紧张成这样嘛？
但嘴上却冷冷的说：“死不了。”
铁奴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对方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倒是解了自己这时的紧张。
终于相宇飞忙完了，小心的缝合了伤口，好在于遨当初没有伤及筋脉，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相宇飞用木板小心的固定住，最后想了想还是把对方的腿固定在凳子上，好在于遨的床够大，横着也能躺下。待做好一切的相宇飞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看了眼床上的于遨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没办法，失血过多嘛，一身的大汗，小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嘴唇被咬破了，一缕鲜红挂在嘴边，配上这张发白的面孔说不出的妖艳。
相宇飞摇了摇头，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吩咐铁奴给于遨松绑，叫人拿了一些滋补的药给病人灌了下去后，相宇飞把了把脉，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并无大碍，吩咐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转身走了，倒也没人敢拦住他。
第三十一章：犹恐相逢是梦中
相宇飞回到知味楼后时间还早，现在才不过是下午而已。
阻止了清风的询问，相宇飞进了房间身心疲惫的倒头便睡。今天的一场手术看似轻松，可相宇飞知道在这个年代做这种程度的手术需要花费的心力和精神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怕是在这个时代也没人敢做这种程度的手术，希望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要太过惊世骇俗才好。
相宇飞这一觉睡的好沉好香，只是中途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人在摇晃着自己。
“季儒，醒醒，季儒……季儒……”
是谁？是谁在耳边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季儒？”多么亲切的称呼啊，是大哥在叫自己吗？是了，一定是大哥了，这么说自己是在家里了，迷茫间一声略带哭腔的“大哥”就脱口而出，他要把这半年来的委屈和心酸全都诉说给大哥听。
东方俊最近忙着使节团的事情一直没在意相宇飞的动向，今天下午清风回到王府后就脸色不好的来找自己，东方俊就已经意识到是相宇飞出事了。
待听得清风吞吞吐吐的诉说着相宇飞这几天的经历的时候，东方俊就后悔自己最近的大意，竟然忽略了相宇飞，如果对方真的出了事怕是自己后悔都来不及了。待听得清风说相宇飞下午回来的时候不大对劲的时候，东方俊马上放下手里的朝政奔着知味楼赶过来。
听着那一声满含心酸和无奈的“大哥”，东方俊一时间心如刀绞，这个年仅十六的孩子，到底心底里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无奈和痛苦啊，自己是不是关心他太少了，如今又把他置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
一时间东方俊心潮澎湃，怪自己的忽视、恨自己的无能无力，只能看着床上愈发清减的人儿独自伤心。
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推自己，相宇飞迷茫的睁开眼，哪里有大哥的存在，身边是满脸焦急的东方俊。
“你怎么来了？”
一声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相宇飞不禁一愣，伸手向脸上摸去，原来自己早已满脸泪痕。想到刚刚梦中的大哥，脸上不禁一阵黯然。
“季儒又做梦了，是不是想家了？”床前的东方俊抓着相宇飞的一只手略带焦急的问，他总觉得那声“大哥”叫的太过温柔，温柔的让他抓不住，仿佛自己一眨眼，下一刻相宇飞就会从眼前消失掉。
东方俊有些害怕，不禁有些急迫。
皱着眉头感觉自己手上被捏的力道，相宇飞看着东方俊那紧张的模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东方俊叹了口气，帮相宇飞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吃。”
吃过了晚饭，刚刚饭前的压抑一扫而空。相宇飞又恢复了以往招牌般的温文尔雅，东方俊也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相宇飞刚刚的失态只字不提。
只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东方俊又恢复了以往在相宇飞面前笑嘻嘻的模样。
“没想到我的季儒还会治病，倒让我大开眼界啊，季儒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到底有多少才华？你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了。”
相宇飞有些头疼，还“我的季儒”，这小子脑子又犯毛病了。
没理会东方俊的肉麻，只是避重就轻的答道：“也没什么，以前学过一些皮毛，只是当时救人心切，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想来应该没事了。”
“哦，是什么让季儒如此小心翼翼的？”东方俊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的问道。
“你应该听清风说了吧，病人是住在驿馆的，而且身份肯定不一般，他很年轻，即使没有左王耶律南那么显赫的地位，也绝对不是普通之人可以比拟的。”
